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觉得我说的这些可有理?”沈如意说到后面完全放飞自我,甚至还带了些在线等夸奖的语气,等她最后一个字尾音一收,她才发现对面的慕容珩不知从何时起就一直盯着她看。“……那什么,你看着我做什么?”慕容珩不着痕迹地勾了下唇而后默默收回视线,再开口时却是回答先前那个问题:“你说得有理,所以玉州我一定要去。”今日接连着被肯定得如此干脆,沈如意着实有些不适应,轻咳一声才道:“那我们可得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戳中娴妃的喜好。”她这边才说完这话,那头慕容珩忽地轻笑出声。“你笑什么?”沈如意一脸懵,“你不会是在嘲笑我吧?”慕容珩将扬起的唇角收回,正色道:“没有,只是忽然想笑而已。”沈如意一副不信的模样,但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便放弃。正待这时,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叩响。“殿下,可以用膳了。”是陈管事。慕容珩抬眸看了沈如意一眼,回道:“进来吧。”……娴妃的生辰将近,能够用来选定礼物的时间已然不多,因此自那日慕容珩同沈如意说了此事后,她每次用膳都会过去主院。起初都是慕容珩在说,可他到底是个男人,说出来的贺礼无一不被沈如意否决。“娴妃与一般的宠妃不同,她面上的喜怒未必就是真实的喜怒。”慕容珩躺在矮榻上,手里头握着一卷书,说话时头微微一斜看着不远处桌边正在埋头写写画画的沈如意。“娴妃,年二十一,生于江南水乡禹州城,永光十五年入帝京……”沈如意默默念着,差点起了睡意,道:“其实初初一看,娴妃这二十多年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十八岁进宫便因美貌获宠,此后三年盛宠不衰,不过她确实和别的妃子不大一样。”“你同她应该只见过数面,这个‘确实’从何而来?”慕容珩挑了挑眉。“有的人只一眼就能看出不凡,娴妃便是这般人物。”沈如意索性趴在桌上,侧着脸同矮榻上的人对话,“她处于荣宠之下,虽位份不高,但旁人却不敢怠慢半分,真要说起来有些人或许宁愿得罪皇后也不敢得罪她。”慕容珩轻笑一声:“你倒是看得明白。”沈如意眨眨眼,继续道:“我这是佩服她。”“佩服?”“是啊,一个人一旦有了充分的权力,那么相应地就会滋生欲.望,可娴妃却一直清醒着。”慕容珩正准备翻页的手一顿,饶有兴致道:“她又没有与你说,你怎么知道她清醒着?”沈如意将头抬起,看着矮榻那边道:“这不需要她对我说。如果她不清醒,那么你父皇就不用问你们这几个儿子该送什么礼了,贵妃之位或者一座宫殿,足以得娴妃一笑。”“娴妃生于书香世家,对于这些身外之物自然看得不重。”“非也非也,若没有那么点自制力,长时间处于权力欲.望之中,就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也未必能保持清醒。”沈如意说到这儿,忽地一顿,道:“我想到了!”想要打动一个一直处于清醒中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带到回忆中,让她自己愿意“不清醒”。沈如意把这个想法告诉慕容珩,后者很快便会意,一面连夜派人前往禹州城了解娴妃幼时的生活并将其爹娘请来,另一面依着娴妃的人生轨迹找了戏班排戏。这一出戏将从娴妃的出生一直排演到她入帝京。……“这事若成了,我可有好处?”这几日除了夜里睡觉,沈如意几乎都和慕容珩待在一处,时间一长她又忘了保持距离,调侃似的邀功就这么说了出来。慕容珩挑眉反问:“你想要什么好处?”这问题一出来,沈如意反倒愣住了,她刚刚就是顺嘴这么一说,实际上还真没想过。不过既然有这么一个可以向慕容珩提要求的机会,她可必须好好把握,绝不能随便浪费在可有可无的事上。“等我想到了再说,可以吗?”慕容珩倒不甚在意:“随你。”……娴妃生辰当日。“司平,戏班那边可都安排好了?”沈如意早早地就在门口等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终于传来熟悉的声音,她下意识回身看去,正好对上慕容珩的眼。她今日穿着一身海棠色曳地月华裙,裙裾和襟口处皆绣着连枝桃花纹,并以月色珠玉镶缀,气质沉静显得格外温婉动人。慕容珩的眸微微一动,不着痕迹地避开目光,而后继续同司平说:“等入了宫,你先过去戏班瞧瞧,若是有什么情况再来同我说。”沈如意并未察觉到有什么异样,只是见他们还在谈事便默默又转回身子,等到脚步声到了自己身侧,她才转过头开口道:“难得见殿下来迟了。”“……抱歉。”果断的两个字,反倒让沈如意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话。等上了马车,她才忽地响起刚刚听见的什么“戏班”的字眼,便随口问了句:“这次替娴妃排戏的是哪个戏班子?”“云景戏班。”云景?许是见她得了答案没有立刻回应,慕容珩抬眸看了她一眼:“有问题?”沈如意忙摆摆手:“没有,就是觉得这戏班子不错,之前和阿倾出去看戏都是去这家戏班。”“云景戏班并非是头一次进宫,他们经验丰富,可以节省很多时间。”果然,慕容珩考虑的角度和她不同,沈如意又换了另一个问题,也是她心里更好奇的问题——“娴妃……的爹娘已经入宫了吗?”“他们随戏班一道进宫。”沈如意点点头,今日这一场生辰宴,她最期待的就是娴妃爹娘出场这一幕。从慕容珩那儿得来的消息看,娴妃自入宫以来便再也没有见过其爹娘,可按理说,一个宠妃想见爹娘并不是什么难事。故此沈如意推测,娴妃同她爹娘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如今既然二老愿意来帝京,或许这是一个互相和解的机会。马车到宫门外停下,沈如意按着惯例等慕容珩下马后才起身掀起帘子往外走,本以为车下仍旧是个小马扎在等着自己,谁想她抬眸一看慕容珩竟还站在马车边。“下吧。”就在她怀疑慕容珩并非在和自己对话时,马下的人竟伸出了手,宽厚的掌心朝上对着自己。沈如意:“……”她愣了片刻,余光瞥见边上愈来愈多的马车相继停下,脑中一个猜测忽地闪过,于是下一瞬她便将自己的手搭在了面前的手掌上。慕容珩的手掌毫不夸张地说要比沈如意的大了整整一圈,掌心相触间她能明显感觉到丝丝的凉意。两个人往宫里走去,沈如意凑近特意压低声音吐槽道:“你下次要演戏提前同我说一声嘛,我差点没反应过来。”慕容珩脚步一顿,眉心不自觉地拧了一下:“嗯。”沈如意毫无察觉地往前走去,问道:“我们现下去哪儿?”慕容珩心里莫名有些躁意,但开口时仍旧语气淡淡:“先去永安宫。”“要先去给皇后请安?”“嗯。”沈如意了然,她这边许久未进宫,一进宫却是为了娴妃而来,若再不去见见皇后,这皇后怕是会被自己的闷气憋死。虽然这俩是表面母子,她和皇后也是表面婆媳,但有些礼数还是得做到位。永安宫寝殿。沈如意二人还未走近,便听得“啪嚓”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而后两道少女叫喊声响起。“你妹妹也在?”其中一道,她还是有些熟悉的。慕容珩眉头微蹙,脚下步伐加快,沈如意见此忙跟上前。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10 00:00:00~2020-08-11 20:1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凛凛鳞 2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70章“啪嚓!”沈如意才跨进门里, 迎面就砸来一件半臂长的瓷瓶,无数的碎片瞬间从地上弹飞起——“啊!”尖叫声来自殿内左侧,沈如意来不及去看是谁, 只匆匆侧过身抬起右臂想要遮住脸,然而她今日穿的是窄袖, 一只手压根遮不住。就在她匆忙想要后退的瞬间, 右侧一抹身影迅速挡在了她的面前。“殿下!”“皇兄!”……等到殿内回归平静已是一刻钟后, 彼时,沈如意正坐在黄花梨木交椅上, 一双眼睛时不时往内殿的方向瞟去。刚刚那一幕虽然有些惊险,但好在慕容珩是刻意背过身对着碎瓷片的,两个人皆毫发无损,只有他那锦袍后背上多了几道浅浅的划痕。现在,慕容珩便是在内殿里换衣裳, 而她则负责在外头陪皇后聊天, 不,更准确来说是听皇后诉“苦水”。“母后,父皇宠爱娴妃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之前都忍了下来,今日为何还要大发脾气呢?”说话的人坐在皇后身侧,与她最为亲昵, 此人正是皇后嫡出的四公主——慕容瑜。“是啊,本宫忍了这么些年,怎么就这次忍不住了?”皇后冷笑一声, 双目含着隐隐恨意地朝着殿门那边看去,就好像娴妃在那儿一般,“你父皇给了她多大的排面, 我都不介意。年老色衰,她娴妃也不例外,我等得及,可现在你父皇竟然要和她一起穿朝服?”朝服?沈如意面上不动声色,可心里却满是讶异,一般来说只有在特定的日子里皇帝和后妃才会穿朝服,并且也没有皇帝单独和一个嫔妃穿的道理。“这是什么日子,不过就是她普普通通一个生辰,设宫宴也就罢了,现在他竟然……”皇后气氛地说着,手里的瓷杯又被紧紧捏着,仿佛下一瞬就会被甩出去。慕容瑜低声劝着,目光时不时落在沈如意身上。沈如意自然能感觉到视线,但她并未多说什么,同这四公主不同,她与皇后不仅没有血缘关系,就连表面关系也是少得可怜。况且她们讨论的人,一个是娴妃,一个是皇帝,她这么一个小小皇子妃,还是闭嘴为妙。“皇后娘娘,殿下换好衣裳了。”内殿里出来一个侍女打断了慕容瑜的低声抚慰。沈如意下意识回过头去,慕容珩已换上新的外袍,面目沉静地朝她这边走来。还没等他坐下,皇后先一步开口:“你们父皇让你们帮他想贺礼,你想了什么?”闻言,沈如意不免侧头看过去,本以为慕容珩会委婉地跳过这个话题,谁想他却是简简单单,直接说了句:“母后,父皇特意嘱咐过关于娴妃的贺礼在宴会开始前不可外传。”“不可外传?哼,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皇后!”慕容瑜好不容易安抚好,现下又被慕容珩的一句话点燃,她想也没想便朝着这边瞪了一眼,道:“三皇兄,母后是父皇的正妻,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能说的。”“四姐姐,你这话就不对了,父皇的‘不可外传’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还不知道吗,不就是要我们谁都不能打听吗?”慕容玥忙替她哥说话。“你!”慕容瑜想要反驳,可确实又说不出什么。慕容珩在这时候忽然看向皇后,开口道:“母后,宴会快要开始了。”“开始就开始了,三皇兄,你多这么一句提醒做什么?难不成还怕我们故意拖着不去?”慕容瑜忍不住替自己母后委屈。可谁想皇后却是面上一愣,忙推开自家女儿的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瑜儿,快扶母后过去梳妆。”“啊?”“娴妃倒是想在宴会上出风头,就怕她没这个福气享受,不管陛下待她再怎么好,这皇后的位置终归是我的。”听到这话,沈如意忍不住偷偷瞄了眼身侧的慕容珩,这厮倒是很会揣摩人心。还没等她收回这个偷看的目光,慕容珩却先一步捕捉到了她的眼神,两人不期然地对视一眼,皆是一愣。“咳。”慕容珩放下手里的茶杯,“既然母后要更衣,那儿臣便先退下了。”皇后从坐榻起身,懒懒地看了眼这边,最后只轻嗯一声:“随你。”“儿臣告退。”沈如意见此,忙跟着站起福身。从永安宫出来,慕容玥便一直跟在沈如意和慕容珩身后,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和他们俩人一起走,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次与以往有些不同。她撇撇嘴,抬头看着前边并肩走着的二人……“听说你父皇今日会单独和娴妃穿朝服出席生辰宴。”沈如意忍不住低声吐槽。“虽有些夸张,但自古以来也确实没有明确规矩说朝服不可在生辰宴上穿。”慕容珩倒显得没什么所谓。“你不懂,这朝服就像是情侣……不对,夫妻装,当着皇后的面一起穿,那不是打皇后的脸吗?”慕容珩挑了挑眉:“夫妻装,这是什么?”沈如意轻抬起下巴,不紧不慢地抱胸解释道:“就是穿起来就特别像一对夫妻的,你看我们现在……”说着,她退开一步,好让慕容珩看清自己现下的着装:“你看,我们这样的穿衣打扮,就没有半点夫妻相,所以这就不是夫妻装。”她一身海棠色,而慕容珩的新锦袍则是一身宝蓝色。“所谓夫妻相难道只是靠你说的夫妻装来判断?”这话原本没什么,可不知为何慕容珩说得有些冷硬,语气里似乎带了点不满。沈如意蹙了蹙眉,道:“倒也不是唯一标准,只是其中之一嘛,你还计较这个?”慕容珩面上一愣,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是你先提出来,我只是在合理范围内讨论一番而已,不是计较。”“……这还不计较?”说了老长一串话,对于他这样少言的人来说,还不算计较?沈如意不置可否,正待再说些什么,身后一道轻咳声忽地插.入到她和慕容珩之间,她下意识转头看去,却是慕容玥一脸不高兴地挤了进来。“哥哥,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认真?”慕容玥伸手就挽住她哥的胳膊,硬生生把沈如意往边上挤了出去。慕容珩眉心微拧,轻斥道:“放手,像什么样子。”“我不,我都多久没见你了,还不能和你亲近亲近吗,我可是你唯一一个亲妹妹!”慕容玥特意将“亲”字咬得特别重。沈如意一副“莫与小孩儿计较”的表情,浑不在意地主动又往边上走了几步离这对兄妹更远了些。“慕容玥,我的话不说第二遍。”慕容珩自然瞧见了沈如意往边上撤的动作,心里顿觉有些不悦,也因此说出的话更为冷硬了些。慕容玥其实很少这么直接挽她哥的胳膊,刚刚纯粹是看沈如意和她哥这么亲近不爽,现下听着慕容珩这语气,吓得立刻收回手,乖乖主动远离一步。“娶了媳妇忘了亲妹,哼。”这句话说响不响,说轻不轻,反正在场的俩人都听见了。沈如意偷摸着撇撇嘴,心道,这个媳妇可得打个双引号。“沈如意,过来。”作者有话要说:慕容珩:在线等一套情(夫)侣(妻)装第71章被点名的沈如意脚步一顿, 侧头看向慕容珩用眼神示意“不”,而后便收回目光自顾自地往前走。本以为两人就要这么隔着一条小道的距离继续走下去,可突然一个身影落入了她的余光里。慕容珩不知何时越靠越近, 然而当沈如意朝他看去时,这人却又半分表情也无, 就好像无事发生般。沈如意:“……”娴妃的生辰宴设在琉霜台, 这里原是宫苑的一角, 先朝一位宠妃偏爱在此处赏月,先帝便在此造了一座楼阁, 唤为琉霜。后来这位宠妃诞下一子,正是如今的慕容连堂。所以今日这生辰宴设在这儿多少有些微妙。“三皇子,三皇子妃,这边走。”宫中其实很少有人会过来琉霜台,便是慕容珩也不怎么熟悉, 甫一走近便有侍女上前来引路。沈如意跟着一道进去, 大殿内左右两列的席位上几乎已经坐满了人。“三弟怎么来迟了?”这边他们才刚坐下,对面的慕容玦便笑意盈盈地开口。慕容珩抬眸看过去,倒也没有刻意隐瞒, 只回了句:“如意许久未进宫,带她去母后那儿请个安。”话音刚落,沈如意便感觉到对面投来一道视线, 她下意识抬眸,正好瞧见慕容玦往自己这边看,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 泛着笑意。这目光若是放在旁的人身上,那定是勾人魂的那种,可这人是大反派慕容玦, 断不可掉以轻心。沈如意面不改色地瞥了他一眼,又若无其事地垂眸喝了口茶,就好像对面压根没有人一般。恰在这时,殿外通传声响起——“陛下到……”沈如意跟着众人一并行礼,低下头的那一刻她不由地轻抬起眼皮。目光所及之处,慕容连堂百般呵护着娴妃往高位走去,娴妃一袭红色朝服,头顶金纹流苏冠,衬得她本就娇艳的容颜愈发夺目。而一旁的皇后和荣贵妃空有一身华服,面上持着无懈可击的笑,有些僵硬地往自己的位置走去。“都起吧,今日是娴妃的生辰,大家也不必过于拘礼。”慕容连堂抬袖说道,语气间确实少了些许威严,看来心情不错。接下来便是皇后说一些和娴妃“姐妹”之间的话,沈如意听在耳里,不免感叹这后宫之中人人皆是演员。明明前不久还在嘲讽谩骂,下一刻又能笑脸相迎说着“真诚”的祝福,这种双面人一般的日子,这些人竟也都好好过下来且无半分抗争。宴会进行到一半,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群臣献礼,偏偏慕容连堂不动筷,下面的人也都跟着干坐着。沈如意搁在桌下的手忍不住揉了揉肚子,心道,下次进宫赴宴一定要先多吃些东西垫垫。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终于轮到慕容连堂来展现自己的“深情”。“上半年的时候朕还在说等到娴妃生日要带她去行宫转转,谁想娴妃竟先有了身孕。”慕容连堂揽着娴妃的肩,“这孩子倒像是老天送给朕的生辰礼,是我大临的福气。”众臣忙附和:“陛下说的是。”沈如意不由地看了眼皇后,后者维持的笑容显然快要崩裂开。“不过,虽然去不了行宫,但娴妃的功劳朕还是要赏的,来人。”慕容连堂朝边上的内侍看了眼。内侍矮身应下,随后正过身看向众臣,道:“赏,美人卧榻琉璃雕!”随着内侍的声音落下,大殿外立刻出现四人,一人一角抬着将一个用红绸遮着的巨物走进来。四人站在大殿中央停下,最前头的人不慌不忙地将红绸拉下,旋即整个大殿低呼声此起彼伏。“这……美轮美奂呐!”“好漂亮啊。”“……”沈如意自诩见过不少漂亮的琉璃雕,可眼前的这一座却是前所未有的精致无可挑剔。这座美人卧榻琉璃雕整体呈淡淡的金色,那美人的眉眼,姿态无一不展现着她的慵懒与美艳。明明是个死物,可有一瞬间沈如意差点以为这是真的。“这是谁备的礼?”她微微侧过头问身边人。慕容珩并未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你觉得呢?”这礼物虽然惊艳,但到底也不过是个琉璃雕,从形式上看还是比较循规蹈矩的。思及此,沈如意便小声猜道:“是大皇子吧?”慕容珩轻嗯一声,当作回应。“娴妃觉得如何?”就在台下众臣还沉迷观赏之时,慕容连堂这一问又瞬间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回去。娴妃勾唇笑笑,染了蔻丹的玉手不经意地将耳边一缕发别到耳后,道:“这美人卧榻倒是灵动,臣妾很是喜欢。”慕容连堂笑意一顿,但又瞬间恢复如常,抬手示意内侍继续。内侍再一次掐嗓喊道:“赏,星雨焰火。”星雨焰火?还没等沈如意反应过来,那内侍又继续:“请诸位到楼外观赏。”话音刚落,楼阁外忽地一声巨响,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空中炸开一般。沈如意跟在慕容珩身边一道走出去,一抬眼墨色无边的夜空里一朵金粉色的烟花“嘭”一声炸裂开,火星如落雨一般纷纷落下。“好漂亮。”她忍不住轻叹一声。“有这么漂亮?”慕容珩语气不明地来了这么一句。沈如意转头看了他一眼,轻哼一声道:“人人都喜欢耀眼夺目的东西,这焰火如此绚丽,谁不向往?”“向往什么,向往如此短暂的一生?”这话里带着似乎带着些许的不悦和轻讽,沈如意嘴角笑意一滞,趁着周围比较暗偷偷翻了白眼,道:“即使短暂,那它也算是不虚此行。”闻言,慕容珩低头看着她,语气不再同之前那般随意,道:“若是你,你愿意在一瞬间耀眼后立刻消逝?”话落,夜空中正好一道焰火绽放结束,刚刚还流光溢彩的天空忽地一下变得暗淡,沈如意心头莫名一紧,缓缓摇头。“那还是算了吧,我没这么无私,也非常惜命。”慕容珩嘴角一勾,启唇:“你倒是敢说。”这话明明像是在说她胆大妄言,可沈如意却好像听出一丝丝愉悦,她忍不住暗自嘀咕:一下高兴一下不高兴的,可真是喜怒无常。她说这话的时候,正好又一道焰火响起,慕容珩只能瞧见她嘴唇微动,却听不清丝毫。返回到大殿的时候,他还是开口问道:“你刚刚嘀咕什么?”沈如意一愣,似乎没想到自己的吐槽被他瞧见,忙转移话题道:“嘀咕?没啊。对了,刚刚这焰火是二皇子想的吧?”慕容珩倒也没有逼她回答,点点头道:“是。”“倒是他的风格。”这生辰礼华丽是华丽,可回到殿内后,什么也不剩,唯有空虚。“娴妃,这焰火如何?”慕容连堂也是执着,又一次开口问。娴妃的笑容与回答简直就像是复刻一般,道:“这星雨焰火明艳灿烂,臣妾很是喜欢。”沈如意瞧见慕容连堂又一次受挫,差点没乐出声,与此同时刚刚面上还带着自信笑容的慕容玦亦是变了脸。“只剩下我们的了。”她轻声说道。慕容珩捏着酒杯轻轻一晃,从喉间溢出一个不浅不淡的“嗯”。高台上的内侍瞥了眼皇帝的眼色,忙道:“赏,年华曲。”“年华曲,这是什么?”“你听说过吗?”“没有……”这奇怪的赏赐又一次让席间的众人纷纷低语起来。与此同时,大殿左右两侧忽地上来熟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这些人唯一的相同点那便是皆穿着戏服。“咦,那不是云景戏班的台柱子吗?”“这是要唱戏啊。”第72章这出关于娴妃的戏从定下那日到现在其实并没有几天, 因此慕容珩对戏班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务必要把最关键且显眼的点给展现出来。例如娴妃幼时跟着其父一道念书识字,与其母桃花林下齐舞, 以及某年元日一家三口于府外施粥济人……这些点点滴滴皆是从娴妃故乡老宅的邻居那儿打听而来,因此半场戏看下来, 这整个大殿中除了娴妃外基本都是看得云里雾里。沈如意甚至听到边上有一个大臣的夫人低低地说了句:“这戏怎么断断续续的, 有些看不懂呀。”这话自然得到不少附和声, 见此,她下意识往主位看去, 这出戏现实中对应的那个人露出了今夜里唯一一次的讶异,教科书般的笑容终于从她脸上消失。故事的结尾是一家三口立于一处,女儿面上含笑挥别爹娘,转身后却瞬间红了眼眶。大殿内的气氛有片刻的低沉,沈如意注意到慕容连堂的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正当她心里头打着鼓, 有些忐忑时,后头锣鼓声忽地响起。“不是结束了吗,怎么又响起来了?”众人的好奇心才又被激起, 殿门外突然出现两人。“爹,娘?!”还被慕容连堂揽着肩的娴妃突地从位置上站起,又是惊又是喜地盯着殿门的方向。“草民佟文康, 佟俞氏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来人正是娴妃远在江南老家的爹娘。……这场生辰宴最终以娴妃与其爹娘落泪相拥为结尾,慕容连堂为了让其爱妃能够多和爹娘相处, 头一次早早地打发了众人。从琉霜台出来,沈如意的脑海中还不免回放刚刚殿中的一幕——娴妃一袭朝服站在主位边,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殿前陌生而又熟悉的两副面孔,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就如同当年离别转身后一般瞬间染红。“你说,娴妃这样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嗯?”慕容珩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开口。“陛下是想让娴妃在这个生辰宴上一展真心笑眼,现在却成了一展哭容。”沈如意默默吐槽,“或许陛下还想着趁娴妃心情不错,二人能够早早歇息多说些体己话,而现在他估摸着还得在自己寝殿里独自等待。”她说到这儿,又想到刚刚慕容连堂在殿上那副神情,道:“他或许还要生气我们这礼把娴妃弄哭了,别到时候玉州的事没拿下,还得被你父皇批一顿。”“你什么时候如此杞人忧天了。”慕容珩失笑摇头,“就算要怪罪,父皇也不会找上你。”“陛下是不会找上我,可难保你不会迁怒于我啊。”周围光线昏暗,唯有沿路的宫灯幽幽地散着光,慕容珩瞥了她一眼,意味不明道:“我以前做过这般的事吗?”“……”沈如意认真思考一番,“好像没有。”“那你担心什么?”担心你又和原著里头那般不管有事没事先虐一下女主呗,不过这话她倒也只能在心里吐槽吐槽,真正开始又是一副正正经经的模样。“未雨绸缪,以防万一。”“我若真要迁怒于你,你要如何防?”沈如意眉头一挑,警惕起来,转过身道:“你莫不是在套我话,我怎会告诉你我准备怎么防?”慕容珩嘴角轻轻一勾,正待再说什么时,边上突然一声低呼。“嘶……”沈如意皱着一张脸,左手下意识抬起。“怎么了?”慕容珩停下脚步问道。“刚刚转身太快,不小心甩到手了……”沈如意这么说着,可心里却觉得有些奇怪,再怎么甩也不会突然出现刺痛感,她不由地拿右手去碰刚刚产生痛觉的地方。“嘶……”划痕?慕容珩自幼习武,眼力要比常人好得多,刚刚他本就有在注意沈如意这边,自然也发现了她碰左手手腕的动作。几乎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他话也没多说直接扣上沈如意的右手往边上宫灯下走去。“你干嘛!”沈如意一脸怔愣,后头一路跟着的流香也是一惊,急急喊了句:“皇子妃!”慕容珩瞧着这主仆二人的反应,忍不住轻启唇道:“怕什么,我能害你?”“……”沈如意抿抿唇,没好意思说她确实有点担心,忙开口道,“你拉我过来干嘛?”“手。”橙黄宫灯下某女子呈呆滞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