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妖族半跪在地上,手腕和脚腕上扣着沉重的锁扣,和缠在笼子栏杆上的宝石长链合成一体。裸露的白皙肌肤被磨红磨破,温热的鲜血触到泛着寒光的长链迅速凝结,血液的腥甜气也被一同锁住。
应当是斗妖场的修士安排,他此时穿的衣落落觉得这不能称为衣服。
薄如蝉翼的白色长衫松松垮垮披在身上,系带散开,露出大片赤裸的身体。领口堪堪开到腰腹下的位置,在此终于合拢,被一条毛茸茸的白色绒带系上。这绒带蓬松光滑,尾部还有两个毛绒圆球,正垂在他的后腰。
他身上还留有方才角斗留下的伤口,红色印在雪衣之上,像是冬日盛开的红梅。没有被遮盖的腿部和小臂上亮起繁复的金色法纹,这应当也是斗妖场修士的手笔,施了些简单的变幻法术,没有什么意义,单纯是为了好看。
甚至还为了迎合衣落落选择了金色。
身下是雪白的后毯,上面散落着许多灵石和珍宝。江晦陷在毛毯和宝石之中,长而凌乱的墨发纠缠缠绕,组成一副色彩对比极为浓烈的画卷。
画卷的正中央,他倏然抬眼。
眸光比闪烁的法纹、比璀璨的灵石、比欺入人心的血色还要更盛。
衣落落被这光刺得下意识想要后退,但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连简单的挪动都不能做到。
她又一次庆幸今天戴了面具。
这画面过于有冲击力,衣落落不得不缓了好一会儿。当胸腔中剧烈的跳动终于平息些许,她终于道:“你、你这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声音磕磕绊绊,像是出自刚学会说话没多久的稚童。
“别人弄的。”
他一直清醒着。
江晦垂眼看了看自己目前的样子,艰难抬手想要把敞开的领口合拢一些。可是他身无妖力,手腕上的链锁又太重,竟失手把本就松垮的衣服又扯下来了些。
左侧的肩膀猝不及防漏了出来,白皙皮肤上有一条细长的伤口。是方才被虎妖所伤。
衣落落被那线条流畅年轻躯体吓了一跳,刚想闭眼,就捕捉到那抹红色,于是眼睛不仅没闭上,还睁大了些,想要看得更分明些。
江晦脸上也泛起红晕,手心微凉,是渗出的汗水被风吹时带来的。他有些无力地垂下手,重新抬起头。衣落落脸上的华贵面具将整张脸包住,他看不见她的神色,只能看到那双不断闪烁的眼瞳。
她双手垂在身侧,手指正不断拧着那条鞭子。江晦眯了眯眼,发现那是师尊从缙南山寻到的一个高阶法器。
“你不帮帮我吗?”
微哑的声音响在耳畔,衣落落才骤然回神。江晦依旧半跪在地,似乎被束缚。纵然有毛毯,膝盖处还是有些泛青。
修士将束缚妖力的装置给了衣落落,江晦现在已经不再被斗妖场控制,他新的主人是衣落落。
关系的逆转陌生却有趣,以至于他忍着身上的不适,还是在不断观察衣落落的状态。
原来她说的“把他捞出来”,就是这样的法子。打扮成一个视灵石如粪土的、想要豢养妖奴的败家大小姐,身上还戴着许多从他储物袋中掏出的繁复法器。
虽然混乱,但是好看。
只是这么多她的头应该很累。
衣落落不知江晦在想些什么,活动僵硬的身体,有些慌乱地拿起控制法器,解开江晦身上的妖力束缚。
年轻妖族周身亮起明亮的光,丢失依旧的力量终于回归自身。他挣开锁链站起身,拢好衣服从华丽的笼子中走出来。
不过身上的伤口并没有愈合,而是顽固地盘踞在蜿蜒起伏的肌肤之上。
衣落落感觉到和方才截然不同的压力感。不知是出自清瘦却高大的身躯,还是他深潭一样的眼神。
她落荒而逃,转过身想要从储物袋中为他拿一套新衣服。只是手指颤抖动作艰难,竟拿了半天都没拿出来。
江晦似乎发出一声低低轻笑,越过衣落落,微凉手掌触上她的手腕。那是凝实的、不会被穿透过的真实身体。
“我自己来吧。”他打开储物袋,顺利拿出一套衣服。衣落落晃神之际新的衣服已经被穿好,江晦立在她面前,垂头安静注视着她,额头闪动着属于她的契约法文。
无法言明的气息在屋中流动,两人又是几日未见,此时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妖奴并不合法,也没有专门的契约。江晦身上的那个,是斗妖场留下的。若妖奴不听话,主人可以肆意处理。他们并不建议解除这一限制,但最终决定权还是在妖奴主人手里。
衣落落即刻想要解除,但是动作一顿。
“回去再说。”江晦也朝她摇头,低声说道。
“好。”衣落落把法器放回,手肘抬起时触到与她靠得很近的妖族,后者完全没有闪避,只发出一声低低闷哼。
应当是碰到了伤口。
衣落落手比脑子快,直接抬手碰了上去。腰腹位置的肌肉分明而微硬,体温透过不算薄的衣服传到手指,依旧炽热。
热度传来衣落落才终于清醒,手指立刻弹起想要离开,却被人一把抓住。江晦抓过她的手指,妖力化为细小的冰凌迅速在食指上划过。
衣落落没有感觉到丝毫疼痛,怔然之际就见江晦突然俯下身,把手指渗出的那滴血珠印在了额前的法纹上。二人周身出现灵力漩涡,像是被风带进了一处花海。
他仰头看她,一字一句道:“契约最后一步,还没有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