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们以后就别再见面了吧。”封瀚一整晚都没睡着, 一闭上眼,就是她笑意盈盈说出这句话表情。……他应该是被当成有了女朋友还出来乱搞死渣男了。但看在他这么“善良”、这么“热情”份儿上,漾漾没好意思立刻拒绝他, 很耐心地陪他演了一晚上戏。最后发出了死刑通牒。还有一张好人卡。天蒙蒙亮,窗外茂林里传来布谷鸟啼叫声, 封瀚心烦意乱, 噌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他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否则不就功亏一篑了吗?他得想办法扭转形象……封瀚早早地跑去厨房, 帮黄阿姨一起削土豆。高管家办事不力,自从他进来后, 一个人都没招进来, 黄阿姨独自承担了给所有人做饭任务,累得腰酸背痛, 关键是还不能只做一种。温泽和温漾从小在国内长大,只吃中餐,高管家和另一个负责打扫小马哥来了欧洲十几年,只吃西餐,园丁李师傅倒是什么都吃,但是痛风严重,医生告诉他不能摄入高嘌呤食物,猪牛羊肉都忌口, 每天吃像是花果山猴子, 还得给他单独备一份。黄阿姨是温家老阿姨了,知道东西多, 和温漾关系好, 封瀚这段日子经常巴结她, 殷勤地打下手, 黄阿姨减负了,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一边削土豆,一边嘴里念念叨叨地不停夸他:“阿强这个小伙子真不错,手脚勤快麻利,关键是有善心,乐于助人,现在这世道,像你这样小伙子可真是难找了。”这份夸奖让封瀚臊慌,他原本是为了从黄阿姨身上榨取有用信息才接近她,现在被夸了一通,觉得自己配不上,别别扭扭地,削土豆更卖力了。但是有用信息还是要榨取……封瀚垂着眼,假装不经意问:“阿姨,您有漾漾小姐联系方式吗?”“当然有啊,这样问她想吃什么比较方便。”黄阿姨说,“但是你问这个干什么?”封瀚镇定道:“有了联系方式,漾漾小姐来看兔子就方便了,我也好早做准备,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黄阿姨觉得有道理:“那你就去找漾漾小姐要吧,或者找小泽少爷要,我是不能私自给你哦,不合规矩。”封瀚瞬间心凉。他不肯放弃,如果黄阿姨都不肯给他,再找旁人,肯定更不能给他了。封瀚把削干净土豆放到一边水盆里,又主动拿了一颗蒜来剥,假装叹气道:“我不好意思找漾漾小姐要了,小姐昨天给了我号码,我不小心搞丢了,再去要一遍,小姐岂不是要觉得我不细心?那就没有好印象了。”黄阿姨连忙安慰他:“你别慌,一点小事而已,漾漾不会那么想你。”封瀚抬头眼含期待地看她:“阿姨,您能不能再给我一份?我向您保证,肯定不会外传。”黄阿姨神情犹豫:“这……”“我谁都不告诉。”封瀚把剥好蒜瓣放在案板上,转头到处找还没备好菜,“阿姨,我以后三餐有空就来给您打下手,您看现在还有什么我没干活?这个这个,这个牛排要怎么处理,您教我,我可以学。”毕竟是个年轻帅气小伙子,长得高大,声音好听,还勤快爱帮人,黄阿姨拿他当儿子似,又稍微想了想,一咬牙答应了:“行,你去拿张纸来,我写给你。”封瀚急忙从裤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笔:“不用那么麻烦,写我手心里就行。”……吃过早饭,给小兔子们也添了食,封瀚坐在兔舍角落马扎上构思第一条短信。他这次长记性了,不再问江野那个狗头军师,自己琢磨。首先要解释下,他真不是半夜随便约人出来劈腿渣男。从早饭措辞到午饭,封瀚小心翼翼发送了第一条,他紧张得不行,发送之后一度不敢看手机,生怕收到拒绝消息。但是直到晚饭都做好了,消息框里还是什么都没有。……收到那条长长解释信时候,温漾正坐在飘窗上看一本虞医生推荐给她一本声誉很好普通心理学教材,叫《津巴多普通心理学》。虞医生告诉她说,迷时师渡,悟了自渡,心理治疗是一条漫漫长途,其最终要义是直达内心,但即便是最顶尖心理医生,也难以百分之百掌握另一个人心灵秘钥,最了解自己人只会是自己,最能治愈自己人,也只会是自己。成为自己心理医生是一条艰难路程,需要学习很多知识,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但若学有所成,温漾想,这或许可以重塑她人生。往更长远说,如果她能够用自己学到知识,和自己经历,去帮助更多一样和她深陷困扰、却没有幸运地拥有她这样良好医疗条件人,帮助更多人重塑人生,这将是一桩伟大事业。看得累了,温漾把书放下,抬手揉了揉眼睛,正好瞧见旁边手机屏幕闪了一下。她点开看,是一条很长很长信息,温漾蹙了蹙眉。温漾并不喜欢阅读这样冗长消息,这会占用她很多精力,而她一天之间能够思维稍显灵活时间实在不多。她只大概看了两眼,明白了其中意思,是昨晚兔子先生阿强发来。他很吃力地解释了他没有想要追求女朋友这件事,说起原因,是为了留下来工作,一个善意谎言。温漾没什么表情地把手机关掉,捡起那本书,继续慢慢地读。……又是一晚彻夜难眠,封瀚勉强睡了两个小时,又惊醒,昏暗中看了眼手机,消息箱里还是空空如也。这可怎么办?前段时间照顾小兔子没有睡好,这又连续两日没有睡好,体力再好人也难免精神不振,封瀚记着对黄阿姨承诺,起得早早去帮她做事。黄阿姨对他好,封瀚知道,他做很卖力,但实在太困了,等着燃气灶上水开时候,脑袋贴着墙睡了过去。黄阿姨不在厨房,是李师傅进来给保温壶里倒热水发现。这段日子封瀚改变很大,那股子与生俱来傲慢气被削弱不少,至少对谁都是和气有礼,还经常买来些瓜果烟酒给大家分,李师傅也不讨厌他了,还很关切。“阿强,你怎么回事,脸色这么不好?”李师傅拍拍封瀚肩膀,叫他起来,“竟然还有黑眼圈了,是不是生病了啊?”李师傅下意识摸了下他额头,哎哟一声:“还真有点低烧。”封瀚清醒过来,听见这话精神一振,想出了另一个主意,对啊,还可以苦肉计啊。他送走李师傅,帮黄阿姨做好了早饭,回去自己那个小马扎上,思前想后,又编辑了条信息发过去。“漾漾小姐,我好像有些发烧了,可能这这两天晚上太冷,着凉了,您知道哪里可以看医生吗?”封瀚想,这下漾漾应该会见他了吧?她心那么软,不会放着他生病不管,他不会过分打扰她,他只是想和她解释清楚……他除了她之外,真没有喜欢过其他女孩子,任何一个都没喜欢过。封瀚确实是有点发烧了,李师傅给他送了药来,他强忍着没吃,就是想待会见到她时候……能表现得惨一点。大概过了两个小时,手机终于传来消息提示音,封瀚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欣喜异常地点开看——“我不清楚小镇里有没有私立医院,你可以去问问高管家,祝早日康复。”封瀚终于意识到了他漾漾是个多有原则人,她确实心很软,但守着自己红线,不肯轻易妥协。她心底里肯定认定了他是个坏人了。封瀚变得焦躁起来。他狠了狠心,又发送了一条:“我好像把那只小灰兔传染了,它现在蔫蔫,不知道是不是要死了。”……温漾在二十分钟后赶过来,她来得着急,白裙子外面只套了一件薄外套,跑过来,脸颊绯红。“小灰灰怎么了?”温漾语气急切,她弯下腰在栅栏里寻找,“怎么没看见它?”她好像快急哭了,封瀚愧疚得不敢看她,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件错事,但是嘴巴张张合合,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得好。他后悔极了自己冲动莽撞。温漾终于在小窝外沿处瞧见一团灰尾巴,她指着那处和封瀚说:“在那在那,找见了,快把它抱出来吧,我们去找宠物医生,应该还有救。”“我……”封瀚艰涩咽了口唾沫,他去把那只小灰抱出来,“对不起,我骗你了,它没事。”温漾看着手上平板屏幕,愣了两秒:“它没事?”“嗯……”封瀚低声道,“对不起,我太急了,你不见我,我担心你误会,我骗你,小灰好好,没生病,我就是想见你一面,和你解释……我做错事了,你骂我吧,要是太生气……打我也行……要不然我自己打我自己给你出气,你省手疼……”他说得断断续续,语无伦次,温漾头疼得厉害,感觉后怕又生气,隐忍片刻,还是忍不住大声道:“你实在是太过分了!”封瀚被吼得一哆嗦,他从没见过温漾这么生气样子,哪怕是最后一次见面,她都是平和安静,什么时候这么大声说过话。封瀚心虚,不敢抬头,灰兔子在他怀里挣扎,他把兔子放到地上,垂着手乖乖挨骂。“你很喜欢骗人是吧?你怎么这么喜欢骗人!”温漾气急了,她不知道对面这个戴口罩阿强有没有再狡辩什么,她也不想听,继续大声道,“你那会说自己生病也是骗我吧?还有你怎么得到我手机号码,是不是也是骗来?你说辞真是很多,想要进来工作就说你在追求你女朋友,想要见我又说根本没有那个女朋友,到底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呢?还是说,只要能达到你目,说是真话还是假话你根本都不在意呢?你很像一个不择手段商人,只顾自己,根本不顾别人!”封瀚不敢说自己生病是真,他确实没有吃药,就为了拖着。他怕温漾太生气坏了身子,或者骂累了没有水,他转身想给她倒水。温漾眼睛瞪得圆圆:“你要干什么去?”“我给你倒水……”封瀚说,“喝口水再骂我。”温漾怒道:“我很生气,我不想喝水!”“那就不喝了……”封瀚又乖乖地站回原地,他个子比温漾高出好多,怕她仰头累,稍微蹲了一下,“继续吧。”温漾抿唇,她已经很久没有生过这么大气了,上一次很生气还是小时候,温泽没有零花钱,偷偷卖了她芭比娃娃去买奥特曼,还骗她说芭比娃娃被圣斗士星矢抢劫杀害了,她真信了,哭了好久,明白过后非常生气。但那已经是十四五年前事了。拜这个阿强所赐,她又真实地恼火了一回。温漾瞪他一眼,转身往外走:“懒得和你讲多。”“我知道错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敢撒谎了,无论发生任何情况都不会撒谎了。”封瀚急着去拉温漾袖子,“我发誓,你监督,如果有再犯,我就……”封瀚没注意到脚下小灰新拉那泡兔子尿。他结结实实踩上去,脚往前一滑,扑通一声摔在地上,一个响亮大屁墩儿。好在脑子还灵活,摔倒前一刻松开了拉着温漾袖子手,没有带着她一起摔。真是……封瀚疼得呲牙咧嘴:“报应!”温漾不想知道他说了什么,也没看平板上文字显示,她想要径直回房,忽然感受到身后一阵强烈风,头发丝都被吹得飘起来了,温漾愣了下,回头就瞧见封瀚狼狈样子。他摔在地上,摔得好像还很重,自己都站不起来了。封瀚指着她手里平板,示意她看,温漾低头,瞧见上面显示文字——“我尾椎骨好像裂了。”“……”温漾露出惊讶又歉意表情,随即又变成狐疑,“真?”封瀚欲哭无泪:“这次真没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