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笑一声,望着面前的人,不禁一笑。“好了,回去换身衣服就过去。”“我们真不用去前院看着吗?只有紫鹃一个人,我怕——”李长安拉着黛玉往房间去,边走边道:“你放心,紫鹃可是厉害,别说是前院的人,再把隔壁府里的事情都揽下来,都能安排得一清二楚。”闻言黛玉嗔怪的瞪一眼李长安,不过紫鹃的确是已经有些管家的样子,做事有条理,又有管制下人的手段,的确是好苗子。日后府上的事情交给她,倒也放心。宾主尽欢的一日,等到两人回府,黛玉难得喝了几杯酒,有些几分醉意,才进院门,就被李长安打横抱着直接回了房间。紫鹃交代人把热水送到房里,便让其余人各自去忙,前院收拾好后,各自休息,不用在旁边伺候。又和赵青将白日里的事情一一对了,这才回到房里休息。微醺的黛玉坐在床边,乖巧等着李长安过来,眼角眉梢都能瞧见一丝笑意,微微歪着头,眼神一直追着李长安。李长安见黛玉这般模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才多久功夫,看不住你,就贪杯了。”“我困了。”一听这话,李长安一下笑了。刚才伺候黛玉梳洗,自己才刚洗完,一回头就见黛玉娇憨的样子,心里一软,心里眼里都只有黛玉。“那我吹了灯就来。”“亮着好一些,你先过来。”黛玉伸手一拽,直接连人带自己,全倒在床上,气氛瞬间暧昧起来。黛玉还不知利害,只是笑着拉住李长安的胳膊:“相公——”平时自持的李长安,此刻哪里还有什么克制,伸手将床帐拉下,翻身覆住黛玉,低头凑上前去。微醺的黛玉,实在是太过于坦率和……直接,连他都有些意外,怎么会这般可爱。“你做什么!”风吹进来,黛玉稍稍清醒,顿时羞恼道:“灯!灯还没灭!”“你说的,亮着好些,正巧也让我好好地认认你。”李长安声音难得的低沉,全然不给黛玉机会。此刻黛玉面色羞红,恼道:“你这分明是在占便宜!哪有你这样认人的!”☆、第七十八章转眼已到十月, 京城的天也渐渐有了凉意,白日里还能见到日头高照,可才刚入暮,风吹来已经带着寒意。好在自贾家的事情过后, 京城里难得一段太平日子, 衙门闲下来, 李长安每日去衙门里一趟,不过晌午时分便回来, 两人相处的日子越发多。午后有些太阳晃着,寻了一本新书在看的黛玉, 书看了一半便觉困意袭来, 伏在桌上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端着点心正要进来的紫鹃,见黛玉这般,放轻了动作, 进去后小心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轻轻把桌上散开的书收起来。自打雪雁和裴元成亲后, 三天两头往这边跑, 平日里也算了,后来裴元也跟着闲下来,起初还算好, 李长安和裴元下棋、练枪,两人有来有往,也算不得无趣。可谁知道, 日子久了,裴元便吃味起来,因为每回过来,雪雁的心思全都在黛玉身上, 拉着黛玉说话,都不往他身上看一眼,他打得再好看有什么用。前几日把雪雁从这里扛回去后,雪雁已经有大概五日没有过来了。裴元也有五天没有来过了。为了这件事,黛玉还问了李长安,李长安只说裴元心里吃味,觉得雪雁一门心思都是她,不把他这个丈夫放在心里,打算好好培养一样雪雁对他的依赖。黛玉听后,只觉裴元这人胡来。可仔细一想,倒也不能让雪雁总是事事都放在她身上,心思也还在她身上,到底和裴元成亲了,往后也该为两个人的家考虑,这才作罢,不上门去。“唔——”紫鹃见黛玉有要醒来的样子,收拾了东西往外走,担心自己动作太重,吵醒了黛玉。才到院子,便见李长安大步走来,忙朝李长安行礼:“姑爷,姑娘看书睡着,也不知睡了多久,瞧着好像是要醒了。”“我进去看看。”李长安闻言笑了一下,抬脚往里走。这段时间,定远军可是太舒服了,几乎没有什么事情缠身,也没有什么麻烦的事情登门,他正打算寻一个得空的时间,带着黛玉出去小住几天。京郊有不少地方可以小住,问农户租一间小院,他们也去感受一下轻松地乡间生活,远离京城的这些纷扰。也正好带着黛玉去散散心。走进房间,抬眼便见到黛玉伏在桌上,听见轻哼几声,便知道是要醒来的样子,立即走上前,从笔架上取了一支笔。羽毛软滑,又已经开过笔尖,李长安拿着笔在黛玉脸颊上轻轻扫过,见黛玉皱起眉头,忍不住笑了起来。挑眉继续捣乱,等到黛玉忍不住睁眼起身,立即收起笔,俯身低头看她。“醒了?”“你刚才在做什么?”黛玉抬头盯着李长安,咬了下唇问道:“你又在捉弄我是不是?什么东西,给我瞧瞧。”李长安侧身躲开,立即道:“哪有什么东西,你自己看,真的没有!”“分明就有,你肯定藏起来了!”黛玉起身,伸手绕到李长安后面,谁知刚绕过去,人就被李长安抱到怀里,一下气恼的瞪他一眼。这段时间来,李长安是越来越……“怎么了?”“过几日,我们去京郊外面玩好不好?到时候,让紫鹃去雪雁那边,你也放心,这边事情她也盯着,这不正好。”“你倒是精打细算。”“不想去吗?”“都听你的。”靠进李长安怀里,黛玉轻声道:“相公,这段时间,府衙里这么清闲,难道是朝廷中也没有什么事吗?”闻言李长安有些奇怪,黛玉怎么今日问起了这个事情。仔细想,倒也不是有什么事,但和他无关的事情,他就无心去办,而且,北静王和安阳王在斗,定远军只需要坐山观虎斗就好。只不过周桓那个人,还是要小心为妙,尤其是——那个人对黛玉的态度不一般,不过是见过几面,居然觊觎他的人,就算是皇亲国戚也不行。“并无什么,不过我们出去前,我还得在衙门里替元帅办点事。”“那是分内的事,你去便是,你定好了日子,到时候我让紫鹃提前把行李收拾了,要去的话,总要收拾些东西的。”“恩。”将黛玉圈在怀里,李长安想起贾府的下场,心里自然也有了警惕——他一个毫无背景的人,坐到如今的位置,尽管人前风光,但是皇上怕是对定远军已经有了忌惮。加上安阳王和北静王明里暗里的不对盘,皇帝自然更是对这些掌握权势、兵马的人有所不满。马元帅也是其中之一,自然他们也在其中。若有机会,他想调离京城,带着黛玉离开这个地方,这样,也能轻松些,至少不会像是现在这样。两人依偎在一起,黛玉心里不知怎么因为李长安的话有些不安,就像是当初李西京出事的时候一样。那样的李长安,她不想在看到了。无意识收紧了胳膊,黛玉埋头在他怀里,低声道:“不管什么事,我都和你一起,你不能撇下我。”“我紧张你都来不及,撇下你做什么?”李长安失笑,伸手轻轻抚着黛玉的背。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算计,李长安在战场上历练那么多,生死已经不算什么,他早见过了尸体堆积如山的样子。年少时的棱角被抹去了不少,可他还是当初的李长安,遇上不平的事,依旧要管。“我不知道。”黛玉声音闷闷的,心里就是很闷。不安持续到晚上,一个突如其来的人终于让黛玉的不安有了源头。“将军,元帅让你速速回衙门,说是有事情要交代,事关重大,还请将军立即随我回去。”饭桌上的菜才动了几筷子,唐伯领着一个士兵进来,身上的衣服黛玉认得,的确是定远军衙门的。黛玉坐在那,怔怔盯着李长安。李长安蹙眉,回头看向黛玉时,已经恢复了常色。“你安心在家等着我回来,紫鹃,照顾好你家姑娘。”李长安走到黛玉面前,握住她的手:“放心,晚上别等我了。”“李长安……”“不会有事的,可能只是北疆那边有急报。”李长安脸上笑容不变,一如既往地令人心安。旁边紫鹃看着黛玉的样子,几乎是一瞬间白了脸——这可怎么办,黛玉今夜怕是要睁眼到天亮,非等到李长安回来不可。轻声安抚几句,黛玉听着李长安的安抚,终于缓缓点头:“你去吧。”李长安看一眼紫鹃,起身往外走。“赵青,照顾好家里。”“是。”☆、第七十九章天将明, 将军府却显得有些冷清。赵青和紫鹃守在黛玉身边,不时对视一眼,心里也不敢劝,也不敢说这件事情——从昨晚上到现在, 黛玉别说是开口, 连动作都很少, 一直坐在这,目不转睛的盯着外面。寂静的前厅, 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闻声其余人还未反应过来,黛玉已经起身站着, 快步朝外走了两步, 只见唐伯走来,顿时慌了神。“夫人——”“可是有消息了?”唐伯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昨晚将军离开后,才到衙门, 不一会儿就被刑部的人带走, 直接进了大牢, 这一早的, 衙门那边才传来消息说,将军这回怕是——”话未说完,黛玉眼前一黑, 人踉跄了一下,往后倒去,手下意识扶住桌子。真出事了。她预感一向很强烈, 昨夜李长安被叫走,她就一直心神不宁,只盼着能早些收到消息,却不曾想, 居然会是这个结果。一夜过去,李长安都在大牢里。“裴大哥人在何处?”“奔走了各处衙门想要给将军求情,可是都闭门不见。”唐伯叹了声,摇了摇头:“夫人,你可要保重,将军不在,你万不能出事。”裴元还在外面,那雪雁应该还不知道此事。但李长安怎么会犯事?不说他对于朝廷这些明争暗斗的态度,就说他自小长在衙门里,不可能那自己的身家性命来冒险。“刑部大牢那边,你们找人去打点一下,最好是能见到相公一面,要是见不到,能有人托句话出来也好。”“我马上差人去办。”望着唐伯离开的背影,黛玉缓缓坐下,见紫鹃伸手扶自己,摆了摆手,靠在那里,只觉手脚冰凉。这个时候,她一定要冷静。“这件事情,先瞒着雪雁,别让她担心,我——”放眼京城,竟是找不到可以帮忙的人,黛玉迟疑了片刻道:“去准备东西,我想去一趟马元帅的府邸。”“姑娘是打算?”“旁人不知情,元帅还能不知情吗?人是从衙门带走的,他肯定知道一些什么,哪怕只是一点。”不知道内情,她连怎么帮李长安都不知道。垂下眼,黛玉心里一片复杂。其实她知道,去了元帅府也未必能知道什么,人是马元帅叫去的,这件事情,未必会有真相。“夫人,不好了,将军府外面全被人给守着,根本出不去!”“是谁——”黛玉抬眼看向外面走来的人,忍不住皱了一下眉,收住了话:“小王爷,别来无恙。”“看来,夫人是不太欢迎我?”“唐伯,送客。”周桓这个时候出现,所有的一切都串起来了。不管周桓出于什么目的做出这些事情,现在登门,无非是落井下石,而且,怕是李长安的罪名,也和周桓脱不了干系。两人未见过几面,周桓何故要做这些?闻言周桓也不恼怒,只是笑了一下道:“你不欢迎我,可是刑部的大牢可是欢迎我得很,你不是想救李长安吗?”“想,但如果是靠你,那我宁可不救。”旁边三人见状,脸上表情不一,纷纷向外走,不敢在厅上多留。这位安阳王府的小王爷,看上去,是有意而为之,有目的的过来。“真是个倔脾气,和李长安不愧是夫妻,他在大牢里也是这么倔,咬死了,什么都不说。”周桓走到一边坐下,抬眼看着黛玉:“以下犯上,意图谋逆,这可是大罪,株连九族的事情。”“不可能。”“成王败寇,怪只怪李长安跟错了人,就算是有北静王替他开脱,马元帅联合其余人保他,也不过是减轻一些罪名,最轻,也是流放。”“那便流放。”黛玉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小王爷身份尊贵,这里是罪臣府邸,怕是不宜多留,请离开吧。”回头看着周桓,黛玉忽地想到了之前与周桓的几次见面,心下有几分猜测却不敢名言,只能轻摇了一下头。不管事情如何,如今的局面,她都会和李长安共进退。“他哪里好?我可以保你平安,就连你身边的两个丫鬟都可以平安无事,除了李长安,你——”“小王爷请自重。”侧身避开周桓伸过来的手,黛玉眼神暗了暗,深吸一口气。她万万想不到,李长安居然还存有这样的心思。见状周桓拂袖离开:“你跟着他,没有好下场的。”门外几人听到这话,等周桓一走,小心走到厅内,见黛玉表情,面面相觑不敢再议论。“出不去,我们就等。”李长安不可能就这么认命,他不是个认命的人,一定还有转机,裴元和马元帅不至于让周桓算计得毫无回击之力。何况……李长安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只是往后,怕是要无官一身轻了。倒也好,那样的话,便再也不用被卷进权势的漩涡里。天色渐渐暗下去,黛玉等了一日也不见什么人来,别说人,连鸟都飞不进来一只,关于李长安的消息,一点没有。等到了夜里,晚饭时辰才过,就听得门外有了动静。“姑娘!”雪雁声音传来,黛玉眼里露出惊讶,随后飞快朝外走,见雪雁和裴元一块来了,裴元面上的表情并不怎么好看。心往下沉了几分,握住雪雁的手。“如何?”“这件事情一定会有转机,姑娘你别太担心了。”后面跟上来的裴元脸上闪过一丝不忍,犹豫道:“刑部我们谁都进不去,正在想办法,我来是想问问你,平时长安可有提到过什么东西,或者是给你提到过什么地方,这个局设下,但长安被捕,肯定有什么东西留下,不可能毫无准备。”“你们之前就有察觉到了?”黛玉拧眉问了一句,心里却还有话说不出口。既然察觉到了,那又为什么是李长安去承担这些咽下心里的疑虑,黛玉仔细回想着平时李长安提到的东西,思来想去,只有一处地方:“你们跟我来!”重要的东西,不会在书房,太容易被人搜出来,但——女子放东西的梳妆匣却不会有人注意。之前李长安就喜欢研究她的梳妆匣,而且都是李长安亲自定做的,如果有什么可以藏东西的地方,那就只有这处了。☆、第八十章整整五天, 黛玉不曾收到过有关李长安的消息,别说是他,连裴元那边都打听不到身边,仿佛李长安这个人从未出现过一样。刑部打听不到, 大理寺没有, 御史台没有, 就连马元帅那里也没有任何要处置李长安的消息。人是生是死都不知,更别说其余的了。直到第六天, 黛玉才睁眼醒来,便见紫鹃守在床边, 眼睛红肿, 像是哭过了一回,见着她醒来,面上闪过惊慌, 这才上前扶她。“姑娘。”“你老实和我说, 是不是相公那边有什么消息了?”“我——”黛玉坐在床边, 手撑着床沿, 盯着眼前的紫鹃,努力将自己心里的不安压下去,她现在是真的不安, 可是——不管如何,不管李长安是生是死,她都想知道李长安的消息。哪怕是最坏的消息。“紫鹃你不说, 我自己难道还打听不出来吗?”黛玉忍不住道:“你快些说,我还能早些准备。”紫鹃越是不说,黛玉心里越是不安。难道李长安的罪名已经板上钉钉,再无回旋的余地了吗?深吸一口气, 黛玉披着衣服往外走:“你不愿意说,我自是能问别人,你——”“姑娘!”紫鹃猛地转身拉住黛玉的胳膊,刚止住的眼泪又掉下来,忍不住哭道:“姑娘,你别去了,这是姑爷从狱中托人带给你的,你看过便明白了!”一封信出现在黛玉面前,黛玉接过那封信,指尖控制不住发颤。如果是——别开脸,拿着信走到一边坐下,见信封被拆开,黛玉联想到刚才紫鹃的表情,心头一颤,还不等打开信,神思已经有些恍惚。“休书”两个字赫然映入眼中时,黛玉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在做梦,觉得这一切太过于不真实。李长安怎么可能会要休掉她?“你这信,确定是相公送来的吗?”紫鹃站在一边,听出黛玉话里意思,不忍道:“是裴将军亲自送来的,说是今天早上天刚亮时,终于松口能到狱中探监,姑爷什么都不曾说,只给了他这一封信,让他务必转交给姑娘,姑娘看过后,便什么都明白了。”明白?!她能明白什么!黛玉把信扔在桌上,黛眉拧着。李长安凭什么认为他擅作主张的为她好,她就一定得接受,什么休书,短短几行字就想要断了他们俩之间的一切关联,怎么可能!太过分了!黛玉把信扔进火盆,抬眼看向黛玉:“裴元回来了?我要去见他——”“夫人,裴将军在外等候,说是夫人醒了,可——”“不必让他等着,我这就去。”“嗳,姑娘你——!”盯着黛玉的背影,紫鹃皱起眉头,叹了一声,只得摇头跟上去——这般情形,黛玉也断不可能再有其余的顾虑了。瞥一眼已经被烧为灰烬的休书,紫鹃转身跟了上去。前院裴元站在那里,正想着怎么和黛玉说这件事,要怎么替李长安说话,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一转身,便见黛玉走来。“你见着他了?”“弟妹,你听我和你说,他这样做,是为了不牵连你,你若要跟着去流放,哪里吃得了这个苦头,不说路途遥远,便是路上风餐露宿,你也受不住,他那个人,怎么可能舍得你吃苦头。”“所以便一封休书想把我给打发了?往后我和他一了百了,再无瓜葛,生死不复往来?”黛玉少有这般动怒的时候。便是贾府的人欺负到了头上,也只是咬着牙气恼,指摘那群人的不要脸,从未这般咄咄逼人,不肯退步。李长安这人,真是个混蛋!分明知道她早已经把他刻到了心上,便是遇上了天大的事情也不曾想过退却,不管生死都做好了和他在一起的打算。如今真到了同甘共苦的时候,这人却一把推开她,不止推开,还要把她推得远远的,只为了不让她吃苦头。这算什么道理,又是什么保护她的做法。眼圈泛红,黛玉盯着裴元,鼻尖一酸,泪珠子止不住的往下掉:“他凭什么替我做了选择?一封休便想把我打发了,这辈子都休想!”“弟妹,他那是——”“你若再见到他,告诉他,休书我收下了,往后我便是改嫁了,嫁给了一个地痞流氓,也绝不惦记他的半分好,往后,他和我死生不复相见,便是同日死了,在奈河桥上也碰不到。”“嗳?这是——何苦至此,你们俩这……”盯着黛玉愤然离开的背影,裴元一句话都说不完整,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叹了一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着紫鹃。入京才一年,怎么原本举案齐眉的两人闹得这般模样,他也想不到,风光无限的李长安,才一年就已经沦落到了这个地步。从朝廷命官沦为阶下囚,只不过是位高权重之人的一句话。如今又是一句话,从阶下囚沦为流放的犯人。“我家姑娘说的话,裴将军还是原话带给姑爷。”紫鹃丢下这句话,匆匆转身去追黛玉,生怕黛玉想不开。能说出这番话,黛玉肯定是伤心了。原先以为李长安在刑部大牢里吃尽苦头,整日都为了他掉泪,这些年省下来的眼泪都在这几日流尽了。从前厅回到房间,黛玉坐在床边,不时看一眼烧毁了休书的火盆,别扭的擦了擦眼泪,又不争气的锤了一下床畔。明明都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夫妻,李长安竟是不了解她,是太了解还是不了解?一封休书给她,就想要她明哲保身,从这场漩涡里退出,能得一个安生日子。怎么偏偏忘了,她要的从来都不是别的,只是一个李长安而已。真是个傻子,为了她竟然连这种办法都想出来,真是气死她了!“姑娘,你——”“紫鹃,你替我收拾一下行李,衣裳准备两套便是,其余的,装上外伤药,还有银两,银票多准备一些。”紫鹃闻言怔住,诧异道:“姑娘这便要走了?”“不走留在这里做什么,反正这里是将军府,可不是林家。”黛玉擦掉眼泪,起身看着紫鹃:“你尽快去收拾,我……要出去一趟。”看向窗外的天,阴沉沉的,黛玉怔了片刻,回过神来时,眼神却坚定了许多。祸兮福兮,谁又知道呢。☆、第八十一章腊月初一, 京城的第一场雪不期而来。京城不改往日热闹,即便前几日朝廷才抄了几位大人物的家,那在百姓眼中,只不过是换了一个人继续在那个位置上坐着。不关衣食的事, 也只能沦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伴着风雪, 城门处往来的人, 裹紧了身上的衣服,不时往手心呵气, 希望能缓解被冻坏的手。只不过一夜北风吹过,便冷得人在外站不住。从城门往外, 走过护城河, 不远处便是官道,两个负责押送流放犯人的狱卒正守在那里——他们是要去往朔州的,等着刑部的狱卒来交接。算着时辰, 也差不多快到了。不远处的茶棚, 热气从灶台上的铁锅里飘出, 整个地方看上去暖洋洋的, 倒是一处歇脚的好地方。一名青衫女子,裹着黄色的夹袄坐在那里,不时朝城门口看去。“姑娘, 你——”“山高路远,你们陪了我这么些年,终究是要分开的, 这些年,也辛苦你们了。”黛玉闻言回过神,只是笑笑,并不觉得什么。三日前, 李长安定罪,流放朔州。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生了一晚上的闷气,第二日就遣散了将军府上的所有的下人,除去被收缴的钱财,其余的都一一按份发了出去,只留下一些傍身所用。至于紫鹃,自然交托给了雪雁。裴元在此事里未受牵连,是件好事,至少雪雁和紫鹃还有人能庇佑他们无恙,至于她,该是和李长安同在一处的。李长安去哪,她便去哪。雪雁握着黛玉的手,心里有千万个不舍,从昨晚上就开始哭,眼眶这会儿还发红,听得黛玉的话,不由看向身边紫鹃,要是能把黛玉劝住,她们也不至于会在这里。寒冬腊月,她们怎么舍得黛玉在外面挨冻。“姑娘,你不能留下吗?或者、或者你听我们的——”“我不是一个人,有赵青在。”黛玉笑了一下,盯着面前的人,不住道:“其实,也不远,而且,大家都是一样的走,别人走的,我也走的,你们只管好生过日子,若——”事到如今,黛玉庆幸雪雁和紫鹃还有可以依靠的人在,当初若无裴元和雪雁的这门亲事,如今,她是真不知道把这两人托付给谁。陪她半生冷暖,若还要他们和自己一块走去朔州流放之地,她是不忍心的。“姑娘!”雪雁忍不住喊一声,心里又急又心疼,不住道:“你——”“你要真的心疼我,就听我的,别让我替你们俩担心,要是一路上我还要为你们俩担心的话,你们忍心吗?”“可是——”“裴大哥会照顾好你们的,往后,你们俩不必牵挂我,我若有机会,我定会给你们写信。”黛玉说完,又看向城门口,这回终于见到了被押着出来的人。身带镣铐,肩挂枷锁,可模样还是那个他,和心里的模样分毫不差。黛玉拎着包袱起身,将身上的斗篷拉好,扬唇一笑:“好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们俩送我这一程,已经够久了。”紫鹃和雪雁跟着起身,一脸紧张看着黛玉,眼泪一下掉下来。相处了这么多年,几经变故,却想不到终于到了这一日,分开得这么快。这一去,往后要想再见,那真是山海相隔,不一定能再见了。眼睛紧紧跟着那边的人,黛玉眼底浮起欣喜,回身看着紫鹃和黛玉,笑着道:“为了我,也请好好保重自己。”“珍重。”背上包袱,黛玉深一口气便往茶棚外走。走出茶棚,不顾身后传来紫鹃和雪雁的不舍,黛玉拉了拉斗篷,朝旁边一直等着的赵青看去,郑重点了一下头。“姑娘——!”耳边风声将这一句话吞掉了大半,黛玉只觉模糊,可每走一步,便觉得未来的样子和李长安越发清晰。盯着愣在原地的人,黛玉唇角的笑意不减,走得越发坚定。这一回,换她来守着李长安吧。世上千千万的人,偏偏在她已经心如死水的时候,冒出一个李长安,不费多少力气就将她的心俘获。从上一世到如今,她过的每一日都像是偷来的一样,明明知道那些不属于自己,明明知道结果可能是什么,她却还是相信了李长安说的。有一个人,对她从不失言。“姑娘,这是要流放的犯人,若是道别,抓紧时间。”“我不是来道别的。”“那你来——”黛玉抬眼看向眼中尽是震惊李长安,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的狱卒道:“官爷,你们可以启程了。”见过许多流放的犯人,家中人来送别时,哭得稀里哗啦,还从未见过面前这女子这样,主动让他们启程的。押送的狱卒不由一笑,检查了一下李长安的枷锁,便朝同僚抱拳示意,转身离开。刚走了一段路,肩上已经有了一层薄雪。“小娘子,你这样要跟到什么时候?”赵青见狱卒看来,不由担心的侧身护住黛玉,怕对方脾气不好,惹急了对黛玉动手,他家少夫人,哪里经得住这些人的打。不等赵青开口,黛玉便先开了口。“那我们跟得远一些,抱歉,妨碍到你们了。”黛玉看一眼头上已经被雪色覆盖,脸色通红的李长安,压下心里的委屈,转身往后走了几步。旁边赵青见状,心里不解,可见黛玉神情,只好跟上去。狱卒一脸疑惑,但又见黛玉站在那里不言不语,等着他们走了再跟上的倔强样子,摇了摇头,又继续押着李长安往前走。如今的世道真奇怪,人家都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倒也有傻子,连流放的路上都要陪着。路途遥远,一路向北,能坚持到几时?“少夫人——”“不碍事,原本我们这样就是不该的,只是——”黛玉看向李长安的背影,心底又泛上委屈——李长安到现在,除了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都没拿正眼看过她,更别说跟她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