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轶的轻呼噜声响起。阮渊床头的盏灯忽然被拉亮。朦胧的橘光下,他的眼眸如同砚台微微覆上了一层浅薄的水。卷翘的睫毛如同蝶衣,在昏沉的室内里轻颤出半弧。又等了一会,他才缓缓俯身侧卧在了她的身旁。而后伸出指尖从她的额,到鼻尖,到唇……一路一路,锁骨……抵达那白袍微开口之处。云津淹没了喉道,阮渊眼眸里的水雾愈发潮涌。一秒、两秒、三秒……时间犹如亡命之徒在他身后扬鞭。心脏跳动得仿佛已经出膛在了耳边。皙白的手指终于渐渐弯了弧度,就要解锁那从未见过的地带。但骤然间,一股力将他狠狠掀翻。时轶的惊惶声随之炸裂开了这一池旖旎:“迷宫!迷宫!”他被压住锁喉,差点心脏骤停。憋了好几秒,才出手将她的手臂扯掉试探开口:“哥……哥哥?”时轶却闭着眼额边冒汗浑身燥热:“走不出去,啊!怎么会走不出去!”“……哥哥?”他见状故意又问了一遍但心里已经有了底。她这回没有再说话,只是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巴,像是在经历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他看着她平日里偏淡的唇色逐渐水红,只感觉自己刚才被压痛的喉结更疼了些……身子放松起来,就要将她往自己怀里带。“啊!鬼!”“咳!”伴着时轶又一波惶叫,阮渊的胸口被她的手肘重重一叩,差点翻了眼白就要去见阎王。但知道再呼唤她也没用,只好认栽,笑着去叩她的五指自说自话。“哥哥你做噩梦了呀,不要怕,我抱着你好不好?”“嗯,我就知道你是愿意的,瞧,你现在的手也比我小了。所以哥哥,你还有哪里比我大吗?除了年纪。”“哥哥,你来,碰碰这里好不好,我难受。也正好比一比这里。”他叩紧她的手,想要带着其下潜去一个好地方。那个地方,遇到她总是如同无法说话的困兽,闷着音只会犯疼。但就在快要抵达的那一刻,时轶猛地挣脱了他的桎梏,十指化为利爪用力朝着他身体刨去:“你大爷的!居然敢吓我!丑死了你这个鬼!”阮渊眼见那十指朝自己袭来,心下就是一咯噔。身体比大脑的反应还要快0.1秒。于是立马抓住了她两个手腕,并起来接着用身体反压过去。薰衣草的沐浴露味道旋即从时轶肌肤上密密传来,热意一下如同麦浪滚动过他的脸颊。忽然就下定了决心要快准狠欺负一把。可就在要用唇趁机揩油的那一瞬,时轶睁开了眼。他正好撞进她的视线里,呼吸即刻一窒。“……小渊子……”她却懵懵懂懂的呢喃出声,目光还很是涣散。“嗯,我在,”趁机倒在一边,他抓住她的手神情担忧,“哥哥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时轶好半晌才嗯一声,意识归位摸把额头上的虚汗:“我八百年都没做过梦了,没想到难得做一次居然就是噩梦。”“哥哥都梦到了什么?”他将头靠过去,和她呼吸相同的节奏,感受着她的心跳,就如同之前还在辗转犹豫的自己。“我梦见,初中学校里就我一个人,教室里结满了蜘蛛网像是荒废了许久,于是我跑,一直跑,想要跑出去,但却一直失败原地踏步。”时轶还心有余悸,不自觉折起了自己的双腿。“我刚才好像听到了哥哥喊有鬼,”阮渊一顿,“还是个很丑的鬼。”本来鬼长什么样他完全不在乎,因为都是鬼了,总不会多好看。但问题是,她是朝自己喊的这句话。所以他有些小小的郁闷。“是很丑很丑!”她转身看向他,情绪激动起来,“那个眼睛没有眼黑,那个——”话忽然就卡在了这,不进不退地。阮渊不由抬了一边眉:“还有呢?”真没想到耿直如时轶,也会吊人胃口。“还有……还有……”时轶纠结半天,终于薅起了自己半湿漉的前额刘海,认命般地叹气,“我忘了。但反正,就真的很丑。”他:“……”又是他错了,不该高估时轶。“鬼要是好看,那可能就不叫鬼了,”阮渊缓缓笑起来,“你说是吧,哥哥?”她撅起嘴恼恨自己居然把这鬼的长相给忘了只徒留了个印象:“真的好丑的,我要是现实里头见了,估计都能吐出来。”他短暂松开她的手,去床头抽了张纸给她擦汗:“没事的哥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要是你又做噩梦了,就想着我一直都在。”时轶闻言,眼皮又耷拉了下来,小声嘟囔:“几点了啊?”“才凌晨两点呢,哥哥你还要不要睡?”“睡啊,当然睡。不过我身上都汗湿了需要重新去洗个澡。”说着她就起身往浴室走去。约莫八分钟后走出来,原本身上的浴袍已经换成了一套干净的衣服。阮渊掩眉,躺的很老实:“其实柜里还有好几套可换洗浴袍的。”“算了算了,那玩意穿的我太凉快了。”刚才出了一身汗,容易露出来的腿那边简直就跟安了台风扇一样哗哗地凉。感觉自己要是再做噩梦身体幅度大点,那那假玩意都得露出来一块凉快了。所以保险起见还是赶紧把这危险指望也五颗星的浴袍给换了。重新上床,时轶想也没想倒头就睡。但下一秒感受到一股温热靠近,于是下意识拍开。“嘶~”他抽气。她被这动静给逼得硬是又撑开了眼睛:“怎么了?”“我没事,”阮渊揉着手背却朝着她露出恬笑,“睡吧,明天还有事呢。”怕哥哥凉,想给她捂暖。但现在看来,只要没到冻死的地步,哥哥就还是会一如既往地排斥外来温度。只怪这夜色太美,盏灯光照又适宜,小渊子的脸渐渐就成了一个扭曲的漩涡。时轶没了意识,很快便再度沉沉睡了过去。望着她的睡颜,他不再有所动作,只是静静注视了她几分钟,最后关灯,唇畔贴到她的耳下音质柔软:“晚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