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有流香在,她一定可以靠耍赖躲过,可偏偏慕容珩这厮每次都在她要吃药的时候出现,避无可避。慕容珩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等你完全好了。”沈如意一听,忙回道:“我已经不烧了,现在就是体力没怎么恢复,不信你自己看。”说着,她十分自然地拉过他放在床侧的手往自己的额头贴去。“你看,不烫了吧?”慕容珩被她这举动弄得微微一愣,不过还是反应极快地在沈如意抬眸之前收起了眼里的微讶。“嗯,不烫了。”沈如意面上一喜:“那我这药就不喝了吧?”慕容珩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道:“罢了,待会儿让太医再过来瞧瞧,若是他说可以,那便不喝药。”“……好吧。”罢辽罢辽,也算是各退一步了,沈如意捏着被子往下一滑重新躺下,道:“今晚宴会什么时辰,我还得早些起来准备一下。”“宴会你不用去。”“嗯?”听到这话,她一愣,“我不去没关系吗?”按照原定计划,她去宴会的话还能在慕容玦他们发难时帮一帮“皇后”,不管是替她转移一下话题也好,集中更多注意力也罢,总之是有用处的。慕容珩将之前放在一旁的人.皮面具拿上,道:“我已经同慕容瑜说过,今日晚宴进行到一半她便装作身体不适提前离席。”“提前离席?”“这一场宴会最大的作用就是让人知道,父皇对‘皇后’没有任何怀疑,只要能达成这个目的,哪怕是只在宴会上待了不到一刻钟也无妨。”沈如意了然:“说得也是,早些离场也可以避免出错。不过你是怎么同慕容瑜说的,毕竟……”她轻咳一声,笑道:“毕竟你只是个内侍。”慕容珩轻瞥她一眼,将人.皮面具戴上,淡淡开口:“我不过是传达三皇子妃的意思而已。”“三皇子妃”几个字被刻意念得很重,颇有些刻意高捧她的意味,可明明她这个皇子妃称号的前提是他这个三皇子。“那我今天只需要好好躺着?”慕容珩点点头:“宴会那里我会让人盯着,你好好休息便可。”“那我再睡会儿。”说罢,沈如意翻过身将被子往上一拉遮住半张脸,心里暗叹道:前头忙活了几天到最后反而一点力也不需要出,这大抵就是所谓的躺着走向成功吧。睡觉一直是她最熟练的事,只要没有太多外力干扰,躺下就能睡着,这一次也不例外。只是或许是这一整天下来躺得实在太久,她的睡眠时间忽然就打了折扣。外头夕阳将落未落,火红金灿的光透过窗户洒进殿内,沈如意迷迷糊糊地在床上滚动几下眉头一蹙就要转醒。“啪嗒。”声音才落下,温暖的光便被阻隔在外。原是窗户被关上的声音。意识逐渐清晰的沈如意这才发觉寝殿里还有别的人,她下意识以为是流香,正想着转过头喊她倒杯水,却忽听得一道不太熟悉的男声响起——“殿下。”嗯?这里还有俩人。几乎是一种本能的反应,沈如意并没有主动出声,反而有意识地放缓了呼吸,紧绷着身体。“玉州的情况如何?”这是慕容珩的声音。“回殿下,舒小将军传来消息,说工部一道过去的那几个人果然在夜里偷溜出过门。”这人说得多了,大概能听出应是展炎。“可有瞧见是去见什么人?”“是玉州当地的官员,从传来的消息看,这两方人关系不浅。”沈如意听得慕容珩轻轻冷笑,语气颇为冷肃:“恐怕是想提前商量着怎么对付我,对了,他们有过问我的行踪吗?”“传消息的人说,是有几个人试探过,但是殿下之前给的理由实在强硬,他们应该还没有察觉到你已离开玉州。”“……”对话还在继续,沈如意却开始在心里嘀咕:慕容珩本应在玉州,若是被皇帝知道他偷偷回帝京,恐怕会生出更大的祸事。尤其玉州那边还有工部的人时时刻刻地关注着,要是被参上一本也是极为麻烦。虽说那边目前还有舒家的人帮忙盯着,但一个人消失太久终归是要暴露行迹的。“醒了?”突然一道低声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还在瞎琢磨的沈如意猛地一惊,下意识转过头正好对上慕容珩的视线。“咳咳,醒了。”床边的男人看上去并不在意她的尴尬,轻挑了下眉头自然地开口:“听了多久?”“……从头听到尾。”为防对面先一步发难,沈如意补充一句:“是你们自己要在我这里谈话的,我可不是故意偷听。”“你怕什么,你以为我会因此怪罪你?”“殿下一定不是这样不明智的人,对吧?”沈如意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而后问出她刚刚心里琢磨的事,“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回玉州?”“回玉州?”“是啊,你偷偷回帝京已是无奈之举,尽量早些回去也是少一分危险。”沈如意难得在慕容珩面前正色。“等慕容玦暗害皇后一事败露。”这话其实并没有说全。暗害皇后只是表面,想要威胁沈如意和对她下手才是皇后一事背后的本质。这个本质,沈如意和慕容珩二人心知肚明,但两人在这一刻却莫名契合,连半点也不提及。两人沉默半晌,最后是沈如意揪着被子正过身问道:“你觉得事情查清后,你父皇会如何惩治慕容玦?是按律法还是……手下留情?”如果是按原著,那么慕容玦这个反派还未到死期,可现在太多事情都与原著错开,她已无法保证事情走向。慕容珩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才回道:“手下留情。”“为何?”“没有触及他的底线,他便会留下慕容玦作为制衡权力的棋子。”慕容珩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冷意,他口中“棋子”二字也像是家中那副棋盘上冰冷冷的玉石子。儿子成为棋子,多么可笑,可现实确实如此。沈如意动动嘴唇,扬起一笑道:“其实我挺期待看见慕容玦自己露出马脚的。”“嗯?”“从见到他的第一面我就觉得这人有着不知从哪儿来的莫名自信,这次他的计划出了意外,你说像他这般高傲的人现在会不会在自己家中急地跳脚?”她这么说着,脑子里就不免浮现出相应的场景,虽说她知道慕容玦绝不是能做出跳脚动作的人,但她的脑子只有她自己能控制。“噗……”真是越想象越觉得好笑。慕容珩垂眸看着床上一脸偷笑的人,僵着的嘴唇也不由动了动。第89章外头夕阳余晖终是落幕, 长欢殿内,沈如意心里惦着宴会的事,不管周围再怎么安静也无法继续睡去。到最后她索性喊了流香过来, 两个人窝在榻上喝绿豆汤。一开始流香还担心慕容珩会突然回来,整个人紧绷着看上去十分拘谨。“放心, 殿下去了宴会, 一时半会不会回来。”沈如意低着头喝汤, 不经意抬眸见她如此便安抚了一句。流香点点头,低声问道:“皇子妃, 殿下身份敏感,虽说有人.皮面具,但也有风险,这样过去真的没关系?”沈如意握着勺子的手一顿,笑了下:“殿下行事比我们考虑得要周全, 你这个小丫头就不用烦恼这些了。”“也是。”流香咧着嘴不好意思地笑笑, 余光不经意瞥见一直搭在坐榻扶手上的藕色披风,圆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好奇道:“皇子妃, 奴婢近日发现一件事。”沈如意未有所察觉,随口“嗯”了声:“何事?”“殿下是不是喜欢你啊?”“咳咳咳……”沈如意一个猝不及防,差点没被绿豆呛到, “你你,你说什么?”她略显手忙脚乱地拿过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漂亮的眸子轻轻一瞪, 低声道:“你莫要胡说。”流香赶忙从榻上起身来到她身侧,一便轻拍着背,一边“大胆”反驳:“奴婢就是这么觉着的。”“你还这么小, 你懂什么啊?”“可奴婢从未见殿下这么担心过一个人,便是五公主都没这个待遇。”流香撇撇嘴,脑中忽然想起什么,忙道,“对了,还有昨夜里皇子妃你睡着醒不过来,殿下都急地吼出来了。”“吼出来?”沈如意对此表示怀疑,自觉是流香带了某种滤镜往夸张了说,便也不太在意。可流香见她这个态度急了,猛点头道:“真的,奴婢从不会向皇子妃你撒谎!”沈如意拿着勺子在碗里来回搅动,其实她全然没有她面上表现得那么不在意不相信。只不过,她自己察觉到慕容珩的异样是一回事,旁人也注意到就是另一回事。先前她觉得慕容珩的一些举动过于亲昵,还能自我解释是她自己过于敏感,可现在流香这个小丫头片子都如此说了……慕容珩这厮不会真对她有意吧?她轻叹一声将面前的碗一把推开,心道:这要是真的,不会又走上原主的老路吧?沈如意沉默着,却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的第一反应不是拒绝。“皇子妃,你在想什么?”流香见自家皇子妃毫无表情,心下有些忐忑,弯下.身问道:“您不会是生气了吧?”沈如意闻言抬眸看着她,回了回神摇摇头:“没有,不过以后这话你可不能再说了,以防隔墙有耳。”“隔墙有耳?”流香一边嘀咕着,一边环视一圈周围。沈如意失笑着抬手定住她的脑袋,道:“不是这里,而是在外面。如今殿下可不是一个应该出现在这儿的人,宫中处处有眼线,尤其是出了长欢殿,我们务必要谨言慎行。”“嗯嗯,奴婢明白了。”小丫头一如既往的乖巧,沈如意轻轻笑了下,拉过她的手:“行啦,坐下来继续喝绿豆汤,喝完,他们也该回来了。”……宴会进行得出乎意外的顺利,慕容姝几次想要“关心”皇后身体都被各种意外打断。而慕容玦本就同皇后关系一般,更不敢轻易开口引来皇帝注意。此外,又因为这是给皇后设的宴,慕容连堂难得给她排面上演了一出帝后同席。也正是因此,荣贵妃也没有了近距离接触皇后的机会。至于慕容连堂,他虽说离得最近,但这人心思完全不在“皇后”身上,偶尔交谈几句也压根没怎么将眼神落在“皇后”那儿。慕容瑜头一次体会到自己母后的难堪,向众人提出先行离席时的表情都不用伪装便已经十分苍白难看。慕容珩将这些消息说与沈如意听后,她意有所指地感叹:“看来连老天都在帮我们。”“如今慕容玦已没有任何退路,他只能当做皇后真的已经醒来。”沈如意盘腿坐于榻上,双手撑着两颊抵在桌面,水红色的长袖铺满半张案桌。听完慕容珩的话后,她点点下巴,开口时因着掌心托着显得有些模糊不清:“是啊,他现在估计在纠结皇后到底有没有察觉是他下的毒吧。”慕容珩正从屏风后走出,抬眸便见她一副松快懒散的模样,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突然开口:“慕容玦不会让自己处于不利的一方,明日他应该就会有所行动了。”沈如意听到背后的动静,才发觉这人已经换好衣衫走了出来。因着她早就立下的规矩,这长欢殿基本不会有人随意进来,而外头又有展炎暗中看守,可以说这殿内是整个皇宫中最安全的地方。也正是因此,慕容珩在此处行动较为随意。“明日一早我须得过去皇后那儿一趟,同慕容瑜先商量商量。”“嗯。”慕容珩穿着月白中衣朝着床榻的方向走去。沈如意本以为他会过来坐榻和她再聊聊,回头一看立刻愣住:“你做什么?”男人挺拔宽厚的背一顿,而后继续朝前走去,低低沉沉的声音从那头传来:“睡觉。”睡觉?等等,又睡她床!沈如意提着裙裾踩着缎鞋匆匆下了坐榻,来到床榻边看着慕容珩将帷帐撩开,轻声道:“你要睡这儿?”“嗯。”“这,不太好吧?”她斟酌着开口,“毕竟在宫里,要是突然有人闯进来……”其实断不可能会有人突然闯进,除非这长欢殿意外走水,可如今她正怀疑这厮对自己有意,这还怎么能同榻而眠。慕容珩不为所动,回身垂眸看着她:“若是有人要硬闯,展炎也会提前进来通知,大可放心。况且前几日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今时不同往日,哪能如此做对比。可这话沈如意无法说出口,否则对方回一个“为什么”,那她还真解释不了。最后她妥协道:“那我今日睡外侧。”以往不论是在皇子府里还是秋猎军帐,她向来是习惯睡在床榻内侧,靠着床板她会更有安全感。可如今,她不得不多些顾虑,比如若是这人半夜突然“偷袭”欲轻薄于她呢……沈如意自认为考虑周全,就等着慕容珩答应。“怎么样,你睡里侧可行?”慕容珩似乎有些意外,盯着她看了两眼后才挑眉:“随你。”说罢,他便先一步上了床榻,睡姿一如既往的板正。沈如意默默看了半晌,直到确定他不会再动后才跟着轻手轻脚地上床,贴着床沿十分谨慎地躺下。这一夜对于她来说委实有些折磨,对于一个沾床便能睡着的人来说,隔一刻钟就得强迫自己醒来的滋味,无异于被人剥夺所爱。更重要的是,她在这头各种警惕,床里侧的那位仁兄却是纹丝不动,睡得那叫一个舒坦。子时一过,沈如意是再也坚持不下去,临睡前她特意抱了条薄被放在二人之间。长欢殿外两个侍女坐在台阶边连连点头昏昏欲睡,整座寝殿融入这墨色无边的夜里,万籁俱静。被周公宠爱的沈如意没了热病的困扰,一脸舒然得卷起衾被。藏在月白长裤下的腿放肆地往前一搭,不经意间踢掉隔挡的薄被,直接跨在了身侧某人的大腿上。时间缓缓流逝。清晨的微光洒落进长欢殿内,因着沈如意这两日生病,流香是一直候在外殿,唯有里头发出声响她才会进去伺候。而这一天,里头久久没有声响。紫檀色的帷帐直直垂挂着,掩住了床榻里头的景象,沈如意模糊地咕哝一声,颇有要醒来的迹象。长腿一如既往地先要做做伸展运动,咦,等等,床板什么时候是这种触感了?温热还带着点弹性。沈如意还没意识到什么,双手准备抱着衾被再打几个滚,而后……嗯?被子什么时候变硬了?不对,很是不对。她猛地睁开眼,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月白色,而她感觉到异样的手此刻正轻放在那片月白之上。“终于醒了?”头顶的声音带着熟悉的低沉,十分清明,没有半点沙哑模糊的感觉,这就意味着说这话的人应该醒来有段时间了。沈如意呼吸停了一拍,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先是默默收回手,正准备往后拉开些距离时又发觉自己的腿还搭在别人腿上,于是她又默默屈腿收回。她用余光瞥了眼不知何时被抛弃在床脚的薄被,心里无比后悔。“睡了一觉,不会说话了?”慕容珩半侧着身子看她一语不发地动作,眉头一挑饱含深意地开口。沈如意闻言,往后挪的动作一顿,一直不敢抬起的眼犹犹豫豫地往上瞟去。罢了罢了,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么别扭反而被误会可不好。思及此,她索性一鼓作气抬头,两眼瞪得尤为用力,故意持着苦口婆心的语气道:“殿下,我昨夜便说了不该同床而眠,我这睡姿我自己清楚,再加上这里的床榻没有府中的宽大,你看,哎。”说罢,她还颇为遗憾地摇摇头。可等她话落,眼前的人却仍旧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沈如意心里一顿,决定再退一步。于是她尴尬一笑:“那什么,若是扰了殿下睡觉,还请见谅。”再加个道歉,这次应该能记忆消失了吧。第90章“说完了?”沉默许久的慕容珩终于开口, 虽然只有仨字。沈如意思忖了下,郑重地点点头:“说完了。”“哦。”男人掀起衾被,越过她直接下床朝着屏风后头走去。沈如意:“……”哦是什么意思?她抱着被子翻身坐起, 头一歪,目光落在雕花镂空屏风后影影绰绰的身影上。这人怎么又开始阴晴不定了?怕是她之前那些都是错觉, 慕容珩这厮还是个冷心。想到这里, 沈如意索性不再纠结, 不管屏风后的那个人对她是否有意,那都是他自己的事, 只要她坚守本心,还怕重蹈原主覆辙?沈如意随意套了件外衫走到外殿,流香正在外头煮茶,见她走来立刻迎上前,福身道:“皇子妃。”“进来替我梳个妆。”流香一愣:“皇子妃身体才刚刚好些, 这是要出门?”沈如意点点头, 道:“要过去一趟皇后那儿。”“好。”一刻多钟后,主仆二人从内殿出来,简单用过早膳后便直接去了皇后寝殿。慕容珩复又戴上席安的面具跟在沈如意身后, 两个人自起床后还没有过半点的交流。前头,流香搀着自家皇子妃慢慢走在小径上,微垂着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沈如意其实早就看出了身边这个小丫头的心思, 无外乎是察觉到了她和慕容珩之间的异样想关心关心,可这些事她自己都弄不清,更不可能同流香解释。幸而皇后寝殿就在眼前, 她的注意力终于可以转移一番。他们进到殿内时,慕容瑜也才用完早膳,这几日计划虽然进行得比较顺利, 但从她的神情中并未看出太多的喜色。沈如意大概能猜到与皇帝有关,但并没有就此多问,反而笑着打招呼:“四公主。”“你怎么来了?”慕容瑜语气又回到最初的冷淡,但她下一句又问,“身子好些了?”“多谢四公主挂念,我这不过就是普通的发烧热病,喝药休息一天便好了一大半。”沈如意莞尔一笑,扫了眼空荡荡的外殿,道,“我这次来主要是有事同公主商量。”慕容瑜抬眸看她一眼,而后对着鸢佩道:“去外头守着,莫让人随便进来。”鸢佩福身称是而后走了出去。“想说什么便说吧。”见慕容瑜坐回椅子上,沈如意也不拘谨跟着坐在对面,轻咳一声便开门见山:“我们处在明处,害母后的人在暗处,而这个人是谁,经过昨夜我想你或许心里已经有些模糊的答案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明目张胆地盯着慕容瑜的脸色看,说到昨夜时她面上果然有些许变化。“我没有去宴会,自然是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但我想既然昨夜平安度过,那这个人的心里一定是不甘和恼怒的。”慕容瑜一侧眉头轻挑:“你到底想说什么?”一旁鸢仪走到桌边替二人斟茶,沈如意淡笑着接过,而后才回慕容瑜:“我猜测幕后的人今日便会有所举动,公主在扮作母后之后必须步步留意,不可大意。”“这一点你放心,正如你说的,我心里已经有了猜测的人选。况且,他们害母后的手法我也已经有所了解了。”这下轮到沈如意好奇了,她轻抿口茶,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慕容瑜冷哼一声,目光一转看向殿门方向:“陈太医昨天半夜里来过,他说已经查出母后到底中了何种毒药。”沈如意心中一顿:“什么毒药?”“是两种西域那边传来的毒药。据陈太医说,这两种药本身毒性极强,服用后会让人处于长期昏迷的状态,并且一旦毒素攻入心肺,便无药可医。”这倒是和慕容珩所言对上一些,只是这药竟然真的能致命,这点与之前他们的猜测有些出入。沈如意正暗自琢磨,慕容瑜又继续道:“他们之所以这么久才查到是因为这两种毒混杂在一起同时出现在母后体内,而这两种毒药一旦混合便会各自压抑对方毒性,延长了毒素侵体的时间。”“陈太医可有解?”慕容瑜沉默半晌摇摇头:“大临对于西域毒药的记载本就很少,陈太医也是在问询多处民间大夫后才大概猜到,不过他提供了一个解读法子。”沈如意有些意外,追问:“什么法子?”“拿到毒药本身,从毒出发炼制解药。”慕容瑜眼里闪过一丝狠意,其实从她之前口中“西域”二字,沈如意便能肯定她已经同她一样锁定了对象。整个朝堂去过西域的人不少,但后宫之中能和西域沾上边的唯有荣贵妃母子。她正待再说些什么,殿外忽然想起侍女通传之声——“皇后娘娘,明远候府秦姑娘求见。”秦倾!沈如意一愣,抬眸之间也正好对上慕容瑜眼里的诧异。明远候府同皇后素来鲜有联系,若说是为了病后探望,也不可能这么早就过来,况且毫无预兆。不过老侯爷在朝中一直很有威望,慕容瑜倒也没摆什么架子,立刻让人将秦倾带了进来。“秦倾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秦倾难得收起俏皮的小脸,正儿八经地朝着慕容瑜的方向拜去,起身时目光移向沈如意,嘴角一勾,“见过三皇子妃。”沈如意敛眉憋笑,而后便听到身边的慕容瑜版皇后开口:“秦姑娘怎么过来了?”“听闻皇后娘娘身子抱恙,正好祖母前些日子去了万佛寺礼佛,特意求来一枚福袋让我带给娘娘。”慕容瑜闻言,朝着鸢仪使了个眼色,而后压出一个温柔的嗓音:“老夫人有心了,秦姑娘这边坐吧。”秦倾福身应下,将手中的福袋交给鸢仪后便朝着桌边走来。整整一炷香的时间,沈如意就这么装作局外人一般听着秦倾和慕容瑜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谈,偶尔她也会开口,但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和秦倾相熟的样子。“皇后娘娘才苏醒没多久还需要歇息,秦倾不好再打扰,先退下了。”秦倾从位置上起身告辞。“既是如此,那本宫也不多留。”慕容瑜拿着帕子掩面轻咳两声,“鸢仪,送送秦姑娘。”沈如意挑眉,瞅准时机开口:“母后,正好我也该离开了,就让我送秦姑娘出去吧。”慕容瑜端庄得无懈可击的面容因这声“母后”有一刹那的崩裂,她没心思考虑太多,轻咳一声抬手:“去吧。”沈如意和秦倾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各自福身后一并从殿内离开。两人一直快走到瞧不见寝殿大门的地方才渐渐放缓脚步,秦倾是个急性子,矜持的面孔瞬变:“我可总算见着你了。”沈如意一听便觉出这话里有话,问道:“怎么了?”“其实从你进宫第一天我便想来寻你,但书坊那边突然来消息说是有事,我无法只得先过去处理。”书坊?沈如意心头一顿,这段时间她深居宫中,已经许久没有书坊的消息。她想也不想便问:“可是我那书出了什么意外?”秦倾停下脚步,拉着她往小路一旁的石亭走去。怎么搞的这么神秘?“到底怎么了?”两人坐在汉白玉制石凳上,秦倾微眯着眸道:“你可知你的书已经卖出多少了?”沈如意闻言,心中开始计算。进宫之前,她是有一直跟进的,除去第一批虚假售量外前前后后约莫有五千本。虽说距离上次增售已有好些日子,但她也不敢往高了猜,只保守估计道:“一万?”她才说完,对面便哼笑了一声。她捂脸:“咳,太过了?”秦倾不否认也不点头,一脸神秘,紧抿的唇角愈来愈向上扬去。须臾,她伸出一只手,五指握成拳朝着沈如意,随后一指伸出,两指伸出。“?”比耶?“两万。”秦倾把手势往前一怼,加重声量道,“是两万!”沈如意双眼不自觉放大,不可置信道:“两万是已经卖出去的还是刻印了两万?”“啧,当然是卖出去两万啊。”秦倾嘴角毫无保留地扬起,“而且就在昨天陈河已经同我商定了新刻印的数量,三万。”沈如意一愣,一把把面前的“耶”扣下:“三万?是你要求的还是……”“当然是陈河自己。他说现下不只有单人来铺子里问余本,还有旁的一些茶楼戏班子都有意图批量买。”前面两万再加上即将出版的三万,前前后后早已超过五万。五万是什么概念?大临帝京整个都城约有近一百万人口,五万的售量意味着帝京大街上每二十个人里便有一个人有读过她的书。沈如意忽然觉得心跳有些快,从一开始不被书坊掌柜认可到现在,她确实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对了,还有一事。”秦倾一脸迫不及待地继续,“你之前不是同我说过话本改剧本这些事我来处理就够了吗?前几天云景戏班就找了我。”这是要改编成戏了!沈如意眸中一亮,迫不及待问道:“如何?”“他们剧本已经改好,前两日正在排演,想来就这几天应该会出第一台戏。”秦倾说到这里顿了下,眼里的兴奋自然而然地收敛一些:“不过还有件事得同你说。”沈如意还沉浸在自己的小说即将以戏剧形式呈现的新鲜感中,未有所察地点点头:“什么事,你说。”对面的人嘴角呈“一”字,双眼却眯起,如鬼魅般的低语一字一句响起——“你的,下卷呢?”第91章沈如意万万没想到秦倾其实是来催更的, 她想起自己数日未写的下卷,莫名虚心,连勾起的唇角都有些不自然:“还在写还在写, 快了快了。”“陈河说了需趁热打铁,如今书坊日日都会有人来问下卷的情况, 正是热度最高的时候, 你可不能错失。”这些道理沈如意自然明白, 下卷的大纲她其实早就打好,或者说《代嫁》几个主要角色的命运她最初便已定好。现下缺少的仅是写稿的时间。“如今在宫里不方便, 不过我估摸着出宫的时间也快了。等出了宫我一定闭关写文,尽早交稿!”她这么说,一来现实情况确实如此,二来既然《代嫁》已经改成了剧本,那么戏班就能帮她延续些热度。在有持续曝光的情况下, 适宜的拖延反而会形成一种神秘感, 继而维持热度。秦倾倒没有她想得这么多,得了保证后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话说回来,你知道如今坊间讨论你的书, 提及最多的是什么吗?”“是什么?”沈如意感兴趣地挑了挑眉。“冉烟雪和墨连轩的重逢戏码呗。”听到回答,沈如意扶额:“这可是个重头戏,进宫前我就是在琢磨这部分。”这么重要的剧情, 思绪却因入宫一事打断,说起来这都是慕容玦的错。秦倾不知其中弯弯绕绕,只道:“那你啥时候能出宫, 说起来皇后不是醒了吗,你也可以出宫了。”沈如意自然早就想过这一点,在整个计划前也同慕容瑜商量过。不过, 她虽信任秦倾,但这事绝不是三言两语能讲明白的,况且秦倾与这些前朝后宫的事向来没什么干系,她不想将这姑娘扯进来。于是到最后,她只随意说了句:“皇后虽已清醒,但她此次病因特别,太医说过未必不会复发病症。再则,如今四公主自己身子还虚着无法陪同,唯有我得空能再照看一段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