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伴奏里轻柔的丝竹和琵琶声渐缓,很快响起悠扬的笛声,琵琶和筝鸣成了迸溅的水流,佐以欢快的鼓点,便成了盛世中张扬狂放的胡旋舞。贵妃的裙摆在一气呵成的一串点翻中飞扬开来,绸裤下缀着的足链也在过程中勾勒成一抹金环。她赤白的足尖轻巧点地又跃起,在方寸的胡桃木茶几上转动着,每每落在边缘,衣袂便翩跹欲飞,恍若羽化成仙,便是所谓“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缓歌谩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直到笛声悠悠远去,愉悦的扁鼓成了进军的战鼓,琵琶的轮拂也拟出战场上的肃杀,“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贵妃也一跃从倾世的高台上跌落,在官兵的围剿中被逼上绝路,在愤然紧密的鼓点下白绫下怆然挣扎,最终香消玉殒。紧接着又是长笛,从铁蹄卷刃的战场开始,随着狼烟穿过山川海泽,最终飘然至仙境。贵妃一跃上瑶台仙山,那条白绫也成了神宫仙子的披帛,在翩然舞姿中曳于身后,袅袅婷婷。这支舞蹈的最后一个定格是她跪在地上手捧金钿的一幕,背景音乐里响起轻柔的呢喃,诉说着她真挚的祈愿:“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长生殿》的整个剧目很完整,加上慕久能在新生汇演上表演独舞,也不是真的没两把刷子,不论是开始时贵妃的妩媚动人还是葬身马嵬驿的凄然绝望,情感的表达都足够强烈充沛。等这出长达七分钟的舞蹈结束之后,虽然没有灯光和舞台效果的加持,她跪拜在地的那幕仍然打动人心,连她自己都快被这支舞给感动了。然而再抬起头来时,就看那边的一人三猫都安静的过分。尤其三只猫的表情很入戏,三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她,好像真被人类的舞蹈给震撼到了。以至于和它们相比,沈宴这张脸上的情绪还不如猫合格,平日里总笑非笑的神情这会儿变得格外正经,甚至是眉头紧锁的严肃。慕久被他这表情看的有点摸不着头脑,索性跳下茶几,走近来问他:“不好看吗?你干嘛这个表情?”“好看,”沈宴回过神,下意识应了句,只不过顿了顿,又有些不确定地问,“不过你到时候新生表演也要在这样的台子上跳舞吗,会不会太危险了?”尤其她中间的一连串旋转看得他眼睛都快花了,生怕她一个重心不稳从上面摔下去,全程替她捏了把汗。然而慕久听到这话只觉得哭笑不得,转头看了眼对她来说非常扎实的茶几,一边回答:“不危险的,步伐和旋转我都控制的住,到时候正式表演的台子可能比这个还要小。不过今天这段我其实改动了一些,原本的一些空翻动作和大跳,包括两个男伴舞的托举,这里都没办法做……”慕久跟他解释得还算详细,只不过说着说着,再看他这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一时只觉得一口老血梗在心口,问他:“所以你刚才一直盯着我的脚看,不是在看我的步伐,是怕我掉下去啊?”她原本瞥到他的视线时还觉得他挺懂,知道看一个人跳舞跳得好不好主要看底盘,直到这会儿假象被戳穿,只觉得自己刚才那段精心准备的舞蹈简直是喂了狗。沈宴被她拆穿之后也不觉得难为情,尽管除了这一点之外,盯着脚还能有效克制自己不去看其他不该看的地方。但眼下既然她已经这么指出来了,他便顺着台阶往下,脸不红心不跳地承认道:“差不多吧,我看着挺紧张的。”“……”慕久被他这句直男言论噎得深吸了一口气,然而这会儿就算是深呼吸也救不了他了,倒头来只能怒极反笑地连连点头,回他,“沈宴,你就当我是跳给三只猫看的吧,猫都比你会欣赏!活该你没有眼福!”话音刚落,一旁的小八不知道真听懂了还是歪打正着,非常得意地叫了声,还在地上打了个滚。沈宴听她这么说自己,不但不恼,反而笑得挺高兴,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十一顺毛,一面装作听不懂似的反问:“我怎么没有眼福了,不是刚刚才看完杨贵妃跳舞么?”“那你也——”慕久下意识打算反驳,只不过很快刹住了车,有些狐疑地蹙眉问他,“你看出我跳的是杨贵妃了?”她不记得自己给他介绍过刚刚跳的这支舞,要是他能光从这段表演中看出她演绎的主题,也能勉强算他有点眼光。然而沈宴紧接着就把她燃起的这点希望给浇灭了,轻耸了耸肩,不知悔改地回答:“也不算看出来吧,你歌里不唱了么,‘七月七日长生殿’。虽然我语文学得不怎么样,《长恨歌》还是听说过的。”“……”慕久咬了咬牙。合着绕来绕去就跟她没半点关系,她这支舞简直是跳了个寂寞。什么狗屁的从此君王不早朝,他沈宴就是个榆木疙瘩!慕久越想越觉得自己心口这簇火腾腾的往上冒,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骂比较好,只能恨恨地拂袖,转身扔给他一句:“我不跟你说了,简直是对牛弹琴!”这头沈宴听到这句,又蓦地失笑,直到她身上晃眼的金色衣裙消失在拐角,唇畔的笑意才跟着淡下去。而一旁那只兴奋的狸花猫看慕久走了,便重新躺倒在地上,举着四只爪子露出它的白肚皮,看起来很惬意。沈宴垂眼看它,末了忍不住用手指揉了揉它的肚子,轻声问:“难道你看出来了?”小八被戳到软肋,毫不留情地伸爪把他的手打掉,龇了一下牙。沈宴只得收回手,有些自嘲地弯起嘴角。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她的舞姿很美,身段也美,人更是美的不真切。只是有些不合时宜。包括那些稚嫩又生涩的试探,那些热烈得让人招架不住的喜欢。都太不合时宜,太不适合给他。作者有话要说:宴狗: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吗,谁也不是个傻子:(久妹:你就是个傻子:)--感谢在2020-09-06 21:00:00~2020-09-13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仰山雪 2个;就不改名字了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emon五花肉 25瓶;薄荷草 20瓶;哪儿来这么多如果 12瓶;芋圆啵啵、豆子就爱喝豆浆、肆六 10瓶;momo 6瓶;培根芝士 4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32章 朝思慕久沈宴当天吃完午饭就出去上班了, 留下慕久一个人在家逗猫。虽然事先有心理准备,但等到夜幕降临,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家里给猫喂了饭, 又一个人吃完外卖出去扔了垃圾,最后缩在偌大灰色的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 还是会觉得有点落寞。毕竟这里不是她熟悉的地方,即使把客厅的灯开得再亮,落地窗后映出的一幢幢高楼和夜色还是压得人心头一抑,好像沈宴离开之后, 做任何事情都变得单调和无聊了,让她有些无所适从。更别说她从小到大身边都围着很多人,从家人到好朋友, 再到学校的室友, 几乎很少有无事可做的时候,因而对这样漫无目的的独处陌生极了。到头来在电视放出的零碎的嘈杂声中,她忍不住开始去想沈宴平时都是怎么过的,要是遇上休息的日子,他也会这样在家从早待到晚, 看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暗下去么?慕久这么想着,最后忍不住起身去把窗帘拉上。但就在下一秒, 客厅里的小八突然跳上摇摇狮,用爪子挠着上面的粗绳卖力地晃动,然后“咚”一声连猫带小狮子地翻倒在地。慕久的思绪被这样的动静打乱了一些,下意识回来帮它把狮子扶好, 再看它斗志满满地重新爬上去。也就是到了这会儿,她隐约明白了沈宴为什么要养这么多猫。至少其中的一个原因是,这样子即使是一个人也不会太孤单。于是伸手揉揉小八的脑袋, 问它:“你想不想跟我一块出去散步呀?”小八听到这话,立马精神地抻直自己的小短腿,差点又要摔下去,一边转头冲她“喵喵”叫了两声。慕久便笑着把它抱下来去,又到门口去找牵引绳。大概是这两天喂它吃了不少小鱼干,小八对她的肢体接触不再像一开始那么抗拒,甚至还主动拿前爪搭住她的肩膀。等帮小八穿好小衣服后,慕久又惯例问了问另外两只猫的意象。十一就不用说了,听到这话便无情甩了她一尾巴,转身就走;小七今天也不是很有精力的样子,闻言只是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很快又闭上,在自己的小窝里缩成一团。所以最后只有她和小八一块儿去公园消食,还饶有兴味地看了会儿公园里的阿姨们跳舞,等到时候不早,又抱着它一路穿过马路回家。只不过到门口时,慕久才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沈宴家的门锁密码,也没有录入指纹,只好打电话问他。沈宴的电话接得很快,闻言告诉她密码是很土的三个六三个八,顺便问了她一句“吃晚饭了吗”。慕久本来散完步心情就挺不错的,他这句难得的关心更是把她哄得嘴角上扬,于是一边“滴滴”输入密码,一边跟他汇报自己今天的动向:“吃过了,小七小八和十一它们也吃过了,我刚刚还带小八去公园散了步。”话音落到最后,又忍不住问他:“你呢,现在在上班吗?”“没有,”沈宴抬了抬头,看着不远处那一排又一排的西装礼服,有些头疼地揉揉眉心,“发小过几天要结婚了,我得去做伴郎,现在还在挑礼服。”“啊,结婚啊……”慕久轻声重复了一遍,第一次意识到沈宴竟然已经到可以结婚的年纪了,现在还要去给人做伴郎。“嗯,新郎是我从小到大的同学,你之前应该见过一面的,在台球馆,叫唐白,他和她老婆都是医生,大学那会儿认识的……”沈宴下意识解释,只不过说到最后,又意识到这事其实跟她没什么关系,他的这段解释便显得有些多余,只好轻咳一声,止住话头。这头慕久也被他的详细报备听愣,安静片刻后才想起来接话:“哦,是这样啊,我好像有点印象……不过你们要挑到很晚吗,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啊?”“待会儿估计还要跟他们一块吃夜宵,然后去店里转一圈,回来估计挺晚的了……”沈宴说到这儿,注意到不远处的孟天泽在转头找他,下意识压低声音,飞快对电话那头嘱咐,“你到点了就早点睡吧,不用等我,先挂了。”“哦,好。”慕久乖乖答应下来,挂断电话。然后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忍着自己快要破茧的雀跃,帮小八把牵引绳解开,一步一步往客厅那边走。直到最后一头扑倒在沙发上,把脸埋进浅灰色的大抱枕里,从里面冒出快要招架不住的轻哼。毕竟他们刚才的那段对话,实在是,太像老夫老妻了,让人不多想也难。尤其是……沈宴还特意叮嘱她不要等,他怎么知道她原本打算等他回来的?慕久越想脸上越烫,到头来为了透气,不得已把脸抬起来,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然后飞快爬下沙发,跑回房间洗澡去了,想让自己好好冷静冷静。而这头沈宴才放下手机就被抓了包,孟天泽回头看到他躲在沙发这儿,便过来踢了踢他的小腿,插着兜垂眼问:“干什么呢,我在那儿应付几个伴娘,你躲这儿跟人说悄悄话来了?”“我说个屁的悄悄话,”沈宴站起身,眼皮也不眨地瞎扯了句,“刚我妈来的电话,说我下午把东西落她那儿了,让我待会儿回去取。”“哟,今儿跟你妈欢度中秋去了?大孝子啊。”孟天泽闻言,开口回了句风凉话。“赶紧的吧,那几个伴娘还没挑完?”沈宴一拍他的肩膀,率先抬腿离开。--次日慕久昨天晚上一直熬到一点也没见沈宴回来,到头来实在敌不过困意,昏昏沉沉地回到客房后沾枕就睡。这一来就导致她今天早上醒也醒不过来,八点被闹钟吵醒后闭着眼睛给三只猫喂了饭就又飘回去睡回笼觉,直到十点多才真正起床。只不过一打开门,客厅里就传来两只猫的叫声,叫得还挺激烈,听起来像是在打架。慕久下意识加快脚步到客厅探查情况,谁知道第一眼映入眼帘的画面有些不堪入目:小八这只猫崽子仗着自己是男孩子,一个劲地压着比它体型小一号小七,屁股在过程中还在可疑地耸动,压得小七不停地扑腾着四条腿挣扎,嘴里求救地瞄瞄叫着。慕久怎么说也看过《动物世界》,知道这情况是怎么回事,只能一边觉得辣眼睛一边飞快过去阻止小八。等强行把那只狸花猫从小七身上拔起来后,慕久才松了口气,警告地打了一下它的屁股,一边恨铁不成钢地低声教育:“小八,你清醒一点,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在干什么?你才多大啊,还是个孩子啊!”她怀里的小八闻言,很不服气地瞪着她叫了几声,只可惜下一秒被她用手指戳了下头,只能被迫闭上自己的嘴。但这头慕久的话音刚落,就听身后有人轻笑了声,沈宴大概也被两只猫的叫声吵醒了,才这个点就已经从房间里出来,倚着墙懒声告诉她:“小八是哪门子孩子,它八月份都当完爸爸了。”“啊?”慕久有被这消息震撼到,低头看看自己怀里张牙舞爪的小狸花,那颗猫咪头顿时不复当初的纯洁,末了有些迟疑地问,“那它刚才和小七……不会……又要当爸爸吧?”沈宴再次被她的话逗笑,一边过去把地上惨遭惊吓的小七抱起来,亲了亲它的脑袋后才解释:“不会,小七刚来家里那会儿就绝育了,小八上个月也做过手术,现在就是有心也无力,刚才这样应该只是绝完育还不太习惯,保留了之前发情的习惯。”慕久被他那句有心无力的形容呛到,咳嗽了好几声也没缓过来,倒是一下子把耳朵烧得通红。这头沈宴说完,也意识到和她提这样的话题好像有些敏感,便把猫往客厅那头的窝里抱了抱,一面换了个话题:“你吃早饭了吗?”“还没,不过猫已经喂过了。”慕久回答。于是他们俩这天的早午餐又是外卖,就是换了家中餐,四菜一汤,还挺丰盛。只不过沈宴去上班的作息要比他睡觉的作息固定得多,刚一吃完午饭就又要走。慕久虽然舍不得,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眼巴巴抱着猫把他送到门口,在关门前轻声细语地嘱咐他“路上小心,早点回来”。沈宴听完不轻不重地应了声,拎着垃圾扔到楼道的垃圾桶里。然后等家里就剩慕久一个人,她在客厅无所事事地转悠半天后,也只能把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拿去阳台上洗。小八在过程中一个劲地在她脚边打转,慕久闲着无聊,跟它驴唇不对马嘴地聊了一会儿,最后启动洗衣机,到厨房拿了根猫棒喂给它。下午的时间有些过于长了,慕久这会儿吃饱了不想动,只能像个废物一样瘫在沙发上一边刷微博一边骚扰顾湘。但对面这臭女人不回则已,等到回复就只是句冷冰冰的“游戏中,勿扰”,慕久看到之后只能回她一个白眼。然后十多分钟后,臭女人一盘打完,总算想起她来,主动发了一句“你来不来,我单排呢”,慕久受不了地撇撇嘴,回她:【我很菜,你受得了就行】对面很快回:【娱乐局,没事,快上,我拉你】也不知道这两个字三个字往外冒的语气是跟谁学的。慕久虽然不太爱打游戏,但这会儿实在没事干,就老实上线下了会儿更新,最后骑在她的镜身上在游戏局里当个混子。但兴许是她太废物,加上顾湘的技术也就那样,连着三局她们这队都被对面打爆,她作为瑶瑶公主只能在团战中被扔下来变成丧家之鹿乱跑。气得顾湘在语音里骂骂咧咧好半天,最后实在气不过,撂下一句:“你先等着,我让江澈上线,我还就不信了,输了一天了我。”慕久一听她打游戏要带家属就怂了,回答:“算了吧,就你们俩一块打吧,我一大活人在你们这儿当电灯泡也不好。”“电你个头灯泡,他反正不开麦,你把他当工具人就行。下把让他打野,你拿个肉点的猪八戒辅助,我来c,”顾湘这会儿虽然在气头上,说大话倒是很行,很快把一个账号拉进房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开了,一边碎碎念,“快快快,让我赢一把,我这辈子没赢过了。”慕久被迫上场,只能在选英雄的时候悄咪咪说一句:“猪八戒太丑了,我能换一个吗?”然而顾湘这会儿已经被对胜利的渴望冲昏头脑,想也不想就回她:“好看有什么用啊,好看能当饭吃?你刚刚小鹿被打成什么样你自己心里没点数?猪八戒皮糙肉厚的,还能保你一手。”慕久听着,也只能老实巴交地选一手八戒,一面在心里默默吐槽这狗女人玩起游戏来简直六亲不认,连娱乐局都这么认真。不过好在她男朋友不开麦,全程尽心尽力地履行了作为工具人的职责,在顾湘嗷嗷叫着“哥哥哥快来帮忙gank一波”的时候提着冰刺把对面ad抓死就走,颇有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那味。以至于慕久全程就只能轮个钉耙砸来砸去或者团战上去抗伤害,最后在复活时间还没结束的时候就莫名其妙赢了。然后听顾湘十分狗腿地对某人拍了一通马屁,欢送他下线回去午休。这头慕久不像她这么精力充沛,才打了两三把就已经有点头晕,加上她玩的烂,没什么游戏体验,很快也提出下线,准备去找家里的三只猫咪玩。对面的顾湘随口挽留了两句,最后拗不过她,便“嗖”地把她踢出队伍但奇怪的是慕久在家转了一大圈后,找了大半天都只找到猫爬架那边不动如山的十一和小七,怎么也没看到小八的影子。后来甚至连沈宴的主卧她都进去看了圈,手里还拿着小鱼干引它出来,却还是没半点回应。慕久这下真有点慌了,跟另外两只猫打听了一下无果,总算意识到小八好像真的不在家里。这个念头完全把她的思路搞混了,无所适从地在客厅绕了两圈,最后突然想到了什么,飞快返回她之前洗衣服的那个阳台。那会儿洗衣机已经停止工作了,边上的脏衣篓也还在,只是翻倒在地。但慕久只来得及去看一旁空荡荡的窗户,纱窗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关上,刚入秋的风因此能毫无阻碍地闯入,吹得人遍体生寒。作者有话要说:越狱时——小八:爷跑了,这个家爱谁呆谁呆,嘿嘿[龇牙]捉拿归案后——小八:妈,对不起,我错了[可怜]第33章 朝思慕久慕久一瞬间只觉得心脏被重重砸了一下, 脑袋也嗡嗡作响,又分不清到底是心跳太快还是干脆跳不动了,整个人都怕得有些颤抖。可她明明记得自己没有动纱窗, 甚至在走之前还特意检查了一下,确认关上之后才让小八继续呆在阳台上的。但这会儿无论想什么都没用, 慕久只能努力抿着嘴唇,把眼眶里差点冒出来的眼泪憋回去,却发现嘴唇都因为一瞬间的恐惧变得干燥。片刻后才敢鼓起勇气走近窗边,屏吸往下看了一眼, 旋即长长地松了口气。还好,楼底下没有她最害怕出现的一幕,地面除了落叶之外干干净净。加上他们这儿的楼层不算高, 四周的轻钢窗台又足够宽, 可以容纳一只猫在上面行走。以小八平时矫健的身手,应该只是跑出去了,暂时没有出事。只不过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紧接着就是更糟糕的设想:好比和小区一墙之隔的马路上的车流,再好比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和虐猫事件, 甚至仅仅是找不到它、被人带回家里了,都足够让她绝望。毕竟它不仅仅是一只宠物猫, 还是沈宴从小养到大的宝贝。就算他平时经常数落它,骂它吃饭像乞丐,骂它脾气暴躁爱挠人,骂它不好好用猫砂在家里乱尿尿……但每次也只是打两下它的屁股, 最多是关到阳台上反省,事后还得好言好语地哄着,拿小鱼干逗它开心。所以如果小八真的找不到了, 第一个需要被责怪的就是她,是她把小八看丢的。而更自私地去想,这样一来她和沈宴之间就不可能再有什么以后了,她成了天大的罪人,直接被宣判死刑。慕久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握着手机的动作便跟着犹豫了,那些侥幸的念头会克制不住地萌生,告诉她如果现在就去找、并且找到了的话,就能当做这件事没发生过,不用多此一举地告诉沈宴这个消息。也好在她这会儿虽然害怕,倒没完全丧失理智,知道两个人一起找总比她毫无头绪地在小区乱跑要好。所以到头来还是忍着酸胀的眼眶拨通了他的电话,在等待的过程中努力深呼吸了两下,希望自己能口齿清晰地跟他把事情讲明白。但谁叫沈宴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温柔得过分,才接起电话问了句“怎么了”,她的眼泪就瞬间没办法控制,大团大团地往外跑,嘴边原本组织好的话也只堪堪冒出一个“小八……”,就失声地哽咽住,没办法再说下去。沈宴反应了一会儿才听出来她在哭,眉心跟着一跳,下意识出声安抚她:“小八怎么了?你先别哭,慢慢说。”慕久在这种时候就尤其痛恨自己的泪失禁体制,闻言只好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回答:“小八它好像……跑出去了,阳台上纱窗开着,我在家里、找不到它,也不知道去、去哪儿找……你、你能不能……先回来啊……”到后来也顾不上什么逻辑了,说话的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只能胡乱抹掉脸上的眼泪,让他快点回来。沈宴听到这话就意识到事情不妙,尤其以小八的秉性,偷偷跑出门很像是它能干的出来的事。于是飞快站起身推门出去,一面压着心头的躁意,尽量温声嘱咐她:“你先别慌,我现在就回来,你再把家里是门窗都检查一遍,如果小八真的不在,就拿着猫条到楼道里一层一层往上找,记住了吗?”“嗯,记、记住了……”慕久应下,勉强止住自己的泪嗝,只是在他挂电话之前又忍不住开口,“沈、沈宴……都是我的错,是我把、把小八弄丢的……要是它真的……我……”只是说到最后不但不敢把坏的预想说出口,也没办法向他保证什么,除了流眼泪之外什么也不会。慕久在这一瞬间快恨死自己了,意识到她好像成了电视剧里她最讨厌的那种废物女主,除了惹麻烦和哭之外一无是处。要是她下午没有打游戏,一心一意看着小八的话,它也不会走丢。电话那头的沈宴也从来没处理过这种情况,本来听说猫丢了就够让他头疼的了,这会儿她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听得人心都一点点揪紧,恨不得下一秒就赶回家里。但这会儿他的阵脚还不能乱,听到最后只能揉揉眉心,放软语气对她道:“先别哭了,我没怪你,小八之前也跑出去过,小区一共就这么大,它也不傻,肯定能找回来的。”慕久点点头,也知道不能在打电话里浪费时间,努力吸了吸鼻子,答应下来:“好……我现在、就去找,会找回来的……”然后在他的提醒下挂断电话,伸手关上阳台的纱窗,转身到各个卧室一边抹眼泪一边喊小八的名字,又仔细找了一遍。小八不在家里。她便听他的话出门到楼道里找,临走前把两个阳台上的推拉门都上了锁,免得另外两只猫也走丢了。于是等沈宴回到家,还没等电梯门完全打开,就看到慕久在外面等着他。她这会儿倒是没再哭了,只是鼻尖和眼睛都红通通的,可怜得跟兔子一样。又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跑上跑下,额上的头发已经被汗濡湿,软绵绵地耷拉下来,把她原本就清瘦的脸颊映得很小,连带着看他的眼神也透着点小心翼翼,不像平时那么鲜活。沈宴听到自己暗叹了声,在走近后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她往自己怀里揽了揽,一面轻声问:“是不是没找到?”慕久不太敢看他,垂着眼睛点了点头,回答:“楼上和楼下我都找过了,天台也找了,但是……”话音到这儿哽了一下,咬咬唇又道:“……但是没找到。”沈宴怕她又要哭,原本落在她后脑勺上的手往下落,慢慢抚着她的脊背帮她顺气,然后等她平静下来,才带着人开门回家:“先看看家里的监控吧,待会儿再去小区监控室那儿看看,总会找到的。”慕久只能一个劲点头。因为知道大致的时间和地点,小八逃跑的监控视频很快就被锁定,也就是在慕久把衣服扔进洗衣机的十多分钟后,就看它悄悄返回阳台,费劲地用前脚挠着边上的脏衣篓,直到成功把它推翻。然后一路借着脏衣篓跳上洗衣机,又伸出爪子去够纱窗,几经尝试后就看“啪”的一下,纱窗的吸铁磁被它拉开。那只狸花猫于是成功翻上窗台,左右观察了一圈后快乐地往右边一跃,消失在窗口。慕久到后来都被它的动作看呆了,只觉得小八怕是已经成了精,竟然连纱窗都会自己开。一旁沈宴看到这一幕后,原本平和的脸色逐渐被低气压笼罩,估计小八这会儿要是还在家,早被他一把抓过来胖揍一顿了。但生气归生气,到头来他关掉手机上的监控,还不忘揉揉她的脑袋,轻声安慰了句:“还难受呢?这事又不是你的错。早知道它会开纱窗,我应该买个能上锁的,现在长教训了就好,当务之急是先把它找回来。”慕久听他这么说,原本歉疚的情绪也平复下来一些,轻声回答:“那再去看看小区的监控吧。”沈宴应下,在转身时下意识想去牵她的手,只是在指尖碰到她的手腕后又很快收回,若无其事地把手插进兜里,道:“走吧。”……等两人把小八离家出走之后的各个监控都快进看了一遍后,总算在二幢楼前的花坛里瞥见它的半个屁股和猫尾巴一闪而过,目测它半小时前还活蹦乱跳的,而且还在小区范围内活动。这一来他们也放下了心,对保安道谢后便出去找它。只是在二幢附近找了一圈后,小八显然已经不在这里,两人只好又到单元楼里面一层一层地爬楼梯往上找,连沈宴这种体力好的到后边都有点吃不消,让慕久中途停下来等,最后连根猫毛也没见着,只能乘电梯下来和她回合。等从单元楼里出来时,慕久手里开封了大半天的猫条都被她的体温捂热了,原本柔软的慕斯质地开始析出水,闻起来很腥,只好去找垃圾桶扔掉。但也就是到了垃圾桶边上,她总算看到绿色的环保箱后面藏着一个熟悉的屁股,小八黑金相间的皮毛看起来还是油光水滑的,只是脚下的肉垫因为到处乱爬踩得很脏,尾巴高兴地一翘一翘,也不知道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