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这个里面有讲究。”柳烟问,“注会不是应该去事务所工作吗?”“其实在校期间,我也动过考注会的心思,可惜跨专业如跨马里亚纳海沟,我放弃了。一般来讲,注册会计师会考虑去事务所工作但是也有一些人在企业做财务总监,高总就属于后面这种情况。”说完,贺春生侧过脸,抚弄柳烟从发髻散落的几绺长发,习惯性地绕上左手无名指。“春生,我还有个疑问。”“你说。”“建一条索道的投入可不是小数目,先不论是否成功,我预估了一下,单说收回成本就要三年。还有民宿和餐馆,就算钱的事不成问题,我主要怕咱们忙不过来。”“甭担心,我的好媳妇。我自有对策。”贺春生轻轻抽走发簪,柳烟浓密的黑发翩然散落。他沉醉地嗅一口,随即紧紧搂住了她。“啥对策?”柳烟晃晃脑袋,故意把大部分头发拨到前面挡住脸,仅露出一只眼睛,以此狂放不羁的造型吓唬她的男人。“你饿吗?”贺春生没头没脑问道。“饿。中午饭我去晚了,幸亏食堂给我留了份蛋炒饭,但少得可怜,不够塞牙缝。”柳烟如实回答,“你别岔开话题,还没说有啥对策呢?”“对策就是我去做晚饭,你等着吃就行。”贺春生抱起柳烟,将她放到梳妆台前的桦木方凳上。“我都这样了,你咋不害怕?”柳烟拨开遮脸的头发。“自己媳妇有啥好怕的?”贺春生接过柳烟脱下来的羽绒服,把七星瓢虫图案的睡衣睡裤递给她,“倒是你胆子小,因为胸口有一个虫子印花就不敢穿。”“谁说的?你小看人!”柳烟一把抢过散发着阳光味道的衣服。贺春生双手高举,唇角不由自主上翘:“我错了,烟烟,你的胆子比我的大,一只虫子奈何不了你。那个……灶上炖着汤,我得去看着火。你洗把脸,换好衣服休息一会儿,半小时后咱开饭。”“违心!”柳烟嗔道,“去吧,吃完饭我再罚你!”-一夜缠绵。梦中仍紧握的手,天未亮却忽然松开了。柳烟惊醒,转头一瞧,贺春生不知去了哪里,顿时心悬到嗓子眼。“春生?春生!”“我在这儿呢——”柳烟跑到窗前:“天还黑着,你为啥到院子里打拳?”“不是打拳,我在做实验。”贺春生仰头高喊,“其实,在跟你说构想之前,我已经搭好一条钢索,能承受120公斤重量的规格,一头架在咱爸咱妈家房顶最高点,落点在咱家天台,缆车暂时用白铁皮圆桶代替。”柳烟半张着嘴巴,缓过神来连忙穿衣下楼。她站在贺春生身旁,以同样的角度仰望正上方。天空仿佛深蓝色的丝绒,点缀着几颗睡眼惺忪的小星。而头顶这条缆绳,像一道划破寂静的白光。缆车更奇特,两侧伸出“机翼”,又或者说它们是缆车大鹏鸟的两只翅膀。“因为白铁皮桶重量太轻,在空中不能保持平衡,所以我打造了一对翅膀。这样坐进去体验的人不会觉得晃得太厉害。”“‘少年胆气凌云’,春生,你太棒了!”柳烟双手勾住贺春生脖颈,与他目光交汇。“还有啥是你做不到的?”贺春生声音轻柔:“只要你相信我鼓励我,我啥都敢想、敢尝试。”柳烟指尖戳他额头:“傻不傻?”风仿佛听懂恋人的呢喃耳语,从他俩中间穿梭而过,恰好掀起柳烟鬓角的碎发。她的眼眸闪耀着动人的光芒,胜过黎明时分的星辰。贺春生弓身俯低,轻轻吻了上去。第26章 虚惊先把剩下的路修完, 还是开工建设高空索道,成了摆在村民面前的鱼和熊掌。由于项目需要征用集体共有的山林坡地,所以全体村民大会的召开提上了日程。这次不同以往。开会前的一星期, 村主任老秦挨家挨户动员, 希冀着不会出现反对的声音。村里的老人率先投出赞成票。然后是为数不多的年轻人。最拿不定主意的,也是村主任老秦最担心的中年人群体。他们上有老下有小, 顾虑重重,但凡是看不着迅速到手的利益,没人愿意支持修路和修索道。“两年才能回本?第三年开始发放红利?算了吧!我们不入股。”大部分人都是同一种说法。在三棵柳农场打工的王姐一家, 男人过完年就回南方电子工厂了,仍把一家老小抛给她打理照料。今年开春, 王姐家中境况不好,公公婆婆先后生了病, 俩孩子在县里上学,距离远不方便接送只得多花两笔住宿费。王姐娘家那边也不消停——大弟弟勉强凑够彩礼钱,但女方忽然变卦了,小弟弟也到了说亲结婚的年纪,却只能靠着那几亩地过活, 又懒又馋,不愿意去城里打工,王姐亲爹亲娘不得不来求大女儿想想办法。“主任, 您说, 我咋办?”王姐跟村主任老秦抱怨, “那天咱俩还差点吵起来,可您瞅瞅,我家老的老、小的小,嫁个男人又是甩手掌柜, 我真是没有余钱去帮柳烟和春生他们……”“我知道你难。”老秦环顾四周,报纸糊的墙壁整整齐齐贴着家里两个孩子获得的奖状。王姐抹了把眼泪:“您看这样中不?我家入个股,名义上的,需要出力了,我去搭把手。”老秦侧过身,在炕头敲敲烟袋锅里的烟灰。“修路的事,本来就是柳烟春生小两口给村里办的好事。至于索道……”“主任,您说这俩孩子是不是上大学把脑子上糊涂了?”王姐抢白道,“春生总不会是之前昏迷那个怪病还没好利索吧?咱村这地界鸟都不来,城里的人能来旅游吗?”“你倒是说说,为啥他们不愿意来?”老秦瞪大眼睛。“来了干啥?”王姐扯扯嘴角,“咱村总共只有小柳的农场有温室,春生的果园茶园又不是啥人都能进的。城里人在城里呆腻了,不就为图个新鲜想吃点刚从地里摘的菜和果子吗?难不成吃不着菜和果子,就让人家看着麦地发呆?”“你啊,这么能说会道的,不给你一官半职当当实在可惜。”老秦蓦地从炕沿起身。王姐悻悻地做出送客状:“我说话不讲究,当不了官。”“你也知道你这张嘴容易得罪人?”村主任老秦笑了,“提前给你透个底,小王,咱村发展生态农业和旅游一体化的思路不会变,到时候农家乐管委会主任这个位子,我想推荐你试试。”“啥?”王姐嘴巴张得溜圆,下颌几乎脱臼。与此同时,她的老式按键手机响了。接通之后,一向口齿伶俐的王姐竟然结结巴巴地回道:“好,我知道了,小柳……场长,我保证完成任务!”“谁来的电话?”“柳烟。”村主任老秦似笑非笑,踱到堂屋门口打起门帘。“她都和你说了?”“说了。”王姐忽然抖擞精神,“主任,我同意修索道。”“还有十来家跟你原先想法一样。”老秦拉长音调,“难啃的硬骨头,你有啥好法子没有?”王姐摇摇头。很快,又使劲点头。村主任老秦摸摸脸上的胡茬:“给我找纸笔,我把这几家的户主写下来。游说他们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按柳烟的计划,修路和修索道要“双通路,同时进行”。斯迪凯实业董事长林嘉决定提供资金支持,并且委派最信任的人——他的妻子高总实地考察新星村的情况。柳烟全程陪同。高总人很爽快,每个问题都问得相当到位。柳烟也是爽快人,所以她毫不隐瞒,把五项工程的计划书摊到桌面上来谈。十天的考察期结束,高总返回泠海市。当天晚八点,即发回一封附有合作协议的电邮。点开收件箱的一刹那,柳烟握着鼠标的右手一直在抖。她不敢亲眼看照片上的红章和林总高总的签名,打给贺春生来查看的邮件。果园二期项目落地,董芳和薛枫回了三棵柳。她们围着柳烟问东问西,确认之后斗志昂扬,连夜做好修路工程余下三分之二的预算,以及索道前期的投入区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左膀右臂回到身边,柳烟的信心又充满了电。董芳指着电脑显示器:“姐,你看,去年半年咱农场的净利润,加上农村信用合作社批的贷款,再算上新到的投资,8后面跟的零我都数不过来了!”“膨胀。”薛枫故意调侃,“会计专业的学霸,区区一串数字能难倒你?”柳烟也笑,轻轻挽住董芳的胳膊。“我们董啊,很懂。”董芳眨眨眼睛:“姐,你啥意思?”柳烟松开手,目光离开显示器,低头掰着手指数一会儿:“不行,我把自个儿绕里边了。”董芳看看薛枫,薛枫耸肩。“你别瞅我,我啥都不知道。”“哎,柳姐琢磨啥都行,千万别再介绍说话像小鹦鹉的男生给我!”想起平舌音翘舌音分不清的李沐,董芳突然乐不可支,笑着笑着又猛地收住,“对了,有人要过生日了,柳姐不会正在筹划生日会吧?”薛枫连忙说道:“人家两口子关起门来庆祝,你别跟着瞎捣乱!”董芳捏细嗓子:“咋是捣乱呢?甭管是柳场长还是贺场长,都是我们的前辈,我们要……”“别学许川说话!”薛枫拍拍董芳肩膀,劝阻中暗含警告。“好吧,只此一次。我就是觉得他没变声的声音挺可爱的。”董芳坐回自己的办公桌,把预算表格发到三人小群里,“姐,表格你先审批,然后我发邮件给斯迪凯实业的高总。”柳烟抬眸,思绪游离:“你刚才说谁可爱?”“农学院来实习的大学生许川。”董芳说,“他不是没变声吗?声音像小孩子一样清脆。前些日子咱们聚餐,我还鼓励他参加电视台歌唱选秀节目呢!”“高明!”柳烟眼中闪耀着惊喜,“董,你不愧是大伙的军师!”余音尚在,人已冲出办公室。只留一头雾水的董芳和薛枫。她俩照镜子似的,眨眼、歪头、叹气,同一时间坐回椅子,半天也没弄明白柳烟到底因为什么欣喜若狂。-贺春生背地里偷偷完成的索道试验品,经实地操作验证稳定性非常好。因为是借助地址高低修建而成,所以只能单向通行,那就是从新婚的小家滑行,回到父母家的房顶。完成第一轮无人机农业管理系统测试,柳烟的学弟李沐提出多留几天。有了李沐的加盟,“迷你索道”大变样。加装电机控制装置,改进了人乘坐的缆车,滑行方向不再受地球重力的影响,实现了从柳烟父母家房顶爬坡抵达新家天台的目标。临回燕都前一晚,贺春生邀请李沐到家里吃饭,为他践行。两人都喝得有点醉。一来二去,俩大男人开始对诗。从“举杯邀明月”说到“明月几时有”,又从“马后桃花马前雪”回到“昔我往矣,杨柳依依”,越说越起劲,最后一个拍桌子,另一个甚至踩到了板凳上。柳烟为他们冲了两杯蜂蜜水,用不怕摔材质的果汁杯。她转去厨房煮醒酒汤,正削着苹果皮,忽然听见院子里响起吟诗的大嗓门。李沐喃喃道:“雨丝织锦,你是画中人。画中人——”“想知道谁是画中人吗?”贺春生一手拍墙,一手于空中乱划。“贺大哥,你别卖关子……”李沐仰天长叹一声,紧接着笑个不停,嗓音确实很像董芳说的小鹦鹉,“想说就说,不想说就别说,哈哈,我无所谓的。”贺春生猛然看向厨房。柳烟赶忙闪身站到门后。她脸如火烧,却又按捺不住满心的好奇,透过厨房门上的玻璃偷瞄外面。“画中人在这儿。”贺春生的手在空气中画个大圆,旋即落回胸口。“在你心里?”李沐干笑几声,“我猜对了。”“你还年轻,不懂啥叫爱情。”贺春生弯下腰,拾起一根红色的粉笔头,在墨迹干透的诗句之间随手涂鸦。画作完成,贺春生拂去指端的粉笔灰。“看出来我画的是谁了吗?”李沐凑近:“这是学姐?你画得一点不像。”“谁说不像?”贺春生慢慢眯起眼睛,“我的烟烟,最喜欢围红围巾,我画的就是她!”李沐背靠着墙,勉强站稳。脑袋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像,一点不像。学姐不喜欢红色,上大学的时候,她的围巾是蓝色的,我记得很清楚,大海的颜色。”蓝围巾是校庆时人手一条的赠品好吗?柳烟倍感无奈。这俩人是喝了多少酒啊?酒精侵占大脑了吗?她忆起,这顿饭是好几种酒混着喝。啤酒和桑葚酒只是前奏,后来换成了烧酒,酒精度数一路飙升,连贺春生这样千杯不醉的体格都挡不住……“扑通!”院里先是一声异常响动,随即是李沐的呼救声:“学姐,学姐!来人哪,贺大哥晕倒了——”柳烟丢开苹果和削皮器,跌跌绊绊跑到贺春生身旁。高大强壮的男人仰面躺倒在新铺的砖地上,双眼紧闭,手里还握着画画的粉笔头。趴在他耳畔叫了好一阵,柳烟眼前渐渐笼罩了灰雾。细算起来,距离去年夏天贺春生昏迷不醒,将将过去不到八个月。当时医生叮嘱过,观察期以一年为准。如果一年内再次发病,那么此病的凶险程度会非常高。“春生,你不能出事!”柳烟屈腿坐在地上,抱住贺春生上半身,用力掐他的人中穴,“咱们说好的,要一起迎接好日子的到来,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学姐,要不我打120吧?”李沐也慌了神。“路还没修好,救护车开不进来。”柳烟快速发布指令,“你回屋拿条毯子给我,再去秦主任家找他帮忙,要快,一分钟都不要耽误!”李沐拔腿飞跑进屋,抓起毯子送到柳烟面前。他刚冲到院门口时,突然听到一声闷哼。“鼻子堵了。”贺春生深深叹道,“我上不来气……”柳烟又气又笑:“你把我的魂儿都吓没了!”她把毯子往下拽拽,抬头喊住李沐:“学弟,回来吧,一场虚惊,春生没事!”作者有话要说:10月9日已更新。第27章 转变月色如水。在柳烟一颦一笑之间静静流淌。李沐看得有些失神, 连忙移开视线,慢慢走回之前所站的位置。贺春生坐直身体,搂紧柳烟。“烧酒不好, 劲儿冲, 还上头。”“谁叫你喝那么多?!”柳烟嗔道。“下次不敢了。”贺春生微侧着头,下巴轻轻抵住柳烟肩膀。“没有下次。就算我不在你边上监督, 你也不准摸酒杯。”贺春生小声辩解:“今天高兴,遇见小李这样的诗友,喝醉了才能找到感觉……”“从古到今, 只有一个李白。”柳烟轻拍他的脸颊,“醒醒吧, 喝再多酒你也穿越不回唐朝。”“那你颁一个奖给我。”“嗯?”“你心目中最佳农民诗人是我吗?”半醉半醒之间,贺春生问。“是你, 永远是你。”柳烟不忍见他眉头深锁,下意识抬手去抚平。贺春生睁大双眼,忽然仰起脸,嘴唇准确地印在柳烟指尖。“这……”李沐眼睛不是眼睛耳朵不是耳朵。不该看的不敢听的,月色中他完完整整领教了一遍。“醉了就胡闹。”柳烟抬头, 对上李沐慌乱的目光。“学姐……我什么都没看见。”李沐咧嘴一笑,反而更尴尬了,“贺大哥总这么躺在地上会着凉, 我和你一起扶他回房间?”依华柳烟摆摆手:“不用, 我自己可以。”床椅转移法, 再一次派上用场。柳烟转移贺春生回堂屋,腰、背、腿同时发力,动作一气呵成。短短三分钟的过程,李沐处于一种目瞪口呆的状态。直到柳烟喊他:“学弟, 进屋吧,外面冷。”李沐才回到现实。他心悦诚服地大力鼓掌,把手心都拍红了:“怪不得樊老师总是夸奖学姐是他带过的最好的学生,我明白了,真的明白了!”“你的溢美之词,留给未来女朋友吧!”柳烟及时喊停。“哦……”李沐挠头,迅速找到话题正确的切入点,“学姐,你知道吗?现在有个网络流行语叫‘彩虹屁’,你是我偶像,我吹捧你是应该的。”柳烟捂住腮帮:“牙根酸!”李沐连忙抿紧嘴巴,懊恼和酒意一齐上了头,脸涨得通红。“麻烦你,给我倒杯温开水。”柳烟指向厨房,“我不该含酸梅,太酸了,牙受不了。”李沐恍然大悟。原来不是自己的彩虹屁引起学姐不适。他手脚麻利地端来水杯,看着柳烟一饮而尽:“一杯够不够?电热水壶里还有很多。”柳烟舒了口气:“谢谢你。我好多了。”她回身,站到躺椅后方,双手搭上贺春生肩头:“不怕你笑话,学弟,我想给我男人吹彩虹屁。”李沐选了个不远不近的空地,搬张凳子坐下。“贺大哥确实是个全才。”“恰恰相反,我想说的,不是他多么多么能干。”柳烟不愿吵醒浅眠正酣的贺春生,声音压得很低,“他写的诗,意境非常美。”“贺大哥有意愿出诗集吗?”李沐忽然猛拍膝盖,“对啊,我怎么早没想到?我认识一位出版社的主编,他家和我家是世交,关系不错,我应该能说得上话。”“等他醒了,我帮你问问。”柳烟小声说。“怎么?你做主不行吗?”李沐也放低音量,“贺大哥跟我说过,不管大事小事他都听你的。”柳烟失笑:“哪有?我们的小家很民主。”李沐却笑不出来。与贺春生相处的这些日子,他渐渐懂得柳烟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男人作为终身伴侣。原先在李沐心底波浮浪卷的酸楚,此刻全部被敬佩和欣赏取代。“出诗集的事,包在我身上!贺大哥写的诗接地气,文采又好,一定能印成纸书,摆上书店的陈列架。”柳烟拱手致谢,随后回到桌旁,找了两只干净杯子,倒满烧酒。“感谢的话,都在酒里了!”她仰头喝完满满一杯烈酒,脸颊浮起红晕。李沐效仿柳烟的样子,也喝干了烧酒。放下酒杯的同时,他说:“学姐,恭喜你找到真爱。我希望,以后你们的日子红红火火,越过越好!”柳烟又倒满酒杯:“借你吉言,我们离成功又近了一步。”李沐重重点头:“我相信,等我下次来做无人机项目,新星村一定大变样,你们一定能成功!”“这个彩虹屁,吹到我心坎儿上了。”柳烟举起酒杯,“谢谢,百分之一万的谢谢你。”两人的酒杯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玎玲”,宛如敲击玉石,悦耳动听。李沐说:“我诚心诚意,绝对不是彩虹屁!”“谁放屁了?”贺春生蓦然醒来,倏然起身。盖在身上的毛毯滑到脚边,他一脸懵懂地望着柳烟和李沐:“是我吗?”“你说呢?”柳烟忍俊不禁。“贺大哥,你误会了。”李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我们说的,不是你说的那个词。”待贺春生弄清原委,笑得比他们还大声。“来,给我也倒一杯!”笑声直透窗棂,惊飞了枝头倦鸟,扰醒了躲于淡云背后的一弯新月。月亮伸个懒腰,悄悄望进这个再普通不过的院落。三重唱响起时,刚刚飞走的鸟儿又飞了回来。鸟儿梳理两三下羽毛,昂起小脑袋,与月亮对视。它们交换眼神,默契十足:人类可真是容易满足的生物啊!歌声溢出房顶,冲上云霄而去。渐渐的,群山仿佛也有了回应,夜风、松涛,四周的一切响动,加入了和声的行列。不醉不眠的夜晚。这一晚,对别人来说,可能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夜晚,却是新星村迈步向前的起点。柳烟借着酒劲,收集贺春生和李沐最大胆的构想,并逐条誊写在记事本上。未来就是眼前。她知道,她期盼的那一天终会到来。-村口破旧的戏台,临时放置桌椅板凳,搭成主席台。主席台正上方拉了一道红底白字的横幅,上书一行中规中矩的楷体字:“xxxx年新星村第二届全体村民大会”。第一届全体村民大会的召开是在年根,主要讨论是否把集体所有权的闲置房屋租给柳烟贺春生两口子开电商物流站点。所以,这一回是第二届。村民从家里带了马扎或凳子,每排坐二十来个人,乌泱泱坐了十几排。算上那些本应外出打动却因各种因素滞留在家的青壮年,还有放春假回家干农活的中小学生。村主任老秦清清喉咙:“咳咳,这回召集大伙开会,是有两件好事宣布。”语毕,他转头看看会计老刘,使个眼色。老刘会意,把麦克风拽到自己面前。“第一件好事,是县里第一季度的专项扶贫款发放,每户每人两百元,会后统一领取……”“哗哗哗!”台下掌声雷动。老秦抬高双手:“还有第二件好事,听完了再鼓掌不迟。”说着,他拍拍坐于右侧的贺春生肩膀:“春生,你跟大伙说。”贺春生点点头,开门见山:“乡亲们,穷的根源在哪里?这个问题,我想了很多年。”“是啊,春生问到了点子上。”老秦放下烟袋锅,面朝台下的全体村民,“从前,我们靠天吃饭,现在,我们不单单靠天吃饭,还要靠脑子吃饭。”“主任?”王姐从人群中冒出头来,“脑子不灵光的咋办?”大伙哄堂大笑。村主任老秦双手往下压压,等笑声渐息,才说:“我的意思是,我们要敢想——俗话不是说嘛?‘想别人不敢想的,总能想出一个好法子’……”话音未落,大伙笑得更起劲了。村办小学六年级的小帅嗓门洪亮:“秦爷爷,您说的不是俗话,是电视里的广告词!”“对喽!”老秦喜不自禁,“我要的就是你这种敢想敢说的劲头。”他往后靠去,紧了紧夹袄的衣襟。重新望向贺春生时,老秦眼中坚定的神色又加深了几分。“秦主任给大伙开了个好头,那我就接着他的话往下说。”贺春生掌心微微渗出汗珠。目光一转,恰好对上了台下柳烟的视线。他定了定神,迎着她赞许的无声鼓励,说:“可能大伙会问,贺春生,你折腾这些有的没的干啥。咱村的风景再好,能好过画片里外国那些高塔和宫殿吗?别说跟外国比了,跟国内的燕都、泠海相比,咱村也比不过——但是,我想告诉大伙,他们有他们的好,我们有我们的好,新星村有的,别处没有!”旅游管委会主任预备役王姐再一次起立。“春生,跟大伙说说,咱村的好,好在哪儿?”“咱村种植优质小麦,是华北地区的大粮仓。”贺春生朗声说道,“春夏秋三季,我们有丰富的农业旅游资源可以开发。我们预留10亩地提供给游客,让他们体验耕种、施肥、收割的乐趣。”“还有呢?”人群中有人追问。“索道连接村南面的六峰山和村北面的望天石,一旦修通,我们不用再七绕八绕地走山路,节省出来的时间人力,完全可以用在开发餐饮和民宿上。”坐在第一排的周爷爷忽然开口。“望天石有个传说,你们拿它打个广告,看能不能行?”耄耋之年老人的话犹如醍醐灌顶,贺春生眼睛一亮,望望台下蹙眉沉思的柳烟,又转头看看老秦。新的想法跃然眼前。借望天石的传说故事,打响新星村的宣传口号,完全是可行的!老秦回望过来:“春生,除了讲故事,我们再加一个‘长寿之乡、养老福地’咋样?”贺春生由衷赞道:“好!”这下子,台下的乡亲们都坐不住了。每个人都在想,既然周爷爷的建议都被采纳了,那我的一定能行!大家集思广益,片刻间又想出了三四个好点子。柳烟坐于第一排右侧。她微微低了头,手中一刻不停,笔尖在纸上滑动,快速记录大伙出的主意。贺春生也在记录。老秦重新拿起烟袋锅,刚要点燃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离开椅子,走到身后戏台的最高点,迎着灼灼阳光朝村南张望。贺春生走上前。“叔,我和您想到一块儿去了。”“城里人喜欢养宠物,那些小猫小狗都金贵着呢!可是城里地方有限,宠物生前好说,身后事办起来却很麻烦。”老秦说,“县林业局给咱们批了一块地,用途自由支配,所以我寻思着,建一座宠物墓园。”“您犹豫了,是怕大伙不同意?”贺春生有着同样的担心。老秦叹道:“你知道,自从实行火葬以来,给大伙转变观念就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我怕就怕有人跳脚,说‘人都没地儿埋,你还埋动物’,到时候因为这个伤了和气,不值当。”“我把那块地承包下来。”贺春生说,“自负盈亏,收入和集体五五分。”“你事情已经够多了,精力哪够用?”老秦摇头。“涉及到环保指标评测,必须村民大会全体通过,这和我们建电商物流配送站的流程一样。”贺春生停顿两三秒,接着说,“小型火化设备应该设在下风口,排放气体要做无害化处理,这样对咱村的土地水源都不会造成影响。”老秦说:“我也只是有个想法,以后再议。”贺春生应道:“叔,我明白。”“今年年中我就60岁了。”老秦收回目光,与贺春生对视,“我想,赶在我退休前,找到一个真正为乡亲考虑、真正能带着大伙脱贫致富的村主任。”“我有个最合适的人选。”贺春生扶住老秦,搀着他步下台阶。“谁?你媳妇?”老秦笑了,“柳烟是科研人才,你咋能让她分心到管理政务上?”“被您一眼看穿的滋味不好受啊,叔!”“有别的候选人吗?”老秦咳嗽一声,“最好是年轻人,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贺春生说:“您还记得腊月里到烟烟农场实习的那两个大学生吗?”老秦颔首:“有印象。俩孩子都挺勤谨的。”贺春生笑道:“女生叫杜芸,男生叫许川,他俩都有意愿报考大学生村官,您动员他们到咱村来发光发热,咋样?”“他们愿意来当然好——”老秦迟疑道,“不愿意来咱也别强求。”“除了这个选择,我还有一个人选向您推荐。”说着说着,两人走回主席台。老秦落座,关掉麦克风开关,一边听着台下喧嚷的人声,一边问:“最好是咱村的人,只有了解本村情况,才能当好这个村主任。”贺春生直言不讳:“薛叔叔莫阿姨家的大女儿,薛枫。”“薛家闺女?”老秦愣了。第28章 齐心“是的。”贺春生坦承, “我对比了咱村年龄20岁到30岁之前的年轻人,薛枫是最佳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