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夏葵赞同:“确实。可我还是觉得离你最近的人嫌疑最大。停电可能是偶然事件,也可能是人为事件,但不管怎么说,对方这一天都在找机会下手,白天说不定也有机会,没动手是因为还不够好。能够一直寻找机会下手,一定是很了解你的动态的人。这个人不一定需要自己动手,但这个人可以认准机会就下达指令。民宿店老板夫妻,我之前看网上评论,他们很早就在这里经营旅店,应该不是黑手。至于那对小夫妻,我也观察了一下,昨天吃饭的时候,女的一直在摆拍,不巧我眼神好,瞄到了她的社交账号,登陆上去看了下,是个有几万粉丝的博主,开账号的时间是三年前,很多内容是情侣日常。你要说他们有问题,确实有可能,但概率不高。”夏葵看似成天没个正经,很不靠谱的样子,可她早就在第一时间暗暗记住了这些人的情况。叶雾白的神色随着夏葵的分析越来越认真,甚至流露出一丝赞叹。夏葵也不谦虚,冲他抬了抬下巴,笑道:“怎么,觉得我分析得有道理?”叶雾白不禁轻轻鼓掌:“佩服。”夏葵不屑:“我不过是习惯了,这种事做多了,就容易职业病,改不掉。”以前,她成天就是察言观色,帮大佬们避灾挡劫,这些年这份神经质放下了不少,但偶尔还是会自动开启。叶雾白试探道:“所以,你的人选是,穆木、小泡、阿疏,三个人中的一人?”夏葵拿着手机敲了敲窗棱:“刚才也说了,动手的和计划的不是一个人。动手的人,我亲自鉴定是男的,从性别上说,只有贾疏有嫌疑。可他跟你穿一条裤衩长大,要动手早动手了。所以,动手的人不是他们,只可能是策划主谋。”夏葵说到这,突然停了下来。叶雾白边听边沉思,片刻后,他反应过来:“怎么了?”夏葵还真是被他这一脸真挚的表情逗笑了:“店长,我说了这么多,你也得意思下,信息交换啊,这才公平。”叶雾白指向自己:“我吗?我觉得你分析很有道理。你出现之前,我也怀疑过店里的人,但你出现之后,我有些犹豫,后来你说要走,我觉得你是在故意计划什么。”“所以,怪我咯,破坏了你的计划。”夏葵的表情却丝毫没有自责的意思,“你也是很奇怪,我要走,就让我走呗,还非要我留下,跟你们一起来,是不是我在你眼前,你才安心点,好看着我不做什么小动作?”叶雾白看着她挑衅的小表情,不由笑了起来:“或许吧。”夏葵抱臂:“别装了,你现在心里肯定有主谋的名字吧。”叶雾白记忆力很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更重要的是,这人很善于隐藏情绪,不排除这是他的天然性格,但不是所有人在遇到这种事,还能面不改色的过日子。叶雾白倒也没藏着:“我们可以把自己认为的那个人写下来,看看大家是不是想到一起了?”夏葵赞同。很快,两人在手机输入名字。叶雾白抬头:“好了吗?”“嗯。”“我数三下。”两人同时按下发送键。空气有片刻沉默,夏葵看到叶雾白发来的名字,忍不住哼笑一声:“果然啊,店长,你太腹黑了,心里什么都清楚。”叶雾白愣了下,不由自主反问了一遍:“我腹黑吗?”夏葵以为他不懂这是个什么意思,解释道:“是啊,那人估计还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你捏得死死的了。”夏葵将手机屏幕转向他:“难为她潜伏在你身边一年。”叶雾白也把手机屏幕转向她:“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我至少有一年时间,你只有一个月。”“想听吗?”夏葵摊手,“先告诉我,她为什么盯上你?”叶雾白无奈:“我刚才已经说过,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说,那算了,你也别想知道我精彩绝伦的推理。”夏葵笑脸一收,“我们去问问就知道了,反正人就在楼下。”“等一下,还有动手的人。”“这个人很重要吗?他不过是把刀,没成功,就废了,关键是买刀的人。哦,不对,他还是有点用的。”叶雾白和她对视一眼,瞬间心领神会。夏葵:“我发还是你发?”叶雾白:“我来吧。”不一会,群里亮起叶雾白的一段消息:都洗好了吗?等了会,贾疏:应该都好了吧,你不是最后一个么?叶雾白:嗯,确认下,我锁门了。夏葵就在他身边,轻轻撞了他一下:“心机啊。”叶雾白抿唇,看了她一眼,姑娘自己有手机不看,挨着他,盯着他打字,头发上还滴着水,不小心落在了他的右手背上,凉凉的。叶雾白放下手机,清了清嗓子,说:“我们赶紧走吧。”双手背在身后,左手拇指轻轻拭过那处被水沾到的地方。夜深了,晚风伴着月色,照常吹拂过每一扇窗户,想要一探屋里究竟,无奈每一扇窗户都关得严丝合缝,只好败兴而去。只有一间屋子的落地窗开着,棉麻质地的窗帘露出一条不窄的缝,可以探到屋里一片漆黑,隐约可以闻到玫瑰味沐浴露的清香,但浴室里的水汽都已散尽。一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距离群里互道晚安过了好一段时间。整栋房子逐渐陷入沉睡。房门忽然响起一阵短促的开锁声,开门的人在外头等了一会,才以极缓的动作轻轻推门而入。再以同样轻缓的动作将门关上,隔绝了走廊上的灯光。夏葵的呼吸放得很慢,思想高度集中,五感出奇的敏锐,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她全身的神经都被调动了起来。叶雾白在一旁,几乎贴在她身侧,两人默契地一直保持绝对安静,甚至呼吸的频率都趋于一致。他立刻感觉到她用手指轻轻碰了碰自己的手背,呼吸有一瞬的停顿。眼睛已经适应黑暗,夏葵隐约能分辨出叶雾白脸的轮廓,他朝她略微点了下头。夏葵的听觉在这个时候发挥到极致,那人的脚步很小心,但这屋子的地板有些年代,相互之间并不契合,难免发出不和谐的“嘎吱”声,发出第一声的时候,似乎惊到了那人,好一会没有下一步动作。夏葵不由笑了下,从鼻腔里发出极低的轻哼声,叶雾白疑惑地低下头看她。她的身高恰好到他胸前,侧着脸,她的侧脸非常优越,特别是鼻梁,勾勒出漂亮的剪影。她很快恢复到纹丝不动的状态,异常专心地关注着那人的一举一动,好像刚才的短促哼笑是他的错觉。鼻尖充满着她的气息,明明都用的是同一瓶沐浴露,她身上的味道却格外好闻。夏葵没有察觉到近在咫尺的目光,又碰了碰他的手背。叶雾白收敛心神。那人没有开灯,也没有进浴室,而是去了其他房间转了一圈,等了一会,她慢慢朝他们的方向走来。夏葵的呼吸节奏变了,如果现在灯亮着,就能看到她脸上的表情是久违的兴奋。他们一动不敢动,甚至屏住呼吸,生怕泄露出一丝响动。夏葵低下头,挺直了后背,看了眼脚尖,藏得很好。那人异常小心,临近关头,竟然停下了脚步。夏葵耳膜微微发胀,全是心跳一点点加速的声音,左手下意识地捏成拳。双层厚的落地窗帘贴着她的脸,而她保持侧头的姿势已经很久了,目光直直地落在地板上的血迹。他们在等待。等待着一双手,好比眼前这样的,五指纤细、白皙,握着几张纸巾,动作快速又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就是现在。夏葵出手如电,瞬间钳制住那人的手腕。第13章怕是太过意外,对方在被抓住的刹那竟没有反应过来,片刻后猛然开始挣扎。夏葵早就有所防备,当即使足了劲,另一只手掐着后脖子不放,那人闷哼一声,竟是被生生将按在了地上。“比想象中轻松啊。”夏葵以为会遭遇更大的抵抗,可没想到对方的气力并没有想象中大,虽然还在挣扎,但在夏葵这种老手眼里不值一提,哪怕叶雾白不出手,她一个人都能搞定。夏葵想将那人的脸掰过来,好看清楚些,可那人偏偏死命低头,夏葵被气笑了:“你去开灯,我倒要看看我猜对了没。”叶雾白虽然担心,但看夏葵游刃有余的样子,迅速跑去打开客厅的灯。“你们这是干什么?”灯光亮起的同时,那人终于开口了,声音中充满了恼怒。“哈。”夏葵一副没劲的样子,回头跟叶雾白说,“bingo。”叶雾白回到她们身边,神色平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早有预料,所以并不惊讶,只是真的证实是眼前人,还是有些遗憾。“夏葵,你还不快放开我。”夏葵不以为然,反而加重了手里的力道,笑嘻嘻地跟叶雾白说:“我没说错吧,做贼心虚的人一定会自己露马脚。”夏葵对猜测嫌疑人的心理很有一套经验,她刚才就料定,这个人一定会来收拾现场。下手的人没得逞,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主谋,而他还在行动过程中受伤,落下了痕迹,这更是大忌。夏葵跟叶雾白真真假假相互斡旋了半天,实际上两个人心里都明白,不能声张,更不能报警,动静大了,反倒把主谋吓回去了,那怎么行。动手的人肯定会说明他动错人了,可他们按兵不动,就好比放了颗□□,甚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这会让躲在幕后的人开始动摇:究竟要不要冒险去销毁证据。夏葵咬定这个念头会一直折磨着“他”,“他”不清楚他们下一步会怎么做,什么时候真的报警了,如果报警,那么随着调查的展开,抓住线索摸到自己身上是迟早的事。如此一来,倒不如冒个险,通常没有经验的人总是会心虚,更何况这个人自以为有一个绝妙的借口作掩饰。“我中途醒来,浑身难受,来洗个澡而已,反倒是你们,偷偷藏在窗帘后面做什么?”夏葵冲叶雾白得意地挑了挑眉头,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你看老娘说得对不对。叶雾白缓缓蹲下,在几乎与“他”平视的位置停下,开口道:“穆木,我没有你要的东西,但如果你想要我的命,我只想问一句,值得吗?”穆木甩开散落下来的长发,瞥向叶雾白,满脸疑惑和羞恼:“老白,你在说什么,大晚上的,你们不睡觉,在玩什么东西?”夏葵冷笑,不客气地掰开她的手,挖出她掌心沾了血的纸巾,一脸好奇地问:“大晚上的不睡觉,你跑到这里洗澡不开灯,还先帮忙打扫下地板?”夏葵平日里最怜香惜玉,今天可没这么好风度,一把将她从地上拖起,甩到沙发上,转头看了叶雾白一眼。叶雾白立刻领会,将准备好的绳子递给她,夏葵将穆木的手反剪,三两下捆了个结实。她后退一步,往茶几上一坐,冲穆木痞气地笑道:“别扭了,我打的结,可没那么好解。”穆木冷漠地看着她,情绪看起来比刚才镇定许多:“他们说你背景不好,是出来混的,我还帮你说过话。”“嗯,我们出来混的最讲道理,吃了亏就要讨回来。你叫人拿刀子捅我,我拿你兴师问罪。别装冰清玉洁了,副店长大人,马脚都露完了。”夏葵回以冷漠,“把事情闹大对谁都没有好处。本来跟我也没多大关系,可谁叫我倒霉,一不小心差点成了替死鬼,那就不得不掺和一脚,但说到底主角不是我。”夏葵说到这,朝叶雾白看去。叶雾白拉过一张椅子,也在穆木对面坐下,双手交握,平静地问道:“还记得你刚到我店里应聘的时候吗?”穆木一言不发。“你说你勤工俭学,需要赚钱给母亲治病,你喜欢烘培,会做一点,于是你现场烤了一只小蛋糕。然后,我录用了你。这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不管怎么说,我很佩服你,肯花一年的时间浪费在我身上,这期间,还要帮忙处理店里的事情,工作上,你并没有懈怠,也正因此,我想如果我们之间没有死仇,就有化解的一日。”叶雾白的声音有种魔力,能让浮躁的心沉静下来,不管你刚才有多慌乱。“三个月后,我第一次收到威胁信。”他的声音低了几分,夏葵不由朝他看去,他的唇边依然可以寻到淡笑的痕迹,却有一种克制的冷峻。“穆木,我的命并不值钱,却会毁了你,不值得。”穆木却诡异地笑了下:“叶雾白,你不用套我的话,有本事拿证据,我什么都没做。”夏葵倒是没想到,这个人还挺经得起吓,大概早就想好抵死不认。这下,难题抛到了他们这边。如果拿不出证据,大半夜把人绑在这里,到时候有麻烦的会是他们。叶雾白不为所动,像是早就预料到一般,不慌不忙地回道:“这么短的时间,你怕是还没时间处理掉另一张手机卡,里面的信息和通话记录查一下就能知道你都做了什么。”穆木狠狠盯着叶雾白。他缓缓起身,绕着她走了一圈,重新回到她面前:“你很小心,但毕竟在我身边待了一年,你也不是专业人士,难免会露出些马脚。”夏葵不动声色地冲叶雾白竖起拇指。“那又怎样?”穆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都是你欠我的。”她忽然朝夏葵看去,阴沉道:“夏葵,你为什么要掺和进来,要不是因为你,今天一切都会结束!”话说到这里,最后一层窗户纸终于被撕裂。夏葵觉得好笑,不咸不淡地耻笑道:“那是你蠢,杀个人还搞错对象。”穆木像是被触到了痛点,猛地想要站起,却被束缚的绳索狠狠捆住,无法得逞。她的眼睛突然红了:“你现在站在他这边,可你知道什么?”“我是不知道,可我觉得杀人不对。”夏葵歪着头义正言辞。穆木反问:“呵呵,那他们杀人就对了吗?”夏葵挑眉,目光飞快地扫向叶雾白。他看上去依然很冷静,可微微蹙起的眉似乎透露着,他的内心可能并不是那么风平浪静。夏葵突然有点兴奋,她好像快要知道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夏葵,麻烦给我们点时间。”夏葵是个聪明人,吃过的苦和挨过的打足以让她学会审时度势,刚才看到他的神情后,她就知道,剩下的时间,他不希望她在。她很想留下来看一看后续的发展,但她还是听从了叶雾白的要求。夏葵走到门外等着,站了一会觉得无聊,摸了摸口袋,出门的时候只想着洗个澡,没把烟带上,只好继续站着。穆木的那句话背后绝对有故事,她兀自开始琢磨,首先,她说的是他们,也就是说这并非叶雾白一个人的事,另外,杀人这种死罪,随便能说得出口?不是污蔑的话,就是叶雾白这个男人所处的漩涡,比她看到的要深得多。夏葵一直关注着屋里的动静,可里面并没有太多响动,甚至没有争吵的声音。等了大概二十分钟,门开了,先出来的竟然是穆木,脸色煞白,还有泪痕,她看也不看夏葵,直接往楼下跑。夏葵惊讶过后,望着叶雾白低声道:“怎么回事?”叶雾白指了指自己的房间:“跟我来。”刚一进门,夏葵就直截了当道:“就这么放她走了?”“嗯。”“问清楚了?她就是主谋?”“不是。”叶雾白靠着床沿坐下,“她不过是被人利用了。”夏葵翻了个白眼:“我搞不懂。”“事情确实有点复杂。”夏葵那点脾气刚要上来,看到他有些疲惫又无奈的神色,硬是压了下去:“你总得给我个解释吧。”叶雾白斟酌后,温和道:“夏葵,我很抱歉,这件事可以到此为止吗?你不应该卷进来,正好你也想离职,回老家重新找份工作吧。”站在叶雾白的角度,很好理解,夏葵不过是个局外人,趁着事情还在他的控制范围,让她走,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可是,站在夏葵的角度,她花了这么多时间混进来,今晚还差点送命,更重要的是齐了梵的死究竟跟他有没有关系,她还没找到答案,当时说要离职,是因为她以为孟楠跟他既然不是母子,叶雾白看上去也就是个普通人,她没必要再花时间呆在这里。可现在想来,会不会他们之间存在其他关联?叶雾白绝不简单,跟命案有牵扯,被人追杀,他犹如一团黑雾,真实面目扑朔迷离。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有很多隐情没有告诉她,孟楠的事说不定也在其中。夏葵第一次有点懊恼自己这么轻易说出了离职。叶雾白这一步棋还有一个妙处,她接近他的目的,他还不清楚,可现在他让她离开,也变相化解了这个问题。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的心思可就太深了。但是,夏葵很快又想到,万一母亲跟叶雾白所牵扯的命案有关,或是与他立场相对呢?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想要逼问叶雾白,也无从判断真假,反而会让自己暴露在明处。如此看来,借此机会退一步,未尝不是一种策略。空气突然凝重起来,两个人一时间都陷入沉默。叶雾白见夏葵久久不答话,脸色也是一变再变,忍不住问道:“生气了吗?”夏葵不得不服,就是在这种时候,他怎么还能先考虑别人的感受?叶雾白自然不清楚夏葵就在刚才短短的几分钟,把形势反复盘算了几遍,她稍微缓下神色,佯装不高兴的样子,说:“气死了,过河拆桥,拆得真快,还拿我的话堵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叶雾白怔了怔,忙起身解释。夏葵见他竟有点着急了,不由笑了起来,这人刚才在跟她对峙,还有拿捏穆木的时候,脸色都没变过,刚才她还戒备他心思深沉,可这一看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见她突然笑了,叶雾白越发不明白。“行了,我听懂了,我走就是。”没想到她这么痛快,叶雾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但是,有句话我还是要说。”夏葵俯下身,缓缓凑到叶雾白耳边,叶雾白坐着没动,轻轻侧过脸,目光所及,她的脸近在咫尺,鼻尖似乎快要触到他的皮肤。她噙着笑,慢慢道:“这世上所有的因果,终究有始终,该见面的,还会再见。”夏葵走后,叶雾白静坐了好一会,夏葵的话一直盘桓在他脑中,她用不纠缠回应了他眼下的拒绝,无疑是聪明之举,而她留下的这句话又将她心中的通透显露无疑。明明看起来最是散漫,偏偏心有明镜。这样洒脱的人,大概不会为任何执念所困,喜怒哀乐,厌憎悲苦,全都坦坦荡荡。不像他。叶雾白揉了揉眉心,自嘲地笑了下。第14章这一夜发生的一切惊天动地,似乎都被夜风卷走,只留风平浪静。第二天,大家按着计划去了附近的农场采摘葡萄,穆木也跟着去了,夏葵观察了她一会,发现这姑娘心理素质真不错,只是脸色差了点,还能跟小泡嘻嘻哈哈玩到一起,就连这点脸色,也可以用身体不适掩盖过去。叶雾白就更不用说了,在他身上看不出丝毫痕迹,甚至还跟穆木自然地搭了几句话。若不是亲身经历了一番殊死争斗,夏葵差点以为是自己睡昏头,发了一夜大梦。一天出乎意料的平淡,傍晚自驾回y城。夏葵跟众人简单告别,她来之前就提过离职,所以这回再提出来也不算意外,大家都是社会人,共事一段时间,总归有情谊,说了些多联系,有机会回来看看,让店长免费请吃蛋糕之类的场面话,一个个提着行李,面色疲惫,各奔各家。穆木走前看了她一眼,夏葵坦然回视,她犹豫了下,走到夏葵身边。夏葵余光看到叶雾白正在帮小泡拿后备箱里的行李,于是道:“有话说?”穆木有些尴尬,低声道:“误伤你不是我本意,我跟你道歉。”夏葵这人还是比较爽快的,既然人肯低头认错,她也不会追着不放:“好说,算你欠我。”穆木神色僵了僵,但没反驳,她很快说道:“你是不是,也是故意接近叶雾白?”夏葵似笑非笑地斜过眼看她:“我干嘛要故意接近店长?”“你第一天来的时候,点名要找店长面试。入职后,经常打听他的事,但对其他人,你漠不关心。”夏葵嬉皮笑脸:“哦,我喜欢他不行吗?”“你,是不是跟孟楠有关系?”穆木忽视她的不正经,一双眼睛紧盯着夏葵笑眯眯的脸。夏葵脑中空了半拍,但很快笑意更重,反问道:“孟楠是谁?”穆木退后一步,淡淡道:“没什么,大概是我弄错了。”夏葵正要接话,贾疏拖着穆木的行李箱过来:“在聊什么,道别吗?”穆木回过头,看到是自己的行李,忙道谢。两人的对话到此为止,穆木恢复如常,跟她说了声再见,打算跟贾疏一道打车走。夏葵神情淡了些,站在原地琢磨着穆木刚才的话,从她口中说出孟楠两个字,将本就暧昧的事情变得越发有意思了。“为什么这么看着穆木?”不知何时,叶雾白来到了夏葵身边。夏葵很快说道:“在想晚上吃什么。”虽然知道她在扯谎,叶雾白还是顺着她的话说:“那想好了吗,我请你。”“不了,想回去睡会觉。”夏葵扭了扭脖子。“店里有东西需要拿吗?”这段时间她的头发长了些,他这时看过去,只看到她的侧脸,刘海正好挡去眼睛,只看到单薄的嘴唇和冷峭的下颚。“没。”她这种人来去自由惯了,从不会留下多余的东西。叶雾白看了看天色,沉默了两秒,问道:“我送你吧。”夏葵瞥向他:“散伙前的最后送别?”叶雾白算是默认。夏葵也乐的有人送:“多谢,走吧。”周末的傍晚,商业街区的周围总是汇集了许多人流,吃货们开始纷纷寻觅晚餐去处。车子停在十字路口,街边是新开业的综合体,外头各种彩旗飘飘,开业酬宾,吃多少送多少。夏葵不禁想到过去每到这个时候,她不是混迹在地下街头打探消息,就是跟着老大东奔西走捞生意,要么就是在某个销金窝纸醉金迷,吃饭没有个准点,饿了就吃,有时候一顿饭从太阳还没下山吃到太阳重新露脸,多数时候已经喝得不辨东西,醒来的时候可能在任何一张床上。这样肆意妄为的人生,是夏葵身上鲜明的标签。因为不知道明天是死是活,所以没有那么多要操心的事,一天又一天,不问意义,不想未来,只顾着当下的权力、金钱、欢愉。哪怕身上沾染了鲜血,也能笑着把酒言欢。没心没肺当个恶人。叶雾白循着她的目光,发现她看了好半天,开口道:“那边新开了很多店。”“嗯,这个点都是人。”夏葵回神。“我认识的一个兄弟也在里面开了一家餐厅。”叶雾白不经意道,“前两天还给我电话,找我去捧场。”夏葵应道:“嗯,这片区域位置不错,店长你也可以考虑开家连锁店。”叶雾白笑了笑:“我没那么多野心,打理好一家就够了。”叶雾白看出她不想接话,吃饭的事就此心照不宣地掀过。夏葵一直以来的观念就是离别是人生的主题曲,既然要分别,就直截了当,没必要多拖一点时间。这也是不少人说她看似多情最无情的地方,前一天还能跟人亲亲我我,后一天就可以分道扬镳,当然,她多少还是会顾及一些对方的感受,通常分手费会给得很足。过了拥堵的区域后,车子很快开到夏葵家那条小路。叶雾白把车停在小区外,先行下车,从后座帮她把行李拿下来。夏葵伸了个懒腰,接过行李后,换上标准的礼貌微笑,半开玩笑道:“承蒙店长多日来的关照,后会有期。”叶雾白看着她无懈可击的笑脸,想起昨晚她话里的怒意和临别前留下的意味深长。一个差点被人拿刀子捅了,知道了他的秘密,还能云淡风轻跟他探讨谁是嫌疑人的女人,回来的路上,他时不时从后视镜去看她,她倒是很安然。说来奇怪,明明应该担心她被这件事牵扯或者担心她说出去,却并没有这种顾忌。他一时有些恍惚,明明要她走的人是自己,却在这时犹豫起来。半晌,他说:“按时吃饭。”夏葵不禁笑出了声:“你想了半天就想了这么句话?”叶雾白自己也没忍住笑了。夏葵主动伸手:“叶雾白,再见。”叶雾白轻轻握住她的手,这只手明明如此纤细,握起来他一只手完全能包裹住,却也是这只手,昨夜沾上的血冰冷湿滑,瞬间变成了一把利器压制住了他。“夏葵,”叶雾白微微用力,将她的手全部握住,“再见。”叶雾白在车里坐了一会,过了好一段时间才发动车子,在狭小的路上勉强掉了头,车子开走后,这条小路重试安静,只剩下路灯无声无息地亮着。夏葵回到屋里,整个人沉在黑暗里,若不是烟头燃着,屋里好像没他这人似的。她靠在窗口看着叶雾白的车子消失,慢慢收回目光,安安静静把烟抽完,然后能拿出手机,给一个人打了电话。“喂。”那头很快接起来,就应了声,没再说话。夏葵蹲着,单手在地上无意识地画圈圈:“我给你做线人,但你得帮我查一件事。”梁见空沉默了下,说:“什么事?”第15章夏葵坐在街头的早餐店,店里头开着空调和电扇,电扇的风贼大,吹得她的头发差点掉进馄饨汤里,夏葵揪着长长的头发发了会呆。她在等人。那人已经迟到了半小时。但她耐心很好,对于眼看要钓上来的鱼,她总是会付出超级多的耐心。过了一会,有人从门口挤进来,朝里头环顾一周,在她身上停下。那人走到她对面坐下,夏葵头也不抬,先解决了碗里的最后一颗馄饨,又抽出几张纸巾擦去嘴边的油腻,这才打招呼:“吃过了吗?这家的烧饼不错,拌面也可以。”“我点了豆浆。”“哦,再来根油条吧,我请。”夏葵跟老板追加了菜单后,回到位子上,笑眯眯地看着对面的人:“别一脸紧绷,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大早就该好好吃点,保证好心情。”“我在对面观察了你一会。”“然后呢?”“如果我不来,你打算一直等下去?”“那倒不会,但反正我没什么事,多等一会也无妨。”豆浆油条来得很快,夏葵从筷筒里抽出一双筷子,不忘用纸巾擦了擦,递给对面的人:“边吃边说吧,你问我认不认识孟楠,我也想知道,你怎么认识孟楠的。”穆木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几乎看不见她的眼睛,她低头兜着豆浆,低声说:“不应该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吗?”“昨晚我就在电话里说过了,孟楠是我认识的一个阿姨。”穆木“啪”一下把勺子丢回碗里:“如果你打算骗人,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