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我一抬头,豆大的雨点砸在我脸上。灰蒙蒙的天空中,无数雨柱从云层里落下,像利剑一般冲过来,这块土地被滂沱大雨包围住了。狂风捶打着树木,天空电闪雷鸣着,人间似乎正在承受老天爷的怒火。我站在雨中不知所措时,前面雾霭散开些许,一所房屋在白茫茫中赫然呈现。我想都没想直接朝屋子里跑去,跑到门口发现大门没有锁,拉开门进去看见整个屋子都被笼罩在阴影中,外面雨声一直未停,窗户玻璃被水流一遍又一遍冲刷着。大风猛地把门摔回去关上,那动静吓了我一大跳。屋里只有一张干干净净的床,床和窗帘都是纯白色的,光影在屋内墙壁上流动着,整个屋子弥漫着压抑的气息。静垂的帘子后面摆放着几盆花,鲜艳的花朵安静绽放着,也许是感受到外面的狂风怒吼,灿烂美丽的生命被蒙上了一层悲伤的黯淡。侧门后面传来水声,像是淋浴洒下的声音。“有人吗?”我朝那里走去,迟疑握住古铜色的把手,心里很是紧张。我知道或许打开这扇门,就可以离这个屋子隐藏的秘密更加接近了。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手里全是汗水,紧张的同时又莫名多出一丝惧怕。说不清是为什么。但是那一瞬间,我似乎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脚下的地已经出现裂纹,如果再往前走一步,恐怕就会掉下万丈深渊。想要停下,但是……手不听使唤执意要打开那扇门。不论是来自环境的恶劣,还是快要窒息的心跳,耳边的声音都在那一刻消失了。唯一只听见他的声音:“不要打开。”一只手伸过来阻止我开门。又见到他了,上次他伤害我的样子猛然浮现在眼前。我惊骇后退了一大步,生怕他再扑过来伤害我。他见我反应激烈,神情透出疑惑,斜着脑袋瞅着我问道:“你好像在怕我。”听他这么一问,我才发现自己此刻身体抖得厉害,根本控制不下来。“何必明知故问,上次你不是想让我消失吗?”“你脑子里进水了吧,我为什么要你消失?”他神情陡然间变得怪异莫名,眼神中流露出疑惑不解。我拽过他的衣领,“你是敢做不敢认吗?!上次明明是你“杀”了我,我差点死在梦里了!”他想要推开我的手顿住了,双眼微微瞠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我愤怒的面容倒映在他眼中,本应作为受害者的我不过是想为自己讨个公道,可不知为何对上他阴森视线的一瞬间,体内深处冒出一股寒气。“你把话说清楚。”他的语气很冷,却不及他神情的十分之一。我冷哼道:“呵,要我帮你回忆你的犯罪经过吗?”面对我的冷嘲热讽,他似乎感到非常烦躁,周围的气压猛然降下,压得人几乎快要喘不过来气了。他究竟在想什么?明明是加害者,凭什么还要用那么理直气壮的态度来面对我?感觉一切都反过来了,好像我是加害者,他才是受害者一样。他沉声道:“我没有杀你,也从未有过要你消失的想法,但凡我有过一丝想要你消失的念头,那么你现在都不可能还能站在这里。”“别狡辩,我看的很清楚,那个人就是你。”“你确定你在梦境中看见的就一定是真实的吗?”他眼神明锐,如同利剑一般。“我换句话问,你真的把真实和虚假区分清楚了吗?”“可、可是如果不是你,会是谁想要在梦境里“杀”了我呢?”这个疑惑在我心头盘旋着,同时似乎也难住了他。我记起他之前一直阻止我不许我进入这座房子,而如今我已经进来了,发现房子唯一神秘的地方就是这扇侧门后面,刚刚的动静一定有人故意弄出来的,再加上他如此紧张我打开这扇门,我几乎能笃定这里面藏着的人一定和我有关系。说不定他就是上次要置我于死地的凶手。“那个人就在里面对吗?”我问道。“不是,你弄错了。”这么急着否认,一定有鬼。从我第一次见他到现在,他一直是个很冷静的人,看上去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现在却对门内那个人如此紧张在乎,分明是有问题。既然说不通,那么就直接硬闯吧。“门里一定有和我有关系且很重要的秘密吧?你让开,今天说什么我都要进去!”他眼眸一冷,“我劝你停止这个想法,如果你知道真相一定会很痛苦的。”“可是我现在也很痛苦。”我怒吼道。“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可能随时随地都会被别人取代,光是这么一想我都快要疯了,你觉得我还可能忍耐得下去吗?!”“你弄错了,想让你消失的人不是他!”“那还能有谁?”“为什么不想想你身边的人呢?那么跟你一起在现实生活中朝夕相处的人,他们真的希望存在的人是你吗?”外面炸开响雷,接着白光大现,整个屋子的晦暗顷刻间一扫而光,我麻木呆滞的面容在白光中一闪而过。那一刻,我感觉有一根刺扎进我身体里,在我体内生根发芽,有什么东西在深处蠢蠢欲动。等我回过神时,我整个人已经被黑色的荆棘藤缠住了。他冷峻的神情,阴鸷的眼神,令我感觉自己此刻正陷在深不见底的泥潭之中,快要沉下去了,快要溺死在其中了。一滴冷汗顺着脸庞落在手背上,我猛然从黑暗的恐惧中清醒了。“你在胡说什么?我身边的人怎么可能希望我不存在?你不要再说这种话动摇我的心了!”“如果不是真的,你何必这么生气?”“怎么可能不会生气?!你在破坏我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啊!”“只是因为我说了那句话吗?你已经倾斜的心对你们的关系难道不是一种破坏吗?对别人吹毛求疵却不会正确省视自己,哼,可真是□□裸的双标啊。”“闭嘴!”他歪着脑袋注视着我,“如果你还在继续无视真相,接下来该闭嘴的就是你了。”我很想张嘴骂他,可是喉咙却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声音。然而这时,他拉着我往门口走去,他的手如烙铁一般附在我手腕处,强硬半拖半拽着我朝前走,我根本挣脱不了他的桎梏。他推开门,外面大雨中不时还会电闪雷鸣,我感觉他狠狠推了我一把,我朝雨幕中跌去……《$title》作者:$author文案:$desc☆、第 38 章猛地睁开眼睛弹起来,四周熟悉的景象让我理智逐渐回到现实中。邵卓尔捧着一杯热咖啡靠在桌旁,“怎么睡着了?别在这里睡哦,当心感冒后传染给我,我可不想一整晚和病毒体待在一起。”“我刚刚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说给我听听,说不定我能帮你分析分析。”我抓了抓头发,“算了,不想说了,心情已经够糟糕了。”“如果太糟糕那就忘掉吧,我给你带了热咖啡,喝一杯心情会好很多哦。”“谢谢。”咖啡的香气在鼻翼间萦绕着,瞬间复杂不安的心平静了不少,连同梦境中遗留下的阴霾也消散了许多,心底那股寒意也被这股暖意取代了。“刚刚我回来的时候听见你手机响了,叫了你好几遍你都没醒。”“呃,可能是最近太累了,睡得有点沉。”我在一堆文件中找到自己的手机,上面显示有九个未接来电,点开一看全是贝缪斯打来的。“啧,他打了这么多次,我居然一个也没听见。”该死的梦境,我现在感觉头还有点昏昏沉沉。邵卓尔调侃道:“家里那位打来的吧?”“糟糕,我忘记告诉他今晚加班要晚点回去,都这么晚了,他该不会还在等我吃晚饭吧?”我嘀咕着。“有人陪你吃晚饭可真好,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离完成任务时间还早呢,也不差这一时,你还是赶紧回去陪你男朋友吧,别让他一个人守着空屋。”“那叫独守空闺,还有这个词用来形容男生很不合适。”邵卓尔嘴贱回复一句:“的确,据我目测你们的攻守位,这个词更适合用在你身上才是。”“你是在讨打吗?”“哈哈,开个玩笑而已,别当真。”我在工作和家庭两个选择中间挣扎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听从内心的声音。“好吧,我要回去了,不过工作还是不能耽误,我得把资料带回家继续完成。”“切,年纪轻轻就成了工作狂,这个社会实在太可怕了。”“没办法,职责所在,我可不想因为自己拖了整个团队的后腿。”“ok,明白了。赶紧收拾吧,我开车送你回去。”我正在整理桌上的文件,把要带回家的资料装进公文包里,过去关电脑时没注意撞上桌角,公文包掉在地上,文件从没扣好的公文包里掉了出来,飘的满地都是。我蹲下身收拾起来,邵卓尔闻声过来帮忙,看见地上掉出一个白色药瓶,于是捡起来问我:“你生病了吗,怎么在吃药?”我一时答不上来,只是紧张地盯着他手里的药,头脑飞快运转想着用什么借口蒙混过去。不过没来得及等我想出应对方案,就听见摇晃药瓶发出的声音,他倒出几颗药,绿白的胶囊安静躺在他手心上。他自言自语说着:“百忧解不是用来治疗抑郁症……的吗……”他惊恐万状瞪着我,后面的话已经完全说不出来了。我强挤出笑容,“你弄错了,不是的。”“……我有朋友也在服用这个药,他现在过得很痛苦,已经抑郁快一年了。”他说的很小声,似乎还沉浸在不久前发现的事实中不能回神。我大约可以猜到他此时心情很微妙,多半在想已经有朋友抑郁了,怎么这会儿跟自己相处过好几年的学弟也抑郁了呢?可惜我不是抑郁,而是精神分裂。可是我没法坦诚告诉他我是精神病患者。“我看你不像抑郁症患者啊。”他抓着我猛看,“难道你是……精神分裂?”我的心猛然间跳到嗓子眼,一时间都忘记该如何呼吸了,秘密快要被发现的紧张感几乎快要让我窒息昏厥过去了。他忽然噗嗤笑出来,“我开玩笑的,你别生气哈。”过会儿他表情又严肃起来,神情凝重地注视着我,“徐夷,你给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抑郁?是因为工作原因还是因为感情上出问题了?”这是一个严峻的问题,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因为两个原因都没有。“你弄错了,这不是百忧解。”这明明是瞿知微给我开的药,我记得名字好像是叫阿米那嗪,才不是百忧解呢。邵卓尔闻言,眉头狠狠拧了一下,随即翻出手机里保留的照片跟我的药一对照,“这明明就是百忧解啊,你干嘛不承认啊?”“什么?”我看着图片,陷入深深迷惑之中。那张图片里的药的确和我的药一模一样,转眼想到这个药瓶上的标签纸也是后来才贴上去的,我不禁更加困惑了。这一次,我的心跳得更快了,简直快要原地爆炸了。似乎有一个真相就摆在我面前,只是等待我亲自去揭晓。一瞬间,我又想起刚刚那个讨厌的梦了。我重新打开电脑,在主页上搜索“阿米那嗪”,屏幕上弹出许多图片,果真和我吃的药不一样,我吃的药根本不是用来治疗精神分裂的。瞿知微是不知道还是故意的?他为什么故意给我吃错药?许多疑问缠绕着我,而我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质问他。邵卓尔见我在电脑上敲打一阵子后,又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有些吓到了。他瞥了一眼我没来得及关上的网页,顿时很疑惑,问道:“你搜关于精神分裂的药物作甚?你吃的不是百忧解吗,为什么你要查阿米那嗪的作用?徐夷,你究竟怎么了?”我此时脑子里混乱极了,根本没精力回答他的问题。此时整个房子在我眼中天旋地转,耳朵里嗡鸣声不断,心脏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牢牢攥着,只要对方稍稍加重力气,我的心脏可能立马就会鲜血四溅。原先平静的荆棘再一次生长起来了,这一次它藤上的刺正一根一根扎进我的皮肉之中,长在我看不见也拔不出的地方,那里阴暗滋生见不到一丝阳光,它给我造成的创伤也只能任其腐烂。我究竟怎么了?是不是我这会儿还在梦里,没有醒来?那场大雨此时应该还在下着,站在梦境中的我到底会大雨无情冲刷,还是会被那扇门后倾巢而出的大水淹死呢?浑浑噩噩中,我看见邵卓尔嘴型一张一合正急迫地说着什么,但是他的声音似乎被一堵墙隔绝在了另一端,听上去离我好远好远,根本听不清楚。我努力想听清楚他说的话。过了大约几秒时间,我的耳朵终于重新接纳了声音,但却不是邵卓尔的声音而是另一个人的声音。“请你不要在追问了,你没看见他很难受吗?”一声斥责打断邵卓尔的滔滔不绝。四周重新陷入沉寂。我惊讶地望着站在门内的贝缪斯,一时想不通他怎么会来,他又在那里站了多久,有没有听见我跟邵卓尔的对话。“你怎么来了?”我一边站起来,一边结结巴巴问道。惊讶之余显得有些慌张和不安,站起身时差点绊倒椅子脚,身体有些趔趄。“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我睡着了没听见。”“是因为太累了还是因为你吃了药的缘故?”他阴沉着脸,怒气冲冲向我走来。我一听心头一跳,知道他刚刚肯定已经听见我们说的话了,也知道关于我吃药的来龙去脉。这会儿见他脸色不好以为他是要跟我算账,我顿时心慌后退一步,谁知他在距离我两步之遥的位置停下来,垂眼看向桌上的药瓶,拿起药瓶瞪着我质问道:“这瓶药是谁给你的?”我张着嘴巴,好半天说不出来。“是瞿知微那个混蛋给你的对吗?”他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他怎么敢对你做出这种事,我明明已经警告过他了。”“你为什么会、会知道……是他?”“我要问清楚他究竟想做什么!”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拿着瓶子转身离开。我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追上去。看着电梯门前的数字一直减少,心急如焚,顾不得等下一趟电梯直接从安全通道跑下去,可惜还是没追上,一出公司就看见贝缪斯开着车进入拥挤的车流之中。晃人眼的灯光不停闪烁着,不消片刻,便彻底看不见他的车子了。《$title》作者:$author文案:$desc☆、第 39 章我赶紧叫来一辆出租车,坐在车上后拜托师傅不要打卡计时,然后让他照我说的路线走。自那次意外后,贝缪斯就在我手机上下载了一种软件我们能互相定位,这样一方出了事另一方就可以知道了。现在我很庆幸有这个软件。根据他的位置显示,我来到一座别墅前,这一看就是有钱人住的地方。也对,瞿知微是贝缪斯的表哥,说不定他也是富二代,能住这么气派的房子再正常不过了,没什么好惊讶的。大门敞开着,里面似乎有争吵的声音……手机上显示贝缪斯就在这座屋子里。我尽量忽视做贼的心虚感朝门里走去,刚站在玄关处就听见隔壁两人夹带着怒意的对话。“你给我说清楚你让徐夷吃那种药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是你跟我说喜欢的人有精神分裂希望我帮他的。”“可是我后来不是跟你说过是我弄错了吗,他根本没有精神分裂,你为什么还私自给他开药?”“弄错了?”哂笑道。“真的弄错了吗?贝缪斯,你都已经长大了,怎么还像小时候那样一遇到问题就逃避啊?再说了,我可没有去找他,是他自己发觉自己不对劲,主动上门请我帮他治疗的。”一声怒吼暴起,“即使如此,为何你没有告诉他,还偷偷背着我给他诊治?!”“搞清楚一点,我帮他面对现实是没有错的!”伴随着花瓶砸在地上的声音,贝缪斯盛怒道:“放屁!他没有不正常,他一直都好好生活着,他一直都活在现实里,不需要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愚蠢至极!你到底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还是你跟他相处久了,也变得不正常了?!”“王八蛋!”我双拳紧握,双肩微微颤抖,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瞿知微以往在我面前展现出的温柔不过都是假象,这一刻他在我心中的的形象彻底坍塌了。原来在他心里,我都是不正常,甚至还会影响到贝缪斯。难道是因为讨厌我,所以才故意把我的药换了吗?可是下一秒我却听见瞿知微对贝缪斯说:“你明知他不是真正的徐夷,为什么还要骗自己?”我像木头一样钉在原地,如遭雷击。什么叫做我不是徐夷?他在说什么?为什么贝缪斯没有反驳他的话?一连串疑问堵得我胸口发慌。我闯进去大声质问道:“如果我不是徐夷,那我是谁?”看见我突然从墙后出现,俩人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沉默下来。他们一个是自己的男朋友,一个是自己的心理医生,都是我最信赖的人,我未曾怀疑过他们半分,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一直有秘密瞒着我。我气愤地看着他们,“为什么都不说话?”好歹说一句话啊,这样沉默算什么?是默认了吗?这算什么?贝缪斯其实一直都知道有两个我,我不感到吃惊,若是交往这么久他都一无所知,我才应该感到心寒。可是他们为什么说我不是徐夷,如果我不是徐夷,那我是谁,又为什么会在这具身体里?莫非我的认知出错了?曾经贝缪斯看我的眼神,瞿知微的话,还有梦境里的“我”的态度,一遍又一遍在我脑海里不断闪过,头好疼,好像快要裂开了,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又一次折磨着我。我抱着头缓缓蹲下身子。贝缪斯见状担心不已,立马冲过来抱住我,“别想了,快停下来,求你不要这么折磨自己。”“你跟我说实话!”我抓住他的手。我迫切想从他口中知道我想知道的事情,希望他能解释,只要他给我解释我就一定会听,我也会原谅他的所作所为。然而他没有解释。和之前一样保持沉默,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眼神中流露出很深的悲伤。我静静地等着他主动开口告诉我,结果却是时间把我心底最后一丝温热抽走了,我的伤心和绝望最后化作一声自嘲。我推开他,“不说就永远也别说了。”“徐夷。”“别叫这个名字!”感觉好虚伪,好恶心。“既然你们想瞒着那就努力瞒我一辈子吧,我一定有别的办法知道真相。至于你……暂时不要再跟我见面了,我不想见到你。”说完,我走出这个屋子。像是在逃离装着猛兽的铁笼,脚下步伐越来越快,生怕会被身后的黑暗吞噬。但最终,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下来。因为害怕,害怕真相会让我和贝缪斯越来越远,最后我只能站在他的对立面上。这条路十分僻静,除了路灯,没有任何一辆来往车辆。在这里走着,安静得可怕,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直到现在我还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到底是谁?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又忍不住笑出来,他们都知道我是谁,唯独我自己不知道自己是谁,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想不到我居然会是笑话里的主角。一想到贝缪斯,内心汹涌的情感再次席卷而来,往日的幸福在此刻化作一颗毒瘤,无法拔除也无法忽视,只能任其腐烂发霉。我忍着胸口钻心的疼痛,走了一段距离,深呼吸很多次,才让那股窒息般的疼痛缓缓平息下来。突然眼前景象一变。到处都是大火,我看见贝缪斯就在前面,他和身边的人一样脸上惊慌失措,他们跟着人群朝外跑去。走廊里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几乎快要划破我的耳膜,人们乱作一团向外逃生,头顶上照明的吊灯摇摇欲坠……我刚想追上贝缪斯却被一个急于逃命的男人推到一边,不巧头撞在楼梯扶手上,一时间头昏眼花。我看见人群中贝缪斯似乎有所感应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无力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希望他能回来救我。然而他似乎真的听到我的召唤朝我这边走来,但是他才走了两步,身边的男生就拉住他跟他起了争执,还半拽着他往外走。怕是不想被连累死在大火里吧。但是我还是好想他能救救我,我还是喜欢着他啊。咦?这是谁的心声?这不是我的心声?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我只会自己走过去狠狠骂他一顿。无边无际的黑暗吞没我的前一刻,我清楚地看见贝缪斯被那些人带走了,只剩下“我”孤零零倒在火场中。那场火最终没有吞噬我,却吞噬了“我”的不舍。“徐夷,徐夷,肖奇!”我怔了几秒,发现火光从我身上褪去,余下又是一片黑暗,我还在那才那条安静的路上。瞿知微正站在我面前焦急地喊着我的名字。“你刚刚叫我什么?”我脑中思绪有点混乱,好像方才出现幻听了。但是他却像是深受打击一样,放开我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嘴里喃喃道:“为什么你不是他?为什么?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告诉我,你刚刚在叫谁的名字?!”“你明明一直在吃药,他怎么会不出现呢?难道他的意志已经强到可以控制精神的地步了?”“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以为只有自己踩在即将要崩溃的白线上,可是瞿知微的状态比我更差,看上去很可能下一秒要崩溃的人是他才对。“你是故意让我服用百忧解的吗?我调查过这种药不会对身体造成太大损伤,但却会让人处于兴奋状态,思维方面极度活跃。”然而我不明白他骗我吃百忧解的目的是什么。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想起他每次看我的眼神,总感觉很熟悉,仿佛我们很早之前就认识了,那是能够解读为在透过我看着别人的眼神。我猛然醒悟,“精神活跃起来……那么另一个“我”也会达到活跃状态很可能就会……”如果我的猜测都是真的,那么他提醒我的事是真的,而且一直在我身边想“害”我的人就是瞿知微?!这一刻,很多事情我都想通了。我愤怒地质问他:“你对我做的事不止吃药这一件事吧?那次露营时,也是你把我推下去的吗?”难怪了,当时我就觉得他出现的时间太巧合了,却因为太信任他所以完全没有怀疑他,但是现在这一切无一不在向我证明他就是那日想害我的人。“是……”瞿知微低头沉默片刻,冷着脸应道。接着,他又说出其他更令我惊讶的事情,“不只是那一次,为了削弱你的精神力,我还给你寄过两样东西。”我怔了怔,突然恍然大悟。“原来那也是你做的。”这回我总算明白是谁给自己寄娃娃和死老鼠,竟然通通都是瞿知微做的。因为他是自己的心理医生,因为他知道自己所有的秘密和不安,所以从未对他设防,出于病人对医生的信任怎么也没料到幕后黑手是他。……怎么会这样?和贝缪斯交往时我很坚定地对他说过,我可以不去追究往事,结果还是得违背当初说过的话,下定决心抛弃的东西已经成为毒瘤,它释放的毒气快把自己侵蚀殆尽了,这样下去我怎么可能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我平静地看着瞿知微,“难道你一开始就没有想帮助我,只是想利用我见到你想见到的那个人吗?”“没错。”看得出他挣扎了一会儿,可能是不忍心再欺骗我了,深呼吸了一下决定向我和盘托出所有事情。“我回国的目的就是为了见他,和你共用同一个身体的他。”他抬手贴在我胸前,似乎想通过心脏跳动感知那个他的存在。对上他的目光,我的心情瞬间被浇了冷水一样,从头到脚都凉透了。“他是、是徐夷吗?”艰涩问道。出乎我意料,瞿知微摇着头说:“他不是徐夷,他的名字叫肖奇。”肖奇。老是包裹在黑色衣服下的那个“我”叫作肖奇。意外的是念着这个名字,我烦躁的心平静了不少,感觉还有点让人怀念得难受。瞿知微:“四年前迎新会上我见过你,应该是你吧,也或许不是。”他眼中露出一丝迷惘,但仅仅只是一闪而过。“那时候我对你没有太多印象,直到他出现时我才真正记住了你们。那天放学,我急着赶去医院看望母亲,于是抄近道走了那条混混们喜欢聚集的小路,结果真的被他们拦住了,正被他们刁难时肖奇突然□□跳下来帮我解围。”“听上去简直就是英雄救美的故事。”我唇角处勾着一抹淡淡的讥讽。正处于糟糕透顶的环境之中的我,还有心情来听听他的故事,顺带评论一两句,说实话,我都快被自己的乐观主义精神打败了。“他是英雄,但我不是美人,我只是那时被他吸引住了。后来再次见面,我发现你们前后性格相差很大,加上我是学心理学的,我自然比其他人敏感很快就明白其中问题所在。”“需要我称赞你很厉害吗?”“没必要对我冷嘲热讽。”“你知道吗,我现在听你讲述过去这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心里感觉很窝火。”“那么你尽量忍耐一下吧。”“也是。”我冷笑一下。“我也不想把自己弄得太难看了。如果把火气全撒在你一个人身上,只能证明我真的很可怜。”瞿知微轻咳一声,“其实后来我也见过肖奇几次,每次见到他他都在打架,只不过他为了不给你们添麻烦都是在校外打架,起初我以为他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惹是生非”,过了一阵子后我才真正明白,他的存在不是因为那个原因,他每次打架都是为了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没错,他就是为了保护才存在的。”“我自以为自己活得很清醒,但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蠢,但是我这个人还是挺有自知之明,我知道他要保护的人不是我,所以,告诉我,那个人是谁?”“……”“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要疯了?事到如今居然还要瞒着?既然已经愿意揭开自己的假象了,何必在这个问题上继续遮遮掩掩?说了那么多“你们”,难道不是在暗示我吗?他妈的,干脆现在痛快一点全部说出来好了,要是等到我变得脆弱的时候再听见真相,说不定我真的会受不了。“说啊!”我声音颤抖地吼完这一句,再忍不住朝他脸上打了一拳。“说出来有那么难吗?”他抹掉嘴角流出的血迹,淡淡道:“其实这个问题……不难回答,我只是担心你承受不了……”“狗屁!你都已经做过很多伤害我这个朋友的事了,还会在乎最后一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