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这时,背后忽然杂着一声绵绵的,叫他脊背一僵,“阿臻……”第48章 “乖啊,我教你……其实苏慕善已经醒了。并且, 已经醒了很久。她一贯睡眠浅,再加上睡在陌生的环境里,天有微光时, 视锥细胞便接受到了信号。刚准备睁眼睛, 眉心传来温热的触感,顿时让她定住, 心尖颤动不止之余,竟感觉到了他的胆怯与小心翼翼。这样一来,苏慕善更不敢动作了。绷着神经好久,他的呼吸亦愈来愈近,仿若下一刻便要扑在脸上, 这时响起的闹钟声拯救她于水火之中——要不然再侧躺下去,半边身体都要麻了。“你醒了?我闹钟定早了,你还能再睡会儿。”谢臻在自己床边轻轻打了个哈欠,好似刚被吵醒。苏慕善戴上眼镜,低低笑了笑, “……不用了。”随后她去包里找出今天要换的衣物, 扬声说先去洗手间了, 谢臻在床边假意拨弄手机, 心口哦了一声,瞧见她的身影没入转角, 徐徐舒出一口气。草, 好险……过了五分钟, 苏慕善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她换上了前段时间买的法式长裙,小v领口,腰如约素, 浅柠檬黄的布料,衬出她皮肤光洁白亮。谢臻抬眸瞧见她站在逆光之处,摸摸鼻子,确定她不再用卫生间了,才捞起自己的衣服进去。他手臂揽着换下的家居服出来,见窗帘已经被拉开。苏慕善背对着他坐在桌边,对面小茶几上镜子折射着晨光,不知在干嘛,低着头动作谨慎。谢臻放轻步子走到她背后,“你干嘛呢?”苏慕善陡然一惊,回头,“……戴隐形眼镜,你吓死我了!”谢臻从胸腔里闷出声笑,拉过椅子在她旁边坐下,“什么心理素质啊,你胆子也太小了吧,媳妇儿。”她拿镊子夹着快要干掉的镜片浸入清洗液,看也不看他。谢臻笑笑,在她旁边耐心地等。这下算知道她为什 * 么不愿意睡回笼了,第一次戴隐形手忙脚乱,二十分钟过去了,苏慕善一个也没戴上。“……要不要我帮你?”“啊?”她侧眸看他一眼,“还是……”“还是我帮你吧。”刚说完,谢臻转头便去洗手,回来后不由分说地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你胳膊放桌上,目视前方。”谢臻直接用指腹托住镜片。半屈下身子,与她持平,四目相对,另一手扶着她的肩膀暗示不要乱动,便开始指示。先叫她往上看,然后拖着镜片接近,缓慢地贴上去后,他又道:“再往下看,眨眼……好……看清楚了吗?”苏慕善眨巴眨巴右眼,适应了眼球上的异物感,笑着点头,果然看清楚了。谢臻亦舒了口气,还好临时在网上搜出来的方法没翻车。随后的一分钟,他又帮她戴好的另外一只。苏慕善眨动双眼,世界清晰明亮,她粲然一笑,眼波聚拢复荡漾,那副澄眸让谢臻愣了片刻。苏慕善轻咳了两声,收好了隐形眼镜盒。从包里又拿出了什么,转头拐进卫生间,一分钟后出来,对他说话时有几分躲闪,“七点四十了,下楼和思思他们集合了。”谢臻拉住她的手,定睛。一层薄薄枫叶红敷于唇上,少女脸上霎时点亮了,他从未见过的明艳生动。“擦口红了?”苏慕善轻咳一声,“……等会儿拍照会上相一点,走啦”今日的行程丰富。上午去莫高窟,中午折返休息,等到太阳辐射不那么强烈的时候,再启程去鸣沙山,看大漠孤烟,与长河落日。昨天在大巴上换了位置,到酒店后又临时换房间,今天四个人在大厅回合时,大家对目前的状态都心照不宣。苏慕善无心看了眼思思,她不复往日的坦荡,反而不迭把目光躲开。到达莫高窟景区已是九点,西北的酷暑干燥而炎热,丝毫不输南方的湿热。时间尚早,大厅里游客并不多。于是等了一小会儿,一行人才等到波游客,凑了差不多一队的人数,才被引到影厅去看关于莫高窟的历史意义与保存现状等影片。苏慕善听得认真,感到获益匪浅,然而侧头却看到谢臻意兴阑珊,不时捧起手机看看,他在发现她的注视后,赶忙裂开个淡笑,悄然搭上她的手背。不轻不重,捏了一下。不知道是算调情呢,还是在认真道歉,说着:我看,我马上就看。在影厅出来后,根据导游的指引,四人坐上了摆渡车。窗外天高苍远,几乎没有云彩,天色呈现出不同于南方的蔚蓝澄澈,逆向而逝的黄土与天 * 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苏慕善坐在靠窗的位置,手臂撑在扶手上,目极远眺窗外。眼前是粗犷平阔的西北原野,心亦开阔起来,霎时感到高中这几年累积的苦闷与惆怅都消散得干干净净,她不由微勾唇角,答应和思思出来玩,不要太值得。殊不知,谢臻也侧着头,一路看着她,在窗外明亮天空下光影变幻的侧脸。十来分钟后,一行人终于到了真正的莫高窟遗址。谢臻拉住苏慕善的手下车。她一个激灵回过神,见坐在前排的思思早已跟着贺惟走到后门,她抿唇微笑,亦更加自如坦然,揽住少年紧实的手臂。她应该坦然一点了,他们现在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啊。在阳光之下牵手漫步,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下车后,他们几个散客顺利跟上了一个旅行团,挤进了导游的小分队。套票在旺季时,可以观赏8个实体洞窟,而具体是哪十个,就要看跟着的导游安排了,全凭随机。敦煌壁画与雕像均呈现的是大乘佛法。魏晋时期,佛教初穿入中原,壁画笔法粗犷豪放,而至唐时,笔法逐渐圆润,色彩艳丽,足可见唐之鼎盛;再到元宋时代,色彩与笔法稍次之;如遇到涂抹随意而潦草,大概就是清时,保护与修复不力的结果。苏慕善听着耳麦里的讲解,不禁喟叹又惋惜。到最后,还是257号窟的壁画《鹿王本生》,给她印象最深,毕竟小时候看动画片,一提这是《九色鹿》的出处,想印象不深刻都难。谢臻听完,触动转瞬即逝,而他不得不承认,女生的心肠实在比他细腻太多。从257号窟出来后,他见苏慕善的心情不佳,问了几句,她才温吞吞说,为石窟近百年来受到的摧残感到难过。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轻抚她的发顶,收紧了牵着她的手心。在返程最后,导游才带他们折回九层楼。九层楼亦是69窟,内藏一尊依山而的凿弥勒佛像,雕像倚坐,双目慈善,一手上扬,一手平伸。苏慕善仰视着佛像。神明巍峨在上,她不敢自欺心中的震撼,即便没有宗教信仰,却丝毫不影响她心中的神圣感。大概是她本性如此,动辄便对所见所 * 闻有所感悟。周遭不少人,甚至思思和贺惟也先出去了,她还静伫于佛像之下,恍惚时间倒流,听见岁月流淌的声音。而谢臻,就在她旁边,一直静静地等。忽而,他手机震了两下。“我出去接电话,外面等你。”她笑着颔首,“好。”谢臻走后,石窟内更没几个人了。听到导游开始催促,苏慕善舒了口气,也随着走出去。从幽暗的环境忽然走入明亮,她因一时不适应眯起了眼睛。看清谢臻在围栏旁边,因为他个子高,所以双臂耷拉在栏杆上时,背轻微佝着,显得慵懒随性,又有点公路背包客的吊儿郎当。阳光如金针分成簌簌洒落,周遭行人来来往往。他似是知道她出来了,谢臻蓦然回头,扬声轻喊,“课代表沉思完了?心情好点了吗?”苏慕善笑笑:“……我才没有那么多愁善感。”谢臻不反驳,递给她瓶水溶c100,苏慕善接过来,毫不费力地拧开了——他之前提前拧过。她刚好有点口干,笑问他什么时候买的。他懒洋洋地回答说她不知道的时候,便转头扶着栏杆往下走,“走啦,坐摆渡车回去休息吃饭了。”语气好像是嫌弃她的磨蹭,步伐却从未加快。苏慕善笑了笑,了然他的体贴,并不急着去追,她站在无人的楼梯转角又咕嘟喝了好几口,把嗓子里的干燥全然压下去了,才追着他的背影下楼。谢臻寻思自己没走多快,回头却见她身影小小的一个,已经很远。没想到她如此悠闲不紧不慢,无奈摇了摇头,只好在三楼的平台停下等待。他站得靠边,不妨碍游人经过。抱着双臂,随意向下望,现在的游人密集如织,周遭蒙上了灰蒙蒙的颜色,尘埃在空气里恣意沉浮。于是亮色就格外鲜艳起来。谢臻真的只是随便一望,瞧见了林荫下面的一抹红裙,定睛又一秒,他陡然慌神凝滞,胸腔一震,只骂出一声靠。“阿臻,我来了!”越过人流,苏慕善轻拍他的肩头,发现不对劲,“你在看什么呢?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