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笼罩了乔青崖的心头,他的声音开始不稳了。林君劢的眼风从他处扫到辜骏处,迸发着灼人的火花。“若初要留在我身边。”他说。“他是我的未婚妻。”辜骏彻底愤怒了。“信不信,我到沈司令那里告你?”他威胁了林君劢一句。太天真了。林君劢挑眉冷笑。强龙压不住地头蛇,乔青崖无论如何也不指望辜骏去沈儒南那里讨个公道。林君劢悠闲地点上一支雪茄,烟雾进进出出的,喷得辜骏想吐。“辜大公子,就凭你,保护得了若初吗?”过完了烟瘾,林君劢问辜骏。他的语气十分凌冽。“上海的法租界,对她而言,比你地盘上的相城安全多了。”辜骏针锋相对。“租界而已,你进的去,找乔家麻烦的人同样进得去。”林君劢当理不让。每次一提到手里的皇陵建造图纸,乔青崖都忧心不已。上次林君劢建议他烧了,他何尝不想。只是,即使他烧了,谁会信呢,就算他昭告天下,谁又会相信他烧的图纸是真的。无论烧与不烧,不死心的人都会追着他不放。如今他像是被闷在锅里的鱼,跳出来没水是死,不跳会被烧死。“那小女与林长官无名无分,总不能一直住在林长官的家里吧?”乔青崖说。“即使无名无分,我也不会亏待了她,我养的起。”林君劢语气平冷。“你最好把她给放了,否则,我与你鱼死网破。”听到林君劢的话,辜骏发狠了。林君劢根本不屑于理他了。“你离开相城,我就还她自由。”他半笑不笑地说。“你……”辜骏拿起杯子砸了过去。夺妻之恨!如果他手边有枪,非跟他拼了不可。林君劢身体一偏,躲了过去。“你们考虑考虑。”他站起来转身走了。直到今天,乔青崖才知道林君劢一直以来,对乔家所图的是他的女儿乔若初。他真是太蠢了。“贤婿啊,乔家对不起你,若初,对不起你啊。”他流下两行清泪。辜骏咕咚咕咚喝下去一茶杯水。他要去取枪来和林君劢拼命。乔青崖赶紧拉住了他。“贤婿啊,你冷静下来,你现在拼不过他。我还是那句话,你先回上海,好好干事业。我在这里答应你,等若初自由了,我拼了老命把她送到上海去。”乔青崖的话掷地有声。第八十九章 君子兰然而说完,他突然老泪纵横:“大概你会嫌弃了吧。”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若初,这辈子都是我至爱的妻子。”辜骏痛苦地说。乔青崖的手慈爱地在他肩上拍了拍:“你放心地去上海开创一番事业吧。只要你心无芥蒂,初儿,早晚会回到你身边的。”回到乔家,辜骏又按照昨日乔若初打回来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乔若初接到了他的电话。“若初,他说如果我离开相城,就还你自由。我不知道他说的话算不算数,但我不想离开,在这里,至少还能感觉到你。”他低呜。乔若初很意外林君劢竟然对辜骏提了这个条件。看来,他拆散她和辜骏的决心已决。“骏,你先走吧。不然,我们都在这里是没有前途的,你去上海安顿下来,我会找机会逃出去的。如果你还要我,我去找你……。”乔若初说到后来,泣不成声。辜骏听到她在电话里哭,也忍不住了,出声哭了起来。就这样隔着电话不知道哭了多久,辜骏强忍住眼泪,对乔若初说:“我听你的,我会在上海努力工作的,我等着你。这辈子,你永远是我至爱的妻子……。”乔若初从来不知道辜骏爱自己爱的这么深,他愈是这么说她的心就愈加恨林君劢,她下定决心要从这里出去,逃到上海,和辜骏一起生活。李妈过来把她手里的电话挂了。“小姐,少爷快回来了。”她心疼地把乔若初拉到沙发上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温水。“谢谢李妈。”乔若初嗓子沙哑。“少爷不是个坏人,他会想通的。”李妈实在看不得她伤心了,出言安慰。乔若初摇摇头,泪珠又滚了出来。李妈慌手忙脚,不敢再说话。乔青崖种种苦劝辜骏,让他把眼光放长远一些。毕竟是个男子,辜骏很快就冷静下来了,事已至此,他只得面对。他不是没想过让父亲去和沈儒南商量,以辜家的名义出面要人。但是他的父亲,本来就对乔若初抱有成见,倘若知道到了这件事情,必定怪罪乔若初妇德不贞,非但不会去要人,反而他的儿子最终没有娶这样的媳妇儿。能求助于报界吗?也许这件事情被天下人知道了,会给林君劢施加压力的,可是乔若初肯定会背负骂名,他不想这么做。辜骏在乔家又住了一晚。次日天不亮,他就开车去了上海。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和乔若初,只能赌一个未来。见到谢咏明,他只说乔若初暂时在家里读书,晚个一两年结婚,其他的没有过多的透漏。辜骏走了之后,乔青崖打电话给林君劢向他要人。“在我的公馆,比你乔家安全。”林君劢敷衍了他一句就挂了电话。流氓,混帐!乔青崖气得一点办法都没有。其实这几天,林君劢一个手指头都没碰过乔若初。他每天都是过了半夜才回去,每每回到家中的时候,乔若初已经睡了,他有时候进去看看她,她现在睡的安稳了,不会被他惊醒。早上她起床的时候,他已经办公去了,一天之中连照面的机会都没有。然而枫林公馆门口的副官,还是堵得严严实实的,不让她出门。魏同生的老婆魏含梅,来看过她一次,送来许多衣物等东西,许是林君劢授意的,乔若初淡淡的,没同她说几句话。女校马上要开学了,乔若初心急如焚,辜骏已经走了,林君劢说好还她自由的,她怕他失言。她决定晚上等他回来。为了打发白天无聊的时光,她只得在他的屋子里转悠,她发现客厅临窗的角落,一架钢琴赫然摆在那里,他原来还有这雅兴吗?她走过去细细看,它低调大气的外观,交错的黑白键,泛着奢华高雅的光泽。轻轻触按出一组和铉,铉振动出不可思议的乐声,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女校的音乐课上,教音乐的女老师常常会优雅地弹奏一曲,乔若初早就羡慕不已。“小姐会弹琴吗?”李妈端了一杯热的牛乳来给她喝。“不,不会。”乔若初接过来,遗憾地摇摇头。“他,会吗?”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李妈反应了一会儿,憨厚笑了:“少爷是个男人。”她从来没见林君劢摸过。弄回来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一直摆在那里没动,她更想不通。如今见乔若初喜欢这个,她好像有点明白了。看来少爷对她是认真的。李妈在心里想。晚上林君劢照例半夜才进门。他换完鞋去净了手,正准备上楼,却瞥见乔若初窝在沙发睡着了,一点都没发现他进来。朦胧的灯光下,她的小脸略显苍白,更衬得双睫鸦青,鼻翼微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她是在等他回来吗?他走过去抱住她。被他一抱起来,她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