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羊蒻对视了一眼。
“她是谁?”
“一个转化失败的杂种,似乎正要被推去销毁。”
“不。”
他改变了羊蒻的命运。
因为当时的他觉得,这个奴隶的眼睛很漂亮,死了可惜。
平心而论,羊蒻成为下者时不过十岁,无论如何都与漂亮不沾边,而他对女子更从无关注。
他那时为何会独独觉得羊蒻眼睛漂亮?
归雨所说,清谣与他的纠葛因果……
忽然,渊辞觉得心脏坠坠的闷痛,更有种憋闷不透气的窒息感。
他立即望向清谣。
只见少女眼神压抑忍耐,皱眉望着羊蒻,不知在想什么。
在这个角度看来,她们的眼神确实有些像。
但渊辞很快就没有闲心点评清谣与羊蒻的相似之处了。
大妖感受到清谣的悲伤与怜悯,心脏蜷缩,如此深切的酸痛,令他忍不住地蹙眉。
敌人再凶烈的攻击,也极难攻破他的月华甲,更不要说让他色变。然而少女无止尽的悲伤,却完全足以令他烦躁。
她并没有伤害自身而威胁他,可她的悲伤,本身就是刺向他的利刃。
大妖语气生硬:“她并非无药可医,何必如此?”
清谣轻声应:“是啊。”
然后便不再开口了。
渊辞皱眉,清谣的反应并不符合他的预期,但这样的安慰言语,已经是他所能做的极限。
他不会再为一个人类喜怒而更加屈尊。
那便这样吧。
“有什么需要的,你吩咐狱卒,或者残桃,他们知道怎么做。”
“好。”
渊辞说道:“本尊有事处理。”
清谣没有看他一眼,头也不抬道:“那你先忙吧。”
残桃被点到名字,从沉思中回神,结果刚抬起头,便见尊上阴郁地盯着殿下,而殿下却只关心羊蒻,根本没有注意到尊上的心情。
发现渊辞站着没动,清谣随口:“你很忙么?”
殿下怎么能这么问?
残桃在内心大呼,尊上当然很忙,却总将殿下的事放在首要,这还不能说明心意么?
而且此刻尊上嘴上说着忙,脚下却丝毫未动,这分明就是等殿下哄一句的意思嘛。
侍女心里急得团团转。
什么怜悯之心,什么下等杂种的纠结,全部都被她抛之脑后。
此刻她只想狠狠摇醒自家殿下,和尊上一起开开心心地处理事情后续不好么?
但尊上终究不可能真的把脚粘在地上。
残桃只能无助地看着尊上离去。
“残桃?”清谣问,“愣在那里做什么?”
“是。”
残桃心里叹气。
殿下呀殿下,刚才愣住的人,明明是您呀。
渊辞处理完妖族今日事务时,已近傍晚。
“尊上心情不错?”
白洛是个敏锐的人,发觉今日身上一直笼罩寒霜的渊辞,心情缓和了许多,不禁出言调侃。
“嗯。”
“尊上之前不快,是因为九殿下的事?”
渊辞淡淡道:“不归你管的事,不要多问。”
“是。”白洛被驳斥倒也不生气,笑吟吟地摇了摇折扇,“那属下便先行告退。”
也不知冰天雪地扇扇子,他会不会觉得冷。
今日政事处理完毕后,所有人都识趣地悄声退出,尊上喜静,如无要事,不得随意打扰他。
平和的安静,令渊辞紧绷的神经稍稍松缓。
清谣那边暂且无需他担心。
安置好羊蒻后,少女的心情已经好转许多,不再如针扎般令他刺痛。
可他的神经还不能全然放松下来。
因为他需要见另一个人。
司天监掌印,归雨。
……
莲母殿。
神宫依然如他离去时那般宁谧,虹光绚烂圣洁。
外面的昼夜变化无法影响此处,因为此处本就是归雨的小洞天。
神秘魅惑的女子正在莲池前喂鱼。
“尊上去而复返,所为何事?”
他们是名义上的母子,这座小洞天甚至还是渊辞当年寻来天材地宝,亲自为母亲打造的,因而得名莲母。
然而真正面对面相处时,反而毫无半分母子温情。
渊辞平静道:“掌印知道我想问什么。”
归雨含笑道:“哦,那个小丫头将我说的话都原原本本告诉你了?真是不知羞。”
渊辞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
冰冷的外表下,潜藏着的是愤怒。
他在等待回答,但他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归雨:“我当时与她说了那么多话,确实不知道哪句是你想问的。”
“她是我要找的人么?”渊辞单刀直入。
渊辞始终挂念一个人的事情并未特意隐瞒旁人,连残桃都隐约猜到一点,像归雨白洛,这些最高层的大妖,自然也都清楚。
有的时候,渊辞甚至会给他们下达有关的命令。
“尊上确实重视那个人,甚至对妾身这般严厉苛刻。妾身——”
渊辞冰冷打断她:“回答问题。”
“或许是?妾身也——呀!”
归雨发出短促惊叫,险险躲过一道厉影。
只见她半副身躯都隐匿在水镜中,露出的半张脸满是嗔怪:“尊上问便问,为何要这样粗暴动手?”
砰!
水镜接连炸开,恍若利刃呼啸悲鸣!
渊辞根本不与她废话,说那些神神叨叨的逻辑,而是开始着手粉碎归雨的化身镜。
这下算是捏死归雨的软肋。
“哎呀别打了别打了!”归雨语气惊慌,万分心疼,“妾身说还不行么?把这些镜子打坏了,可没有人会赔给妾身。”
归雨道:“妾身在天书上,确实看到了些许关于她命格的言语。”
“她和你要找的人,有很深的关系。”
“妾身也只知道这些了!”
渊辞停下破坏的举动,他淡淡道。
“七年前,是你指引大巫祝寻到我,带我返回妖族。但本尊为何失忆,失忆前发生何事,却始终语焉不详。”
“尊上想知道过去之事?”
“你总喜欢问废话。”
归雨幽幽道:“妾身好歹也算尊上养母,尊上却毫无尊敬之意……不是妖族出生的孩子,确实表现得会更桀骜。”
“真让人头疼啊。”
渊辞面无表情开始倒数。
“三。”
“二。”
“行行行。”
“你这孩子,总这么急性子。”
嗔怪地说完,归雨轻描淡写道。
“你当年失忆,确实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