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金光钵鱼〉〈一〉这一万年,魔界无主,又饱受其余各界白眼,日子久了,到有些与世隔绝的意味了。不过这与世隔绝可不像桃花源地般美丽。也是,我离开之后,一直都是不弃兄长在管事,一个男魔,难免粗心,想不了那么方方面面的。也不能怪他,而且他都那么大的魔了,有自尊了。我再像小时候急赤白脸的凶他,他说不定会生我气。而且,在各方压迫的情况下,子民的生活与性命尚且无法完全保障,也没心思再想那么花花草草,风花雪月了。〈二〉魔界灰暗,连带着心情也是。比如我这一上街,百姓就高呼万岁,哭声连连,感慨万千。“你们看,是少主啊,少主回来了。”一个白发苍苍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大爷高声喊道。“是啊,少主长大了,跟老魔君长的一模一样啊。”一个妇人说道。不是吧,我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我父君那个草莽汉子的长相。满脸横肉,皮肤黝黑,大脸盘子…怪不得啊,时至今日,我只有不弃一个兄长了。这群天杀的,合着都是看脸的啊。气死我了。“少主回来了,我们的圣火又回来了。”“是啊是啊。”百姓都太激动了,不能自已啊,那段记忆对他们来说太沉重了。连着触动的我也总是想起来那些陈年旧事。没错,历史是不能遗忘,无论是对是错,但是生活还要继续啊。魔界不能再这样了,我得想个法子,要不然以后连上街都成奢望了。〈三〉小时候我记得我最喜欢魔界的各种花卉了,魔界也不像人间那样四季分明。魔界永远都是温暖如春的。那时候花长伯伯让花界的各种珍稀花草开遍了整个幻灵山,真美啊。一万年前,花长伯伯死在了离火下,魔界百花调零。花族发誓与魔界势不两立。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看过好看的花。在人间看到的桃花,我已经记不清模样。现在,我想让我的子民都想起来曾经鲜艳快活的日子来。我想为他们去找一种花。传说佛界的佛花极美,有七彩之色,缤纷夺目。就佛花了。嘿嘿嘿。伽弥佛座,卜离来找你要佛花了。“侄儿卜离拜见佛座叔父。叔父可安好?”一万年不见了,这臭和尚越发圆润了。不吃肉也能长那么胖。想起幼时骑在他背上揪他胡子的往事心中不免好笑起来。“小丫头,笑什么?又憋着坏呢?”“不敢不敢,侄儿如今虽然贵为魔君,按照魂魄之分,理应在佛界之上。可侄儿是晚辈,怎敢对叔父憋坏呢?”按照魂魄之分,魂主道法修行,魄主心思性情。神魔有四魂四魄,性情大多复杂。妖佛有三魂三魄,大多薄情寡爱。人有三魂六魄,皆是痴男怨女。鬼修唯有一魂一魄而已,大多直接洒脱。而我有四魂五魄。只是那一魄我从来没有找到过。“卜离,我就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回来,这一万年,可还好?”多像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关心爱护啊。”侄儿这一万年来,听北星叔父的话,在下界静思己过,如今心中很是平静。”“卜卜,事事都有轮回报应。当年我没有开口为你求得一线生机,你可怪我?”这老和尚又手撸着他的山羊胡,我太熟悉他了。我若说“怪”,他必然视我为红尘中的俗物庸碌一般,给我讲一通无忧无怖的大道理。总之就是一句话,我不该怪他。既是不该怪,又何须问?如此麻烦,这臭和尚。我想罢了,便静心敛气,向他说道。“佛座,本君刚才已经说明,一万年前之事,本君心中甚为平静。既是过往云烟,便无需再提。本君今日前来,一则看望佛座,二则本君近日阅读《六界志》,读到一处甚是不解,想向佛座请教。”“你且说来。”“《六界志》载,当年六界大战幻族之时,为安稳军心,六界之主歃血为盟结为异性兄弟。可是叔父,你是佛啊,这出家人不荤腥、不饮酒,是如何歃血为的盟啊?侄儿心中甚是不解,嗯?叔父。”我看见这老和尚嘴角抽了抽,眼神飘忽,看远山,看瀑布,终是把他撸胡子的手放下了。“卜离,你想做甚?”“小事一桩,侄儿想要你的金光钵鱼。”“放肆,钵鱼乃我佛家之物,若被你带入魔界污浊之处,岂非玷污我佛?”“放肆?哼!佛座当年手拿大慈大悲的金光钵鱼,进入幻族,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可有想过玷污佛物?可有想到众生平等?”“魔君,你是在向我界宣战吗?”老和尚站了起来,金刚怒目,原来当真这般模样,我想起了幻灵珠幻化出来的镜像。一个沙门,拿着钵鱼,身着袈裟,染遍鲜血,踏着尸山尸海而来。这数十万年,他也未曾有半分悔过。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我大喝一声。“臭和尚,你是给还是不给?”“本座不给,来人,送客。”说完他拂袖转身向大殿走去。好,很好,要是没有把握我也不会来。是你逼我将你心底旧事捅出来的。“好,伽弥,本君回去便撤了灵玉床,用离火毁了那人尸身。”果不其然,这老和尚动容了,急的转身死死的看着我。许久许久,喘着大气向我说道。“卜离,本座给你,若他日你再胡言乱语,污蔑本座,本座绝不饶你。”又当又立,真是好手段。我字字属实,又谈何污蔑?罢了,已是多事之秋,我便谨言慎行吧。我只老老实实的向他鞠了一躬。“多谢大慈大悲伽弥佛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