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元宝依然被关在笼子里,啃着到手的毛鸭蛋,还有好几个奶豆豆,但就吃了俩,剩下的被它晚上搬回窝藏起来了。第十天,元宝得了个新玩具,千层丝做的布老鼠,元宝高兴地玩了一整天。第十一天,布老鼠终于被抓成了毛老鼠,元宝开始对抓水清浅的衣裳失去兴趣了。注意,是它不稀罕了,不是怕被没收奶豆豆!第十五天,元宝彻底恢复了自由之身,不用再被关笼子、扣口粮了,它撒了欢的在船上四处乱窜,上下四层的大楼船险些装不下它。也是在这一天,元宝不幸跑到了厨房,不幸遭到了一只小公鸡的追杀,面对生命威胁,元宝的本能爆发了。它咬死了那只鸡,不仅仅是咬破气管那种,它是直接把小鸡的颈骨咬碎了,可凶残了。元宝的本能天赋必杀技终于被挖掘出来,但这只能算他们行程中的一个小插曲,另一个大插曲是水清浅的学习进度。因为悠哉行船,除了下船时能到处疯野,水清浅其他闲暇时间就只有窝在船上玩文了:看书、练字、弹琴、下棋、画画学霸还没说什么呢,当先生的要撂挑子了。儿砸,不要学了,咱们出去玩吧,不能辜负大好时光啊。水庄主拍拍手,决定不能让儿子这样下去。小孩子嘛,学那么快干什么,未来还长着呢。应该出去玩,疯玩。出门在外,水清浅的学习一点儿都没耽误。原本他就一直是爹妈亲自教导的,水庄主负责指导儿子书法丹青,水夫人教导弹琴和一些自然科学。水夫人那部分暂且不提,就说水庄主教儿子习字。庄主大人依稀记得在家的时候,儿子的字还难以入目,握笔还不算稳健呢,可现在算怎么回事?水庄主掰着指头算出行以来的日子,断断续续的半年时光罢了,统共也没练几天呐。他觉得习字正常的进度应该是,狗爬的字→苍蝇抓的字→勉强工整→有点意思→初见风骨,再往后,就不是小孩子习字的范围了。结果,仿佛觉得昨天他家小鹭子的字还停留在狗爬式,怎么怎么他忽然就见到风骨了!?成长来得太快,当爹的有些失落 →_→儿砸,学习枯燥又无聊,你真的不想玩玩别的吗?好吧,水清浅从善如流的玩别的去了,转身换了衣服,去画画了。水庄主_(:3」∠)_玩了几天画画,鹭子临摹出一副十一郎的猫戏图,笔走龙蛇,居然抓住了三分真髓,啊啊啊啊啊啊,他儿子这是要上天啊!水庄主看着鹭子拎着元宝沾沾朱砂,在《猫戏图》的落款下面印上元宝的爪印,摇头失笑。不过说正经的,儿子当下的功力,骗内行困难点,蒙蒙外行不是说笑的。元宝,你看着没?以后再不听话,我就把你尾巴拔下来做画笔。水清浅拿着最粗的画笔,吓唬元宝。咔咔咔咔元宝一顿示威,啪嗒啪嗒从画纸上跑过,留下一串脚印水清浅看着画纸上的梅花脚印,忽然眼睛一亮,我喜欢这个。拿起羊毫小笔,清点浅扫,淡淡几笔勾勒出一支干枝梅,然后上下打量了打量,觉得画太静,再添个月亮。琢磨琢磨,好像太素,应该再添几点雪花哦,他其实不喜欢雪花。可是画梅花,九成都要加雪花不!还是蚂蚱,他喜欢玩蚂蚱。水庄主看儿子硬是把好好一张《月下寒梅》画出个不伦不类,还挺高兴,果然,宝贝儿砸还小!水清浅的书画文化课好,他的琴艺更好,这孩子大概天生有音乐细胞,五岁那会儿,亲娘手把手的教了几个月之后就上轨道了,之后一直没落下。所以,船上闲来无事,还时常上演七岁小童工给地主老财和地主婆弹小曲儿的戏码。这一天,水清浅坐在第三层的甲板上,面对落日余晖微风习习拨弄琴弦,水庄主夫妇在后面躺椅上养神,名曲《长河落日》配上此情此景,真是享受啊。一曲终了,水清浅用嘴舔舔有点热辣感觉的手指头,发表感言,弹琴的时候感觉是挺好,就是完后每次都手指头痛妈,你说你都不会疼,你怎么能不疼呢?废话,弹琴哪有不勤练的?手指尖都磨出老茧,当然不疼。也就是他家鹭子,天赋异常,都弹到这个份儿上了,居然他还在嫌琴弦磨手指?儿子天才吧,当父母的心里应该高兴,但是这对父母现在心里竟然还失落。你说,如此天才白白浪费在这些琴棋书画、吃喝玩乐的小道上,是不是有点可惜啊?最近地主老财开始给儿子开蒙格物学,而地主婆觉得这样太慢。既然小童工这么聪明,为什么不物尽其用呢?儿子,你明天闲着也是闲着,给妈妈打下手吧?水夫人指的是那些药剂实验。不要。小童工一口回绝。为什么?我讨厌玻璃瓶子。第22章 熊家长一晃儿行船一个来月,他们登上过神光金顶,见识过长河落日,品过厥江酒酿鱼唇,听过凤凰台上的凤啼,然后,他们下一站的目的地,是一处默默无闻的,除了方圆几十里之内祖祖辈辈生活在这的村民之外,不要指望外人会听说过这个地方,黑山。荒山野岭的那个山,山中有个穷道观,观中有个穷道士。水庄主带着老婆孩子寻到这里,可不是因为大能神通隐居于此,他们是来访亲的,拜访鹭子的祖父,水庄主的亲爹。鹭子:祖父为什么要住在山上?还有,什么叫出家?嗯你祖母去世,令你祖父很伤心,所以他想找个静心的地方,不想被打扰。水庄主非常简略的概括。哦。那我们去拜访,会打扰人家么?水清浅对祖父没什么概念,他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见过。对鹭子来说,就是有一个亲戚住在山上,然后他们游玩顺路探望他。鹭子关心的重点是自己全家的拜访,最好不要打扰到人!家!我也不知道。水庄主的语气有点惆怅,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他了自己接受传承那年,他们父子在这里道别,他父亲说要了断尘缘。水庄主在最初游历天下,路过这里时他父亲拒绝了他的探望,之后,水庄主就没再来过了。当然,水庄主不是期期艾艾的那种人,他只是尊重父亲的选择。水庄主早年丧母,自幼独立,尤其接受传承后,更多了一颗通达的心。每个人都有权力追求自己的生活,如果这是他父亲选择的路,并且享受这样的清修,水庄主真心为父亲感到高兴。毕竟,母亲去世对父亲打击挺大的,既然死亡无法改变,他希望父亲会活的自在一些。水庄主的第一次牛刀小试的推,第一次赚钱,娶亲,为人夫,为人父他都写信告诉了他的父亲,可惜这么多年的信全部石沉大海。所以提起这个事儿,水庄主心情也挺复杂,这一次,他希望能让父亲看看他的妻子和孩子,他要知道彼此都过得不错。水清浅似乎感受到了父亲波动的情绪,最初他不解,过了一会儿才琢磨过味来:祖父不就是爹的亲爹么?所以,他爹原来也是个没妈的孩子,然后亲爹又不要他啦?!没妈,爹又不要他设身处地的假设让鹭子顿时打了个冷战,下意识的紧了紧抱着亲爹的双手,而且,死不撒手。所以,爹爹现在一定很伤心很伤心的吧。爹水清浅费力的抱着他亲爹,因为个子太小,只能安慰的拍拍他爹的后腰,你别伤心,你还有我和妈妈。水庄主:(╯▽╰)水庄主不敢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怕伤害儿子纯真的感情。水庄主就这么一路木着脸,死撑一副失落加悲戚的苦逼脸,配合儿子的稚嫩安慰。眼见着都快绷不住的时候,他们到了三清观,他父亲修行的小道观。然后,水清浅的爷爷不在。什么?他离开了?水庄主从观主青衍真人手里接过一封很多年前他父亲留给他的信,打开扫了一遍,水庄主那本就快绷住的那些神经嘭的一下子,爆了。还俗!?帝都!!入朝为官!!!水庄主暴走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从我七岁时开始赚钱、养家、养亲爹的时候我就该知道,他就是个不靠谱的!论据一:离开这么多年,也不知道给我稍个信你懒得写信,好歹也把我的地址留给观主,至少人家退信还能找到地方。论据二:去帝都找他?连化名地址都没有,我去哪里找人?结论:我从来就没见过这么让人操心的爹!冷静,冷静点,你儿子在看着你那会儿在县衙大堂,他一个旁证就敢把人家县官逼到墙角,差点没把人家县太爷气到中风,回头还得我给他擦屁股。咳,在儿子面前,注意你的修辞一头牛就能被他搞成个血案,太守跟着吃瓜烙被人关小黑屋都是他命大!夫君去帝都当官?他是小地主的时候我就得给他雇八个退役兵当打手,天天防着有人给他盖麻袋还要建立司法公正?他是嫌自己不够耀眼是吧?他以为自己是太阳啊!幸好三清观只是山里一个很偏僻的小道观,水庄主的各种暴躁没有被围观。水庄主在三清观一顿拍着桌子、一顿质问人家青衍真人为什么不把他爹给看住了之后,决定回程立即杀向帝都。天知道过了这么多年,他那个亲爹得闯出多大祸?水庄主从七岁起,就给他爹各种收拾烂摊子,水庄主甚至都在想,如果这次真的有什么天塌下来的祸事,他就是暴露自己,好歹也得把他爹保下来。水清浅对这一切很迷茫,不过,他觉得他祖父肯定是个很强大的存在,看把他爹气的,自己闯祸都没这么厉害。因为水庄主亲爹的大隐于朝事件他们剩下的行程严重缩水了,几乎就是一站不停,直奔帝都。所以原本计划至少还有三个月的行程,眼下估计一个月之内就能到。不过即使他们立即就能到,在帝都找人,也无异于大海捞针。帝都,五百年前,还是一个叫苍城的晋国京城。不过随着晋帝国崛起、东洲大陆大一统,这里渐渐蜕变成了大家心目中的帝都。而随着东洲大陆繁荣昌盛,帝都代表的就不仅仅是东洲帝国的权力中心,这里几乎可以被称之为整个天下的权力中心。有一个笑话,说一块砖头朝人群里拍过去,砸十个人里面有六个是当官的,剩下的平头百姓也跟勋贵之家是亲戚。帝都,人口过两百万的雄城,跟潜港那个百万人口的商港还不一样。潜港那里号称人口过百万,可至少有四成都是来来往往的各地客商,客商不置恒产,所以潜港的城骑马两个多时辰就能从内城走到城郊。可帝都就不同了,帝都里有庞大的帝王宫殿群,有当朝达官显贵的办公衙门,有使臣驻地,还有军营。光这些堆在一起,骑马绕一圈,一天时间不算多。每个官员还有自己的府邸,一并达官显贵的别院若干另计,有姻亲贵戚们的祖产宅邸,也有豪富的商人们一掷千金的买房置地。还有基数更加庞大的平民商铺,东西有两市,南北居住区,帝国皇宫跟南区数以百万计的高中低档平民住宅区遥遥相对。而这些,仅仅是最基本的民生方面。别忘了,帝都不仅仅是权力的中心,也是整个东洲大陆文化传承的中心。想做官?不管你考学考上来的,还是凭祖荫免试,还是拿钱砸出来的,都必须去帝国露松皇家书院读书,至少十八门考试成绩中等以上才能有当官的资格,所以这个露松书院是除了帝王宫殿群之外最庞大的一处园林建筑。书院不小吧,可它旁边的皇家武学院占地更大,号称将军的摇篮。它是没有露松书院那么细致秀美的园林布局,可行军布阵,步兵、骑兵、水兵、再想想各种类型的操练广场,整个一庞然大物。除了这两个庞然大物,还有皇家医学总会,皇家资源总会,皇家格物总会凭哪个都是一方霸主。帝都就是这样一个威震天下的怪物。不说朝廷中枢,就旁的这些机构的头头脑脑都数不过来,怎么找人?水庄主在三清观发了一顿邪火,火急火燎的要去帝都,不过下山后就冷静了,其实他明白,若真的出了什么事,这一别十六年,该发生的早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也不差月把功夫。关于亲爹的大隐于朝,现在水庄主关注的重点在是,帝都成千上万的官,到底哪个才是他亲爹呢?他爹肯定不会用本来的籍贯姓氏,甚至可能会掩盖相貌,飞天儿们各显神通,谁知道这位爷会用什么法子隐匿身份?水庄主这些日子一直在翻阅帝都朝廷里的官员简历。这玩意自然也是有人帮着收集的。上次忽悠那个金县令就是凭借的这些内部材料。只是这次翻阅量更大。上一次好歹只是沿路的地方级官员,其中最大不过是四个驻地将军从三品,还仅仅局限在几个州府。这回得把朝廷中枢里的官一网打尽,光算四品以上勋贵就成百上千,想一想,头发都要揪光了。船只驶入清明渠,距皇城的永安门就很近了,但抵达帝都的当天,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进城,却是在码头的某个酒楼里见了来自利好钱庄帝都站的分掌柜。这次在帝都目的特殊,耗时也怕不短,他们需要利好钱庄做更多的准备工作。那些都是大人需要操心的事情,水清浅的任务就是吃吃睡睡,跟威武和元宝玩一玩,得空再写几张大字什么的,待尘安落定,反馈到他这里的就是,两天之后,有一溜整齐化一的四轮马车来接他们,连人带家什顺顺利利的搬进城北一处两进小院,还带个小后园子。根据帝都东贵西贱南贫北富的分布原则,这个地方前后左右都是富贵人家,不算豪富,但也不是必须抠抠索索算来算去的小老板。四平八稳的生意人家,理应没什么乱糟糟的事情。以水庄主夫妇薄有资产的县城小地主身份,是恰到好处的中隐隐于市。这是我的房间吗?稍间的窗子下面有软榻,软榻的脚凳包着棉,好像特意给威武留的位置。推开窗子,还能看到院子中的葡萄架。靠东墙还有书桌,上面置了笔墨纸砚,左边书柜有些空,但墙上添了字画,而且不是地摊货的那种。水清浅扯了扯里间的蓝色帷幔,然后跳到拔步床上,在叠的整整齐齐的被褥上滚了一个圈,被褥软硬适中,带着清新的皂角香气,还行。干净,整齐,细节处处贴心,小鸟大人感觉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