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头,世界静默了。几名大臣傻站在原地,呆呆地不知做何反应,表情从震撼,到惊惧,再到最后宛如被雷劈的神态,一个个如同木头人似的,过了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更别提开口说话了。他们只能在心里大吼一句。这他妈不是慕辞月吗?其中一名大臣估计是经历过大场面,反应快些,想起近日来皇宫内的传言,明知故问:不知败月教主为何会在这里?慕辞月一笑:怎么,不允许吗?那大臣一慌:不不,当然允许,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剩下的大臣也终于回过神来,接连问了同样的问题,不过,明明是在自己主子的地盘里逮到了不速之客,却没有半分捉贼的气场,反而一个个点头哈腰,生怕惹了慕辞月一丁点不高兴。虽然慕辞月的名声不好,但毕竟是倾权一方的败月教主,和陛下的关系又非同一般,无论后门还是正门,都没人惹得起,态度还是客气些好。不过,群臣这里一客气,慕辞月就飘了,或者说,他本来就挺飘的:难道你们那个煜王,传的消息居然漏了一片?果真是不负责任,错漏百出。这句话虽然带了嘲讽挑衅之意,但也确确实实表明了慕辞月的态度,那大臣不是傻子,岂有不知之理,只得道:不我们都知道,教主,您随意。慕辞月又是一笑,平生第一次走得如此气宇轩昂,脚踏皇宫无所畏惧,仿佛这里就是他家似的。刚刚看到了铜镜里的自己,相貌还是那个相貌,身形还是那个身形,除了感觉飒爽些,也没什么其他感受,只有一句话值得感慨:萧卿执的手艺可真是不错。身为一个男子,尤其是九五之尊,居然还会干这些女儿家家的活,果真是贤良,贤良啊,勾搭到这个人,他当真是享福了,哦吼吼。到了麟阳府,门口的侍卫看见慕辞月,连忙走上前,将慕辞月迎了进去,态度恭恭敬敬,比在自己门派里那些弟子待他还要恭维,仿佛他才是九五之尊般。慕辞月边走边想着等会该如何应付,待走到一个房间前,侍卫朝他拜了拜,什么也没说便退了下去,慕辞月正出神,待反应过来时身旁已经没了人,正疑惑着,门内突然响起一道声音。月兄怎的还不进来?可是嫌弃本王接客不周?慕辞月闻言,轻蔑一笑,正了正护额,拍拍衣袖,像早已计划好似的,走上台阶,没有半分犹豫,一脚将门踹开。那力道自然极大,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奇珍红木做的门不仅开了,而且还裂了。慕辞月走了进来,顺手又把那门推了一下,这一退,已经不仅是裂了,而是碎了。木头碎片散在了地上,空气中飘过一层木屑的清香,不愧是上好的红木,闻起来就是不一样。木屑味闻起来很正常,一股极淡的清香。没有夹着杂质,恩,空气里没有毒。萧季痕怔住,脸部微颤,手里的酒溅了不止一两滴。确实接客不周,本教主来麟阳府做客,你本人居然不出来迎接,而是躲在房中做雅客,真是好让本教主失望呢。慕辞月嗤笑,还有,说来,没谁和你称兄道弟,记住,不要叫我月兄,你得叫我,教主。萧季痕彻底黑了脸,手中的银酒杯也有些不稳。这一番话,当真是把萧季痕浑身上下暗嘲了个遍,直接将萧季痕煜王的地位放在了败月教主之下。慕辞月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面上含笑,手里还握着一个木块碎片,一个用力,便将木片捏成了粉碎。行了,挑衅有了,示威有了,这一番出场简直完美。煜王殿下喊我过来,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萧季痕的脸黑得像个烂茄子:同教主聊聊你与陛下的事。慕辞月走上前,就地坐下,一笑:没什么可聊的,我二人的关系很好,你不用挑拨,也不用怀疑。你和陛下才认识几天?很短,七天吧?慕辞月拿起桌子上未盛酒的银酒杯,瞧了瞧,又放了下去。似是看透他心思,萧季痕从一旁拿来一只茶壶:早已听闻教主从不饮酒,所以,特将教主的烈酒换为了淡茶,用酒杯只是做个形式而已。萧季痕顿了顿,想到什么,忽然道:听说,教主便是陛下等了十二年的那个人?慕辞月还拿着银酒杯转来转去,闻言也没如何思考,随口道:不是,他等的是另一个人,不过他刚刚说今后不会在等了,因为已经有本教主陪在他身侧,他还要找什么人?一瞬间,炸开,萧季痕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词,断袖。萧季痕不知抽了什么筋,就像在劝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放弃思念般,在劝慕辞月:陛下他,迟早会立后纳妃的。真可惜,慕辞月不是少女,只不过,脑子一样犯抽。他敢娶别的女子吗?娶谁,我杀谁。虽然是说着玩,他放过的狠话就没兑现过的,但萧季痕不知情,这样的话说出来,只当他是真的要去杀人,神色微变,黑里还夹了一层绿,当真是好看极了!败月教主,当真是放纵不羁。多谢评价,不过,你的两万兵马,按照我的布置调遣了没有?萧季痕怔了怔,继而哈哈一笑,给慕辞月沏了杯茶水:还没有,我当教主是说笑呢,调动兵马这等事急不得,教主不要着急,先喝杯茶淡淡心。慕辞月含着笑拿起盛茶的酒杯闻了闻,又放下了去:茶是好茶,只可惜,我不喜这种类型,萧卿执寝殿里的茶水倒不错,你有没有他那种茶叶?萧季痕就像听到什么智障的话,不解道:本王我的茶叶,与陛下是一样的,皆为雪韵瀑布仙茗,有何不同?慕辞月闻言微微一僵,幸好这几日和萧卿执待的久了,转换情绪极快,掩去尴尬之色,又恢复了笑意:是吗?怪本教主眼拙,没看出来。其实他的内心活动是:雪韵什么什么瀑布的?茶还有瀑布?这年代茶都不是地里长了,改为崖边落了?这茶嘛确实很好喝,然而,到底要不要入口,还是取决于沏茶的人是谁。本教主今日,不想喝茶。难道教主想饮酒?更不想。萧季痕低头沉思了一会,突然悟了:那我去给教主倒杯水?慕辞月回了个赞赏的眼神:正有此意。水没有味道,闻一闻即可判断出水中有没有毒,免去被暗中下药的风险。而且,他确实渴了。水倒上来后,慕辞月拿起来闻了闻,没有任何异常,还不放心,又趁萧季痕不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针探入水中,却还是没有任何变化。针的检测是骗不了人的,慕辞月终于是信了水很安全,放心地拿起水杯闷了一口,只不过,食指上突然传来一阵微微刺痛,扰了惬意的心情。慕辞月低头看了看,发现有一根小木刺嵌在了他的指头上,破了一点,出了些血,大概是刚刚捏碎木板的时候,木屑扎的。不过,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伤,他压根不打算再关注一次。慕辞月道:你们陛下,真的不近女色?萧季痕道:从不曾看到过陛下身边出现过女子,或许陛下是真的不喜欢女人,又或许,早已心有所属,教主难道不知陛下一直在等他等的是个男子。慕辞月轻拭下唇,喃喃道,看来,他的性取向真的是从小就决定了,哎,身为帝王居然是个断袖,陈太后知道非得骂死他不可?也不对啊,陈太后似乎挺宽容他断袖的,还想把自己撮合给他来着?噫,鸡皮疙瘩,回想起之前的某个意外,噫,更多鸡皮疙瘩。教主很讨厌断袖?萧季痕问道。怎可能,我自己不就是慕辞月突然顿住,咳了两声,刚刚没刹住口,咳,罪过罪过。那他现在到底算不算断袖?抱过了,亲过了,衣服被扒过了,还上过床了问题是他还不怎么抗拒。那就算吧。慕辞月话锋一转:煜王殿下,还有多少兵力?萧季痕犹豫了一阵,没有说话,似是担心慕辞月会再次将他的兵谴走,慕辞月见他不肯说话,嘴角翘起一个弧度:本教主代替陛下来问你,怎么,煜王殿下连兵力大小都要隐瞒?两万。萧季痕道。慕辞月一笑,我信你个鬼:两万?嗯,那大概是二十万了,麻烦你尽快命令这些士兵回京,到时候,你们陛下自有发落。尽管萧季痕什么话也没说,但慕辞月完全能看出他想骂人却不敢骂的憋屈,说来也是可怜,昔日大皇子的煜王殿下,已经二十九岁了,被他戳着鼻子指挥,没有任何尊严,居然还在撑着笑脸应对,负隅顽抗,图啥呢?对啊,把他赶过来饮水做客,图啥呢?萧季痕这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水里没毒,空气中也没毒,说是单纯请他来闲聊小孩子都不信。下毒方法无非只有将毒吃进去,空气无毒,水里无毒,杯口妈呀,一时只顾着调戏萧季痕,忘了这茬,慕辞月赶紧拿起杯子,想检查一下。不过应该没啥问题,不然毒掺在水里他不可能喝不出来,早应该在水入口的一瞬间便发现了。然而,就在拿起杯子的那一刻,手指传来一阵微微刺痛,继而这疼痛感瞬间扩大,脑子很清醒,但拿起杯子的手,居然是不受控制地垂了下去。头脑清晰却是全身乏力,这是软骨散?慕辞月蓦然一惊,想起刚刚木屑扎伤的手指,万般懊悔涌上心头。这他妈真的是装逼装过头把自己坑死了。=====作者有话要说:=====祝小可爱们新年快乐哇,越变越美丽!有对象的长长久久,没对象的早日找到真爱,我爱你们!第20章 护夫狂魔到达战场软骨散见效极快,这虽然不是致命的毒|药,但如果你中毒的时候身旁还有一个仇家,那就是凉凉。比如现在,慕辞月就觉得自己要凉了。软骨散无色,肉眼极难发现,但味道不小,虽然还不至于能直接闻出来,但只要掺在水里一点点,以他的能力还不至于尝不出来。所以,这毒,被下在了杯子的外壁。而中毒的来源,正是因为他手指上的一丁点伤口,碰到了这一层毒而导致。软骨散,是可以通过伤口进入体内的。妈的,还以为萧季痕是个傻乎乎的挂名王爷呢,搞了半天,这也是个心机。又轻敌他这毛病啥时候能改?萧季痕哪里蠢了,生在皇室里谁是简单的货色?呃,除了小可爱。尤其像萧季痕这样的大皇子,就算是庶出,想害萧季痕的人也不会少到哪里去,能安安稳稳活下来,怎么可能是个头脑简单的人?眼见已经得手,萧季痕终于撕下了承奉的面纱,盯着慕辞月,一笑:本来打算给你换杯子,再趁你不注意,把你的手扎破,没想到,你倒先自己给自己留下了伤口。慕辞月已经没有心情再嘲讽回去了,现在的情形,他完全属于劣势,这软骨散绝对不是假货,而且药效出奇的好,好的他现在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完全是任人宰割的状态,只要萧季痕想,他就会被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结束生命。死没什么,问题是死在一个破王爷的手里,半点反抗之力都没有,这要是传出去,他慕辞月的名声就算彻底毁了,比被皇帝囚禁更毁。而且,死了也不好,萧卿执好不容易放下了过去,万一又失去一个人,那不得疯了?你想杀我么?慕辞月问道。萧季痕擦了擦手里的短剑:不想。你的本事,只有暗中下毒害人?比起下毒,本王实在愧对败月教主。慕辞月难得被噎了一下,确实,下毒一事,败月教称第二,谁敢唤第一。只不过,他一向不屑于干背后下毒这些阴险之事,时日久了,都快忘了自己也是会下毒的人。软骨散持续时间一般为四个时辰,就看他中的这个药效,六个时辰也是说不准的,而且现在的情况,就算是一炷香,一盏茶,他也耗不起。你打算如何?在败月教生活那么久不是白混的,生生死死的事经历过太多,这才导致他一向将生死看得很淡,这句话问出来就像是茶后闲谈,没有半分慌乱与害怕。自然是,将你作为要挟喽。慕辞月的眼神微变,之前萧卿执威胁他,也只是威胁他自身,现在这个人,居然妄想用他来要挟萧卿执?什么喽啰,都能控制住他的生命了?呵,凭你,也有这个资格?但这一次的狠厉,他没有足以让人心头一颤,因为他现在,已经没有能力以强制手段制服别人了,相反,他正在被人所制服。慕辞月只感觉到脖子上抵住了一个甚是冰凉的东西,那是萧季痕的短剑。他终于彻底怒了,从没有人敢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然而,再怎么生气,他也无法从地上爬起来与萧季痕斗争。妈的,气炸了。靠特娘的,要是这次能活着回去,我有你好看!萧季痕不蠢,但也不算高明,擒住慕辞月本身也没其他打算,归根结蒂就是想用他来威胁萧卿执:你说我以你的性命作为威胁,让萧卿执让出帝位,你说他会不会愿意?自然不愿意。怎可能,他可是对你很上心的,你何须瞧不起自己的分量?萧季痕笑了两声,只觉得慕辞月从高处跌到底层的样子实在太好笑,待笑完了,看着慕辞月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得了事情的欣喜眼神,才突然发觉一件事。刚刚的话,是谁回答的?萧季痕,胆子大了,朕的人,你也敢动了?萧季痕忽的回首,发现萧卿执竟就站在自己的身后,一身风雅之气白色云纹便衣,却遮挡不住眼中的冷漠与疏离,还有难以压制的怒火。萧卿执平日里都是一副淡漠的样子,喜怒不形于色,这是萧季痕第一次看到他眼里闪现怒火,不由得愣了愣,这一愣神,便错过了最后反抗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