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伯煊皱了皱眉,接下来的一路上,都没再说话。一行人到医院时,黎伯烧已经清醒过来了。黎元淮正捧着粥碗,细心的吹着,然后一口一口喂给她。她就机械的吃着,丝毫没有任何抵触的情绪,可是配合得也不甚默契。黎伯焱站在门口,望着她们两个,眸中充满了痛苦之色,不知是因为自身的生理痛感,还是因为眼前的情景让他心里难受。“老天爷……”黎奶奶下了电梯,刚走到病房门口,便被黎伯焱的样子惊得倒退了两步,刚刚的冷静之色荡然无存。好在黎伯煊眼疾手快,赶紧将人扶住了,这才不至于摔倒。“妈,您别急……”黎伯煊匆忙提醒着。黎妈妈也赶紧上前,将婆婆扶安稳了。此时此刻,老人家的目光,只落在黎伯焱身上。黎伯焱也被吓了一跳,见了他们,这才笑道:“大伯母,您来了。”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苍凉。黎奶奶难受坏了。“孩子,你这是……不是说乖乖病了吗?怎么你……”怎么你看着……这么不好?黎奶奶没有说完,可是她提出的问题,也正是黎元淮好奇的,便侧耳倾听着。就连勺子里的粥不小心落在了手上,她都没有察觉。反而是黎伯烧,这时候拿出手帕,轻轻为她擦试着手上的粥,样子比刚刚平静得多了。“是癌症。”她淡淡道,面上没有丝毫的担心。“什么?”黎元淮诧异的看着她,满眼的不敢置信。“是癌症,肺癌。”她低着头,叹了口气,眼泪猝不及防掉下来,融进被子里,留下了一个湿漉漉的印记,“淮淮,你说……我是不是命不好?”黎元淮眼眶发红,放下粥碗,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别这么说……”“我想要的,那么少,怎么就,怎么就,这么难得到呢?”门外的黎伯焱刚巧听到这句话,动作一滞。第253章 酒过三巡因为黎伯烧和黎伯焱的病,黎家不得不提前结束黎元淮在南港京剧院交换的日子,带着孩子们回到凤城去,该上学的赶紧回去上学,该治病的也赶紧治病。毕竟,南港终究不是他们的地方,无论是治病救人,还是养儿育女。只是,这样一来,黎伯烧的那部戏,怕是要换人了,除了失去了演出机会的黎伯烧觉得颇为惋惜之外,剩下的包括制片、导演、编剧在内的一干工作人员,都没什么太大的波动。换个演员又怎么样?反正最大的投资方若存地产已经亲自发话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为此,黎奶奶还觉得对不起温若存,说回凤城之后要请他吃饭的。温若存自知自家妹妹从前得罪过黎伯烧,这回刚好算是还上了,自然乐得不行。黎元淮见他风度翩翩谈吐得宜,对他还颇有几分好感。倒是黎伯焱,好像跟人家有仇似的,从来都不给他好脸色瞧。就像黎伯烧也不给他好脸色瞧,一样的。这兄妹俩的糊涂账,且有得算呢。临走的前一天,黎元淮陪着黎奶奶和父母去周家赴宴,席上被周老爷子握着手,十分不舍地感叹:“我是真喜欢淮淮这孩子啊。要说这个年纪,又生在这样的家庭,却能杀下心来吃这样的苦头,没日没夜的练啊,唱啊,是何其宝贵的心性和品行啊。”黎元淮被老爷子当着众人的面这样夸奖,简直受宠若惊,自己都觉得脸红。害羞之余,也想着回去了一定要跟晏飞白显摆显摆,看看人家为国家的科技事业贡献了一生的革命老同志是如何肯定了她这个革命小同志的……黎奶奶自然是觉得自家孙女好得没边儿了的,可是一来,黎家从来都不是鼓励式教育,没有把孩子捧上天的先例,二来,这老祖宗传下来的谦虚谨慎,可不能到她这里荒废了啊。所以即便早上才听齐书说过,说黎元淮比京剧院里的任何人都要用功,她也只能故作谦虚道:“没有没有,这孩子啊,从小都让我们给惯坏了,什么都不让干,怕磕怕碰的,所以长大了也就只会唱唱戏了。还算不错,命好,拜了个名师,也就慢慢来吧。”这套说辞,黎元淮是听惯了的,一点的不适应都没有,反而觉得比被夸上天舒服多了。她甚至隐隐感觉,奶奶下一步怕是要开始夸奖周文彦了。果不其然,下一秒,奶奶便礼尚往来一般,吹起了周文彦的种种好处来。“要说好孩子,我看文彦才是真好啊。”她笑着说,随后转向了周文彦,“这么小就跟着周院长搞科研,我看您才是后继有人呢。”话音刚落,周宗英的眉眼就都笑开了。这一对晒孙子的祖辈都听到了想听的话,自然是皆大欢喜,其乐融融了。酒过三巡,黎元淮摸了摸脸颊,觉得有些微醺。对面的周文彦似乎与她心灵相通一般,在她看过去的瞬间,指了指客厅。黎元淮一愣,下意识观察着周围众人的反应,见无人注意,才松了口气。第254章 有事跟你说然而,等她真的借尿遁去了客厅等周文彦时,又觉得迷茫了……她这是心虚个什么劲呢?同学之间,朋友之间,偶尔说句话不是很正常吗?不能因为人家周文彦长了一张闭月羞花的脸,就歧视人家,觉得人家把你拉出来单聊就是因为有非分之想呀。哎呀黎元淮黎元淮,你可真是言情小说言情漫画看多了,满脑子都是些什么玛丽苏想法……她赶紧去窗边吹了吹风,吹走因为酒精上头而带来的眩晕感。片刻后,周文彦也跟了过来。黎元淮回过头,见他手里端着两杯热热的茶,便迎了过去。周文彦将其中一杯递给黎元淮,另一杯则放在了茶几上,随后他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来,并且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有事跟你说。”黎元淮捧着茶杯迷迷糊糊地坐过去,不知道他要说什么。苦荞茶的淡淡香气萦绕在两个人之间,冥冥中营造出一种介于正经和明快之间的氛围。“秦诗淇在学校打架之后被开除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我大概都弄明白了。”他啜饮一口茶水,红润的嘴唇贴在玻璃杯沿,看着少有的干净。“在去凤城之前,我跟药邪的关系不错,所以我走之后,他经常跟凤城那边的朋友打听凤城的事情,知道我们走得近一些,就也顺带问了问你,然后三拐两拐,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秦诗言的事情。药邪那边的解释是,他听来了秦诗言和张奇峰的事儿,偶然说给秦诗淇听了,然后,大概秦诗淇还不知道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或者是误解了他的意思吧,反正两个人就打起来了,本来也算不上大事。不过也赶上药邪最近心气儿不顺,所以他爸爸生气,找秦诗淇麻烦,他也就没拦着,只是没想到药老板做这么绝,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他逻辑清晰,言简意赅,却将事情说了个明白,黎元淮在一旁很认真的听着。他说话时的声音语气让人感觉很放松很舒服。黎元淮本来就觉得晚饭有些吃腻了,加上微醺,整个人都迷糊着。可这会儿一边喝着苦荞茶,一边听他说着这些事,她倒渐渐觉得松快了许多,紧紧跟着他的思路去琢磨。周文彦望着前方虚空的某一处,再开口时,有些抱歉的意思在:“我呢……因为有些事情,跟药邪有点误会,所以现在他大概也听不太进我的话,所以我就是想让他劝他爸,可能也有点难。”他说到这里,转过头来,看着黎元淮,“不过那天我和晏飞白一起去找他的时候,他说,想见见你。”“见……我?”黎元淮惊讶地问,觉得一头雾水。说实话,每一次,从小到大,每当听到有陌生人点名要见自己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票友。所以当下,她也条件反射似的问:“嗯……见我干什么呢?难道他是资深票友?”周文彦扑哧一笑,抬起手摸了摸她额前的刘海。黎元淮一愣。这动作让她想起了晏飞白。周文彦浑然不知她心中所思,只说:“他要是真有这种鉴赏能力,也不至于连个学艺术的姑娘都追不到,还要我来背锅了。”第255章 药邪黎元淮闻言,也笑了。“你自己说说,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周文彦歪头想了想,不得不承认:“的确。我想他要见你应该……另有原因。”黎元淮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以为他会接着说下去。可是他没有。他只说:“我也买的明天那班飞机,明天我先去接你,然后带你去见见药邪,处理好秦诗淇的事情,之后我们一起去机场。”这安排妥妥贴贴没什么不合适的,而且秦诗言的事情本就是她和晏飞白求人在先,所以自然是一百个愿意。“好,那明天我等你。”她答应道。周文彦听着这几个字,在耳朵里过了几遍,怎么听怎么觉得舒坦,听着听着就笑了。第二天一大早,他的自行车就停在了黎元淮家楼下。黎元淮早就和奶奶说好了,这会儿匆匆下楼,一见他的车子就笑了。“真熟。”她说,驾轻就熟,跳到他的后座上去。周文彦在前面,笑意温柔。药邪家离黎元淮住的地方不远,是一个更加高级,出入爷更加严格的小区。黎元淮和周文彦还有那辆自行车一起,在小区门口等着业主出来接。药邪好一会儿才磨磨蹭蹭的下楼来,黎元淮远远的看着,见他穿着条宽大的短裤,一下就想起了初见周文彦那天,周文彦的穿着,与之极其相似。但是从模样上来看,两个人的差距就大多了。周文彦从头到脚透着股子冷漠劲儿,满脸写着拒人于千里之外,五官也较为硬朗,不像药邪,生着一对浓眉大眼,配上一张小巧的脸。好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任务似的。总而言之一句话,药邪有着黎元淮所见过的,最最女性化的的一张脸。不过,好在气质还是,挺粗旷的。尤其那嚣张的外八字,可真是让人一见难忘。他从那头打着哈欠过来,扯着两人就往里进,随口和保安打招呼:“哎,老周今儿挺早啊。”被他称为老周的人乐呵呵地回:“是啊,你怎么没去上学啊?”药邪一脸的不耐烦:“上什么学啊上学,没看见有客人啊,这俩人,耽误我上进……”他在前面嘟嘟哝哝着,黎元淮和周文彦在他身后对视一眼,都明智的没有说话。到了家,药邪一进门就不管两人了,一溜烟儿进了客厅,弄得黎元淮站在玄关门口,找不到拖鞋,尴尬不已。对此,周文彦倒是习以为常。“来。”他熟门熟路地找出了拖鞋给她换上,自己则光着脚就进门了。黎元淮匆匆跟上去,心道这两个人也真是心大。客厅里,药邪倒在沙发上,懒洋洋的看着他们,目光落在两人的脚上。“还好你没把我拖鞋扔了。”周文彦说。黎元淮闻言,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上宽大的拖鞋,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光着脚。“我都多久没回来了?”药邪回他,转而望着黎元淮:“你也坐吧,别站着。你们俩,下午的飞机吧?”那口气,好像两人是整日见面的好友一般。黎元淮只得坐下来点点头。第256章 话里有话“其实呢,这事儿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按我和这孙子的关系,可能连打电话都不用,他只要发个短信,爷爷就给办了,是吧?”他说话时,坏笑着看向周文彦。周文彦这边一点不客气,一个抱枕扔过去,被他接住,抱在怀里,接着使坏:“但因为这孙子挖我墙角,抢了我最喜欢的妞,我实在是觉得生气,这阵子不大爱搭理他,所以我就不太想给他面子。这也就是我为什么非得要见见你的原因了,那是因为啊,因为啊……”他目光落在周文彦身上,露出了挑事儿般的微笑,然后语气不变,不疾不徐地说道:“我是真的好奇,让我孙子巴巴追到凤城去的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啊……”黎元淮这边才刚坐下,听见他这一番话,差点从软乎乎的真皮沙发上滑下去……这个玩笑,有点过了吧?“这个……”她看着药邪,不知道该接什么。短暂的沉默——药邪看她慌张的样子,更来了兴致。“啧啧啧,还不好意思了。”他一边抠脚,一边摇头叹息。黎元淮上下打量着他,只觉得这孩子也太不拘小节了。殊不知,就是这样一个不拘小节、终日大大剌剌的人,三年后,竟然会是娱乐圈里红透了半边天的当红炸子鸡,让全国的初高中生为之疯狂、为之尖叫。眼下,他们三个对此都一无所知。周文彦只是抬眼看过去,警告意味颇浓。“有事儿你就说事儿,没什么事儿我俩可赶飞机去了。但你可听好了,等我们走了你再为难秦诗淇,我可真揍你了。”黎元淮听不出周文彦的话里有几分玩笑几分真,就像她想象不出如此文质彬彬气质冷绝的男孩子打起架来会是什么样子一样。不过她和药邪都明白,玩笑应该到此为止了。周文彦说的没错,他们可是真的要赶飞机的,时间不多,还是先说清楚正事儿比较好。“为难他?你当你药爷真是闲着没事儿干了是不是?”他丝毫没有掩饰不满,扯着嗓子吼:“那天也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告诉你吧,更狠的话我都还没说呢,他就招呼上来了,那我不揍他干什么?还留着他?”他越说越生气,对准了空气中的某一处,愤愤然踢了上去,好像那个惹他生气的人就站在那个地方似的。然而,那个地方只有他的拖鞋,被一脚踢飞……说时迟那时快,周文彦迅速弹开了那只直奔着黎元淮过去的拖鞋,扬声怒斥:“你小心点!”药邪也是一惊,赶紧对黎元淮说了声抱歉。周文彦转过头来担心的望着黎元淮,她便摆摆手说没事。“你就吹吧。”他见黎元淮没被波及,便没有那么着急了,只斥道:“给我老实点说话。”“真的,你不信是吧?”药邪听他这么说,真急了,从沙发上站起来,几步跳到周文彦身边去,“你就说,爷要是真动手了,这王八蛋还能老老实实在乡下打工?早不知送哪个太平间去了!”黎元淮皱眉,心觉这孩子说话也太没遮拦了。周文彦一见他神情,就知道这厮肯定是话里有话。第257章从小到大,药邪受得打受得骂,就是受不得旁人质疑他的诚信。这大概可能跟他爷爷的言传身教有关系,他们家祖上世代行医,半点行差踏错都得要人小命,所以诚信谨慎,早已经是他们刻在骨血中的祖训了。“行了,既然你们都没事,就别再提了。”周文彦想了想,先截住了药邪的话头,并没有让他说下去。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药邪接下来的话,恐怕并不会是什么好话。至少,不像是黎元淮想听到的那些话。可是药邪这个混蛋,整日里天不怕地不怕,最是个混世魔王的性子,哪里会管那么多。“哼。”药邪冷笑,“我可是真没事儿,但他家的事儿,还真不小,就算没我,这厮往后的日子,怕也难过了。”他语速很快,周文彦就是想拦也拦不住,只得放任他说下去。黎元淮听完自然是满脸的疑惑不解。“他有什么事?”周文彦看了她一眼,只好追问下去。他一边问,一边在暗处瞪着药邪。药邪看了眼黎元淮,还好意思用目光询问周文彦,似乎是想问他能不能接着说下去。周文彦在心里骂臭了这个二百五的头,心想你之前琢磨什么了,怎么不问问我能不能说?都已经说了一半了还来这套欲语还羞,真是气死老子了。只是他心里再恨,也是没办法的。当下也只能是点点头,让他接着说下去。药邪得了准许,这会儿故弄玄虚似的轻咳了两声,接着说:“你以为他那个姐姐,真是家里不让上学才不去的吗?你瞧瞧她穿的衣服,比你我差不了许多吧?他家哪来的钱给她买那么贵的裙子?”黎元淮下意识的咬住了嘴唇,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第一次见到秦诗言的那天,她就发现了,秦诗言身上的衣服似乎并不是寻常的品牌,用料什么的也都很考究,若说是a货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不那么令人信服罢了。之前,她还真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只想着兴许是张奇峰之前送给她的,根本没有在意。药邪似乎极其清楚这其中的门道,并对之嗤之以鼻:“她那点子破事儿,别人不知道,我可算是弄了个门儿清。告诉你,你知道这女的惹上谁了吗,就一门心思送她出国?简直就是放虎归山……”听到这里,周文彦也有些好奇了:“怎么?她惹上谁了?”药邪冷笑了一声,随后勾着唇,趴在他耳边说了个名字。两个少年如花似玉的,靠在一起可真是让人想入非非,若是换了从前,黎元淮铁定是要yy个几十万字耽美小说过过瘾的,可是现在她却没这个心情了。周文彦听完了药邪的话,面上没什么变化,只转头看向黎元淮,心觉她肯定是听见了。关键是……药邪这个二百五,讲话也太大声了吧?这还趴在他耳边去讲,有什么意义呢?黎元淮自然是听到了这个名字的,起初并没有什么变化,似乎是并没有对上号,不过片刻之后,心里一沉,登时改了神色。第258章 撒娇之前在南港的日子里,黎元淮比剧院里任何演员起的都早,比任何演员都勤快,从来都是该练的功样样不落,永远都是超额完成任务的那一个。在台上,她从来不分角色,都是分配到什么样的角色,就安心做好自己的本分,从来不会主动去要求什么。所以在她明确的表示过自己不会参加南港戏曲学院的艺考的情况下,大家对她的警惕心也就都渐渐降低了。消除了竞争关系之后的他们,少了几分敌对,多了几分真心。黎元淮是打从心底里明白他们的。毕竟,学戏的苦,她一分都没有少尝过,为了一个动作一个词挨的打数不胜数,她完全能够理解那些孩子们的不安。生怕自己辛辛苦苦熬过来,马上就要见亮的路,被旁人抢走了光环。而且这个人,还明显是个,背后有着手眼通天家庭的孩子。黎元淮不怪他们。真的要离开的时候,她还真有些舍不得他们。从药邪家里出来,她和周文彦紧赶慢赶到机场,正要去换登机牌,黎元淮却忽然觉得有些别扭,停下脚步回过头,望着身后的景色。她这才有点意识到,这应该是自己最后一次感受南港湿润的空气了。至少短时间里,大概不会再来了吧?意识到这一点,她颇有些惋惜。周文彦也停下来,望着她的背影。“舍不得?”他边掏手机边问。黎元淮点点头,叹了口气,转回身。咔嚓——黎元淮错愕的看着周文彦手机上那个小小的镜头。那时候的手机像素,还远达不到直逼单反相机的程度,像黎元淮和晏飞白这种家教森严之流,甚至才刚刚用上拍照手机。所以还都不曾与南港有过一张合影。等她回过神来,忽然觉得没有那么遗憾了。现在至少有一张合影了。她和周文彦两个相视一笑。晏飞白拿着两人的登机牌,就站在门内不远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幽深晦暗。黎奶奶和黎伯焱是这次回程的重点保护对象,自然是要坐头等舱的,而黎妈妈也因为有些知名度,不能坐在经济舱里。还有黎伯烧,这几天也是被黎伯焱拉在身边,一刻都不曾分开过。至于黎元淮和晏飞白还有周文彦,就只能在黎伯煊的带领下,在经济舱里安安稳稳的坐着了。登机时,黎元淮自然而然坐在窗边的位置,然后对晏飞白招招手:“来!”晏飞白一点没犹豫的,给身后黑着一张脸的黎伯煊让了座:“叔,您坐。”那动作和语气自然而然流畅自如。黎元淮愣了愣,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老爹跟在身边呢……于是乎,晏飞白和周文彦坐在过道两侧,两相安乐。黎元淮是很久没见过黎伯煊了,这些年每次见面都是来去匆匆,都没能好好的说说话。黎伯煊从不是个善于蜜语甜言哄女孩子的人,即便家中全都是需要他哄的姑娘,他也几乎不会去哄这些女人。所以黎元淮也很少对他撒娇。“爸爸……”她抱着黎伯煊的手臂,轻轻靠在他肩膀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我好久都没有看见你了。”第259章 欣慰又愧疚黎伯煊听了,又是欣慰又是愧疚。从小到大,这个女儿都是交给母亲照顾,他几乎没有插过手。他知道,母亲执念重,非要卯足了劲儿培养出个名角,无形之中,让孩子也遭了不少的罪,他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的。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愿意去忤逆母亲的意思。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愚孝吧……那是个多苦多累的行当,他怎么会不知道?正因为知道,才更为女儿愤愤不平。他女儿不偷不抢,怎么就被晏家那个没出息的混蛋女儿说成是下九流了?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黎伯煊搂着女儿,越想越觉得生气,连带着对身边的晏飞白都没什么好气。晏飞白安安静静的受着,一点不敢造次。黎元淮发现了自家老爹的态度,一脸的纳闷儿。一路上,晏飞白适中老老实实的,黎伯煊问什么说什么,端茶递水伺候的殷勤着。路过的空姐姐见周文彦和晏飞白两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并排坐在过道两边,还真挺扎眼的。来来回回,总喜欢找他们两个说说话。周文彦性子冷些,人家问一句,他只回一个字,再多说,就借口晕机扭头睡了,但凡饮食一切不要,真是个无缝的蛋啊。可晏飞白坐在过道旁边,空姐问了什么都要二传给黎伯煊和黎元淮,态度自然是要好一些,可黎元淮看着他笑眯眯的样子,莫名就觉得窝火。所以下飞机时,兀自跟着黎伯煊下飞机了,压根儿没有搭理过他。回家的路上,黎奶奶和黎元淮、黎妈妈带着周文彦一辆车,黎伯煊和黎伯焱、黎伯烧还有晏飞白一辆车。黎奶奶坐在副驾驶,把周文彦塞在了后排中间。黎妈妈看着这个小伙子,倒觉得他和晏飞白有几分相似。周文彦对黎妈妈笑了笑。黎妈妈心里又变了看法。不对,不像,晏飞白可从不笑得这样乖巧。晏飞白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就像是自己家里的孩子一样,什么好的坏的优点缺点都看得明明白白,所以也就更加的了解一些。晏飞白从不表现出任何乖巧可爱的样子。他总是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即便是闯了祸,也痛痛快快的认下来,从来都不知道服软。黎妈妈就没见过这么轴的孩子。即便如此,她也是打从心底里喜欢的。但是,她和丈夫都知道,晏飞白绝对不是黎元淮的良配。这次黎奶奶未经夫妇二人同意,就安排了这两个孩子去南港自己住,无论是黎妈妈还是黎伯煊,心中都颇有微词。黎伯煊更是从部队赶了回来,紧赶慢赶把孩子接了回来。结果碰上了黎伯焱的事情,也是巧合。想起黎伯焱,黎妈妈皱起了眉头,转向了周文彦。“对了,文彦,你是学医的,你知道不知道,你黎叔叔的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问道。周文彦沉吟片刻,实话实说:“黎叔叔的病例我和我爸都看过了,手术之后没有什么排斥的话,应该没什么大碍了。”第260章 这回知道吃醋了黎妈妈闻言松了口气。只要人没大事就好。“那就好。”她说着,转向前面的黎奶奶,“妈,二婶儿过两天也要回来了,咱们是不是得……”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没有接着说下去。可黎奶奶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之前为了黎伯烧的事情,她大骂了黎伯焱一顿,闹了一番,已经算是撕破了脸皮了。如今得知了这事情其实内有隐情,她也是五味杂陈。当下沉吟了片刻,回答道:“他们在凤城,不是自己有个房子吗?就随他安排吧,看他安排他妈去那住,还是安排他妹去那住。”说到底,这始终是人家的家事不是?黎妈妈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应了一声,不说话了。周文彦和黎元淮对视一眼,听得云里雾里,可察觉到气氛古怪,就都没有说话。回到家,黎元淮躺在自己的床上,才真觉得每个细胞都在喧嚣着,吵吵闹闹着说我回家了。家,这个词可真妙。在南港时,她所认为的家,就是和晏飞白所住着的那个简单的两室一厅。每天回家,热气腾腾但味道平平的饭菜摆在桌上,还有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帅哥,解开围裙说:“回来啦?洗洗手吃饭吧。”言犹在耳,可是她却已经离开了那个“家”。如今在凤城,她的家,就是现在这个闹闹腾腾,黎伯焱那个金刚芭比楼上楼下的嚷嚷着要喝骨头汤的家。她躺在床上,轻轻舒了口气。晏飞白的电话,就在这时候打了过来。她扫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瞬间想起他在飞机上和空姐眉来眼去的样子,不由得心中一痛,毫不留情的挂断了。可不到一分钟之后,一条短信又跟了过来。飞白:接电话。黎元淮默念着这三个字,莫名觉得,这厮怎么好想是在命令她一样呢?他还好意思命令她?在飞机上对那些漂亮姐姐态度那么好,凭什么对待她就是这样的态度呢?她越想越觉得窝火。所以晏飞白第二个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接起来了。“干什么?”她没什么好气:“刚到家,都收拾东西呢,打什么电话,没眼力见儿的……”晏飞白那头顿了顿。黎元淮以为他是被自己的怒火震慑住了,一抹专属于胜利者的微笑爬上她的嘴角。小样儿!这回知道害怕了吧!该!殊不知,晏飞白那头一开口就是充满了挑衅意味的一句:“这回知道吃醋了?”好像故意要跟她打对台一样。这下轮到黎元淮无语了。“在南港我给你当牛做马的时候你嫌弃这嫌弃那的,这回我跟人家说几句话你就不高兴了?”晏飞白又道:“再说,你收拾什么东西?你现在被子一盖准备补觉了吧?”还真让他给猜着了……只这一句,就点醒了她梦中人……是啊……这小子的确对她是好些……可是……那也不代表……“晏飞白,你不要给我翻旧账啊。”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有些亏,为自己据理力争:“你自己问我菜好不好吃的,也是你自己觉得屋子太脏,你自己有洁癖,关我什么事啊……”第261章 鲁家山回来了她越说声音越小。晏飞白笑了,仿佛看见了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说是生气,可是又生不来气,这就是黎元淮。片刻的沉默。晏飞白清了清嗓子,很给面子且认真的解释:“我总不能在叔叔面前对人家使脸色吧?”他无奈地反问她:“现在叔叔已经很警惕我了,恨不得让我每天离你三米远,要是见我到处耍脾气,还不彻底把我从女婿候选名单里排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