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近乎呆滞地望着眼前的电脑屏幕。“一等奖——罗雅兰。”过了良久,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看到自己张了张嘴,喉咙发出的声音艰涩到难以辨认:“怎么……回事?”获奖的作品都会给予展示,她看着那副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设计稿,宛如一盆冷水直挺挺砸下来,将她从头到脚浇得冰凉,冻得她眼眶发烫。她听见她和罗雅兰争辩的声音,罗雅兰无辜的白莲语气,设计老师的一句“一份设计稿而已,你又如何证明那是你的呢?罗同学也是一位十分优秀的同学。”继母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开水烧熟蒸汽往上升腾发出的呜呜声如风般灌入耳朵。再然后。她猛地睁开了眼。宿舍内一片寂静,只有清浅的呼吸声,外边应该是下起了雨,雨点冲刷窗檐的声音在这片静谧中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聒噪。林潼妤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不住地回想起梦中的情景,再没了睡意。借着黯淡的月光,她看了眼右手臂上的伤痕,即使已经过了一年,只剩粉红色的疤痕,小小的一块,在瓷白的皮肤上异常刺眼。她长叹了一口气。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状况了。做这样的梦,再夜半清醒。她从枕头边翻出手机,戴上耳机,打开常用的歌单,听着催眠的音乐,迷迷糊糊不知道多久才睡着。林潼妤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困意扰得她睁不开眼,没睡好导致大脑跟不上思考,后脑勺泛着细细密密的疼痛。林潼妤嘟哝了几声,翻身,摸出手机,强忍着想骂人的暴躁感:“有事说事。”“潼潼潼潼!!大事情!你别睡了!赶紧爬起来上课!”宁瑶大咧咧的嗓音从听筒那头传来,响得像几万只尖叫鸡在她耳边吹唢呐。林潼妤意识直接清醒了一半:“怎么了?”她们宿舍有个不约而同的协定,先起床的人会帮起不来的人签到,可能是知道她昨天累了,宁瑶干脆没叫林潼妤,直接帮她签到去了。而且今天是周一,第一堂课的老师叫高群,是位上了年纪的教授,出了名的佛系,只要不扰乱课堂秩序和次次缺课,帮签什么的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高群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请假了!苏隆来代他的课!现在在点名呢!我现在借口上厕所给你打电话,你赶紧过来!”甩完几句话,宁瑶匆匆挂了电话,大概率是冲回去上课了。听到“苏隆”这个名字,林潼妤瞌睡虫被吓得一个不剩,手脚麻利地爬起来穿衣服,只花了半分钟洗漱,随手抓了个包就往外赶。一样是上了年纪的教授,如果说高群是佛系派的领头羊,苏隆就是另一个极端。本人极度吹毛求疵,不允许任何一个学生旷课,他的作业永远是南大服设同学的噩梦,衣服比例不对,色彩不和谐,甚至他觉得没有用心画都能成为他打回的理由。关键业务能力与严格程度成正比,大家都只是敢怒不敢言。林潼妤尤其害怕苏隆。她隐隐感觉,苏隆对她和对其他人的标准不同,对她总是会严格许多,任何微小的错误都会被无限放大,同一份作业,别人就能过,她就得打回重画。苏隆总评价林潼妤的作品“只有形,没有心”。而且,许是因为她最开始旷过苏隆的课,苏隆以后的每节课,都会刻意点林潼妤的名字,确保她本人真的在课堂听课。不在她就会被叫去办公室挨骂。挨骂挨多了,就形成了条件反射,她一见到苏隆就发怵,总有种梦回高中生涯,被教导主任盯着的感觉。南大占地面积很广,林潼妤的宿舍楼和服装设计的教学楼相隔也有一定距离,林潼妤还特意计算过,跑步需要八分钟左右。出来得太匆忙,连口水都没喝,林潼妤身子板又弱,没跑几步就累得喘不上气儿。算了。迟到都迟到了。反正都是挨骂,迟到一分钟和迟到十分钟,也没什么区别吧。一旦产生这个想法,林潼妤便少了一大笔心理负担。顿时心也不急了,气也不喘了,她不急不慢地放缓脚步,散步似的往教学楼走,一路打量着校园内的风景,不时还冒出几句赞叹。“不得不说,南大的绿化真的可以,还有个小凉亭呢。”“这树上面挂个秋千一定很有意思,说不定还能成为南大一道的风景线呢。”破罐子破摔后,她就像一个来春游的小学生,浑然没有赶课的匆忙感。在离教学楼有一小段距离时,林潼妤视野范围内出现了个男人。还是个,很熟悉的男人。熟悉到,她昨天晚上才刚和他见过面。她和谢知宴,好像,不是一个系的吧?不然她怎么可能没见过他。林潼妤放轻脚步,悄悄地跟上去,想要看一下他在做什么。谢知宴抱着个花瓶,林潼妤眯着眼,粗略估计了下,那花瓶大概有半个她那么大,抱着的时候完全遮掩了人的视线,导致谢知宴走得也很慢。也不知道是要给谁。不知怎么的,她忽然就起了捉弄他的心思。很多人说她走路像猫,没有声音,她以前也一直当夸奖来听,没放心上,也没想到今天能派上用场。林潼妤刻意踮起脚尖,步子压得很轻,连呼吸都一起屏住。像一只捕获猎物的猫,不知不觉蹿到谢知宴背后,伸了个脑袋出来。“你在干嘛呀?”第4章 不浪漫谢知宴猝不及防,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漆黑的桃花眼闪过一瞬间的错愕,不知道是没有料到她会突然出现,还是真的被吓到了。身体本能触发防备机制,他的手松开花瓶,一拳朝着林潼妤挥过去,又在距离她脸颊几厘米的位置停下。林潼妤顿在原地,仿佛被按下了某个开关,没有任何闪躲的迹象,直勾勾地看着谢知宴的拳头落在自己眼前。然后及时收回了手。此时南大的学生大多不是在睡觉就是在上课,校内走动的人很少,玻璃碰撞在地面发出的碎裂声异常清晰。也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直到听到了瓷器碎裂的声音,像是才刚反应过来,林潼妤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往后退了一步,讷讷地瞅了眼满地的玻璃碎片,复又抬头,对上男人没什么情绪的脸。“对不起。”她率先开口道歉,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吓到你了吗?”谢知宴没说话,有热心的女同学过来观察情况:“同学,需要帮——”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又在看到谢知宴的脸时戛然而止,脸慢慢变红:“谢学长?”“谢谢,不用,过会我自己会处理。”谢知宴睨了眼玻璃碎片,又看了眼低着脑袋,时不时用余光偷瞄他一眼的林潼妤,好气又好笑。这里人多眼杂,不想在这里久留,他微微弯腰,不轻不重地扣住林潼妤的手腕,放慢脚步,拽着她走进不远处的服设教学楼。现在是上课时间,教学楼大厅空无一人。他松开林潼妤的手,见小姑娘手腕上没红印子,才定了定神,垂眼看着她,缓缓开口。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儿,林潼妤乖乖跟着他走进教学楼,缩着脑袋,等着谢知宴骂她。然后听到谢知宴的夹杂着怒气的声音。“你刚刚为什么不躲?”“啊?”完全没想到他的第一句会是这个,林潼妤有半秒钟的愣神,动了动唇,不答反问:“你不骂我吗?”谢知宴气极反笑:“我骂你干嘛?”林潼妤眨眨眼:“我把你花瓶打碎了。”听到这句话,谢知宴看着她的目光带了点儿深意,随即了然的点点头:“知道了。”?他又知道什么了?林潼妤丈二摸不着头脑,觉得自己和谢知宴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就有一种她在问“吃什么”而他在说“今天天气真好”的感觉。为了不让自己对牛弹琴,林潼妤戳了戳他的胸口,认真地提醒他:“我把你花瓶打碎了。”闻言,谢知宴懒洋洋地哦了声,微微弯腰凑近她,大手摸到她的头顶,用力地揉了揉。从这个角度,谢知宴整个影子几乎覆盖住她,黑发散落额前,漆黑的桃花眼里倒映出她困惑的表情。“以后想吸引我注意呢,直接喊我就行,不用特意做这种事儿,也不要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懂?”**“服装设计是一个艺术创作的过程,是艺术构思和艺术表达的统一体。服装设计一般都先有一个构想,在这个构想的基础上搜集素材,进行绘画,是一个需要用心的过……林潼妤起来复述一遍!”已到耳顺之年,在国际享有盛名的苏隆老教授,如今依旧是精神矍铄。据说他本来不想来教书的,和校长关系好,是校长再三邀请他才破例再来上几年课的。是一个极其信奉服装设计是要用心来创造的人。林潼妤正在思考谢知宴最后那句话,以及花瓶的赔偿问题,神游到外太空去了。猝不及防被点名,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站起来,朝坐在旁边的宁瑶投以求助的眼神。宁瑶指了指眼前的书,林潼妤心有所感,悄悄冲她比了个大拇指,便照着书开始念。“服装设计是一个总称,根据不同的工作内容及工作性质可以分为服装造型设计,结构设计,工艺设……”念了一小段后,阶梯教室内鸦雀无声,林潼妤沉默两秒,余光瞥到宁瑶捂着脸,就差把“我不认识这个傻逼”写在脸上,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念错了。视线再转到讲台前的苏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潼妤总觉得自己能看到他额角暴起的青筋。高中老师说的都是谎话。谁说大学比高中轻松多了,到了大学就没人管什么的。林潼妤恨不得回到高中把说这话的老师给拉出来打一顿。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抢救一下。“苏教授。”吸了口气,林潼妤弱弱地举起手,求生欲十足,“我可以再念一遍吗?”苏隆皮笑肉不笑:“你觉得呢?”林潼妤镇定自若:“我觉得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苏隆差点没喘上来气儿,多年艺术生涯造就了他一颗千锤百炼的心脏,他极力控制着表情,至少没有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坐下吧,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坐下后,宁瑶冲她比了个大拇指:“我是真的服你,你是真的没听啊,一共就两行字,二选一你都能选错。”林潼妤抱拳:“承让承让。”高中老师唯一没说错的可能就是,大学不会叫家长,有什么事情都是让你自己和老师解决。下课后,婉拒了宁瑶的陪同邀请,在去办公室之前,林潼妤坐在位置上,想了想,给谢知宴微信转了一万块。被拉走的太快她也没来得及细看,从纹路来看价格应该不菲,不过总归不会超过一万块。这一万块还包括了谢知宴打扫现场的劳务费。令她没想到的是,谢知宴秒回:【?】这个问号把林潼妤整懵了。这,几个意思啊?林潼妤盯着屏幕看了会儿,噼里啪啦打了一串字,又抿了抿唇,全部删掉,最后谨慎地也回了个问号。她站在苏隆办公室门前的时候,收到了谢知宴的第二条消息。这次终于带了字。谢知宴:【你想包.养我?】林潼妤眼都不眨地回了个:【你想多了。】她觉得这个事儿要解释起来,可能得费点时间,索性直接关了手机,准备过会再和他详细说明。毕竟是学校花大力才求过来的人,给的待遇自然也是极好的。苏隆是有独立办公室的,听到里边传来的交谈声,林潼妤顿了顿,礼貌地敲了敲门。门很快就开了。看到来人的刹那,她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男人还是穿着早上的黑色风衣,脸上还挂着未来得及收起的歉意。和她对视一眼,显然也有些不可思议,过了几秒,他的手往身后缩了缩。林潼妤眼尖地注意到他这个举动:“你的手怎么了?”谢知宴避开她的问题和目光:“没什么。”他朝着苏隆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明知故问道,“你找苏教授有事?”“不是我找他有事。”提到这个,林潼妤也很惆怅,“是他找我有事。”没有外人,苏隆不用再表情管理,当即冷哼一声,转过头不想看她:“你还敢来找我。”活像个老顽童。和这位赫赫有名的苏教授打交道也有一个月了,他的脾气林潼妤也摸了个差不多,刀子嘴豆腐心,她本人又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典型代表。当即迎了上去,讨好地捏了捏苏隆的肩,低着脑袋,认错态度良好:“我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下次绝不敢再上课迟到和不听课了。”谢知宴唇角弧度渐收,桃花眼眯了起来。她和谁认错都这个样儿?苏隆悠悠问:“那你说说为什么迟到?”林潼妤:“……”这。林潼妤瞥了不远处的谢知宴一眼,在苏隆看不到的角度,右手食指和中指弯曲,比了个下跪的姿势。谢知宴唇角一僵。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听见林潼妤委委屈屈的白莲音:“因为他硬拉着我,说想看我迟到的样子!”第5章 不浪漫一个惊天大锅毫无预兆地砸在谢知宴的头上,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像是从来没见过这种恶人先告状的人,谢知宴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似乎要把她从头到脚都记下来。而后眉梢微佻,漫不经心地靠回墙上,懒懒散散地附和她的话:“是,我让她迟到的。”林潼妤头一次觉得这人还挺上道的。她满意地点点头,正想接话。男人磁性的嗓音先她一步响起:“谁让她不小心打碎了我父亲要送给您的青花瓷呢。”“不小心”三个字刻意加了重音,意味明显。明明是很简短的一句话,信息量惊人。林潼妤全身一僵,像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僵硬地扭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谢知宴。不仅是没想到他会反水。他手闲闲地抄在兜里,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唇角勾着,好整以暇地和她对视。而她却不一样。这句话简直是晴!天!霹!雳!这么一想,之前种种觉得奇怪的迹象也都有了解释。怪不得他一个非本系学生会在上课时间到这儿来。怪不得她在这儿见到他的时候,他脸上还有没散尽的歉意。怪不得她给谢知宴转钱的时候,他压根儿没想到花瓶上去,还说什么包.养他。林潼妤抿了抿唇,垂下眼,忽然觉得自己就像动物园里的猴子,而谢知宴就像一个旁观者,明明全部都知道,还津津有味地看着她表演,时不时地出声逗她几句。心里莫名涌上一抹委屈感,她吸了吸鼻子,又觉得自己这情绪来的莫名其妙的。凭心而论,谢知宴也没做错什么。是她错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以为经过那一夜,他们充其量,也算是朋友了。突发奇想地想吓他,又硬要让他帮忙解决苏隆的这个情况。他没有非帮她的必要,不配合,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也不是不能理解的。回避掉谢知宴的目光,林潼妤咬住唇,攥紧拳头,歉意地朝苏隆鞠了一躬,硬着头皮道:“这的确是我的错,您让谢知宴把价格报给我,我会照价赔——”话还没说完,一道阴影覆下来,男人的木质香味紧随着逼近。谢知宴抓着她的胳膊,空着的手虚虚扶着她的腰,用着大而不会弄疼她的力气,强硬地把她拉起来站直,等她站稳才堪堪放手。“不用这样,没说要你赔偿。”男人嗓音很平静,还带着点儿,微不可察的困惑。似是无法理解,她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是因为什么。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点夹杂着呼呼的风声,拍打着弱不禁风的窗玻璃,在这寂静的办公室尤其清晰。时间仿佛回到了那个午后。少女的声音也是如此平静,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多了点儿不耐烦。“潼潼。”少女的声音很无奈,像是在对一个丢了玩具,正在发脾气的孩子,“罗雅兰也是我的朋友,我相信她不会做这种事的。”“凡事都得讲证据,不是吗?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看你们吵架诶。”少女的声音和谢知宴此时的重合。林潼妤往后退了一步。他们是不是,都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呢?也可能,真的是她在无理取闹吧。不知道谢知宴的哪个字戳到了她的敏感神经,像被人倒了一整瓶波子汽水,不明情绪的酸楚泡泡不断往上升腾,在胸腔处“嘭”的一下炸开。林潼妤用力眨了下眼,极力压下沸腾的情绪,不想让自己在外人面前出糗。“苏教授,我忽然想起我还有很多事情还没做。”林潼妤敛着眸,努力挤出一个笑,“下次您再教训我吧,我先走了,费用您微信告诉我就行。”在这里多待一秒都像是煎熬,不等苏隆的回复,林潼妤几乎是仓皇而逃。谢知宴眉头一皱,抬脚想跟上去,苏隆拦住他,轻飘飘地睨了他一眼:“我还想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这小崽子肯亲自给我送东西来了。”“送就送了吧,还打碎了。”谢知宴眉头拧得死紧:“苏爷爷,我得去哄她。”苏隆无语:“你们这帮子小年轻,犯了错就知道道歉,你知道人家为什么生气不?哄了这次好了,那下次呢?”“你早说你喜欢的人是林潼妤,她我还不了解?她以前的事情你知道多少?”谢知宴:“……”他收回脚步,真诚地请教,“苏爷爷。”**出了办公室,胡乱找了间没人的教室,来到了一个无人的环境。林潼妤捂着胡乱跳动的胸口,靠着墙,把身子蜷缩成一团,长出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的情绪来的莫名。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高兴。拿出手机,想和什么人哭诉,林潼妤翻了翻联系人,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唯一的朋友早在罗雅兰那件事上因不同的立场而渐行渐远,她能联系的,只有宁瑶她们,她的大学舍友。她又不想把这些负面情绪告诉她们。林潼妤闭了闭眼。没有人是别人的垃圾桶,负面情绪一个人消化就好,脾气再好的人听多了都会不耐烦的。她和宁瑶她们只有一个月的交情,远远没有那么牢靠。林潼妤忽然觉得自己挺惨的。人家至少还有父母可以依靠,她连可以倾诉的父母都没有。父亲再婚就不用说了,母亲一天到晚忙公司的事情,根本没什么时间来管她。谢知宴……估计今天过后,谢知宴也不想再联系她了。也会觉得她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吧。给点阳光就灿烂,才认识一天就蹬鼻子上脸,情绪也来的莫名其妙的。林潼妤揉了揉眼睛,触摸到指尖的湿意,自嘲地笑了下。她拿出手机,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那堆碎片的纹路,打开搜索栏搜索青花瓷的价格。昨晚回到宿舍后,林潼妤也搜过谢知宴那款大衣的牌子,并没有搜到同款。应该是定制。苏隆是很有名望的设计师,能和他认识,关系看起来还挺密切,说明谢知宴家境很好。那送的东西也差不到哪里去。林潼妤犯了愁。青花瓷的价格各不相同,要是当代的还好说,要是古董……林潼妤肉疼地想了想自己的存款。应该……也能赔得起吧。没良心点想,要是就这么和谢知宴掰了,好像也挺好的。那她就不用赔他青花瓷了。林潼妤猛地摇了摇头。她怎么能是这种人呢!舔了舔唇,林潼妤认命地打开微信,想和谢知宴问一下价格。看着聊天框,她莫名有点儿眼酸。她这辈子难得遇到个帅哥朋友,就这么给自己折腾没了。和帅哥的友情总是这么的短暂啊!林潼妤:【你把青花瓷报价给我吧。】令她没想到的是,几乎同时,谢知宴给她发了消息:【在哪?】林潼妤沉默几秒,诚实地回:【我也不知道。】谢知宴:【别赌气了,告诉我在哪,嗯?】林潼妤觉得很冤枉。她没和他赌气,她是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与此同时,宁瑶的电话打了过来,开口就是大嗓门儿:“潼潼,你是被苏隆吃了吗,怎么还没回来?我们外卖都给你叫好了。”听到宁瑶的声音,刚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又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知道自己不该委屈的,可负面情绪就像猛兽一样,她根本挡不住。眼眶又开始一阵一阵地发酸,她声线有些颤抖,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瑶瑶……”宁瑶吓了一跳:“你怎么了?苏隆骂你了?卧槽,他怎么这样,饭都快吃不动了还骂人,别哭别哭,我们下次在他的作业上画王八!”那边忽然变得嘈杂,宁瑶开了免提,陈书和阮玥的声音也冒出来,林潼妤听不太清,但听得出来她们都在安慰她。最后声音乱作一团,压根儿分不清谁在说什么,还是宁瑶猛地拍了下桌子:“停!潼潼耳朵都快聋了!”她关了免提:“你发个定位,我过去找你。”林潼妤乖乖发了定位。直到刚才都不安定的心,随着这通电话,一下子安定了下来。她慢吞吞地舒展身体,上半身靠着墙,腿伸直,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正想着给谢知宴也发个定位,教室的门忽然被推开。林潼妤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望向来人。似乎跑了很久,男人有点喘,额角碎发被汗打湿,整个人像是从水里出来的。身上的风衣也被脱下,随意地挽在手臂上,里边穿着件白衬衫,也隐隐被打湿,微微透明,几乎能看到里边的腹肌。看起来是累极的样子,漆黑的桃花眼却很亮,正一步步向她走近。林潼妤也不知道谢知宴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她有片刻的茫然,回过神后下意识别过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随着距离的拉近,浓烈的男性气息混杂着木质香气,一寸寸地席卷过来,带着十足的侵略性。阴影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谢知宴扣着她的下巴,强硬地把她的脑袋掰回来,迫使她对上他的视线。而后,拇指移动到她的唇边,轻轻地蹭着她的唇角。男人的眼底充斥着挫败和无奈:“能不能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怎么这么经不起逗呢。”第6章 不浪漫距离一下子被拉的极近。男人鸦羽似的羽毛像两把小扇子,根根分明,桃花眼中的情绪仿佛被墨水浸染,深不见底。或许是谢知宴的蛊惑意味太强,林潼妤有好几秒的失神,才本能地偏过头,避开他的碰触。谢知宴眸色一黯,什么都没有说,缓缓抽回了自己的手。察觉到他的面部变化,林潼妤喉咙一紧,咬了咬唇,猜测他可能是误会了什么。没等谢知宴出声,她抢先开口解释:“抱歉,我有点……精神洁癖,不喜欢任何人碰我。”谢知宴:“没事,是我唐突了。”下意识想说“没有”,话到嘴边,又被林潼妤强行咽了下去。要是这时候说了没有,那意思不就是“我很欢迎你这样做”。那谢知宴可能会觉得她是个很随便的女人。林潼妤不知道谢知宴在心里到底给她贴上了什么标签,她只知道自己刚才阴阳怪气闹了那么一出,谢知宴还没有把她拉黑,甚至还肯来找她,脾气真的算得上挺好了。她实在不想再给谢知宴留下什么坏印象了。随着她的沉默,气氛直接降入冰点。真的是应了白居易的那句“此时无声胜有声”。林潼妤暗自懊恼,她没有多少和男性接触的经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缓解此时的气氛。要是她是个海王就好了。肯定很擅长和男性打交道,肯定几句话就能撩得谢知宴满脸通红。帅哥谁不想撩呢。林潼妤忍不住想象了一下谢知宴脸红的样子,面带娇羞,而她像个逗良家妇.女的恶霸,俯身倾过去,强行环住谢知宴的腰,手在他唇边一抹:“你真是该死的甜美。”林潼妤:“……”还不如土味情话呢。她正沉浸在自己和谢知宴位置调换的幻想中,恰好这时谢知宴出声,大概也是没话找话:“你知道那时我为什么会刚好在吗?”林潼妤想都不想就接了:“因为你心里有我。”谢知宴:“……”刚刚反应过来的林潼妤:“……”不,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望着谢知宴别有深意的目光,林潼妤恨不得给他表演一个原地消失。林潼妤正了正神,以不变应万变,语气很是淡定:“我开玩笑的。”凭借良好的大脑转换能力,林潼妤迅速转移话题:“你关注那个醉汉很久了吧。”谢知宴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后点了点头;“对,那个醉汉在酒吧徘徊好久了。”他解释道:“那是我朋友的酒吧,他觉得那人不对劲,怕自己判断失误,才找我一起过去观察的。”林潼妤松了口气。还好他没放在心上。“顺便当活招牌。”林潼妤默了默。想必这个当活招牌才是他朋友的主要目的。林潼妤不关注他的目的:“那那个醉汉后来被抓住了吗?”“是。”谢知宴眯着眼,语气难得严肃,“我让我朋友报警了。”哦,怪不得他那天在车上一直看手机。谢知宴:“那个醉汉在警察局交代了,他一开始只想在酒吧附近捡尸,并没有想跟踪你。他是经过什么人的指使的,而现在呢,这两人都在警察局关着——”早就猜到了这个可能性,不等他继续往下说,林潼妤打断了他的话:“刘芊芊吧。”她不太在意:“我早就猜到了。”刘芊芊恨她的理由才算是莫名其妙。交往一年的男友和她分手,理由是对林潼妤钟情已久,想利用刘芊芊作接近她的契机。听起来很荒谬,但也的确是事实。可惜林潼妤像根木头,不为所动,看都没看过他一眼。估计是觉得林潼妤太难追,一年未果,他又看上了新的小姑娘,便也不需要刘芊芊这块垫脚石了。而刘芊芊把这件事记在了林潼妤的头上。罗雅兰那件事闹得全校皆知,其中不乏刘芊芊的功劳。而罗雅兰那件事情。林潼妤垂着眼。都说善有善报,恶人始终会自食其果。那为什么罗雅兰,没有得到她的报应呢。察觉到男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近乎明目张胆,林潼妤缓缓抬起头,用眼神询问:怎么了吗?下一秒,面前的男人蹲下来,与她平视。头顶传来一阵重量,男人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头发,像是对她实在没了办法,无奈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