牵制后金的目的应该是达到了罢,想必叶赫黑水两个佣兵团,很快就会对后金发动骚扰攻击,有得黄台吉烦恼的时候,他应该没空对草原关注过多。两个佣兵团各有长短,阿敏胜在对后金内部了若只掌,在金国内部行事,定能如鱼得水,海东青他们则对东金山更熟悉一些,出事后不虞金人的追袭。志文跨上马,边想心事边前行,短短的一段路之后,邹群、张献忠等佣兵头子,就带着媚笑地将他围住了。“公子,你看,去辽东杀人,是不是也算上我们一份”张献忠搓着手说道。叶赫与黑水两个佣兵团的规模,虽然让他们有些眼红,但还能把持得住,以他们目前的财力,不挑三拣四的话,也能招到这么多人,关键是人多了不好养,若没有一个既轻松,又能让他们一展所长的进项,这些佣兵头子是不太敢将规模扩张这么大的。而去辽东抓人杀人,以活人和人头换取钱粮的法子,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个包赚不赔的好活计,这业务他们熟啊,好多人以前干的就是这个,即便是邹群这些边兵组成的佣兵团,也没几个是善茬,杀人放火,绑架勒索,简直不要太简单了,比用粮食换羊毛可省心多了。正文 第558章 监工与劫道志文一抖缰绳,放慢马速,“你们以为去辽东与金人厮杀是件美差啊”“那可不。”张献忠答道,“就是金人的脑袋,也同活着的汉人是一个价,那还不赚翻了啊。”“就怕赚翻的这些钱粮你拿不到手。”志文哂道,“金人凶残,比蒙人难对付得多,叶赫同黑水也只是去探路试水,初期乘黄台吉不备,肯定能有战果,等对方有了防备,就没那么容易得手了,一不留神,还会被人家设下陷阱坑一把,你们有多少兄弟能让你们这样肆意挥霍性命”见众佣兵头子都不说话,知道他们有些听进去了,又接着安慰道,“股红都拿到手一半了,你们还怕没活儿干没进项么”“家大人多,开销也大嘛,公子。”邹群说道,“手下儿郎们个个都想多找些活计,多赚些钱粮,讨个婆娘,生几个小子,我们身为头领,也不能拦着他们不是”“说的倒也有理。”志文赞同道。佣兵头子们一听有门儿,又都竖起了耳朵。“这样罢,”志文稍稍沉吟了下,随即做了决定,“我等即将进入瀚海,刚才我同黑水叶赫两部说过了,打算在靠近东金山的沙漠中,建立一个据点,以便同他们做交易,这几天你们都帮忙看看,选好地点,镶蓝旗的那些汉人就可以就地动工,据点要进可攻退可守,所以得建坞堡,我没空留在此地,所以监工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事后回到达林台,再论功行赏。”“嘿,那敢情好。”张献忠乐了,帮工会做监工这种活计,可能没有拉人换羊毛收益高,但胜在没什么危险,而且他知道工会是不会亏待他们的。“别以为轻松。”志文先泼冷水,“瀚海中气候恶劣,又缺乏水源,选址修建,都不容易,还得提防来自南北各部的骚扰,这些事都得你们操心。”“公子放心,不会叫你失望的。”邹群拍着胸脯,他更看到了在这里修建坞堡的意义,有了钱粮军械的保障,才能支撑更多的佣兵团东进辽东。果然,志文接着说道,“想发财的,都先收收性子,等坞堡建好,我自会考虑。”“还有,你们也不必全都在此监工,留些可靠的兄弟盯着就成,这里什么都缺,要是不能就地取材,那就回苏尼特和达林台筹集。”志文又建议。佣兵头子们纷纷点头称是。“也别说没有事情干,不是又该剪羊毛了么”志文絮絮叨叨地说着,“左翼蒙古这么大,还不都是你们天字号佣兵团的势力范围。”“公子啊,”张献忠叫苦道,“地方大是不错,可你不让我们对那些牧主动粗,只能以利诱之,这进展实在缓慢得很。”“慢慢来,不着急,有工会的红利垫底,你们吃不了亏。”志文道。张献忠翻翻嘴皮,想接着诉苦抱怨,志文若能松口,让他们能像在插汉部那般行事,就再好不过。不想邹群拿话将他堵了回去,“你以为公子是怕那些蒙人啊,公子忌讳的是他们背后的金人。”张献忠不说话了,他知道现在的金国能将大明虐得满地找牙,工会和商社还真是不能轻易去捋虎须。志文暗暗点头,还是邹群明白事理,不过不让他们对左翼蒙古动粗,不仅仅是不愿招惹金人,若仅是这个目的,那不东进岂不是更好用怀柔手段,以利益为饵,让东部蒙古各部逐渐接受同他们的合作方式,尝到甜头,自然不愿再轻易放手,等利益足够大的时候,自然能左右他们,这行的是温水煮青蛙的策略。“算了,既然你们一再抱怨,那么再给你们一项福利罢。”志文此话,让佣兵头子们的心又活泛了起来。他们知道志文的话向来不多,但只要说出来,都是够份量的,一个个都兴奋地看着志文,等他发话。“等回到达林台,你们天字号佣兵团可派出人马游弋,出塞的其他商家,西行北上都不用管,但只要东进,让他们一律将货物解压到达林台,工会或是商社,会以一个合理的价格买下,不让他们吃亏就是。”志文道。佣兵头子们面面相觑,不知这对他们来说,算是什么福利。还是张献忠,一沾到钱粮,就动起了脑子,反应比其他人要快上那么一些,“公子的意思是,这些商家要是不愿意把货物运到达林台,执意还要继续向东的话,那我们可以”“没错,”志文笑道,“他们要是不愿意,你们当场也不用管,走人前警告一番就是,态度要好,可别烂了咱们商社和工会的名声,不过事后嘛,得尽快派出人马给我把商队劫了,可不能让他们与蒙人甚至金人交易,嗯,劫来的货物就都归你们,不用上缴工会分毫。”既然要出手对付左翼蒙古和金人,那经济手段就是必须的了,以往有范氏等八家粮商,做不到完全封锁,现在既已灭了他们,涿鹿商社在塞外又是一家独大的局面,那就可以制定自己的规则了。只要完全把控住对东部蒙古和金人的财货供给,即便在羊毛上面吃些亏,也能在其他东西上赚回来,更能因此掐住金国的脖子。固然后金的财货来源,不仅仅是草原,东部临海一带也是,但好歹算是断了他们的一只羽翼。当然,志文也不会一点东西都不放进辽东,初期这么做,太过显眼,但卖什么东西给他们,卖多少,品质如何,这些方面都可以大做文章。福利啊,这真是大福利,听了志文的话,佣兵头子们眼睛全都亮了,商家出一次塞不容易,即便是小商家,也大都是几家人联合,财货绝不会少,尤其在他们东进交易前,这些东西可说是分毫未动,劫上这么一次,那可就真是大发了。“可别打歪主意啊。”志文警告道,“要是不打招呼就劫道,别怪我事后知道了不客气。”正文 第559章 破败的镶蓝旗“不敢,那可不敢。”佣兵头子们讪笑道,他们都不傻,赴张家口灭范氏的事儿,能这么快被工会知道,都隐约猜测手下人中有工会的眼线,只是没人敢打探,更不敢肃清这些人,在人家地头上讨生,让人家埋几个暗桩,再正常不过,不如此的话,怎么让工会放心。“手脚干净些,别毛毛躁躁的,让人一看就知道同我们商社工会有关。”志文叮咛。“哪能呢。”佣兵头子们都笑了,“公子放心,我等不会留下什么手尾的。”“还有,”说到这儿,志文稍稍停了下,“能少杀些人,就尽量少杀些人罢。”这句交待,算是志文唯一能做的事了,他知道这个所谓的福利一开,定然会有不少人因此丢了性命,可想要扼住左翼蒙古和后金的脖子,却又不得不狠心这么做。黄台吉骑在马上,看着眼前狼籍不堪的镶蓝旗牛录,怒火中烧,偏偏有火还不能发泄,身后都是两黄旗将士,作为大汗加旗主的他,要是胡乱发火,未免影响他英明神武的形象。房屋基本已被焚毁,残垣断壁中冒着寥寥青烟,偶有几座稍微完整些的房子,都是破败不堪,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这是阿敏所在的牛录。周围的牛录同样如此,哨探们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后的禀报都是说牛录被毁,一个人也无。其实不用这么麻烦,这一带牛录挨得挺近,骑在马上往四周瞅瞅,就能看到黑乎乎的火后景象。牛录前的空地上,同样冒着残烟,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这是一片巨大的坟场,不,说坟场并不确切,应该是焚尸场才对,保守估计,有上千人死在这里,然后被一把火烧成了现在的模样。边缘地带的尸骨,因为火势不够猛烈,还能看出人的模样,中间地带的,全是灰烬,根本无法准确看出到底死了多少人。阿敏这厮事情做的也绝,不但将东西全部拿走,还放了一把火,把房子和被他处决的人全都烧了,分明是一点东西都不想给黄台吉留下。“阿敏”黄台吉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怎敢如此,他竟敢如此腾出空马的那三百军兵,知道身后有镶蓝旗的人追赶,因此踏稳地面之后,都迅速地遁入了黑暗之中,随后的事情经过他们虽然不太清楚,但很明显是失败了,别的不说,阿敏点燃的那些火把,就始终未曾完全熄灭。这些人不敢耽搁,趁着夜色,在阿敏还未腾出手来之前,绕过牛录,进入山林,踏上了回盛京的路。黄台吉闻听事有不济,来不及知会其他人,带上两黄旗军马,就往阿敏所在之地赶,他的想法是,既然撕破了脸,就不必忌讳什么了,干脆以残杀同族的罪名,将阿敏拿下再说。一路上并未遇到他派出去的其余军兵,更坐实了此番行动的失败,黄台吉心中焦虑,他知道阿敏也是个人物,定不会坐以待毙,多半会跑路,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人走了不说,还把此地破坏殆尽,杀了这么多人泄愤,想必自己的那些眼线,还有他们的手下都尽殒其中了。阿敏啊阿敏,你真是罪该万死,黄台吉正恨恨地想着,南下的哨探引了几队人过来。“大汗,这是从镶蓝旗南部牛录中找到的人丁。”“就这些,没了么”问这话的时候,黄台吉心中好歹还有些希望,但见哨探摇头否认之后,终于彻底失望了。眼前这些人看起来不少,约莫有两三千人的样子,但黄台吉知道,真正的建州女真,绝不会超过四百人。北部的牛录就不用想了,阿敏那厮定是向北方逃窜,那些人他是不会放过的。为什么不会西逃这很简单,科尔沁喀喇沁等部实力不弱,对大金也还忠心,阿敏不敢自投罗网。也就是说,拥众四万多将近五万的镶蓝旗,现如今就只剩眼前的这两千多人了。镶蓝旗的实力原先在八旗中属中上游,这两年一再被打压,逐渐到了下游,但还不是最后一名,这从他们的人丁数量就能看出来。对于镶蓝旗的这些普通丁口,黄台吉其实并不是太在意,与其他七旗一样,大多数其实是外族,包括掳掠来的汉人和生女真,还有投靠过来的蒙人。汉人和生女真没了可以再去抓,蒙人自有愿意投靠的,这些人丁损失再大,黄台吉也不心疼。他心疼的是镶蓝旗中七千余人的建州女真,整个八旗,虽然没有统计过,但黄台吉知道,真正的建州女真不会超过十万人,这些人才是金国的立国之本,安身之基,每死一个黄台吉都会觉得心疼。与大明打了这么些年的仗,死的多是那些奴才包衣,真正因此而亡的建州女真其实并不多,但阿敏这回一口气就带走了七千多的建州女真,已经快接近建州女真的一成了。这让黄台吉如何不气,如何不恼,损失之大远远超过了他的心理预期,等他回到盛京,廷议上也很难交差。这且不说,阿敏还给他出了个难题。自努尔哈赤先后建立正四旗和镶四旗之后,八旗的称谓已经固定沿袭了下来,对外,八旗就是一个整体,代表的是建州女真和金国。阿敏带着镶蓝旗这么一走,八旗变成了七旗,那少掉的这一旗,还要不要重建不建吧,七旗与八旗相比,显然有些底气不足,外人听着也会觉得可笑,还暴露了建州内乱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