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望向她,带着卑微的渴求和期待。而女人触电般的用力甩开。在这个小小的动作中,她看见了腕间那把闪闪发亮的小锁。那根红绳看着虽然牢固,但拼尽全力扯的话,不过三两下也就能扯下来。当啷。掉在地上的不止是锁,还有两颗曾经连在一起的心。男人假装没有看到这一切。“年年,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什么吗?”他轻声问,嘴角上还沾着血,是刚刚田亚志打的。女人沉默着,所以他继续说:“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伤害你,也不会伤害我们的孩子。”王思年的眼睛里只有猜疑和不信任。“你也觉得是我杀了徐建?”男人问。王思年沉默,而沉默就像软刀子,捅穿了人。“我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宋谨和说。“我不会害他,因为……我是他的哥哥。”女人有些难以置信:“你刚刚还说,徐建没有兄弟。”“他以为他没有。”宋谨和笑笑,“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咳嗽了两声:“你想听听我们的故事吗?如果……这样能让你舒服一点。”男人拿了个靠垫,递了过来,示意女人可以坐的随意一些。——故事的起因,大抵是最俗套的那种。不能生育的女人为了恳求出轨的丈夫留下来,花钱买了一个孩子。原本的双胞胎被莫名偷走了一个,生母痛不欲生,养母却也并不是多么喜悦。因为这个孩子没能留住她的丈夫。男人依旧离开了家,而妻子守着花不完的钱,维系着表面的平衡。这个家庭留给孩子的,只有母亲酒醉后尖酸刻薄的咒骂,和对丈夫无穷无尽的怨恨。每次挨过打后,孩子都会缩在柜子里,躲在那一团阴影之中。只要自己成了影子,再没有人能找到他。他多么希望成为影子。直到他看到了光,才知道影子不过是肮脏的产物,里面包含的不是抚慰,而是诅咒。恰逢此时,那个他憎恨又羡慕的对象死了。日复一日的跟踪,一点手术上的微调,一点爱人创伤后的麻痹自我,一点父母不想承认孩子已死的逃避。让宋谨和成了徐建。“凭什么徐建可以活在幸福的假象里?”“他拥有我的爱人,我的父母,我的人生。”“明明是我先出生,是我先认识的你。”宋谨和轻声问,“凭什么?”凭什么呢?这一声声质问,王思年也不能回答。“你疯了。”她只能说。“我没有。”他说,“我只是爱你……不然我不会救你两次。”“爱是什么?”王思年问,“是手机时刻定位、用愧疚绑住对方、软硬兼施的控制吗?”男人显得有些局促。“这不是爱,宋谨和。”女人说,“爱是尊重,不是占有。”“是我不对……都是我的错。”男人跪了下来,把头靠在了王思年的膝上,“我都会改的,再给我一次机会。让你认识真正的我,我们重新开始,好吗?”这一切都太可笑了。欺骗,谎言,控制。王思年现在才真切的意识到,徐建真的死了。自己的爱人真的死了。“王思年你比我还能吃啊!nb!”“别涂大红嘴唇了,你怎么着都好看。”“别看我一天到晚叭叭的,这嘴关键时候可管用了呢。你看,我这就亲你一下。”“走啊!爬山去啊,浪起来!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一同埋葬在滔天海水里的,除了徐建,还有自己回不来的青春,数不清的回忆,和诚挚的爱恋。而眼前这个男人哀求着自己给他一次机会。自己肚子里还有一个属于他和她的生命,在挣扎、呐喊。王思年能在极度脆弱的时候麻痹自己一次,但她骗不了自己第二次。哀大莫过心死。良久的沉默,办公室里只有男人和女人的呼吸声。“我想喝点水。”王思年突然开口,声音是哑的。宋谨和惊喜的抬起头,发现女人的表情已经变得异常平静。难道自己的这招险棋成功了?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早就知道田亚志今天会来,他也有的是办法可以糊弄王思年,但他渴望改变。甚至在给唐宁寄日记的时候,他都隐隐盼望着对方会发现。这种游走在隐瞒与暴露之间的复杂情绪伴随了宋谨和整整两年,好像一根钢丝绳,勒住了他的脖颈。他害怕放弃到手的一切,但他也厌倦了顶着“徐建”这个名头继续生活。他明明比那个男人更用心,更体贴,更细致。他无数次有过拆穿身份后的遐想,遐想女人会留下来,最初可能只是出于感恩和怜悯,但两年的朝夕相对,难免不会有些依赖与眷恋。毕竟她怀了自己的孩子,毕竟……他们是夫妻。现在看来,也许事实比想象得更美好——王思年是爱自己的,哪怕只有一点点。但只要给他时间,扫清了之前的障碍,他有信心能像藤蔓一样日复一日扎下根,盘踞在她的心上。“好,我现在去给你拿。”宋谨和立刻起身,“喝温水?”女人点头。他倒好水,兴冲冲的转过身,满肚子都是关于未来的许诺、关于开启人生新篇章的愿景。——却发现王思年已经退到了敞开的窗户边上。背后涌进来的风胀满了她的衬衫,好像随时会要远航的帆。“你救了我两次。”女人轻声说,“所以我欠你两条命是吗?”男人原本带着期盼的眼神瞬间警觉起来:“年年,你要做什么?”女人说:“这两条命,我现在还你。”作者有话要说:正文明日完结。关于男主与女主的更多相遇、往事、未来会在以男主为主视角的番外里写。第33章 正文完王思年觉得自己在向外坠去。她的意识好像脱离开了|肉|体, 在高处俯瞰着这荒唐的一幕。樱花落下的速度是每秒五厘米。电影里是这么说的。……那么人从十六层落下的速度是多少呢?王思年从来没有想过,在这一刻,自己脑海里会冒出这样奇怪的问题。一些人在面对死亡时, 会出现难以理解的幻觉。而另外一些人在面对死亡时, 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决断力。那个曾经在绝境中切开脉搏的男人“当啷”一声扔掉了手里的杯子, 本能的像豹子一样冲了过来。他慢了一步,只潦草的抓住了女人的衬衫前襟。丝质的材料是断然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冲击的。衣服如同舟行水上,一段接着一段的撕裂开来。男人不能接受这个结局。他使尽全身力气猛地再向前一扑,指尖先是滑过、继而抓住了女人的脚踝。那细小的五个点承载了了男人全部的希望, 几乎要刺穿女人的雪肤, 深深的陷进她的皮肉里。一秒, 两秒,三秒。他终于攒足了力气, 咬牙把她拉了回来。王思年在巨大的力的作用下,“咚”的一声倒回到屋内, 面无表情。而宋谨和紧紧的拥着她, 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想想我, 想想父母,想想孩子。”他的声音里带着颤抖,哀求着,“不要离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