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如崔玉金一般单膝跪地行礼问安:“臣魏棕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丞相快些起来。崔玉金,还不给丞相拿个座椅来!”见到丞相,一直蔓延在楚仲身上的那股威压不见了,“你瞧,朕刚巧与令郎商量与姣姣的婚事,魏卿就来了。”魏棕笑着,眼角的细纹都出来了:“真是赶巧,臣也是为此事而来。”“父亲!”魏尧急急叫道。魏棕瞥眼来,音调里冷了几分:“你给我闭嘴。”“哦?”视线从魏家父子脸上一一扫过,一个戴着虚伪的面具,一个脸上满是不愿意的神情。“那魏卿觉得这门婚事如何?”“臣觉得甚好,尧儿虽没有太多丰功伟绩,但能文能武,在才德方面还是能与公主殿下相配。”楚仟泠一听,心下微疑,按理来说魏棕应极力反对这门婚事才对,怎么今日这么轻易就答应了?眼珠子一转,配合的反驳道:“配什么配!本宫才不和这个登徒子成婚!再说了,魏公子有心上人,而本宫要选的夫婿可是得一心一意待我的。您这公子可是哪哪都不符合。”“姣姣!”楚仲余光一瞥,不让她继续说下去。楚仟泠赌气的扭过身去。魏棕呵呵一笑,拱手道:“公主殿下尽可放心,小儿即使有那个心思,臣也会助他掐灭那不该有的想法。”说完还警告的看了魏尧一眼。不待楚仟泠继续找借口,魏棕双膝跪下:“臣恳请陛下为小儿和公主赐婚,也了臣的一桩心事。”楚仲嘴角的笑显示他对魏棕的反应很满意,但还是试探的问:“魏卿可要想好了,圣旨一下可就不能反悔了。”魏棕肯定的匐在地上:“请陛下恩准!”满意的捋捋下颌不长不短的胡子,楚仲说:“允了!”魏棕又说:“陛下,六月初七,是个吉利的好日子,不若就将婚典定于那时?”得,这都将成婚时间都算好了,这丞相是有多怕他的儿子娶不到妻,还不惜让他入赘皇家!楚仟泠双手摊开,无奈的冲着沉着一张脸的魏尧耸肩,表示她也无能为力。“甚好,甚好!”皇帝执意要将魏尧许于她,楚仟泠纵然有万般担心,现如今也没有办法去说服皇帝,得以后再看了。等魏家父子退出去,皇帝才看向站在一旁的孙女,柔和的开口:“姣姣,皇爷爷老了,只能将你托付给其他的人,万一哪一天皇爷爷不在了,也还能有个人能护住你。这满皇城的贵家公子,皇爷爷一一挑选,也只有丞相家的魏尧符合朕的心意,也能和你的身份相配。他心里属意御史中丞家的女儿,但你放心,有皇爷爷在一天,他就不可能娶到他心仪的女子。”楚仟泠点头:“皇爷爷,姣姣明白。”————————————魏尧与魏棕并肩走在青石砖铺就的宫道上,正午的阳光斜射在两人身上,泛出淡黄色的光晕。魏尧不悦道:“爹,你明知道我心里只有娉儿一人!”魏棕不答,继续走着,许久之后才说:“尧儿,你要记住,无论皇上年纪多大了,他只要有一天坐在那张龙椅上,他就掌握着我们这些臣子的生杀大权。今天,若不顺了皇上的意,让你入赘公主府,皇上为了他最疼爱的孙女,你那娉儿就保不下来。现如今,你先入了公主府,待皇上归西了,你再想办法让左娉成为你的妻。”魏尧讥讽一笑:“父亲的意思,怕不是等皇上归西,而是哪一日皇上‘暴毙’,您坐上那张龙椅吧!”魏棕惊诧的看着他:“你……”双手后背,抬头望着被宫闱高墙阻拦而只能看见一方的蓝天:“父亲的野心,儿子一直都知道。您虽从未与儿子说过,但您认为您的所作所为能瞒住儿子?我们毕竟是一家人,儿子定会全力支持您的计划。可是儿子从未想到,您会为了您的宏图大业而去牺牲儿子,真真是让儿子寒心啊!”魏棕的喉咙此刻像是被烈火灼烧,干涩疼痛,嘴张着呼气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魏尧将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对魏棕拱手相道:“儿子还有急事,先行一步。”说罢甩袖离开,将他独自一人留在空无一人的宫道上。魏棕与这个小儿子从不亲近,做任何事都要防着一手。因为他太聪明了,再加之他们父子并不是一条心,有些事让他知道便等同于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出去,可如今东窗事发……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更新,请小可爱们接下,嘿嘿!!!第12章 (已修)楚仟泠有四个哥哥,有三个都成家了,却都是些不成器的,一个成婚后还在花丛流连,一个只知吃喝嫖赌,还有一个整天病恹恹的只会躺在床上,啥事都等着妇人曲氏去做,唯有三哥楚熙文武都还尚佳,却对家国政事不敢兴趣,只想着远离皇城做个逍遥郡王,故而年纪轻轻就自请远驻边疆,也就那日妹妹及笄才回来。虽说这几个哥哥都具备实权,但对这唯一的妹妹却是极好的,从小就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她,也容不得外人在那说三道四,说白了,就是护短。近日,皇上赐婚的圣旨恰一出来,四个哥哥都杀来公主府。大哥、二哥、四哥都拍桌为她抱不平,当然也就只是嘴上抱不平,实际上什么都做不到。“这个魏尧,不过是个小白脸,只会勾引良家姑娘,有什么好,也不知皇爷爷怎么想的!”“是啊,姣姣,二哥可是听说魏尧有个心上人,这你们要是成婚了,不明摆着让你受委屈吗!”“姣姣,只要你说一声不愿意,四哥马上就去求皇爷爷收回成命!”“对,只要你不愿意……”楚仟泠坐在上首位,手支着头看着三个哥哥在那互相讨论,说魏尧如何如何不好,心间如有暖流划过。转过头看向坐在右侧的楚熙,斯文有礼的端起茶盏,与喧闹的三人划清界限,一个人处在安静的世界。“三哥,你就没什么要说的?”楚熙揭开茶盏浅啜一口,勾起一抹笑容,这个小丫头还是沉不住气了,“姣姣希望三哥说什么?”楚仟泠:“……”“让皇爷爷收回成命?你觉得就凭我们这四个皇孙就能改变皇爷爷的想法?我想,父亲在这件事上也定然劝慰过皇爷爷,可结果不也没什么改变。你依然还是要和魏尧成婚,只不过婚期比一开始缓了许多。所以,又何必去白费力气。”楚仟泠心里无比认同的点头,瞧瞧,这就是心有远见的人。但表面还是做出疑惑的样子,问:“哦?那三哥有何见解。”“你三哥我才疏学浅,见解没多少,倒是对情情爱爱稍懂。”眼皮一跳,她都想阻止楚熙说后续的话语了。“既然这魏尧心里另有他人,你就将这个人挤出去,让他的心里有你。姣姣从小就天生丽质,这皇城比美貌是没有一个人能比得过你的,只是这脾气得改一改。与魏尧相处时小女人的姿态要多一些,身份放低一点,毕竟男人都不喜欢一个女人比自己强势。”楚仟泠:“……”想象一下,在魏尧那个不羁又放肆的人面前放低姿态?那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刺激的楚仟泠一阵恶寒。立马拒绝:“我才不,我堂堂一个公主凭什么要对他放低姿态!”楚熙无奈地摇头:“你看看,这就是了,就你这般让那魏尧如何喜欢你?”楚仟泠:“他爱喜欢喜欢,不喜欢拉倒,谁稀罕他那点情情爱爱的东西!”说不动她,楚熙没法子,叹息一口。知楚仟泠不乐意,皇帝特意召了楚熙进宫,让他来劝诫一番,因楚仟泠最听他的话。但是她如今的性子太犟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他也劝不了了。现在怕只是无功而返了。————————————四月宫里新来了一批翡翠兰,公主府分得几盆,楚仟泠刚一看到就被深深迷住。翡翠蓝的绿叶在阳光下透亮似荧光,如似火骄阳的花藏在绿叶中间,花叶相配,如同精美的翡翠装饰,秀丽且夺人目光,一看便令人向往。她怕夜里风大,将这些翡翠兰吹坏了,晚间命下人将盆给搬到屋子里去,早间一醒过来又让人将兰花搬出来放在烈阳不能照到的地方。这日,她正提着瓷壶给翡翠兰浇水,琐灵急匆匆跑进来,双膝跪下:“殿下,中宫娘娘……”楚仟泠慢慢放下瓷壶:“皇祖母怎么了?”“中宫娘娘病重,太医……太医说时日无多了。中宫娘娘身边的素昔姑姑来,说中宫娘娘希望你能陪侍。”瞬间血色褪尽,拔腿向门外跑去:“备车,快!”急匆匆赶到中宫娘娘住的景阳宫,一路进去直到中宫娘娘的病床前,她见到了宫人除了素昔和娘娘身边贴身的大公公小李子,其他人几乎都见不着,顿时大怒:“怎么就只有你俩,其他人呢?都死了吗!”素昔和小李子即刻跪下,面色惶恐:“殿下恕罪!”余帘虚弱的抬起手覆在她柔嫩的手上,没有力道的轻轻拍了拍:“好了,姣姣。不怪他们,我嫌人太多,吵得我头疼,让他们都出去了。”“皇祖母!”楚仟泠眼眶含着泪水,不知该说什么。“你们都出去。”越过她漆黑的头顶,余帘对身边的两人吩咐道。“是。”素昔和小李子低垂着头一路后退,直到外间才转身。偌大的殿宇只剩下两个人,一个不知如何开口,一个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殿内满是寂静。“姣姣,扶我起来。”“好。”余帘撑着手肘,艰难的坐起来靠在床沿,楚仟泠贴心地在她身后放了一个枕头,让她坐的舒服一些。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棉被上精致的金丝绣的龙凤呈祥,她记得这还是几年前皇祖母生辰皇爷爷赐给她的,这都几年了,还在用着。这些年皇爷爷对她已是感情不再,连这些物用都不甚在意了。良久,余帘才虚弱的开口:“太医来看过,说本宫最多也不过是三月光景。”抠着被褥上丝线的手指瞬间收紧,一直低垂着头不愿去看她那张惨白毫无血色的脸,她怕看了自己眼里的泪水就会决堤,就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怎么会呢,皇祖母只是小病,都是那些太医胡说的,怎么可能只有三个月了?”“姣姣,我的身体我自己是知道的,那些太医说的三月光景我都还觉得长了些。”余帘笑着安慰道,“好了,不说这些了,人老了,病痛都是常事,我能在后宫活到如今这个岁数其实已经很满足了。”“可是……可是皇祖母还没有看到姣姣成婚,还没有等姣姣的孩子出生,姣姣舍不得您啊!”这些画面都曾是楚仟泠想象过的,她幻想中余帘来了她的婚宴亲手将她托付给了成为她丈夫的男人,等到孩子出生了余帘慈爱的看着手腕里的婴孩笑得一脸开怀,可如今却像是晴天霹雳,将这一切都变成了幻想。“我听到陛下说了,你和魏家公子的婚期在六月,现下细细算来,皇祖母还是能看到的。至于玄孙,皇祖母就没那福气了。”余帘也觉得这是她人生中的一件遗憾事。指腹将眼角的泪拭去,余帘一遍又一遍的看着楚仟泠那张和太子极为相似的侧脸,想多看看记住这张脸,她太怕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忘了这个疼爱了一生的孙女长什么样子。她这一生只有太子这一个儿子,与太子妃肖氏青梅竹马,在他弱冠那年两人便成了婚。婚后没多久便接连生下四个儿子,她对这四个孙子也算喜爱,只是总差了那么一点感觉。再后来孙子们三岁时就被送到皇子院生活了,难以见到,感情也就那么淡了。直到姣姣出生那一年,宫人带着一脸喜气的来景阳宫,说太子妃生了一个女孩,那一刻她的喜悦是无以言表的。满月时她随着皇上到东宫看望,第一次见到那包裹在襁褓里的粉粉嫩嫩的婴孩,她觉得她的爱在那一刻全都给了这个孙女,包括曾经分散在太子身上的那些爱。她是如此喜爱这个孙女,只想把她能给的一切都给她。“姣姣,魏家公子虽有心上人,但他是一个很不错的人。但从才德上而言,也是皇城的贵家子弟中的佼佼者,从武艺而言,他也是个能护住你的人。”余帘肯定的说:“你相信皇祖母的眼光,皇祖母看了一辈子的人,他不会有错。”“皇祖母,我知道了。”“魏尧虽人不坏,但魏家的人你皆不可信任。魏棕和他那两个嫡子,都不是什么善茬,野心极大。如若不是没有证据,我都觉得魏家父子有谋逆之心。”一句谋逆,使得楚仟泠错愕的抬头看着她,皇祖母这人鲜少接触外面的人,怎么会下如此定论?余帘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安慰的说道:“我没有打探政事,只是从皇上登基上位时,那魏棕即刻弃武从文,从护国大将军成为了楚国丞相,原因为何?不过是皇上对他的提防之心就会降低,毕竟能威胁到整个王朝的兵权不在他的手里。但谁又能保证拿着兵权的将军和丞相没有勾结?从前多少个王朝不是因为朝臣勾结而灭亡的。”楚仟泠喉结轻轻滚动,干涩的说:“皇祖母为何不告诉陛下?”余帘自嘲一笑:“我又何尝没有说过,后果不就是如今这般局面。皇上觉得我在诋毁君臣关系,觉得我干涉太多。他从不再理会我的言辞,到如今再不来见我一面。”“皇爷爷他……”“自从我称病,陛下一次没进过景阳宫。我又何尝不明白,容颜衰老,圣心不再而已。只是我恨呐,恨陛下年老昏庸,分不清人心,整日流连在那些莺莺燕燕中,不理朝事,使得现如今整个楚国内腐外败,岌岌可危!”越是想着皇上近些年的作为,余帘眼前一片发黑,胸口一闷,腥甜自喉咙而上从口腔喷涌而出。一时间耳朵轰鸣,只听得姣姣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嘶吼:“来人啊!叫太医!”————————————五月“皇后崩逝!”宫里的传唤太监疾跑于皇宫的各个角落,告知立于中宫的那位娘娘于此时此刻归天。一路上跪满了宫女宦人,各个低垂着头哭泣,也不知多少人是真心又有多少人是假意。中宫娘娘还是没能坚持到六月看她孙女的那一场婚礼,四月下旬,中宫娘娘的病况急转直下,坚持到五月初,还是倒在了楚仟泠的怀里,闭上眼之前,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她说:“我终于从这里解脱了。姣姣,其实你不嫁皇家人,皇祖母是最欣慰的,在皇家……太累了……”最后一刻,余帘仿佛还在和皇上赌气。在传出病重时,皇上每隔几天便来看望,可她总是以怕将病气传染给皇上为由,死活不见。所以到了最后一刻,楚仲也没能见到这个陪了他一辈子的正妻最后一面。看到平日里威严不近人情的皇上站在皇后的灵柩前落下那珍贵的眼泪,楚仟泠想,其实皇爷爷心里还是有皇祖母的存在吧……作者有话要说:妈妈呀,离十二点差十三秒把这张更新了,我太难了!!!不过今天更新得有点晚,对不起一直看的小可爱们了,对不起嗷,给你们鞠躬!———————————————————————来个小剧场某日魏尧得知自己被小舅子们说自己是小白脸,凑在铜镜前左看右看。媳妇走过来问:“你一个大男人整天照镜子干嘛?”魏尧反手抱住媳妇:“媳妇,你看我的脸!”姣姣一脸疑惑的看着他的脸:“你的脸怎么了?”魏尧哭丧道:“我的脸这么黄,小舅子怎么说我是小白脸?”“噗!”姣姣一脸怀疑,她莫不是嫁了个傻子!第13章 (已修)皇后崩逝,皇上悲痛万分,念其在世功德,谥号孝元皇后,葬帝陵待皇上崩逝后与之合葬陵寝。国丧一年,在此期间,国人不可嫁娶,不可考官,不可做官。正因如此,还未成婚的两个人,婚期又给推迟了。皇后入葬后,楚仲就找了太子和丞相在御书房商议了此事,确定婚期推迟至国丧结束。只不过——楚仟泠眼皮乱跳地看着晃荡在眼前的这个人:“你怎么在这?”魏尧冷笑着摊手:“公主大可去问皇上这是怎么一回事。”素昔走上前在楚仟泠面前说:“殿下,皇上的意思,在国丧期间让魏公子先来公主府熟悉熟悉,多走动,有助于培养您和魏公子的感情。。”素昔本应该随着主子一同殉葬,因得余帘临终前的最后一道懿旨,她让她和小李子留了下来侍奉在楚仟泠身边,余帘总归还是放心不下她,留着两个值得信任的人在她身边,她才能放放心心的离开。两个没有感情的人这么看着就能培养出感情了?她也不知该说皇爷爷英明,还是说他头脑简单了。深呼吸几口,她真是说不出来什么感觉。但传了口谕,也只能让人串门子了,还好只是几天,忍忍就过去了。她忍,她一定能忍住!眼不见心为静,转过身回了屋子。五月的天已经渐渐热了,在屋子里呆着还有人给自己扇风,何乐而不为?外面有小李子指挥,素昔就叫着琐灵进去侍奉着。素昔是宫里的老人了,十五那年就在中宫娘娘身边侍奉着,从打扫院子杂物的外侍宫女一直坐到贴身的掌灯姑姑,她的能力是极强的。素昔静静地站在那,一句话不说,挺直腰背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饰物只等待着主人下令。与一直在楚仟泠身边献殷勤的琐灵成了最为鲜明的对比。楚仟泠也说不出来,她不知道对素昔是什么样的感情,素昔对自己又是什么样的感情。或许她的心在中宫娘娘最后一口气呼出来时就随着一起下地了。她准备服毒殉葬时,皇后的一道懿旨将她留了下来,她能懂的,现在的素昔只有一具躯壳,奉行着皇后下的最后一道命令尽心守候在她的身边。“素昔,你若是不想呆在公主府,本宫可以允你出宫生活。”想了许久,楚仟泠还是觉得,将她这样强留在身边也不是个事儿啊。素昔自中宫娘娘去了之后一直面无表情的脸,此时一片空白,似乎没能理解她在说什么。呆愣片刻才张嘴:“啊?”楚仟泠第一次没有以主子的姿态笑看着素昔,也不急,就支着脑袋等她的回应。半晌素昔双膝跪地匍匐在地上:“禀殿下,娘娘要奴侍奉您,直到生命终止的那一天,所以奴不会离开。”“……”素昔低垂的头只看见鹅黄色的裙角,是楚仟泠今日服饰的颜色。她从软塌走下来,定定地站在素昔面前,眼里一色平静的说:“素昔,你抬起头来,看着本宫的眼睛。”素昔心间一颤,慢慢的抬头,直视着她那乌黑的瞳眸,那双眼睛是那么的纯净,不带一丝杂质。楚仟泠问道:“你看着本宫眼睛,你是真心想要侍奉在本宫身边吗?本宫不需要所谓的皇祖母的懿旨,因为这些所谓的圣旨、懿旨留在本宫身边的人太多了,多到本宫都厌烦了。要还是因为皇祖母,那你大可殉葬,本宫不需要一个没有心的躯壳!”没由来的,素昔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娘娘一心一意要护住这个在外人眼中嚣张跋扈的汝阳公主,有那独属于皇室高高在上的脾气,却为人通透,不愿参与那些似有似无的宫斗。想娘娘活了一生,在那尔虞我诈的后宫劳累一生,落得一个陪在身边的人也只有殿下一人,何其清苦!素昔垂下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奴愿终身侍奉殿下,致死无悔。”那一刻紧揪的心,肌肉松弛下来。楚仟泠眼里染上畅快的笑意。————————————京城有一家名爵天下的酒楼——风雪,酒楼矗立于京城中央街道,四层塔楼华奢高大,一到夜里灯笼高挂,来往的人里都不免会在此楼前停驻,眼里总有希冀想进这高楼一望,却不敢进去。这不是寻常百姓可以进的地方,门前高挂的牌匾便写着只接待贵客高官。魏尧拿着折扇进去时,左家两兄妹早已在里间听戏等候。戏伶在台上捏着嗓子,曲声悠扬婉转,声声尽在人心。魏尧不懂戏曲,也不爱听,但这楼里的戏伶定然也是皇城绝品。高叹低吟之间,情到深处,曲中的牵挂如长袖若即若离,唱者越唱情境越悲切,听得台下的人都频频抹泪。听了老半天,魏尧总算知道这讲了一个悲情故事,嗤笑一声走去找那两兄妹了。听到门外有动静,左肖转头轻笑一声:“哟,现在可真是难见你这大忙人一次。”魏尧坐下,静等左肖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可不是,马上就得与这皇城的小祖宗结为夫妻,能不忙?”左娉一个转身,眼里氤氲的看着他,就快要哭了。“魏尧哥哥真的要去楚仟泠为妻?”沉默片刻,魏尧向她保证:“娉儿,你等我,再等我一段时间,我一定能将这婚给退了,届时我就娶你,好不好?”左娉气哄哄地扭过头:“不好!我要你现在就娶我。”最后一滴酒倒在酒杯里,发出细微的难以听到的响声,摇晃着空了的酒壶,左肖提着酒壶递给左娉:“娉儿,酒没了,你去给我们打一壶上来。”“打酒叫店小二不就好了。”左娉疑惑。“哎呀,这酒楼生意火热,人店小二都忙不过来了,你就当行行好,屈尊跑一趟?”“好……好吧。”他都这么说了,左娉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屈尊跑去打酒了。总算支开这个烦人精,左肖才收起那调笑的面容:“昨些日子,丞相在人口市场买了百余个青壮男子,但这些人入了相府都不见了踪影。”“嗯。”“你知道?”端起酒杯,灼辣的酒顺着喉管入了胃里,像着了火一样瞬间烧了起来:“那天我和父亲一同去的,他在培养死侍。”“噗!”刚入嘴的酒被左肖喷了出来,“死侍?丞相是怎么想的?”魏尧笑了笑:“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左肖沉默了,他这话的意思,应该是知道了一些什么内情,他也不再掩饰,直接说:“想好了?”“嗯,”魏尧点头,“只有这样,我才有可能娶娉儿。”魏棕为什么要带着他一起去人口市场挑人,不过就是要将他也拖下水,若最后的结果成功了,他能分得一杯羹,若失败了,他也别想逃脱。————————————用过晚膳,天际一抹红将洁白的云彩都浸染得通红,霞光将楚仟泠的身影裁剪的冗长。渐渐的太阳那耀眼的光芒慢慢变浅,不再如白日里那般刺目伤人。不过多时,太阳隐在天边,黑夜降临,星星点点的白光将漆黑的夜空点缀,似钻般耀眼。一直未见应偏院休息的人有所动静,招来站在不远处的小宫女:“魏尧人呢?”小宫女惧怕这位殿下,头埋得极低:“回……回殿下,魏公子申时用了膳没带一人独自离开了。”“哦?他倒是自觉,知道本宫见他心烦。”抠着护甲,思绪一转,对候在不远处的琐灵吩咐道:“备车。”琐灵走上前来:“公主这是要?”“本宫在这府里呆腻了,出去走走。”琐灵目光微动:“是,奴这就去准备。”楚仟泠换了一身极为平常的衣衫,看着和平常富饶的商贾家的大小姐一般无二,临门一脚素昔从里间拿了金丝素肩给她披上:“殿下,夏日热气湿重,夜里有些转凉,还是披上素肩免得着凉了。”由得她给自己拴好前襟的衣带,眼里蕴过一丝暖意:“还是素昔贴心。”“殿下过誉了。”琐灵转过眼眸看着泛着光晕的主仆二人,眼里晦暗不明,自从素昔姑姑来了,殿下对她也就不冷不热的了。临走前,素昔还嘱咐她一声:“琐灵,出门在外一定要顾好殿下的安危。”心里嗤笑一声,面上还是笑着回道:“素昔姑姑多言了,奴随行,自然是会照顾好殿下,您放心就好了。”“如此便好。”一声姑姑让素昔心里有了一丝异样,希望是她感觉错了。有琐灵陪着,素昔没有亲自将她送到门口,回去给她收拾屋子。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楚仟泠余光瞥了琐灵一眼,那丫头低着头,交叠的双手捏得死紧,都勾勒出了红纹。“琐灵,你对素昔可有什么不满?”琐灵眼里的光一闪,否认道:“没有,素昔姑姑很好。”“可你明知道她不喜欢别人叫她姑姑。”素昔一来就是公主府的掌灯大姑姑,在训诫下人时楚仟泠无意间在一旁听到的,她那时就说不希望任何人在叫她时加上姑姑二字,包括琐灵在内都听到了,可今日琐灵却仿若没有听到过一般,直呼了姑姑,这个中含义可就有些难猜了。琐灵脚步一顿,复又跟上:“奴只是想表现对姑姑的敬意,并没有其他的意思。”楚仟泠面色冷淡下来,不再多说,只心里道,希望如此——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更新第14章 (已修)自从搬来了公主府,她的活动就不再受限制,只要有时间就可以出去转转。今天也不知是有何牵引,楚仟泠掀开车帘对车夫说:“去人口市场。”“是。”车夫一牵马绳,使着这马车与原要去的地方相反而走。人口市场人多口杂,还未到进入的路口,远远就听到那喧闹的声音,马车行到人少的地方,马车对厢里坐着的人说:“殿下,前面就是人口市场,不允马车驶入。”楚仟泠倒也利落,掀开帘子就走了下去,就邀着琐灵一齐进了人口市场。一进人口市场,画面顿时污秽起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各色各样的人都被关在笼子里,这些都是鳏寡独,要么家里无人,要么家里穷得养不起了被送来典卖。女的姿色好的可以卖个富人家做个侍妾什么的倒也过得舒坦,姿色稍差的就只有为奴为婢的份。男的青年健壮的有劳动力的倒也好卖,至于一些干不起活的老头子都只是摆在那供人赏玩的。有些贩子为了更加吸引人,将他们的衣物都剥除了,只剩光、裸的身体,白花花一片供人观赏,男女都是如此。女子羞涩,在铁笼里却又什么都遮不住,只能用纤细的手勉强遮挡一下;聪明的还知道坐下将私密的地方盖住,可在黑心贩子前这些小动作又有什么用,不一会就让棍棒打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泪珠挂在眼角看得楚楚可怜。都是些可怜之人……“既然觉得这些人可怜,那小姐为何不将这些人全买下?”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楚仟泠这才知将心里的话呢喃出来了,还让人给听见了。转身望去,目光微微凝住,来人穿着青衣,手里拿着一把常用的折扇,可不就是那日在上浮寺后山小道上遇到的左家公子左肖。左肖见到她的容貌也是一愣,这怎的与那日见到的俊俏公子长得极为相似?莫不是……倒是楚仟泠坦然一笑:“左公子,许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