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瀚道, “你说话时语气可不可以不要总是那么神神叨叨，像个老鬼子一样。”他还记着被虞盛川占便宜仇，念念不忘要找补回来。虞盛川不在意, 态度甚至很好：“可以。”封瀚盘腿坐着, 食指在膝盖上打拍子：“您老人家无事不登三宝殿, 有何贵干？”“随便聊聊天而已。”虞盛川笑，“最近和漾漾交流, 她情绪很不错, 病情已经进入了稳定期, 应该有你一份功劳。”“……我没功劳。”封瀚心情低落, “我被漾漾发现了。”虞盛川早已料到一样, 问：“然后呢，漾漾让你滚了吗？”“……”封瀚忍不住道, “虞医生，您好歹是个知识分子, 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难听？”“当然可以。”虞盛川好脾气道, “其实漾漾病情发作至今为止一共只有两次, 第一次是她刚出车祸那一年，第二次是由于网络暴力, 这两次发病内在原因是相似，都是自身价值否定, 八年前是因为被自己否定, 这一次是因为被他人否定，所以漾漾经常会处于一种挫败和绝望心境中, 她认为自己没有价值, 不被人喜欢, 进而觉得人生是失去意义。”他话题忽然变得正经, 封瀚也严肃起来，认真地听着。虞盛川接着道：“理论上讲，通过药物对神经递质等进行调控，可以有效改善情绪上问题，辅佐心理治疗扭转错误认知行为方式，可以达到临床上治愈效果。在具体操作上讲，一方面要矫正错误认知，告诉她她是被喜爱，另一方面，也要给漾漾足够成就感，但切记，成就感来源千万不能是以欺骗形式。”“我都记下了。”封瀚颇为感激，“谢谢您，虞医生，您真是医者仁心。”虞盛川没有在意封瀚翻脸之快，仍旧笑意盈盈：“阿瀚啊，我听说，你父亲在国内，今天要举办一个慈善画展是吗？”这声阿瀚让封瀚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像是吧。”封瀚重新阅读了遍刚才记录下笔记，“我没怎么关注他，有事？”“是这样，我听见你父亲给你妈妈打电话了，隐隐约约听到画展名字叫，明月皎皎，为爱留白。”虞盛川问，“是不是挺土？”“……”封瀚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不土啊，这是藏尾诗，茭白是我妈名字。”虞盛川状似漫不经心道：“听说这个画展是你父亲一直为你妈妈准备了，已经举办了快十年了。”封瀚“嗯”了声：“是吧。”虞盛川又问：“你父亲，经常联系你妈妈吗？”“经常啊。”封瀚无聊地用指尖转笔，他不明白为什么虞盛川问这么多，但看在他好心份上，还是善意地解答了，“封阳荣婚内出轨，我妈离婚去了瑞士，封阳荣被甩了，可能一直念念不忘吧，想要复婚。不过我也不清楚，我和他没什么交集。”那边虞盛川沉默了半晌，开口道：“我了解到，漾漾要参加就是那个画展，在封氏集团名下，在展后会颁发一些奖状和证书。漾漾现在生活很枯燥，这个画展对她来说很重要，可以说是寄托了漾漾这段时间以来所有情感和希望，如果由你亲自把这些奖品交给漾漾，从某种层面上来讲，会增加漾漾对你好感。”封瀚转笔动作顿住，他有些不解了：“你为什么要帮我？”“我认为，你父亲和你妈妈不适合再生活在一起。”虞盛川正色道，“他们分开已经十年了，没有感情基础，强扭瓜不甜。而且你都这么大年纪了，他们复婚与否都不会对你心理造成什么影响。你应该鼓励你妈妈追求自己幸福。”“……”封瀚心中升起了不好预感，“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可以帮你，但你也要帮我。”虞盛川自顾自道，“如果都成功了，我们以后可以各论各。”“我叫你妹夫，你叫我爸爸。”“……”封瀚沉默片刻，摔了手机怒骂道，“虞盛川我干你大爷！”……画展拍卖会现场，艾舒和温泽一起，坐在最后一排。艾舒用胳膊肘拐了拐温泽，使眼色道：“瞧见第一排那个长头发小瘟鸡了吗，那就是程苗苗。”温泽单手把墨镜往下拉了点，挑眉道：“知道了。”艾舒道：“听说待会拍卖有她画，fk那边肯定有运作，长点心眼，给我搅黄了。”温泽信誓旦旦比了个ok手势：“放心吧表姐。”拍卖准时开始。这次画展除了几位老艺术家画，大多是年轻画家，平均年龄只有三十四岁。在市面上，这些画作价格其实不高，大多数两三千块钱就可以买到，只有一些精品可以开到五位数价格。但这次画展目是慈善，到场大多非富即贵，价格便往上翻了三倍不止。前面一个小时一切都在正常进行着，成交额最高是一位进入了美协青年女画家水墨画，卖到了五万八千元。直到拍卖师拿出了一幅署名是“苗苗”油画，会场内气氛一下子热烈了起来。抬价者甚多，很快就从底价八千块涨到了十万。艾舒一下明白过来了，眯眼道：“这个程苗苗是要立个才女人设啊，某某画展成交额最高画家程苗苗，碾压一路专业选手，颜值与才华并存，啧，fk公关部真是不错，小成本大收益啊。”温泽低声问：“怎么办？”“不能让她美梦成真。”艾舒道，“待会漾漾画出来，抬价，抬得比这个还高，气死她。”最终，苗苗画以十三万人民币落槌，又过两幅，是一幅署名为“wy”油画。场馆内又是一阵讨论之声。封氏举办这个画展，算是业内比较知名老牌画展了，是许多青年画家眼中能够提高知名度地方，所以基本用都是真名或常用笔名，这个wy名字非常陌生，但是画水平又相当不错，不像是新人，不免让人疑惑。艾舒心酸道：“漾漾还是怕了，不敢用真名。”温泽也觉得难受，他看着前排人举牌落牌，价格落在了五万九千元，是目前场内除了苗苗外价格最高。拍卖师环顾全场，开始喊次：“五万九千元一次。”“五万九千元两次。”“五万九千元三……”温泽忽然举牌：“二十万。”全场哗然！艾舒暗地里冲温泽比大拇指：“牛逼。”程苗苗后知后觉地回过头，对上艾舒挑衅视线，快要气疯了。她就画了这么一幅，公关部意思是准备开到全场最高价，之后买一波热度，本来已经和冯总监确定过了，十万块价格不高不低，算是正好，没想到半路杀出这么一个程咬金，把她计划全都搞砸了。要是换成别人掺和，程苗苗或许只觉得自己大意了，勉强咽下这口气，但艾舒明摆着是在欺负她！程苗苗气得拢了好几把头发，随后低头噼里啪啦编辑了条短信，再抬起脸时又像只骄傲小孔雀，回头狠狠地瞪了艾舒一眼，口型道：“你等着瞧！”艾舒莫名其妙问温泽：“那小瘟鸡说什么呢？”“不知道啊。”温泽挺开心，“你说，我姐得知这个消息，自己画拍出价格这么高，会不会很高兴，病一下子就好了？”艾舒还算有理智：“但如果漾漾知道了是你买下，一定不开心。”温泽默了默：“那就不告诉她实情。”拍卖继续进行着，一切都很顺利，温漾剩下以wy署名三幅画抬价也很激烈，最后以均价七万价格成交，堪称本场最大赢家。艾舒发现了不对劲：“你看最后买下漾漾画儿，是不是都是一个人？”“好像是吧。”温泽没想太多，“可能就是喜欢这种风格呢，挺有眼光。”艾舒又想起了程苗苗回头那一眼，怎么想怎么觉得古怪，但一直到拍卖结束后一切都很顺利，艾舒也渐渐忘记了这回事。高高兴兴地回到家，和温伟江说起今天经过，正说到兴头上时候，忽然接到展馆打来电话。温漾预留号码是温伟江，温伟江接起，还没开口，传来对面抱歉声音：“抱歉温先生，今天拍卖成交那三幅画，买家毁约了。”艾舒在旁边听见，脑子里嗡一下，她瞬间想起了程苗苗，温伟江也懵了，追问道：“都敲锤了，还能毁约？为什么毁约，你把他电话给我，我要问问。”对面说了句什么，随后换了人接电话，是道娇气女声：“因为不喜欢，不好看呗。”艾舒急了，抢过电话道：“程苗苗！你别那么恶毒好不好，有什么事你冲我来，背地里使这些阴招损招有意思吗？”“果然是你啊老泼妇，我恶毒？我怎么了？我也遵循法律程序好不好，谁说买了东西不能退，我交违约金不就行了。”程苗苗哼了一声，“就是通知你一声，没时间和你啰嗦，再见！”说完，对面电话就断了。艾舒傻眼了，温泽也傻了，谁都没想到事情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艾舒眼眶倏地就红了：“这怎么办啊，我怎么和漾漾交代啊，她很在意这场画展，这几幅画就是她这段时间精神支柱，现在搞砸了……”“我给主办方打个电话。”温伟江拧着眉头播出一个号码，几句寒暄之后，对方知道他来意和身份，态度立刻就尊敬了起来，温伟江道，“那几幅画现在应该怎么处理？”对面道：“按流程话，是算作未售出，会退还给原画家。”“这可不行。”温伟江急了，“这样吧，我买下。”对面很犹豫：“温总，这不合规矩……”“不都是为失学儿童做贡献吗，多点钱不好吗，能多捐款为什么不要。”温伟江道，“这样，我翻倍给你，行不行？”又说了几句，对面同意了，温伟江松了口气。他回头指了指艾舒和温泽方向，恨铁不成钢道：“你们啊！”……第二天温漾和商红丽问起拍卖结果时，商红丽这个向来干脆果断女强人，竟然也支支吾吾了起来。她心里明白，温漾在乎其实就是一份肯定，只要有人愿意买下她画，她就会很开心，卖画钱能够帮助别人，她就更开心了。但现在问题是，那四幅画，全都被温家买走了。如果让温漾知道，她一定会觉得失望。商红丽不舍得让她失望，便按照和温伟江商量好说辞道：“当然都卖出去啦，价格特别高呢，主办方还给你印了荣誉证书，估计过段时间就能邮寄过来啦。”温漾期待地问：“多少钱呀？”商红丽不懂行，在她眼里，那几十万根本不算什么，就实话实话了：“一共七十二万成交额呢。”温漾眼里光瞬间就消失了，她敏锐地意识到商红丽在撒谎。“不会那么多。”温漾道，“单幅作品拍出五万价格已经是很好了，不可能平均十八万。”商红丽掩饰性地揉了揉温漾头发：“因为漾漾画得好啊，大家都喜欢，听小舒说，竞拍现场很激烈呢，大家都喜欢你作品。”温漾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商红丽心虚地移开眼。温漾笑了下，声音甜甜：“我知道了，谢谢妈妈。”……自从接了虞盛川电话之后，封瀚就对画展事上了心。虽然电话里闹得很不愉快，甚至最后发展到摔手机地步，但封瀚还是得承认，虞盛川提供信息非常有用。算计着第二天结果该出来了，封瀚给江野打了个电话，问起画展情况。江野声音虚得像马赛克一样：“对不起boss，我又给你惹祸了……”封瀚心头一紧：“你怎么了？”“我被艾舒发现了。”江野有气无力，“昨天画展，艾舒和程苗苗又闹起来了，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想，今天约了咖啡厅见面，竟然动手了，都去了警察局，要保释……艾舒给晓乐打了电话，程苗苗给我打了电话，然后我们就，都掉马了。”“都是你问题，早告诉过你了，不要做这种缺德事，看，遭报应了吧。”封瀚语气很镇定，“但是和我有什么关系？”江野弱弱道：“那个，艾舒其实是，是漾漾小姐表姐。”“……”这句话说得封瀚眼前发黑，“我去你大爷江野，我都这样了，你还这么害我？你做出这种事，漾漾会怎么想我？江野我上辈子是不是杀了你这辈子来还债，你不把我弄死你死不瞑目是不是？”“还有件事。”江野眼睛一闭，和盘托出，“咱们公司那个程苗苗又惹祸了，现在已经被温二少封杀了，刚过了一天代言就飞了一半，但是这个不是最重要，重要是漾漾小姐也被牵连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