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葵和叶雾白出来的时间差不多,梁见空早已在走廊上等着,低头拿着手机发信息。叶遂和章有为在他们之后出来,前者什么样的脸色进去,就什么样的脸色出来,只是看起来有些困倦,再多问一句就要爆发的感觉,他只是和叶雾白点了下头,叶雾白也回了他一个点头,父子间无需多言。后者的状态就没那么好了,章有为一出来就直奔向叶雾白,满身写着窝火。叶雾白已经看到他,但表现得无动于衷,人还是朝着走廊另一头的方向,一副现在没功夫搭理你的样子。夏葵还在那边跟梁见空说话,猛然听到身后一阵由慢变快的脚步声,她本能的回头,恰好看到一个人影从面前掠过,梁见空已经先她一步反应过来,追向那个人,可还是没来得及,那人转眼跑到叶雾白面前,朝着叶雾白就是一拳。叶雾白面色不改,身体迅速后仰,抬手挡住了他的拳,拳风全被收在了掌中,只有刘海轻微晃动。作者有话要说:时隔三个月,没想到这么快就三个月了。之前的每一天都感觉度日如年,回头看看又时光飞逝。收尾收尾,绝不留坑。谢谢大家的支持。第77章两个人定格在对方的目光中, 走廊里只有他们这一小块地方是静止的,而他们的气场相互冲撞又难以避免的融合,过去友情岁月的每一帧正以暴风的速度和强度闪过。其他人全闻声而来, 那人身后追上来的正是蓄了一晚上泪,终于哭出来的康琼。叶雾白手上用力, 推开他,轻描淡写地甩甩手腕,室内的白炽灯罩在他的头顶, 顺着垂落的刘海,在他的脸上形成淡淡的阴影,完美契合了他此时漠然的微笑:“你怎么来了?”对于他的这番明知故问, 贾疏往后退了两步,他环视着周围,咬肌处轻微凸起, 不住地点头:“我拿你当兄弟, 你告我爸杀人?叶雾白, 叶砚炀, 我不管你是哪一个,这么多年, 我理解你因为大哥死,妈妈死变得越来越极端, 我哪一次不是站在你这边, 你妈当年求他帮忙,他才帮的, 你家出事后,他一直跟我说要好好看着你。你今天瞒着我,搞我爸, 你他妈就是个精神病。”叶雾白冷静地听他把话说完,并无愧意:“阿疏,我知道你爸对你很重要……”贾疏急红了眼,暴躁地打断他:“你知道个屁,你知道你还这么做?”叶雾白很有教养地等他说完:“我相信法律会给我们一个交代。”贾疏扯了扯头上的针织帽,十足一个暴躁青年:“是,我也相信,因为我爸不会是凶手。”叶雾白流露出些许无奈:“我都想起来了,你知道的,我就在现场。”“你都想起了?”贾疏眯起眼,打量着叶雾白的神情,“你能说出那天晚上每一个细节,但也没法证明这都是真的。”贾疏说的没错,叶雾白哪怕说得再细致,就算他把那晚贾舟穿了哪件衣服,哪双鞋,说话的时候用了什么表情,在章美心已死,没有第三人的空间里,他说的一切都可以被贾舟推翻。胡炎和贾舟还没询问完,其他人陆续都出来了,而许青从贾舟所在的房间出来,他的情绪控制如同精密的仪器,做好设定后就不会改变,所以从他的表情读不出什么。许青朝叶雾白走去,视线里自然包括贾舟,他在距离他们一米远的地方停下,叶雾白和贾疏同时将放在彼此身上的注意转移到他身上。没想到,许青没有卖任何关子,直截了当说:“贾舟就是凶手。”叶雾白很平淡地笑了下,意料之中的反应,而贾舟却无法相信,他只是对叶雾白很愤怒,对许青保持了应有的礼貌:“我是贾舟的儿子,这个案子十二年前已经结案,警方也有定论,你刚才这么肯定我爸是凶手,有什么证据,如果拿不出来,到时我要和你们法庭上见。”许青面对他的狠话,公事公办的口吻回道:“你父亲涉嫌敲诈勒索章美心,我们掌握了相关的财务往来证据,同时,他在案发现场的不在场证明被推翻,我们也掌握了他杀害章美心的证据,而贾舟本人也承认了他的犯罪事实。”贾疏一愣,懵了好一会:“你说什么?”许青如同冰冷的机器,没感情地又重复了一遍:“他自己承认了。”这一秒,贾疏刚才还义正言辞的表情,霎时恍惚,配上他匆忙赶来套在身上潦草的羽绒大衣,多少显得弱势:“不可能,我要见他。”“很抱歉,他现在不能见任何人,我们将正式申请批捕。”许青说着抱歉,可丝毫没有抱歉的意思。叶雾白叹了口气,好心道:“贾老师身体不好,这段时间,麻烦还是照顾着点,毕竟后面还有很多流程。”他本就长得好看,若收敛起乖张的气势,温文有礼得叫人挑不出错。贾疏看了他半天,沉默地摇了摇头,似笑非笑道:“雾白,你想好这么做的后果吗,你承受得起吗?”叶雾白波澜不惊,但还是配合地考虑了一会,回道:“有什么后果?”贾疏上前一步,他们俩身高相仿,轻易就能一眼看到对方眼底的颜色,叶雾白略浅的瞳色,往日总叫人觉得温柔谦和,不曾想,温柔与冷漠只有一线之隔,是他不想再温柔,还是刻意冷漠。“要我把话说出来吗,我还拿你当兄弟,在你被所有人指责、怀疑的时候,只有我挺你,你过不了自己心理这关,伪装出一个叶雾白,也是我帮你掩护,我爸是第一个帮伯母的,要不是我爸,大哥未必能活过半年。”贾疏拿手指戳了戳叶雾白的胸口,“我没想到,我这辈子认定的兄弟,会想要我们家身败名裂,那么,你舅舅还能高枕无忧吗,公司还能安然无恙吗?”有时候,人与人的关系日月星辰一个轮回,就能两极反转。夏葵可能在这方面最有发言权,充斥着金钱味道的世界里,利益才是最牢固的好朋友,只要勾结够深,就不怕翻车,哪怕翻车,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过于单蠢。所以,贾疏说出这样的话,象牙塔里呆过的读书人,或许喝酒后,听到有人喊兄弟会有点上头,夏葵还能演得更叫人感动,但回头到洗手间抹把脸,就能把所有假嗨的表情甩得干净。有多少兄弟只会落井下石,不会两肋插刀。叶雾白这把刀,插得够深够狠的,关键是他听了贾疏忿忿不平的发言后,依然心平气和,这个时候,他的这种心态和微妙的气场,有些叶砚炀的感觉。章有为眼皮直跳,他这一晚上跌宕起伏的心情,犹如心电图的曲线,在刚才的询问中,他只肯坦白与康琼的纠葛,把矛头调转向贾舟,至于被问到之前举报叶雾白的事,他翻脸不认账了,只说自己是被康琼利用,误会了自己的侄子。可是,他没想到的是,警方拿出了一堆关于公司当初违法试验的资料,他当场傻了,这些东西早就销毁得一干二净,绝不可能再现人世。只有一种可能,叶雾白不仅打算把贾舟弄死,还打算把埋藏了十二年的丑事一并曝晒在法律面前,所有人都鱼死网破。想到这里,章有为简直咬牙切齿,气血翻涌,就差两眼一黑晕过去,他做了那么多年的狐狸,他以为的小白兔露出的不是兔牙,而是獠牙。所以,当他走出房间,看到叶雾白和贾疏的对峙,想都不想就冲上去扯住叶雾白的衣领,压低了声音质问道:“你是想大家都给你妈陪葬吗?”“有何不可?”叶雾白由着他勒着自己,面对他们的愤怒,他表现出来的冷静更像是嘲讽,“没有人是无辜的,有人能逃脱死亡,但逃不了道德和法律的制裁,死亡和制裁,二者必有一样等着我们。”贾疏立即抓住他话语里的漏洞:“那你呢?”如果当年的所有人都逃脱不了这两者的命运,那么叶雾白,你也是其中之一,又该如何自处?对于这个问题,叶雾白心中早有答案,他的目光平静地穿过这些带着愤怒、憎恶的面孔,看到他们心底,他在那里探寻到他们对他真实的看:看呐,叶雾白就是个疯子,偏执于一个不可能找到真相的答案,把自己陷于荒诞与悲情中,拉着所有人去给亡者陪葬。他只是个敢于撕裂伪装和平的人。所以,他能够坦然地把曾经无数次问过自己得到的答案公布与众:“我已经被心魔困住了三十二年,早已在赎罪。”把那些埋在黑暗里不为人知的隐秘公之于众,对因为挽救一个人而失去了生命和家庭的人说一声抱歉,让母亲临终前的保护变得有意义,而不是他永远的安全屋。夏葵忍不住转过头,在他的视线里找不到聚焦的点,可能他的思绪正顺着这条走道追溯到那些年,也可能他什么都没想。夏葵突然明白,不是他把所有人树立在自己对面,而是所有人都把他隔离在彼岸,然后他把一切吃下嚼碎咽下,还给这个世界的是温柔的微笑。第78章贾舟虽然认罪了, 但不管警方怎么询问案件细节,他什么都不说,一副我认罪, 没必要搞这么麻烦的态度。他不提供线索,没关系, 叶雾白很乐意帮忙,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他也没必要继续藏着掖着了, 他就是要把所有曝晒在烈日下。贾疏和叶雾白算是彻底翻脸,他起初无法理解叶雾白面对他的恳求能无动于衷,叶雾白太擅长掩藏自己, 不论是悲痛欢喜,还是平静如水,都可能是他的伪装。到最后贾疏明白过来, 这一次的叶雾白, 是抱了和所有人决裂的决心, 就算内心波澜万丈, 他也不会叫人发现,这一夜过后, 最难熬的人生一页就可翻过,他被心魔困住了三十二年的人生, 才能放开过往, 获得重生。所以,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贾疏决定请律师为父亲辩护, 叶雾白对此一笑置之,似乎并不为此担心。另一方面,章有为和胡炎进了这个门, 就基本出不去了,叶雾白早就准备好了厚礼等着他们。不是叶雾白手段太高,而是这两位栽在了自以为是的聪明,他们心眼太多,总是想要捞到所有的好,以为这个局他们还能和十二年前一般,找到办法全身而退,从没想过,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小辈,反过来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叶雾白和夏葵从警局出来的时候,皓月都已经进入了后半夜的轮值,叶遂一如既往的我行我素,哪怕今夜和叶雾白站在一条船上,共同斗智斗勇了一番,私下里碰到一起,还是略显尴尬。一个不知道正常父亲该怎么跟儿子开口叫他一起回家,一个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面对造成童年阴影的父亲,两个人沉默地对视了半分钟,好像警局门口的两尊门神,最后叶遂头一扭,不打招呼地走了。至于梁见空,配合了一场好戏,这个点也累了,没再当电灯泡,叫了辆车先回酒店,临走前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二人。只留下叶雾白和夏葵,夏葵打了个哈欠,拭去眼角渗出的眼泪,基于礼仪,随口问道:“送你?”叶雾白自然说好。两人默契地上车,夏葵没多问,不用导航,直开向叶雾白家。夜深,劳累,连日来的压力,在这个时候成倍地反噬而来,刚才还不觉,到了车上,暖气一开,困意逐渐涌上头。“你还回酒店?”夏葵努力跟困倦做抗争,没听清边上的人说的什么话,直到叶雾白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她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叶雾白:“要不,我来开车吧。”夏葵硬是抬高眉毛,撑起眼皮,调侃道:“怎么还不放心我开车。”她分明就是找茬,可在叶雾白听起来,这话配着这静谧的空间,他突然挺想笑的:“你休息一会。”“我不累。”夏葵撇了他一眼,“你倒是精神很好,这两天应该没少忙吧。”他确实做了许多事,昨晚几乎没有合过眼,但他现在一点倦意都没有,眼里收纳了今日晚上清明的月光,照进了平静的内心。没错,心情竟是如此平静,这一点可能出乎大多数人意料,也出乎他自己的意料。“夏葵。”夏葵听到这一声,下意识地去舔了舔小虎牙,将搭在车门上的胳膊放下,双手老老实实把好方向盘。现在的叶雾白对她来说,他既像是叶雾白,又像是叶砚炀,这两个人的混合叫她不禁联想到他之前开发的一款新品可可慕斯,入口平滑温柔,后味藏着丝丝苦意。“你觉得我骗了你,为什么还要帮我?”她跟他摊牌后,分明闹得不愉快,她走的时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老板娘跟他说女孩子哄一哄就好了,可是夏葵本就不是普通女生,她之前交往的都是女生,太了解女生的心理,也了解男生的心理,她哄起人来可比他厉害多了。叶雾白这个问题换言之就是,你是不是还喜欢我。这就是他的小心机。可是,夏葵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有所纠结,直言道:“我只做对的选择,跟你合作能让我获得利益最大化,其他人跟你比起来,我还需要去了解、调查,眼下没有那么多时间,而且我们演戏给人看的效果还不错,不是把他们都给绕晕了吗?”她果然不是普通女生,在大局面前,并不会未情感困扰,而是以最理性的态度分析现状,寻找对自己最有利的做法。她始终都没忘记接近叶雾白,参与到这个案件的目的,查明齐了梵的死因。所以,喜不喜欢于她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叶雾白应该是听到了,片刻后,他调整了下坐姿,转头看向窗外,透过玻璃上的反光,隐约看到她侧脸的轮廓。也不知是从何时起,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随她的身影,好像只要看到她,他再沉沦的心,都能找到一处安放的地方。所以,那天面对她突如其来的质问,他是慌了的。他大半辈子都在“骗人”,一直处于只有扮演好角色,大家才能相安无事地生活下去的状态,以至于在他的观念里,这并不是一件特别恶劣的事,他必须这么做才能保护自己和家人,可在内心深处,他知道自己这种状态是不正常的,甚至是一种病态,真实的他究竟是哪一个,不论是叶雾白,还是叶砚炀可能都答不上来。夏葵对于他们感情的走向没有再表过态,她冷静得很快,完全不受困扰,照样跟他合作,一副称兄道弟的样子,和最初他们相遇时没有分别。这就是分别,她的态度越暧昧,他越难把握眼下的情形。夏葵将叶雾白送到楼底下,还特别贴心地说了一句:“早点休息。”就这一句话,叶雾白推开门的动作又停了下来,右手撑在门框边,稍稍卸力,重新坐回到位置上:“你什么时候走?”“等事情结束吧。”“打算去哪,有目标了吗?”夏葵干脆拉上手刹,靠在椅子上回道:“谁知道呢,到时去了火车站看吧,哪个地方有票,就去哪。”还真是任性的回答,可其实已经说明,她并不想把答案告诉他。叶雾白忍了忍,终于把心理憋了几天的问题问出来:“你怕我吗?”夏葵一听就笑了:“我怕你干嘛?”“怕我这样。”话音未落,叶雾白突然俯身而来,单手扣住夏葵的下巴转向自己,她略显诧异的神情全然落入他的眼中。只是,她在这短暂的诧异之后,没有抵抗的举动,甚至还勾了勾唇角笑了下,满眼都是无所谓。只要再近一点,他的吻就能精准无误地落下,可是,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反倒是夏葵,颇觉有趣地盯着他,还恶趣味地朝他吹了吹气:“在考虑怎么亲?”卸去了叶砚炀的面具,他有些无法从容地面对她的调侃,可是他也无法就此放过。叶雾白禁锢住她的后颈,立即低头堵住了她的唇,她仰起头顺从地接受。如此亲密的事,不久前他们互相无需顾忌,如今却充满了不甘、不安、不忿的复杂意味。而狭小的空间因为这份突如其来的亲吻,氛围变得越来越热烈。“叶雾白……”夏葵稍稍避开他的攻势,“今天累了,想要的话,下次吧。”叶雾白猛地睁开眼,发热的头脑瞬间冷静下来,平息了会情绪,他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问道:“你究竟怎么考虑我们的关系?”夏葵这个不接受不拒绝的态度,像极了玩弄感情的渣男,可是叶雾白没法说出她一个错处。夏葵不怎么想回答这个问题,垂下眼,反问:“你觉得我们应该是什么关系?”她一直保持垂眸的样子,视线没有一个确切的落点,可能她保持这个姿势只是不想面对两人之间的尴尬。虽然她擅长笑脸迎人,左右逢源,但一些微表情和小动作还是会透露出她内心的真实想法。比如她现在已经开始舔嘴唇,深呼吸了两次,这预示着她逐渐开始失去耐心。叶雾白觉得有些热,不是因为车内的暖气,而是他心里冒出来的烦躁,他听这句话后,精神有些恍惚,突然有些后悔把话问出口,可又想知道答案:“我们应该还没分手吧。”夏葵抬眉,故作不可思议的样子:“成年人,这点默契总该有吧。分手还能做朋友,或者兄弟,我都可以,也算是一次,有意思的尝试。”情深情浅,究竟以什么为标准才合适?是她不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选择相信他的执着,甚至因为他人的诬陷而动怒,还是她一句轻描淡写的分手后能做朋友。他们的交往在未知、试探、悬疑,剧烈吸引,碰撞之后,跌跌撞撞走向了断头路,路的尽头是一堵满是荆棘的墙,要么打碎它,要么原路返还,只是有人还想痛一次,有人只想放弃。说到这个份上,这个问题再也胡弄不下去了,叶雾白深吸一口气,憋在胸口,缓缓叹出:“你把我们的感情当作是激情吗?”“呵。”夏葵闷头笑了,“不会,激情一夜就过去了。我们……”她掀起眼皮,看着他眼角苦笑的痕迹,神情总算有了几分认真:“我们是爱情,我始终这么认为。”可是,爱情,它那么美,我们还是趁着它没有消失的时候,让它停在最美的时候吧。第二天,夏葵很早就醒了,明明昨晚到凌晨才睡着,梦里全是零碎的片段,一会是她小时候躲在包子铺避雨,一会是她在后巷子里追着人打,一会是她在叶雾白怀里醒来。然后,她就真的醒来了。酒店的房间又热又干,夏葵没了睡意后,干脆起床,抓过一瓶矿泉水拧开,一口气喝了半瓶。昨晚,叶雾白下车之后,她没有马上走,而他站在大门口没有上楼,俩人像是憋着一股气,谁都不肯先走,她摸出一根烟,抽两口,回头看一眼阴影里的人。其实还是有冲动下车追过去,毕竟是有生之年唯一一个让她想要恋爱的男人,她为他打破了多少次底线,甚至让她开始向往做一个普通女孩会是什么感觉。只是,这晚的烟灭得特别快,她落下车窗,散去烟味,冲动也随之散了。夏葵还是那个夏葵,感情上输得起。只是没有那么不在乎了。第79章眼下正是十二月, 还没跨年,可夏葵觉得这半年过得比她前半辈子还长。这天中午,夏葵请几个兄弟吃饭, 这段时间兄弟们帮了她不少,然后难免喝大了。白誉把她带回酒店, 她睡了一下午,直到外头天全部变黑,然后, 被一阵密集的敲门声吵醒。夏葵把头从枕头里□□,顶着千钧重的乱发,用力撑起眼皮, 晕晕乎乎地辨认着方向,脚才刚落地,门口的敲门声像是等不了这几分钟, 又响了起来。“别吵了。”葵哥恼了, 趿着拖鞋, 慢吞吞地磨到门口, “狂躁症啊,敲敲敲……你来干嘛?”何子忧毫不掩饰地皱起眉, 手捂鼻,嫌弃地连退两步:“你身上这味……”夏葵木着脸, 低头嗅了嗅, 突然抬头朝何子忧呵气,把她吓得一脸菜色, 死命往后躲,差点撞到路过的住客。夏葵不怀好意地抱臂靠在门口,吹开挡在眼前的刘海, 笑道:“受不了就走啊。”何子忧裹紧了大衣前襟,挺直后背,撞开夏葵的肩膀走进房间。夏葵打开灯,不慌不忙地从小冰柜里拿出水,边喝边走到何子忧隔壁沙发椅坐下,对于何子忧嫌弃的表情,她毫不介意。何子忧本就心情不爽,见到夏葵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胸口一阵烦闷:“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赢了?”这种玛丽苏发言,夏葵挺想笑的,硬是忍住:“不明白。”她走到洗手间洗脸,外头何子忧继续忿忿不平:“叶雾白就是叶砚炀,他骗了所有人,你不也被他玩了一把?”夏葵从洗手间出来,正拿毛巾擦脸,看到何子忧已经自顾自在茶几旁的沙发坐下,她便拿起水瓶喝了两口,在正对着何子忧的床上坐下,漫不经心地回了句:“这么好的演技,给点尊重吧。”何子忧忍不住嘲讽道:“想不到你还挺宽容,心态真好。”“你呢,这么生气,还喜欢他?”夏葵随口一问,何子忧瞬间涨红了脸,瞪着她不说话。夏葵边喝边道:“看来还喜欢。没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分手了。”何子忧一楞:“为什么?因为他骗了你?”夏葵慢慢摇头:“因为相爱啊。”何子忧彻底懵了。“算了,跟你说也不懂……”夏葵身子晃了晃,急忙单手撑在床上,“我好像还没醒酒,头有点晕。”话还没说完,她眼前一黑,整个人朝后倒去,倒下去的一瞬间,她看到慢慢起身的何子忧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他妈的,中招了。夏葵这辈子,不是被人陷害,就是陷害别人,不是追着人打,就是被人追着打,以至于她后来都有点不适应不用亲自动手的日子,养尊处优惯了,算计也弱了。她确实没想到何子忧会直接朝她下手,手段次了点,但勇气可嘉。只是被人下药这种不上档次的计谋,她都能中,和器要是知道,肯定第一个甩手走人,把他这个师傅的老脸丢尽了。夏葵坐在地上,吃着每天的配餐,默默反思着自己的退化。她一共吃了八餐饭,三天过去了,伙食倒是不错,有个一直戴帽子和口罩的男人每天会给她送饭,因为她手脚被绑着,他会给她喂饭,就是动作比较粗鲁,不等她咽下去就硬塞一口进来。好在她是个很会审时度势的人,既然一下子逃不掉,就别跟肚子过不去,该吃吃,吃饱了,找到机会才有力气跑。她也试过跟送饭的人搭讪,可不管她撒泼打滚、温柔可怜、威逼利诱,这人一张死人脸,油盐不进,这么好的手下,叫她一度怀疑这事不是胡炎干的。她所在的房间四面是墙,没有其他家具,她醒着的时候靠墙坐,困了倒地睡,可是她也没法睡,这里太冷了,没有暖气,她硬撑着缩成一团,成天数着墙上剥落了几块,她还亲眼看到有老鼠从墙角的洞里爬出来,与她四目相望,在她淡定的目光下,鬼鬼祟祟地缩了回去。屋里除了没暖气,还没有灯,对方分明是想利用这种压抑和黑暗给她施压,除了胡炎,她暂时想不到第二人。只是,他们把她弄这来,又不管她,究竟想要干嘛?第三天的晚上,送饭的人按时出现,只是他手里拎着的外卖盒好像比前两天多了些。“每天叫我吃了睡,睡了吃,你们是打算把我养胖卖了吗?”夏葵靠在墙上,强打精神跟他开着玩笑。那人还是没理她,在她跟前蹲下,将餐盒码成一排。夏葵吹了个口哨:“今天加餐了,有鸡有鱼,你发工资了?”“吃吧。”那人破天荒说话了,“这可能是你最后一顿晚餐。”夏葵没料到他会理她,愣了好一会:“哥们,你哪里人,口音听着不像b市的。”“b市?你以为你还在那?”那人冷笑道。夏葵这两天观察过,这里虽然冷,但不像b市的气温能冻死人,她扛了三天,还有这里的空气明显比b市潮湿,她在b市那会,成天找水喝。那人拨弄着一次性筷子,夹了一个鸡腿递到夏葵嘴边:“你还没认出这里是哪?”夏葵偏过头用力咬了一口,不动声色地细嚼慢咽,脑子里飞快地把能想到的地方捋了一遍,可是时间太短,线索太少,她去过的地方太多,并没有想到合适的地方。那人摇了摇头,颇为感慨地说了一句:“你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我都没认出来?”由于他一直戴着帽子,刘海几乎遮住眼睛,口罩更是把半张脸都挡了,还一直不说话,她没能将他跟任何相识的人关联起来。只是,经他这么一说,他的声音有点耳熟。那人丢下半条鸡腿,也不管夏葵想不想吃,又夹了一块红烧肉塞到她嘴里:“夏葵,你叫齐了梵替你顶了罪,还死在牢里,自己勾搭上男人,想过好日子了。你不是最讨厌男人吗,看到男人就恶心,怎么,被男人cao爽了,还是觉得男人好?”夏葵鼓着腮帮子,神色慢慢有了变化。“你这种两面三刀的女人,五年前就该死在山上。”那人猛地掐住他的咽喉,缓缓摘去口罩,故意凑到她面前,“胡炎不敢要你的命,我不怕多背一条。”夏葵死命扭动着手腕,想要挣脱绳索的禁锢,她快要透不过气来,呛出满口的饭菜,那人叶也不嫌脏,微笑着欣赏她震惊的表情。那人另一只手从兜里摸出两枚刀片,正是夏葵藏在袖口内侧的防身之物,还有一枚手表,现在俨然已经被拆废了,里头的定位器暴露无遗,夏葵之前就是靠它,外头的兄弟找到她的方位,护着她从胡炎的地盘全身而退。“你的小把戏,我都知道。这么多年,你们不会以为只有法律才能制裁你吧?”夏葵额上爆出青筋,面色发紫,视线越来越模糊,俨然快要窒息,她憋着最后一口气,死死盯着那人的脸,叫出了一个名字:“程然。”程然,是夏葵仇人帐上记在前三的名字。当年,夏葵落入李桐和胡炎的陷阱,被一群人当作畜生戏弄、围殴,差点丢了小命,还好有人及时赶到救了她,很长一段时间,她以为这个人是程然,可实际上,救她的人是沈月初和齐了梵。程然利用自己和沈月初相似的容貌,玩的一手好把戏,在长达十年的时间里,把她骗得团团转,利用她差点害死自家兄弟。“葵哥,咱们现在都是落水狗,我不能拿梁见空怎么样,但弄死你,还是分分钟的事。但没想到你的命还值点钱,有人愿意拿所有的身家来换你,还答应毁了证据,不再追究十二年前的恩怨。”程然嫌恶地甩开手,夏葵被狠狠丢到一旁,剧烈地干呕起来,但她这个状态下,还是听清楚了程然刚才的话。“你跟这事没有关系,搅和什么?”夏葵用力蹭着墙,勉强让自己坐起来,朝地上吐出一口血水,缓缓道,“被通缉的滋味不好受吧,何不自首,老老实实在牢里睡个安稳觉,做人欠下的债总要还的。你杀了我,就要拿命偿还。”程然抖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冷笑道:“老子爽就好了,多一条命少一条命,不过是数字。”程然踢开面前的饭盒,鸡大腿沾着灰滚到了墙角,“你想知道,叶雾白得知你的处境后,是什么反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