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别误会,我旧事重提,不是翻旧账的意思。”眼见司徒耀的满目失落,楚兰舟也会不忍心。楚兰舟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说道,“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忘了,当初说帮你收复四海,是有交换条件的。”“我记得,你说,你帮我收复四海,但要我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司徒耀听她这么说便松了口气。说着,司徒耀感慨道,“不过,四海未平,百姓也仍然未能过上舒心的好日子。看样子,我们当初的誓言,都没能实现。”“那就趁着现在还有力气,去实现它。”“……什、什么?”司徒耀一愣。“南疆。”楚兰舟言简意赅。“南疆地方虽不及西陵辽阔,但却充满了不确定。此番南疆王重掌权柄,内乱未平,正是好时机。”自信的风采。双眸熠熠,神采飞扬。司徒耀心头蓦地一抽,钝钝生疼。他伸出手,却又因为胆怯,默默地缩了回来。“那你,想怎么做?”“我想去南疆。”楚兰舟直截了当。司徒耀愣了愣。好一会儿,司徒耀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道:“你如今身为贵妃,以你的身份,就连出宫一趟都容易惹人非议,要如何去到那么远的地方?何况,你身子还不好。我不同意。”楚兰舟皱了皱眉,问道:“那陛下是担心臣妾的身份不方便,还是担心臣妾的身子不好不适合出远门呢?”“……”司徒耀被她问住。“身份不方便有,身子不好不适合出远门也有。”司徒耀一点儿不隐瞒,老实巴交。楚兰舟忍不住想翻白眼,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一本正经地说道:“所以,陛下是让去,还是不让去啊?若是陛下肯答应,什么问题都不会是问题。”反之,他若是不答应,那就什么都是问题了。司徒耀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地揣测道:“……你,是不是想趁着这次的机会,亲赴南疆,与南疆王谈判。路上为了方便,让沈月笙随行?”“嗯。”楚兰舟没有否认。她的确是有这个打算的。但也不只是这样。司徒耀沉吟了片刻,像是考虑了许许多多的事情,然后便点点头。“若是你觉得这样最好,那便依你之见吧。”“好。多谢陛下成全。”“……”……又是良久的沉默。好像过了一百年那么长。司徒耀缓慢地、祈求一般地说道,“其实,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套的。”这回换了楚兰舟无言以对:“……”“陛下,你我之间,早已经回不到从前了。”司徒耀闻言僵住。许久都回不过神来。有那么一瞬间,楚兰舟也在想,她是不是跟他说了实话,太残忍了。但这个念头仅仅出现了那么一瞬间,便被她否决了。她若是说了谎言,欺骗她,欺骗自己,那才叫真正的残忍。他们之间。早已经回不到从前了。与其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对彼此欺瞒。不如,勇敢面对。屋里的气氛,一时僵持。寂静。落针可闻。……又不知过了多久。“对了。”司徒耀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他们已经进京了。”他们,已经进京了。她心心念念牵挂着的,便是钱实的下落。根据之前的司徒耀所说的,冯胜武派出京去拦截司徒耀的那个所谓养在民间的孩子的人,也该是时候回京了。那钱实,是不是也跟着一起回京了?楚兰舟顿时来了精神。司徒耀便接着说道,“钱实的下落,已经查探到了。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楚兰舟斟酌了一下,反问道,“是要立刻行动么?还是要再等等。”司徒耀郑重说道,“你若是确定要去南疆,就不妨再等等。”言下之意是,眼下还不到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时机。楚兰舟也一下就明白了司徒耀的意思。她若是决意要去南疆,这消息一旦传出去了,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届时,冯胜武等人就是再谨慎,也定会因为觉得这是让她这个贵妃出局的大好时机,而由此放松警惕,行事大胆起来。这可是一石二鸟之计啊。楚兰舟嘴角绽出笑容,愉悦说道,“那就依照陛下所言,再等等吧。”晚饭不怕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倒是想瞧瞧,是她能等得了,还是姓冯的能熬得住。……后妃为国使,出使他国,这事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朝堂上这旨意一宣布,便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满朝文武,激烈反对。“陛下,不可啊。这件事情传将出去,旁人是要说我们西陵泱泱一国、满朝文武上百人,竟找不出一个有才德之人可为使节,岂不荒唐。”“陛下,命姜贵妃为特使出使南疆,这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啊!我西陵满朝文武,竟就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养在后宫的女子么?以后宫妃子为使节,我西陵国体何存、我等老脸往哪儿搁呀?”“是啊陛下,难道您就不为祖宗基业想想,不为这西陵江山考虑么?天下悠悠众口如何堵得住啊??”司徒耀听着底下众人的激烈言辞,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转头便与王德说道:“朕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些个老头子这么能说会道的。回头若是哪里再打仗,也不需要士兵们舍生忘死去冲锋陷阵了,就让这几个老头子去吧,说不定他们能把对方的将领给烦死。”司徒耀毫不掩饰自己的声音。他清冷悦耳的嗓音,就是在一片嘈杂之中,也各位清晰。满朝文武的议论纷纷戛然而止。鸦雀无声。“……”王德险些没忍住笑出了声。陛下,您这是气死人不偿命啊。……朝堂上议论纷纷的事情,后宫也在争论不休。嫔妃与宫女内侍们都在讨论说,“没想到,陛下竟然可以为姜贵妃做到这个地步,莫非亲耳所闻、亲眼所见,简直令人不敢置信。”“可不是嘛,要是在这儿之前,谁能想见,那个冷酷铁血对谁都没好脸色的陛下,竟然会被一个老女人给迷得神魂颠倒。”“皇后娘娘不是有着‘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结果又如何,还不是斗不过这位姜贵妃。如今,自己把自己关在栖凤宫,这辈子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出来,多可怜。”“你们觉得皇后可怜么?我倒是觉得皇后那是罪有应得。”就在一边倒的时候,有人站出来发出了不一样的论调。众人纷纷循声看去,却见是梁昭仪单手叉着腰说道,“皇后仗着自己身后有冯家做靠山,以为她比姜贵妃年轻漂亮,什么事不敢做。可事实上呢,她就是作茧自缚。你们可看好了,皇后的今日便是咱们所有人的前车之鉴。”梁昭仪指着在场的各宫妃嫔道,“你们可记好了,我们所有人的命运,都是掌握在陛下手中的,陛下愿意给,咱们才有所谓的荣宠。”“姜贵妃得宠,那是她有本事得陛下的青睐,你们若是不想落得皇后那般的下场,最好就谨言慎行,做好自己。不要因为一些可笑的私心与念头,作出不可挽回的错事。否则,哪一日你们谁成了皇后第二,别怪我当初没有提醒你。”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便纷纷朝梁漪梦行了个礼,老实地说道,“是,梁昭仪教训的是。”“妾身们谨记。”“奴才们谨记。”……姜贵妃要作为特使出使南疆的事情,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此时,楚兰舟却还悠哉悠哉在雁回宫里看着她的《孙子兵法》。什么“女诫”、“女则”,全都不是她的菜。还是《孙子兵法》对她的胃口,看几百次都不会厌烦。“娘娘,您……真的打算要出使南疆啊?”外头的议论听多了,妙玉还是忍不住凑到他们家娘娘面前来。楚兰舟闻言合起书来,睨了她一眼,“怎么,你不想去啊?”“……不,不是。奴婢的意思是,那南疆千里迢迢的,您这身子又不好,怎么受得了这么长途跋涉的呀。而且那南疆听说毒虫遍地,多……多可怕呀。您好端端的非要那去那个地方干什么呀?”“好端端的我能非要到那个地方么?人生无利不起早,小丫头。”人生无利不起早?小丫头?这话听着怎么一点都不像她说的话呀。妙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还是不明白?”楚兰舟托腮看着妙玉笑。“娘娘,您这……您最近是……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奴婢怎么觉得您完全像变了个人似的?”妙玉挠挠头,一肚子的疑惑。楚兰舟听了这话,也陷入了一本正经的沉思。寂静无声。妙玉一下就慌了,“……娘娘,您……奴婢,奴婢是不是说错什么了。”“没什么,你什么都没有说错。而且说的很有道理。”楚兰舟松快的笑出了声,“说不定你们家贵妃娘娘早就被人偷偷换过了呢,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妙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