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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敌她如花美眷》TXT全集下载_2(1 / 1)

今年这场,便是陛下为苏元良和戚展白二人择妃,而特特举办的。前世,她是内定的二皇子妃,也懒怠去赴宴。倒是戚展白拒绝赐婚,王妃的位子始终悬空,后院也空无一人,直到她嫁去。至于华琼。华家门庭早就衰落,本就难接到邀请。沈黛的姑母,也就是当朝皇后,得知她落水的缘由,更是将华家今后所有宴会的帖子都给扣下,以示惩戒。华琼急了,这才跑来求助。偏生前世,她还真帮忙讨了份。倒许了华琼机会,攀搭上苏元良,助他害了沈家。不过这辈子嘛……沈黛扯了下嘴角,问完这句便不再开口,只慵懒地倚着美人靠,眼皮散漫掀起,眼线一笔画至尾梢,勾挑起一抹轻俏的红,恰似桃夭盛开的瓣子。白嫩指尖搭在膝头,悠哉悠哉地敲叩。底下压着的,正是那张烫红洒金的帖子,还是二皇子亲笔题写的字,全帝京独此一份。华琼因她方才的躲避,本就吃了一惊,再瞧见这个,更是银牙紧咬。努力不去看,眼睛却有自己的意识,直要在上面盯出两个洞。四下静谧,那一声声缓而轻的“嗒”经雨声勾勒,清晰得仿佛就敲在她心尖,手心都跟着冒汗。人人都知,沈家养了朵人间富贵花,模样学识样样拔尖儿,就是脾气不大好,骄纵任性,炮仗似的一点就着。来之前,她有想过沈黛会为画舫的事同她生气,也做好了受奚落的准备。左右她生了一截莲花舌,无论沈黛气得多狠,她都有自信能把人哄得继续为她鞍前马后。可她偏偏什么气也没有,还笑,笑得比花还好看。那种从容恬淡的气质,跟过去完全不同,像是早就埋好陷阱,就盼着她自投罗网一样。袖底的手握了握,华琼赶紧转了话头:“姐姐可是还在为那日之事生气?天地为鉴,我当真不知王爷为何会到画舫上来,还害姐姐落了水……”她眼里装着楚楚的神情,话没说完便攒出一泡泪,却是咬着唇,咬到发白也不让掉下来。换成前世,沈黛这会儿免不了要自责懊悔一番,什么都应了。可想起宫中那场婚宴,以及那杯鸩酒,她只不咸不淡地“哦”了声。“你回来的时候,王爷已经将我救上来了。且此前一段时间,画舫里都只有我一人,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是如何断定,王爷当时就在画舫上的?没准是王爷恰好游船经过,见我落水,便施以援手呢?”华琼瞬间哑巴了。她很清楚不是这样的,但偏偏不能说。沈黛越笑得天真无害,她就越着急上火,几次开口都被她自己咬着舌尖硬生生忍下,差点咬出血。最后也只能讪笑着抬手绕耳间的发,“原、原是这样……姐姐要是不说,我还真就误会了……”可人到底是不死心。“姐姐还是要小心,毕竟王爷对你心思不纯。我听说他因为自己天生瞎了一只眼,就见不得旁人双目健全,每每处死战俘前,都必先剜去那人一只眼。实在惨无人道,姐姐若是跟了他,还不知要受多大委屈呢!”她边说边笑着去挽沈黛的手,“我也是为姐姐好。”沈黛眼神陡然变戾。为她好?为她好,还故意诓她去游湖,落水了也不见她搭救?为她好,事后还暗中命人将她和戚展白“私会”的事添油加醋地散布出去,污她清白?这声“好”,她可委实担不起!啪——她一把拍开华琼的手,眼风如刀,直捅得她瑟瑟后退,“少了一只眼又何妨?这世间多的是睁着双眼,却不辨黑白,故意混淆是非的人!”就像华琼和苏元良,就像以前的她……莫要以表相取人,这还是上辈子,他们俩用血淋淋的手段,亲自教给她的道理。“若无王爷在前线保家卫国,哪还有你在这搬弄口舌的闲暇?道不同不相为谋,华姑娘以后还是莫要再来寻我!也切莫再唤我姐姐,沈黛无福消受。”一番话铿然落地,沈黛甩了袖子,头也不回地转入月洞门。华琼面色青黄怔在原地,手背火辣辣地疼,简直不敢相信,几日前还在自己面前讥讽戚展白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人,怎么发一回烧,就成这样了?帖子的事还没着落,华琼不甘心,拔腿追上去,却被门后走出来的两个婆子架着胳膊丢出去,在雨地里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新裁的裙衫污了大片。“放肆!我可是勇毅侯府的千金,你们算什么东西,敢这样待我?”话音未落,她就被人拿碎布堵上了嘴。刺鼻的腐臭味呛得她胃里直犯呕,想挣扎,又被死死摁在雨地里,忽地一用力,指甲断了,疼得她眼泪哗哗。“姑娘是勇毅侯府的千金不假,可这里是显国公府。我家夫人说了,这里不欢迎你,来了便直接撵出去,无需顾及旁的。姑娘若不高兴,大可回家搬救兵,我们显国公府虽不喜惹事,但也绝不怕事!”回勇毅侯府搬救兵?谁不知勇毅侯府而今败得就只剩个名儿,大家躲他们跟躲瘟神一样。而显国公府却是实打实的百年高门显贵,出过三代帝师、五任皇后,族中子弟皆居朝中要职,各个蕴藉风流。其余世家皆有起有落,唯独沈家一直圣眷不衰。让她回去搬救兵上沈家寻事,没得讨家中一顿打!雨还在下,汤汤浇了华琼满身。她又冷又疼,在冰雨中直打摆子,一番拼死反抗,还是如猪狗般被五花大绑,抬杠从手脚间一穿,又如抬猪狗般被丢出大门。而那抹海棠红娉娉袅袅镶在翠意朦胧的春雨里,依旧鲜焕如初。纵有几分病态,也只会为她增添几许娇意,全然不似人间颜色。丫鬟们撑伞,将她仔细呵护在中间,从始至终,连一丝雨都没沾上。第3章“姑娘,方才夫人将灶房上的两个婆子也一并打发走了。算上前两日逐出府的,这下名单上的人是都齐了。”青砖地吃了雨水,颜色变得乌沉,似抹了层油。春纤仔细托着沈黛的肘弯迈上廊阶,压声在她耳边说话。风雨中还含着华琼的悲戚声,春信熄了伞,回身朝月洞门啐道:“敢在姑娘身边安插人,还有在这脸哭?怪道每回姑娘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她都是第一个赶到的,大罗金仙都没她这脚程。姑娘就只是将她丢出门去,实在太便宜她了。”沈黛笑了笑,将写满姓名的纸揉了,“自然不能就这样便宜她。她能在我身边安排人,我也能送她几双眼。府里换人的事先不要漏出去,在抓到有力把柄之前,切莫打草惊蛇。”若非前世亲眼在宫中瞧见,名单上许多人,她原都是不信的。果然人心隔肚皮,要不是有这群白眼狼在,华琼也难助苏元良成事。如今她有幸重生,自是要以牙还牙。廊下竹帘或卷或放,风从篾竹的间隙里吹入,拂起鬓边的发,撩得脸颊痒痒的。沈黛抬指捋了下,继续不疾不徐地安排着。天光斜了她满怀,精瓷般的面颊透出细腻恬淡的一层粉,剪影落在竹帘上,袅袅随风流动,衬着满院鸟语花香,俏生生一幅美人游春的画儿。饶是见惯了姑娘的美貌,春纤亦不自觉看呆。姑娘过去一直被家中保护得很好,性子单纯,不知人心险恶,与人交往从来都以心相待。虽能换来同样的真心,但也容易叫居心叵测之人利用。可这回一病,姑娘就像变了个人,性子里沉淀了岁月的稳重,遇事也会多加思量,不再盲从。就好比一块精心打磨的璞玉,去了外头的浊石,光华便再遮掩不住。方才华琼过来时,她还担心姑娘又叫她的眼泪诓了去,现在看来,竟是她杞人忧天。“姑娘快别想这些烦心事了,皇后娘娘早间命人送了新裁的衣裳过来,姑娘快回去试试,可漂亮了!那么多受邀的闺秀,只有姑娘得了这赏。等到春宴那日,姑娘一定要穿上,叫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统统闭嘴。”春信磨牙霍霍,恨不得明日就是春宴。这几天卧病在床,沈黛虽不知外头情况,但大抵也能猜到,铁定传不出什么好话。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她已不会像从前那般,非要在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上争个长短,但到底是不忍叫这些真心待她好的人难过,便顺从地笑着道:“好。”“听说最近京郊闹匪,闹得可凶了,也不知春宴会不会受影响?”春纤忧心忡忡。春信却一脸自信,“怕什么?这回可是宫里头操办的,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就是担心姑娘。”……两人还在絮絮说着话,沈黛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心思早去了别处。她虽是重生,但这重生的时机也委实尴尬。再过不久,那封构陷沈家的密函便会出现在御前,成为一切祸事的开端。说到底,华琼不过是闺阁中人,且又是这么个身家。失了自己的助力,她便成了折翅的鸟,浪掀得再大,也翻不出这深宅高墙。麻烦的还是苏元良,还有那桩恶心人的婚事。如今朝堂之上,二皇子一脉独大,陛下也颇有封苏元良为太子,并有放权让他监国的意思。放眼整个大邺,能与之抗衡的就只有戚展白。可她刚把人得罪了个干净……这家伙是出了名的恩怨分明、睚眦必报。当初戚家式微,那些垂涎兵权的人都争先恐后来踩一脚,恨不得将他踩到泥里头去。可后来西凉来犯,朝中无人能敌。还是他在御前签下生死状,不成则亡,凭一腔孤勇帮大邺夺回失地。不仅让戚氏一族重归名臣阁,更让昔日作践他的人全栽了大跟头,至今不得翻身。那日自己这般羞辱他,戚展白就算再大度,只怕也已气煞。否则自己病了这几天,他怎会一点动静也没有?没准就在家里头琢磨怎么收拾她呢!偏生这节骨眼,爹爹和哥哥都不在京,母亲又不通政事,她只能去找戚展白帮忙。马上就到春宴了,自己若是主动道歉求和,他能搭理吗?该不会把她丢湖里去吧……沈黛浑身激灵,秀眉一点点耷拉下来,甚是愁闷地叹了口气。*同往夕一样,今年春宴依旧设在帝京城郊的一处皇家别院。这里曾成就过凤翔帝与纯懿皇后的一段风月佳话,被世人奉为姻缘圣地。院中那座曾指引帝后相遇的木拱桥,更是有“连理桥”、“鹊桥”之美称。才下马车,沈黛便由宫人接引,径直去往后院。三月春和景明,院里亦是一派生机盎然。木作的长廊在花红柳绿的世界里蜿蜒,直要走到桃花源去。被这样的景致包围,沈黛沉闷的心稍稍打开些,正迈步下廊阶。一团肉嘟嘟的橘色毛球,忽然迎面飞扑进她怀中,眯着眼,“喵~”沈黛掂了下它的重量,扯着它圆滚滚的肉脸,嫌弃道:“哎呀,知老爷,你怎的胖成这样了?我都快抱不动了。”“也就你说它胖,它才不生气。这要换做旁人,它早一爪子挠上去了!连我都说不得它……哼,养不熟的白眼猫。”廊子尽头是一片湖,旁边落着一座四角攒尖的红亭,飞起的檐角宛如美人画斜红。猫主人懒洋洋坐在里头,嘴上喋喋抱怨。金芒透过槛窗在她颊边洒落柔旎的光,一颗泪痣点在眼梢,恰到好处的娇俏。正是宁陵公主,苏清和。见沈黛过来,她把掌心的干果往碟子里一扫,拍拍屑末,朝她勾了勾食指,“过来我瞧瞧,可是叫湖水泡发了?”沈黛掀掀眼皮,“你当我是木耳呢!”几步上前,将猫往她怀里一塞,坐到石桌对面,随手把她最爱吃的那碟蜜饯拽到自己面前。今上子嗣稀薄,苏清和是他膝下唯一的公主,自是宠爱有加。而她因幼年失恃,一直养在皇后身边。沈黛小时候常随母亲进宫看望姑母,二人就这么熟络起来,私底下也从不计较身份规矩,骄纵的性子凑到一块啊,敢上金殿揭瓦。“泡发了也是你活该!”苏清和冷哼,“叫你总听那姓华的忽悠,我的话倒一句也听不进去……要我说,戚展白就不该救你,就该让你在水里头好好清醒清醒!”她嘴上狠一通叫嚣,扭头还是打发宫人,把自己从禁中捎带出来的补品呈给她。高高一摞小山,足可盘下帝京最繁华的街市。沈黛忍笑,心里淌过一阵暖流。前世,苏清和也曾苦劝她不要与华琼来往,还委婉地提醒她,苏元良并非表面那般良善,倒是戚展白的确值得她托付终身。偏她一句也听不进去,闹到最后两人几近决裂。可后来,她中/毒后度日艰难,苏清和却不计前嫌接济了她不少珍贵药草,否则她也没法子支撑过两年。终究是她太糊涂……抿了抿唇,沈黛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是我有眼无珠,错交逆友,害公主为我担心了。”突然这般严肃,倒叫苏清和愣住,忙搀她起来,可心里还憋着气,端起架子哼唧,“别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了。以后你要是再敢同那姓华的来往,我便……”咬了咬牙,“我便叫人去勇毅侯府,打断她的腿!”打断华琼的腿,而不是她的?沈黛忍俊不禁,摇着她的手,“遵命,公主殿下。”苏清和也知自己这话有歧义,撅嘴摸了摸鼻子,从别处找补,“你可别多想啊,我不怪你,还不是怕某人寻我麻烦?”这回轮到沈黛愣住。苏清和很有种反将一军的快感,凤眼些些吊起梢儿,满是揶揄的味道,“院里新栽的昙花,可还喜欢?为了那花苗,某人可都放下架子求到我面前,就差去偷国库了!”宫人们抿着嘴憋笑,春纤和春信交换了个眼神,脸上也染了笑,就沈黛还云里雾里。她是喜欢侍弄花草,院子里也的确种了昙花。花苗是去岁夜秦国进贡的珍品,较一般昙花要娇贵不少。陛下赐给姑姑几株,姑姑对这些兴致缺缺,便都赏给了她。为防止人踩踏,她特特将花都种在墙脚,还在上头支了木架。这都种了快一年了,怎么就成新栽的了?沈黛一脸茫然。苏清和故意吊着她,就是不说。两人闹了会儿,最后还是春纤上前纳了个福,解释道。“姑娘脱险那晚,奴婢去院里头巡夜,发现花架子垮了,花也叫人踩了一脚。这么个靠墙的位置,平素压根不会有人经过。况且淡月轩的人都知道,姑娘极爱那花,不会故意破坏,奴婢便留了个心眼,结果……”春纤“噗嗤”笑出声,“就在前天夜里,王爷偷偷翻墙,蹲在那儿帮姑娘种花,叫奴婢逮个正着!”沈黛懵了下,圆着眼睛下意识追问:“王爷?哪个王爷?”亭内荡起一片欢愉,穿梭往来的眼神俱都含着暧昧,知老爷也不例外。沈黛一下明白过来,小鹿在腔子里雀跃,撞得她面红心热。连日积压在心头的郁塞,都随着这一撞,一气儿全都打通。“姑娘是没瞧见王爷当时的模样,脸憋通红,眼珠子乱瞟,身板倒绷得笔直,跟杆枪一样,非说自己只是路过,让奴婢不要瞎想,否则就治奴婢的罪,然后就不说话了,嘴闭得比河蚌还紧。”“奴婢以为,他总该再辩解两句,哪有人深更半夜,路过别人家院子种花的?谁知他偷瞟着主屋窗子,半天就憋出一句‘她还好吗’,语气还低三下四的……”亭内欢笑一下止住,四面悄寂,唯槛窗上悬挂的竹帘轻摇,“嘚嘚”叩着桐油漆面的抱柱。慵懒绵长的调子,仿佛岁月吃醉了酒。春纤的话散在里头,尾音也自然带起几分惆怅。春信长叹了声:“谁承望最后,竟是王爷待姑娘更好。这几日姑娘卧病在床,二皇子除了头日里打发人来问过,说了几句漂亮话,就再没下文。别说姑娘,我们做丫鬟的心都寒透了!倒是王爷,总七拐八弯借别家名头送来不少补药,被拆穿了还不肯认……”沈黛惊讶地抬头。春信惊觉失言,懊丧地拍了下嘴,垂着脑袋嘟囔:“是王爷不让说的……”果然……沈黛垂了眼,风涌着鬓边的发,她抬手勾好,纤白指尖停在耳边,久久,紧攥成拳。原来不是不愿来看她,只是不敢。真就是个呆子啊!被她羞辱一通,竟也不生气,还想着来看她,甚至不惜翻墙。踩坏她的花便踩坏了罢,他一个大权在握的王爷,自己能拿他如何?可他还是原模原样地给种了回来。被抓现行,连辩解都不会,还有功夫关心她?谁能想到,铁血数年、鬼神见了都要绕道的湘东王,骨子里却是个赤诚干净的少年。喜欢一个人,不会说,就只会闷头一心一意待你好,方法或许笨拙,却毫无杂念,甚至都不求你知道。只要你好,他便知足。苏清和亲自泻了盏温茶,递到她手中,语气是少有的郑重,“以我的立场,原不该和你说这些,但不说,我良心不安。”“今日春宴的目的,你我都清楚。这几日你卧病在家,应当也瞧出来了,他们俩究竟谁才是真心待你的。你若真想嫁给苏元良,我绝不棒打鸳鸯。但你若有别的思量,可千万抓紧,今日奔戚展白来的,可比冲苏元良来的还多!”沈黛心头一踉跄,惶惶起来。这话不假,凭戚展白今时今日的地位,谁不想攀附?且这二皇子妃之位都已内定给了沈家,大家就更削尖脑袋往湘东王府钻。她今日来赴宴,不去见姑母,而先来寻苏清和,就是希望她能帮忙牵个线。事情紧急,沈黛也不再绕弯子,握住苏清和的手急道:“我不想嫁给苏元良,我想、想……”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半夜路过她家院子种花的少年,她心底发热,脸跟着灼灼烧透,仿佛真被他种满了无数小花。可她还没说完,苏清和就狡黠一笑,扯着嗓子冲她身后喊:“喂——听见没?她说她不想嫁给苏元良!”沈黛一愣,幼鹿般的眼睛呆呆眨巴两下,愕然回头。帝京近来雨水丰沛,今儿也是个将晴不晴的天,厚厚一层云翳在天上密密搭建,边缘倾泻下一排参差的光瀑,周遭景物便如浓墨遇水般在里头融化开。那人自一株合抱粗细的垂柳后绕出,负手立在光下。面庞白净,五官俊秀,比之武人要多几分清隽,较之书生又不失血性刚毅。虽藏了一半在面具后头,却丝毫折损不了他的气韵,反而更添几缕清冷神秘,像远山寒月,可望不可及。一身玄衣绣着精细的平金竹叶纹,明明是温润的纹样,硬是被他撑起了种力拔山河的雷霆气势。猎猎浮动间,折射着细碎的辉煌,一丝一缕皆是峥嵘往来的壮阔。周遭空气都因他的到来而冷了不少,冻住了一样。内侍连滚带爬地从树后头钻出来,一叠声向他磕头求饶,裤子都快抖湿,“王爷,并非奴才有意诓您至此,实在是……求王爷恕罪!”戚展白牵起一边嘴角嗤笑,冷冷望向亭子里的罪魁祸首。宫人们脑袋立时矮下大截,屏息不敢出声。苏清和闪身躲到沈黛背后,还很有灵性地往前推了她一下。沈黛反应不及,就这么径直望进他眼底。恰有一缕光斜切过他眉眼,乌浓的眼睫一根根描摹出纤细的金边,底下幽深的一潭泉却淬满风霜寒意,黑黢黢望不见底,仿佛世间没有什么事能入得了他的心。可当里头投映出她的身影时,沈黛却清楚地瞧见,那深不见底的渊潭底下,冉冉升起了一轮白月光。轻轻一漾,便照进了她心坎。作者有话要说:沈黛:“大意了!”第4章“哎呀,我突然想起,母后还有事寻我呢!”苏清和撂下这话,提起裙子就跑。宫人内侍紧随其后,乌泱泱一大帮人,蜂群迁徙似的从亭内撤出,动作之快,仿佛事先早就训练好。连猫都不要了。原本热闹的小红亭,眨眼间就只剩沈黛和戚展白。风从四面八方涌来,都比刚才大了好些。沈黛呆立亭中,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浓翠的枝叶在亭顶虬结铺张成伞,簌簌摇得响亮。光影纷乱,一如她此刻躁动不已的心。太突然了,太突然了!她是想让苏清和帮自己牵线,但绝不是这种牵法。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方才她们对他的调侃,他可都听见了?他该不会以为,是自己把他骗过来,故意羞辱一通吧?沈黛心口乱跳,垂着脑袋不敢看他,手紧紧攥住团扇底下的流苏,下意识绕着纤指缠来缠去。“真巧,每次见到沈姑娘,都是这般际遇。”戚展白凛然勾起一侧唇角,浓睫在阳光下密密交织,筛落无数碎光,透着的,却是无尽冷嘲,“这回,应当不是本王唐突了吧?”因常年在沙场上锤炼,他嗓音也自成一副筋骨,敲金戛玉,不似京中纨绔那般慵懒沉靡,时刻腻着笙箫脂粉味。眼下刻意绷紧,便成了剑锋上疾走的寒芒,直捅人肺管子。看来是误会大了啊……沈黛手一紧,不慎将流苏拽了下来。尴尬地在手上握了会儿,她定了定神,将流苏收回袖中,垂首行至他面前,后撤半步纳了个万福。“那日承蒙王爷搭救,沈黛方能化险为夷。是沈黛不知好歹,冒犯了王爷。今日特特邀王爷过来,不为别的,只为向王爷赔罪。画舫和宴席都已备好,不知王爷可愿赏光?”没反驳,也没跳脚,言毕还保持着屈膝的姿势。全然不见平日的骄纵,乖顺得,竟一点也不像她。戚展白一讶,眯起眼,审视般垂眸看她。小姑娘今日穿了身烟罗紫襦裙,乌发在鬓边柔柔散开几丝,好似云絮里头生出了嫩叶。薰风吹来,衫裙贴着她娇软袅娜的身段绵绵拂动,楚楚的,像支不堪采折的虞美人,还散着香。一种世间任何名贵香料都调配不出的、只属于她的独特馨香。喉中一阵涩然难担,戚展白由不得轻轻吞咽了下,手抄在背后攥了又攥,却是靠指甲狠狠抵着掌心的痛,强行忍住了那股要扶她的冲动,冷笑道:“不必了,本王不喜欢游湖。”语气夹霜带雪,似意有所指。沈黛心里当即咯噔了下。画舫是她进门前吩咐人预备下的。此园湖景乃帝京一绝,她来过数回,虽已有些厌倦,可戚展白并没她这般闲暇,能静下心来享受风景,她就想带他来看看,没别的意思。可她千算万算,却独独忽略了,他们俩上次就是在画舫上闹僵的,这回她又请他上画舫,怎么看都像不怀好意。手心渗出一层薄汗,沈黛忙抬头解释,可戚展白早已扬长而去,步履如风,毫不留恋。英挺的背影戳在春光里,似出鞘的利刃,凛凛闪着寒光,一下横亘出拒人千里的架势。沈黛远远瞧着,一口气从头泄到脚。果然,过去对他的冷漠和无视,一桩桩一件件全报应到了现在。好心总被当作驴肝肺,再炽热的心也该寒了。而今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再相信了……*巨大的沉香木十二扇屏风将花厅分隔成两端风景。未出阁的贵女们围在一处说笑,衣香鬓影掩在团扇后头。男宾则在另一头举杯畅饮,偶尔蹦出一两句出格的话,皆被笑声盖过。唯有窗棂边的棋桌始终悄然,落针可闻。一局棋才开没多久,黑棋的大龙就已奄奄一息。戚展白却无动于衷,靠坐在椅上,捻着黑子缓缓摩挲。玛瑙乌亮透光,暖阳照下来,泼墨般在他白皙修长的玉指间漾起一痕浅墨。可映入他深邃的凤眼,转瞬便了无痕迹。周围的喧嚣和热闹,都只是耳旁风。棋桌对面,关山越无奈地搓着膝头,时不时直起背,抻一抻早已坐僵麻的腰身。王爷回来后,人就一直不对劲。问他原因他也不说,还非要拉自己这个臭棋篓子下棋。下就下吧,若他能排解出来也好,偏他又下得心不在焉,破绽百出。王爷是何人?七岁就能同当朝国手打平,这几年在沙场上历练,布局的手段越发如火纯青,他根本招架不住,现在却成了这样?其实就算王爷不说,自己在他身边做了这么多年护卫,也能猜到。适才宁陵公主身边的内侍过来寻人,鬼鬼祟祟的,他就知定与那位沈姑娘有关。连他都能觉察出猫腻,更何况王爷?可王爷还是去了,明知会自取其辱,他还是去了。就像画舫出事那日。王爷原只是去回绝华家提亲,却闹了这么个乌龙。本是最有资格袖手旁观的人,还是毫不犹豫地下水救人,湿衣服都顾不得换就抱着人,着急忙慌地去寻太医。追随王爷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他慌成那样,手和声音都在抖,像风里头的枯叶。明明当初十万敌军将他们一万人马围困山谷,走投无路时,他连眉头都没皱过……唉,到底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纵使沉稳持重如戚展白,也终究逃不过“沈黛”二字。又过了半炷香,黑棋还没落子。关山越捏了捏手,斟酌着语气道:“王爷,若是沈姑娘的事还没解决,不如先……”话还没说完,戚展白的眼刀便狠狠杀了过来,“她的事,与本王何干?她便是再落水,淹死在湖里头,本王也绝对不会去救她!”说罢便举起杯盏一口仰尽,发现是茶,他还皱眉闷哼了声,指尖紧捏杯沿,隐有细响传出,手背都迸起了几道青筋。关山越结结实实打了个寒战,低头再不敢多言。空气凝滞,远处自顾自围团说话的人也觉察到异样,纷纷噤声不敢言语。偌大的花厅,安静得连一丝呼吸都没有。就在这时,一只胖乎乎的橘猫从门外蹿进来,几步蹦到棋桌边,嘴里叼着一柄没了流苏的团扇,仰起小脑袋,焦急地望向戚展白。是宁陵公主身边的知老爷。大约又是什么新骗术吧。戚展白冷嗤,收回目光懒怠搭理,扭头时却瞥见团扇绡纱上落着一点鲜艳的红。他冷硬的身形猛然一晃,心底生出一丝不安。杯内新添的热茶溅出两滴,手背红了一片,他也不觉疼。像是要验证他的猜想,屏风后头跟着起了一阵骚动。“你说什么?盗匪!哪来的狂徒,竟敢到皇家别院撒野?”“谁知道啊,就在红亭子那边,好像还伤了人,血还在湖边上流着呢!”……哗啦啦,杯盏连同棋盒被一并扫落在地,棋桌都跟着震了震,险些翻倒。众人惊诧地望过来,就只瞧见一个黑影风似的飞卷出花厅,消失在了月洞门外。*春宴办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闹出这等事。不过好在侍卫来得及时,出事前就已将歹人制伏。除了那几个狂徒在打斗中流了血,其他人并无伤亡。红亭子离事发地还有段距离,沈黛当时还在亭子里发愁,并不知情,这会子听说了,免不了好奇过去探看。湖边的草地刚抽出嫩绿的小芽,将将盖住枯黄,举目远眺,似铺着一层单薄的绒毯。殷红落在上头,很是显眼。沈黛不由想起自己第一次遇见戚展白的时候。那日,母亲带她上山礼佛,不巧遇上大雪封山,她们被迫留在寺内。她不喜香烟缭绕的地方,便出来透气,谁知竟撞见了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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