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作对归作对,有些事情她还是得管,无论如何她都见不得楚仟泠受此番委屈。长剑横于身前,李苑剑眉锋利,“让开!”“李三小姐,您别为难小的们啊,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士兵一脸怂样,与方才的不屑是最鲜明的对比。他们原也只是以为李苑独身一人来没什么好怕的,可谁知她将镇国宝剑带了来,这下他们想出手也没法出手了。否则伤了持剑的人,可不只是他们一人,而是九族连诛,总不能因一人罪过去害了全族的人不是?见他们久久不让,也不顾孩子是否会伤者,挥手砍了过去。士兵们也是无可奈何,总不能和她拼个你死我活,急急忙忙止住李苑的动作,为她开了门。“如此轻易就将人放了进去,魏公子若是知道,我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那有什么法子,李三小姐拿着剑,我们也是无奈啊,实在不行就去向公子请罪吧,总比诛连九族好。”“也是,就这样吧。”士兵郁闷的话语随着风沙渐起散在了空中,掩盖了渐渐关上的朱红大门。——楚仟泠歪躺在贵妃榻上,一手拿着前几日得来的民间话本子,不翻页,眼睛珠子也只盯着本子上的一处凝望。她这几日也是浑浑噩噩度日,哪也去不了,也不知道能做什么。拿个话本子来看,也是看之无味。李苑推门走进来就见她这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顿时怒火中烧,走过去一把拽了话本,“楚仟泠,你看看你,这才多久啊?都变成什么样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哪里还有一点公主的样子!”楚仟泠抬眸看过去,才发现不是阿庸,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声音干哑,像几百年没喝过水,又像锯子锯在干木上,“怎么是你啊?我还以为是阿庸呢。”李苑皱着眉,有些心疼,她原来是个多么意气风发的人啊,要什么有什么,哪里像现在这么狼狈。“嗤,公主的样子?那是什么?与我有关吗?我姓楚,而现在这个皇城马上要姓魏了。以后,什么皇家,什么公主,都与我没有关系了,不是吗?”楚仟泠干裂的嘴唇撕开一个口子,渗出的鲜血印在她的唇上,可怖又阴森。李苑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人了,她失了锐气,没了勇气,不再是与自己斗嘴的汝阳公主了。心里骤然失了一种依靠。李苑想起来时路上,商铺皆关,路上也没有人摆摊了。所有人都是足不出户的样子,都在自己的宅子里装死。她那时只是觉得,可能是因为要改朝换代了,人们有些害怕,毕竟有且仅有的史书中所记载的,每一次改换朝代时,都会血流成河,这无可避免。可这一次太过于平静,没有任何战争,没有血腥。也不能说皇帝昏庸,而是这整个皇朝都开始颓靡。以致于魏棕不用耗费太多的人力就能占据这庞大的国家。逼宫只能算是一片树叶落进了湖里,掀不起波澜。在没人知道的时候,这逼宫就已经完成了。所以啊,这些人,只是在惶恐,从前的生活过得太好,接近于奢靡。若是皇朝改换姓名之后,他们的生活质量会不会有所改变罢了。总而言之,就是从惶恐中延伸而出的悲戚感。扶稳楚仟泠娇弱无助的臂膀,李苑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姣姣,你一定要振作!”楚仟泠迷茫地望着她,她要是没有记错,这是李苑第一次叫她的乳名,“怎么了?”李苑脸色沉重,难以开口。可有些悲伤的事情还是得告诉她。“宫里的事情你知道吗?”楚仟泠点头,“魏棕控制了我爹,把持朝政,对外宣称皇爷爷昏迷……”还未说完,见李苑脸色有异,楚仟泠微滞,犹疑道:“难道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什么?”看她一脸不知所措,李苑知晓有人在阻拦这些消息。可这么防着又有什么用,该知道的她早晚要知道。而且,有些事情越晚知道,对她的伤害其实越大。吸气又呼气,不知来回几次,李苑才沉重的说:“太子和太子妃……已经没了……”一时间天旋地转,楚仟泠摇摇晃晃的跌坐在贵妃榻前,磕到了腰也不觉着疼。楚仟泠不知道她的嘴是怎么张开的,只听见从嗓子里传出的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李苑见她这般模样,眼眶也渐渐红了,侧过身不知该怎么面对。——太子离世后的第二天清晨,宫里传出了一纸诏书。是为‘昏迷’的皇帝的禅位诏书。上写:朕在位四十载,闻天命之于德。晓吾在位未有所得,也无献迹。古时,尧传舜,舜传禹,适其时宜也。今,天厌吾楚,以变告。楚有丞相魏实乃大幸,弗信天命,格德有哉!今踵旧典,禅位于丞相魏,以庸布告尔。上印皇帝玉玺。——太子拿瓷片划伤脖颈之时,从未想到,魏棕此人会阴损到如此程度。死前,无论如何他都不曾答应魏棕,以皇太子的身份,给魏棕一手拟写的禅位诏书印上玺印,再在魏棕的登基大典上念出。这有违子德,有违孝义。但他又无可奈何,魏棕收了他所有能伤人也伤自己的东西,可却忘了,一杯茶盏就是最好的力气。拿着锋利瓷片时,他曾有过一丝犹豫,如果他死了,妻子怎么办?姣姣怎么办?可大义当前,他总有太多不舍,最后也还是决绝的划上了脖颈,只要他死了,魏棕就没有办法再利用他去宣读禅位诏书,他那想要免除一切孽障顺利登基的打算也就破灭了。当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时,他见到魏棕一脸遗憾的蹲在他面前,“啧,殿下,你总是这么傻。臣很早以前就和您说过,做一个太子,一个储君,脑子一定要聪明。”“你以为,死了就能打破我的计划吗?真是痴心妄想。”渐失的触感,感受到一阵冰凉,魏棕将玉玺塞在他无力的手里,再拿过诏书,重重按了下去。楚中华眼里满是愤怒,可已经戳穿喉咙的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挣扎。上滑的眼睛见到了刚刚赶回的骠骑将军。原来,是这样……魏棕召回苏成立,无论他是否愿意在诏书上印下玉玺,只要苏成立在,魏棕自己在诏书按下玉玺也是可以。苏成立是功臣,他对外宣称,没人会不信。只是这一番下来,楚中华真是死不瞑目,而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们,也就很难幸免于难。血逐渐凝固,楚中华的气息也微弱近无,直至不在起伏。魏棕抽出帕子擦干净靴子上不小心沾染的血渍。转身时见到楚中华睁着的眼睛,魏棕心里膈应。蹲下身,手上不自觉抹上他的眼睛,有些迟疑,似乎舍不得那双曾经神采奕奕的眼睛。再起身,楚中华眼睛已经阖上。而魏棕不再顾念。作者有话要说:额,忘了说一声,由于不太会写文言,禅位诏书是仿照北朝元西魏恭帝禅位诏书所写,出自百度文库。写的不好请担待,么么哒第50章李苑在公主府呆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从楚仟泠寝宫出来时,身上多了一件来时没有的披风,将她整个人包裹的严严实实, 她还低着头, 只有从正前方才能看到唯露在外的眼睛。若不是手里提着来时的震慑所用的镇国宝剑,士兵们都认不出此人是李苑。他们来不及细看, 李苑如一阵风从身边走过。人走了很久以后,一士兵才问同僚:“欸, 你记得李三小姐来时手里拿着披风吗?”同僚傻憨憨的挠着头, “应该……应该拿着吧,我也不记得了。”士兵还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 侧身往公主府望了一眼,可惜殿下的寝宫在正殿之后,他也看不出什么来。马车平平安安离开公主府,纤细如葱的手指才敢伸出, 掀开头上的遮掩,露出的脸与李苑有七分相似, 却没有李苑的凌厉艳绝。楚仟泠长呼一口气,掀开车帘望了一眼远去的公主府。——李苑与她道清这段时间被掩埋的事情, 出乎意料的, 她除了一开始的那一阵的失魂落魄,之后表现得尤为镇定。李苑这个局外人都比她伤感得多,也正因如此, 李苑才更为担心。楚仟泠转动手中已经凉了的茶盏,沉默良久才对李苑说:“阿苑,我想进宫。”像石子掉进池子,掀起偌大波澜, 李苑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后只化为一句:“你疯了?”这时候选择进宫,无异于是找死。况且,先别说进宫,仅仅只是从公主府离开都是莫大的问题。楚仟泠料到她的反应,轻飘飘的说:“阿苑,我想好了。”前世太子和太子妃是以前朝余孽的身份被压上刑场,无论怎么说,魏尧那时让她见到了他们的最后一面。虽然那时是心如死灰。这一世,她还没来得及,一切都已经发生。她连爹爹和娘亲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就已经是天人永隔。既然人已经不在了,那她总得去灵柩之前给父母磕一磕头。拉住李苑的手,楚仟泠恳求的看着她:“阿苑,我需要你助我。”不用楚仟泠多说,就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李苑已经猜到她的计划是什么。无数劝解的话哽在喉咙,李苑设想过,要是如今的一切发生在她身上,她也会如楚仟泠一样,做出同样的决定。这个决定是无论生死。计划里唯一的障碍,等她们谈话完毕,从床榻后的高柜中跳了出来。楚熙毫无力气的手拉住,“姣姣,你不能去……”眼里流光易转,盛满了哀求。宫里的所有都被魏棕把控,此去,她顺利进了皇宫,那只是死路一条。“三哥,对不起。”楚仟泠一个指头一个指头扳开楚熙缠在自己手腕上的手,“这一次,我想遵循自己。不想自己再一次枉为人女。”“爹让我带你走……三哥不能食言……”楚熙像是呢喃细语。他如何不知道她,从小就是个倔强的性子,劝不了。那句承诺,也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三哥,真的对不起。”后颈上受了一击,楚熙的意识渐渐麻痹,最后看到的只有李苑冷酷无情的脸。李苑将人放倒在地,让楚仟泠坐于梳妆台前,直视铜镜中的自己。“姣姣,你从现在开始就是我,而我是你。”李苑的手仿佛是上天所赐,轻轻挥动之间,楚仟泠仿佛变了一个人,若是在远处看,她和李苑就是一个人,只有在近处才能发现一点点瑕疵。她们之间的神韵不同,李苑是那种冷艳型的美女,而楚仟泠虽然平日里仗着身份霸气惯了骨子里却是一个软美人。嗯……现在已经只是个软美人了。——翌日楚仟泠披着暗蓝色的披风离开时,阿庸阿花两姐妹还在熟睡,倒是李苑迷迷糊糊坐了起来。“要走了?”“嗯。”“一路平安,我等你回来。”“好。”……“阿苑,我哥……就拜托你照顾了……”不论是现在还是以后。谁知如此煽情的时刻,李苑睡眼迷蒙的打了个哈欠,“知道了,知道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啰嗦?还有,我是有夫之妇,照顾你哥几天是可以,以后可不行,于理不合。所以还是得你亲自照顾,知道不?”楚仟泠沉默片刻,不打算再理她,转身就准备走。“哎,等会儿!”一脸不耐的转身,她都要抓狂了,“又怎么了?”“把我家的宝贝带着走,也能顺利些。”楚仟泠抬眸看了眼桌上冷冷清清放了一夜的镇国宝剑,毫不犹豫的抬起素手拿着走了。她和李苑没什么需要客气的。马车上,揉着酸痛的手腕,楚仟泠一脸不忿的踢了一脚孤零零放在脚边的剑。这什么铁铸造的?重死了!车轱辘的声音想了约莫半个时辰的时间,终于停下时,楚仟泠以为已经到了东玄门,掀开前面遮挡的帘子一看,确实到了紧闭的东玄门之前,只是有一个不想见的人。宋易见到她也愣了几秒,张嘴问了一句:“阿苑?”随后又有些迟疑的说,“不,你不是阿苑,你是谁?”“宋侍郎觉得呢?”楚仟泠浦一开口,宋易便知道了,却不曾跪下行礼,“殿下怎会在阿苑的马车上?”“本宫还想问宋侍郎怎么会等候在这。”楚仟泠冷哼一声,一直呼出灼烈的鼻息。难不成是她的行踪暴露了?可看宋易这样子也不像啊。一双贼亮的眼睛盯着宋易上下转溜,察觉不到一丝的怪异。“阿苑说见了殿下以后,想去宫里见见逝去的太子的太子妃,让臣在今日巳时等候在这儿,陪同她一起前去。”宋易答得倒是极为坦然,面色平静得很。楚仟泠则没了那淡定的气质,气息有些急躁。原来李苑是早已谋划好了一切,放了一个没有鱼饵的鱼钩,只等她这条傻鱼上钩。——阿嚏——李苑声音颇大的打了一个喷嚏,不知是刚刚那阵强风的缘故,还是有人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想念她又或者是说她坏话?转头看了一眼被绳子捆在墙角的楚熙,李苑很欠揍的说:“容郡王,就委屈你在这儿呆一会了,等她回来我就放了你。”“唔!唔!”楚熙嘴里还塞了一嘴棉布,什么都说不出来,满脸的憋屈。任他在此处乱叫,李苑走出去依在门框上,天色正好,已近午时。“宋易应该接到她了……”——两只紧握的手,温度相传。楚仟泠总觉得有些不舒服,想要挣脱。宋易淡淡看了她一眼,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臣与阿苑一直都是这般牵着手一起走,若是不牵,恐他人发现异常,还请殿下担待。”挣扎的手顿住,楚仟泠平视前方三丈高的城门。吱呀一声,玄黄色的拱形高门由内而外的打开,一眼望去,都不是她熟悉的面孔。着深黄甲胄的士兵整齐划一的走出,脚下气势震天,与从前的禁卫军简直是两个模样。为首的黄丞卫走上前,手里的剑出鞘,直指来人。“你们是何人?”“我是侍郎宋易,携妻子李苑前来宫里参拜两位殿下的丧仪。”在楚仟泠发话之前,宋易向前跨出一步,给黄丞卫出示前些时日李苑给他的晋国公府的令牌。为首的左右翻转令牌,瞧了瞧花纹是否为虚,而后便恭敬的还给了他,“原来是李三小姐,是臣等失礼了。宫中严禁外官及夫人们私带利器,还请小姐将镇国宝剑交予臣,待您从宫里出来便归还给您。”拿着剑的右手有所迟疑,但这条宫规一直存在,她也并未多想,抬手交给了黄丞卫。黄丞卫说道做到,即刻侧身让了一条恰能让他们通行的路。再回这两丈高的城墙围成的皇宫里,没由来的感受到了一种压抑,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压迫着她的胸膛。她和宋易每经过一个宫殿便会换一批侍从跟随,唯有人数不变,十二人。魏棕是真怕有心怀不轨之人捣乱,阻了他称帝的计划。魏棕的继位典礼,设了一个好日子,二月初一,离现在还有三月余。不过朝堂之上的人已经被他给换了七八成,只要是不支持,对禅位诏书怀有疑惑之人都被处以妄议之罪,而后他又选了一批人,唯一共同处——这些人都只忠心于他,并愿尊奉他为新皇。比如左娉的父亲,原来的被贬的御史中丞,如今一路越级,登上和魏棕当初一样的万人之上的丞相之位。很多原先便拥护魏棕的人都得到了提携,可在这些人之中,却少了一个最应该出现的人——那个原本她就有所怀疑未死的司左。不过,司左是为宦人,也的确不能为朝堂上的人,最多只能成为魏棕背后的强者。走了很久,这段路程可能算是楚仟泠走过最长的一段。没有多久之前,她还可以坐着皇爷爷御赐的步撵行走于这皇宫的弯弯绕绕,如今却只能自己动脚,一举一动还得受人看管。长袖之下的手紧紧捏了一下,而后又轻轻的松开。她面上看着没有任何波动,娇弱的手掌心已经被尖利的指甲戳破了皮渗出血丝。临了,看到刷着金漆的东宫两个大字,楚仟泠还没来得及有所异色,前行的动作就被一柄精致的扇子揽住。“欸,这位夫人,怎么看着那么眼熟?”第51章冷。这一刻是身处最北部被风雪吹灌还没有东西取暖的那种冷。浑身上下温热的血液仿若凝固, 楚仟泠僵硬的转头向右边望去,是那个她恐惧了一辈子的人。她至今都还记得童年时的那份阴影,那种被人追杀的痛楚。虽然并不是因为追杀她。可好在, 待她年纪长了些, 司左因豢养死侍做一些让人闻风丧胆的血腥事,触碰到皇帝的底线, 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被处死。——司左歪头看着眼前人,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 可又的确不认识。兀自出手之后, 见到女子迷茫的眼神,有些尴尬的收回手, 空闲的手掩饰一般抚上自己已经半白的发鬓。感受到手里的握着的手越来越冰凉,宋易偏头看了她一眼,随后上前一步将人挡在了自己身后,对司左恭敬道:“司左大人, 您与臣的妻子见过?”司左眯眼仔细瞧了一瞧,确实没有看出不妥, 打开山海合扇,咳嗽一声侧身让开, “没有见过, 是鄙人眼拙,李三小姐还请见谅。”楚仟泠微微屈膝,低垂着眉眼, “无妨。”嗯?这声音……司左扇扇子的手不可察觉的停顿了一下,瞧着两人相携进去的身影,心里的猜疑愈发深重。若只是看着那女子的面貌觉得熟悉,倒也无所谓, 毕竟认错了人,又或者是因为那人气质和他熟悉的某人相似都是有可能的;这连声音都胜似熟人之音,那真的是太过巧合了。面貌可以作假,但是声音不能。——离远了些,来自司左身上那无形的威压总算悄然散去,楚仟泠像在水里闷了许久,刚得以浮出水面,大口呼吸着。冷静了许久,脑子里一直在回想刚刚的画面,悬于殿门正中的镜面因阳光,发射出一道光线从她眼前晃过,她总算想起何处有些奇怪,被宋易捏着的手紧了紧,惹得他疑惑的转头看了一眼。“宋易,你还记得司左?”“殿下,司左大人曾是先皇身边最有权的宦人大监,即使臣那时年纪小不能随父亲进宫,但司左大人的名号也是听多了,耳熟能详不是?臣还在刑场上见过他一次,至此不忘。”宋易从没有见过那般的男子,虽然司左缺了一条‘腿’,而且是着囚服一身狼狈的被他瞧见,但那股子阴柔中兼具一点强势的气质牢牢将他吸引。他不是断袖,也不好断袖这口,却不妨碍他将司左作为一个信仰。即使这个信仰并不正统。那时他真的遗憾,这样一个人死在了不明不白之中。还好,他又‘活’过来了。一直沉浸在回忆中,他都没有发现站在他身侧的楚仟泠脸色愈发难看,直到掌心传来刺痛,宋易才猛然回神。条件反射般松开她的手,定眼一看都已经开始渗血。“嘶!”不多时,伤口吹到风,开始抽痛。疼得宋易一直在倒吸凉气,“你干什么!无缘无故掐我!”空气中的尴尬使得都不再起风,宋易讪讪放下手,像个僵、尸一咔一咔的抬头,眼里的恐惧已经呼之欲出。“殿……殿下,臣失言,臣失言。”嘴角溢出冷笑,楚仟泠都没眼再看他。瞧啊,这是个多么胆小的男人。她都已经不再是公主,他依然怕,怕她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宋易啊……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们一起逃亡时追杀我们的那个人是谁?”“啊?”脑子一时转不过弯,卡住了。半晌才明白她在讲什么。“哦……哦,臣记……记得啊……是,是……”“是谁?”那张嘴,张张合合愣是没有说出一个人名。笑容越发广泛,就像止不住一样。笑着笑着,楚仟泠眼角都有了一颗珍珠。“是司左。”只三个字,让宋易刷一下白了脸。“没关系,时间久了忘了一个人也是可能的。”收起笑容,楚仟泠眼神愈发冰冷,看宋易就像是一个陌生人。“最后一个问题,你还记得那夜在那间破屋子里,你给了我什么?”若刚刚只是让他心惊肉跳,此刻这个问题直接将他逼上了绝路,双脚站在崖边,只要楚仟泠再多说一句话或者一个字他都可能掉下那万劫不复的深渊。眼见宋易认命似的阖上眼睑,楚仟泠自嘲一笑。“你不是那个人。”什么约好长大嫁给他,而他娶她?连宋易这个人都是假的,那曾经的所有诺言又有哪句是真的?为什么要告诉她一个别人的名字,耍她真的就这么好玩?还是看她太天真,想要捉弄她?可那时男孩背后的温度,为她受伤时流出的血都像是再一次经历,一帧一帧出现在她眼前。一时间,楚仟泠有些分不清幻境与现实。前世也有一个救她的人,而那个人也的的确确就是宋易,一直到她死在深宫之中都没有变过,为什么现在变得不一样了?这个人不是宋易她又该去什么地方找这么一个混迹在茫茫人海中的虚影?哦……她忘了,她已经没有任何时间去寻找了。——时间线前进,楚仟泠终于回神。宋易还站在她的身侧,一刻都未曾离开。宫女掀起的白帘后面,露出两位殿下的棺椁,楚仟泠撇开他伸过来的手,声音如高山之巅的雪,冰寒刺骨,“我自己一个人去,不用你陪。”走了几步,楚仟泠才听到他在身后几不可闻的说了一句——“臣曾喜欢过殿下。”很久很久以前。楚仟泠嗤笑一声,没当一回事。都不是那个人了,喜欢没喜欢过又与她何干?——仅仅离开了两三日的时光,魏尧再回公主府,一切都不对劲。即使被软禁也依旧每日叫人打扫院子的楚仟泠到点了也呆在寝宫里,没有一点声息。总是小偷小摸去厨房拿东西给楚仟泠的阿庸也尽职尽责的守在她的寝宫门外,探头探脑的不知道在查看什么。只有阿花还正常,按时拿着花壶给一批名贵花种浇水。侧头问白参:“白参,你有没有觉得这公主府有些奇怪?”白参哪里看得出来,站在高处,底下的人都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他摇头道:“公子,并无异常。”听他这么一说,魏尧也觉得自己有些多想。正准备拉着白参出去办事,余光瞥见守在正大门处的士兵在那探头探脑。一个跃身,魏尧脚尖轻点地面,稳妥的站在那儿,对着士兵招手。拗不过心里那份执念,这个士兵终于找到魏尧说出他心中的那份疑惑。完整听完之后,魏尧脸上大变,冲着楚仟泠的寝宫疾步走去。作者有话要说:卡文太严重了,对不起~第52章李苑手中轻轻划在眉间的线笔, 在魏尧推门的那一刻放在桌台上的原始的位置。眼睛微微转动,眼中柳波烟雨,好不妩媚, 只可惜这妩媚中带着丝丝杀意。脚下一顿, 魏尧眉心出现两条很深的沟壑,眼前人和心上人几乎完全是一模一样的, 可只需一眼,魏尧便知道这个人不是她。既然不是, 手中的剑便不必顾忌。“李三小姐, 你来公主府让姣姣知道太子夫妇二人死讯,到底是何意?”眸中泛起深厚的寒光, 他总是猜不透李苑这女人到底是想要干什么。虽说,楚仟泠与她之间呈现在所有人面前的不合是假,可若说情谊深厚,他又不能完全看出来, 总觉得李苑眼中所深含的除却轻易还有许多复杂。垂落在耳畔的发丝引起痒意,曲起手指捞了上去, 李苑不着痕迹的笑了笑,“魏公子都不问一下我是谁?是了, 魏公子郎情妾意, 再加上有那个不知名的杂碎告诉你一些,也是能猜出缘由。”慢了好些的白参刚一进来,便感受到了两人之间那强大的飓风, 有一股强大的撕扯力,让他有一种痛感。摸着身上的鸡皮疙瘩,脚往后移了一寸,他想离开这个能杀人的是非之地。“站好了。”很明显, 这话是对白参所说。“是。”只看魏尧转动手腕,长剑入鞘,敛起了其上的寒光。白参冷不丁一个激灵,直愣愣像个木桩站在魏尧身后,一句话不敢说,连喉结都不敢滚动一下。他生怕这两人,随便其中哪一个看他不顺眼,就地将他了结了。“李苑,你让姣姣去宫里,到底是何意?”魏尧不理会她多少的无用之话,只在一直在重复自己最在意的那个问题。“我说,我只是告诉她太子夫妇之死,想让她去祭拜一下,好尽孝道。你信吗?”李苑拇指按在下唇,用劲划过,垂眸看着拇指上的殷红,嘴角勾勒出一抹邪魅。再抬眼,她的眼睛里只剩下冰渣,连最初的情谊都没有了。“你自是不信的,这我知道。”李苑端庄典雅的绕着魏尧一圈又一圈的是走着,感受着来自他身上那股越来越危险的气息,“好了,不逗你了。我让她顺利出了公主府去宫里呢,只是想让她认清一个事实。”“什么事实?”“她从始至终都认错人了,认错了一个不该认错的人。而这一个错误,对她毫无影响,对宋易和我,影响确是颇深。”“认错了谁?”“魏公子不知道从前的事?”精明的双眼上下打量一番,李苑语气中的讥讽愈发明显,“哦,那年少情·事,我们自尊心强大的公主殿下又怎么会告诉你呢?”脖颈上的青筋爆出,魏尧再次将入鞘的剑拔了出来,抵在李苑脆弱长而美丽的皮肤上,“李苑,别再拖延时间,我没那个耐心陪你耗!”“哟,这是急了?急什么呢,你再急也救不了她,何不听我说完呢?”李苑有恃无恐,青葱一般的手指搭在剑刃上,那剑不知被魏尧在磨石上磨了多少次,锋利无比。她仅仅只是轻轻触碰,都被划伤出了血珠。不过只是丁点大的伤口,于她而言也无大碍。信步走过,就像在自己的寝室,随手拉开梳妆镜前的一个匣子,按下里面暗藏的一个机关。‘咔哒’一声,匣子底部的隔层应声而开,露出藏在里面的东西。李苑食指勾住物什的红线,拧出来放到魏尧的眼前,晃得魏尧一阵心烦意乱。玉佩晶莹剔透,是玉中上等,仅仅望去就知这玉佩价值不菲。可身为皇族,此等玉佩太多太多,在楚仟泠的寝宫里发现本是不足为奇,可于魏尧而言,这玉佩就不只是玉佩那么简单,那是他儿时的一个梦,梦里有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买了两个包子,他们一人一个。——到了现在,魏尧还能清楚的记得,从小在济慈院长到识字知事时,他常常都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每日拿个小破碗也不跟随要饭的人群,独自一人蹲在街头人来人往的地方。他那时是为乞丐,却有清高之嫌,总觉得和其他乞丐一起就是自贬,而他自己一个人就是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