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皇子妃大可放心, 这次修缮的主要是院子里桌子花草什么的, 屋内的东西他们是绝不会动的。”文心赶忙解释。沈如意面上仍有疑色, 这沁园的院子此前就有过修整,怎的又来一次?不过既然已是事实, 她也懒得再纠结。只是昨夜她那个梦实在过于羞耻,本以为白日醒来后梦境也会立刻遗忘,可谁想这次是越来越清晰。清晰到梦里她紧靠着某人胸膛时的触感似乎都还有残留。基于此,她下意识的反应那就是暂时避开慕容珩几天,然而这想法还未付诸实际就被斩断了。沁园修缮一事来得也太过及时了吧。整整一个上午, 沈如意被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缠绕, 手下压着的宣纸上,一个字未写。“皇子妃,皇子妃?”流香已经是第三次进书房, 眼见着自家主子半天没动一个字,她终是忍不住出声。沈如意倏地回过神,抬眸看着来人:“怎么了?”“是不是新书不好写啊?”流香试探着发问。“没有啊。”沈如意摇摇头, 正要反问流香为什么会有此疑问,余光却先一步瞥见了手下空白的纸稿。她轻咳一声将笔放下,重新回道:“我就是想偷个懒罢了, 你来是找我有什么事吗?”流香轻拍脑袋,似乎才想起过来的目的:“殿下回来了,现在正在前厅。”慕容珩回来了?不是说不回来用午膳吗?沈如意微拧着眉问道:“在前厅做什么?”“和人谈事呢, 奴婢特意问了陈管事,说是新任的工部侍郎。”……午膳时间,沈如意刚从书房出来,抬眼便瞧见了慕容珩走进院内,两人隔着长长的一段距离对上视线。咳。“殿下。”沈如意矮身施了个礼,努力将梦境里的慕容珩和眼前这位区分开。“怎么还未用膳?”慕容珩朝屋内走来,人未到,目光却先一步落在了桌上。沈如意特意落了一步跟在他身后走进房中,随口回道:“也不是太饿。”慕容珩走到一旁净手,听到这话抬眸看了眼她:“若是胃口不好,可以让厨房准备一些开胃的小食。”突如其来的贴心让沈如意一愣,一旁流香倒是反应迅速,偷笑着问:“皇子妃,要不要现在让厨房做点开胃小菜?”沈如意抬眼轻瞪了下她:“不用麻烦了。”流香吐吐舌头,笑着退回到一旁。慕容珩并不知道这边的小动静,净完手便坐到了沈如意的身侧。正在默默夹菜准备早点离开饭桌的沈如意手一抖:“……”以前不都是坐对面的吗?“你昨夜……”沈如意本还在纠结座位的问题,一听到身侧说出这三字便立刻警铃大作,忙抬头道:“刚听人说新任工部侍郎来府里了,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一长串没有半点停歇,甚至声量也特意被拔高的话让一旁流香文心皆是一愣。慕容珩倒是神色淡定,被打断话头也未有不悦,甚至开口前唇角还微微勾起:“工部牵涉玉州一事的人都已经交由刑部和大理寺处理。”沈如意本只是情急之下随口提的,可现在却是真的起了好奇心,她继续问道:“那闫森呢,他身为工部尚书,出了这些事不能置身事外吧?”“闫森今日并未上朝。”慕容珩淡淡开口。沈如意筷子一顿,面有不解:“他怎么了?”“昨日他已进宫告罪自请辞官,父皇还未同意,他今早便直接告了假。”慕容珩说着很是平静,似乎对闫森的举动并不意外。“如此严重的后果,他一个辞官岂能罢休?”沈如意自是看不惯这种拍屁股走人的做法,“还有他认的是何罪,不会只有个管束不力,治下无方吧?”闫森为官多年,玉州这些事自然没有留下任何他直接干预或者说知情的证据,可事实是什么,怕是朝中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你说得不错。”慕容珩轻点下头,“不过只要父皇没有点头他也不能顺利辞官,而想要将他定罪只有一个办法。”沈如意现下早忘了要保持两人距离,闻言忍不住挪了挪身子追问:“是何办法?”慕容珩垂眸看着面前这张写满了好奇二字的小脸,轻咳一声微别过脸道:“若是刑部和大理寺能从工部那群人的嘴里撬出点什么,闫森自然难逃罪责。所以现在只看到底是闫森先成功辞官离京,还是刑部那边先拿到口供。”沈如意长哦一声,可很快又皱起眉头:“能替闫森办事的无非是两种人,一种是无权无势有把柄在闫森手里的,另一种则是本就和闫森蛇鼠一窝,臭味相投的。不管是其中哪种人,他这嘴恐怕都不是那么好撬开。”“刑部和大理寺见惯了这种人,拿到口供只是时间问题。”见慕容珩没有一丝担心的模样,沈如意便也松了口气,但她心底其实还有一问,斟酌片刻后还是开了口:“那……慕容玦呢?”工部那些人自有大理寺来判,可这位皇子呢?“慕容玦和闫森一样,没有确凿的证据最多担个管束之失,禁足府内闭门思过已经算是重罚。”慕容珩说着,一边拿过公筷将一块剔了刺的鱼肉夹进身侧之人的碟子里。本来还想再继续问下去的沈如意当即一愣,轻咳了下道:“谢谢。”按理说这般举动她自是应该觉得周到体贴,可偏偏这行为是发生在她不断追问后,这让她不由多想,是不是慕容珩觉得有些烦,想借着鱼肉堵她的嘴。沈如意这突然的沉默自然没有逃过慕容珩的眼,他眉头一挑又夹了块沈如意最喜欢的香酥里脊放进她的碟子中。“你虽说自己没什么胃口,但该吃还是得吃。慕容玦或者是工部的事你若是想知道更多,我待会儿可以同你细说,但不可误了用膳。”沈如意盯着盘子里多出的里脊愣了愣,左心房处忽地有些发痒,让她生出几许莫名的烦躁,还有奇怪的不安与悸动。就好像迎风吹散的蒲公英,既期待着飞遍千山万水,却又忐忑飘摇零落。接下来的午膳时间,沈如意压根想不了太多的东西,匆匆几口吃完慕容珩夹给她的菜便借口上午的书没看完去了隔壁书房。空荡荡的屋里一时只剩下慕容珩一人,他轻放下筷子,目光落在沈如意用过的碗筷上,双眸幽深,看不出什么情绪。“司平。”片刻后他轻轻启唇,门外立时出现一个身影。“殿下有何吩咐?”慕容珩又一次拿起筷子,淡淡道:“今日下午大理寺那边的事你替我去办了。”司平眼里闪过一丝意外,但还是应声道:“属下知道了,殿下放心。”“还有……”慕容珩又道:“去将皇子妃提过的话本子拿来。”若说刚刚是意外,现在司平是直接震惊了,他犹疑地开口确认:“殿下是说《代嫁》那本书?”慕容珩这次没再开口,只抬眸朝门外的人淡淡看了眼。后者立刻会意也不敢再多言,领了命便转身离开。书房里的沈如意不知道隔壁发生了什么,她正撑着小下巴陷入自己的小情绪中。流香杵在一边,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纠结半天还是走了过去:“皇子妃,你今日看上去闷闷的,是不是身子不大舒服?”她一个小丫鬟虽然什么也不懂,但也能看得出近来很多事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比如自家主子的书,还有那些曾经暗害过他们的人如今也一个个受到了惩罚。更重要的是,这几天下来她明显能感觉到殿下待她们家皇子妃越来越贴心和温柔。怎么皇子妃反倒情绪更低迷了?沈如意哪能知道她这个小丫头想了这么多,她摇摇头:“成年人的烦恼,哎。”流香一脸不解,甚至还一心觉得或许是生病的原因,伸手就往沈如意额头探去。“流香啊,我真没病。”沈如意任由她瞎摸,叹口气直接趴在了桌面。“叩叩叩。”正当流香还想继续安慰几句时,书房门被人敲响。文心未踏进房中,只在外头恭敬喊道:“皇子妃,明远候府的秦姑娘来了。”秦倾来了?沈如意稍稍有了点精神气,抬头对流香说:“把阿倾直接带这儿来。”流香点点头:“是,奴婢这就去。”不一会儿,秦倾便笑笑闹闹地走进书房,瞧见沈如意的第一眼便是一句:“你那丫头说你心情不好?”沈如意侧头看了眼躲避视线去沏茶的流香,轻咳一声回道:“没有。”秦倾挑了下眉头,拉过椅子十分自然地在她身侧坐下,伸手便往桌上的纸稿探去:“你要是心情真不好,我们便出去逛逛,吃喝玩乐,你随便挑。”“我没心情不好,就是有些事没想明白。”沈如意倒也不是故作矫情,而是她确实不知道自己在愁些什么,可偏偏心底确实藏着事。秦倾难得见她这般,眉头皱了下又很快舒展开,她轻笑道:“既然你没心情不好,那我可要说明我的来意了。”“嗯?”半趴在桌边的人抬眸,“对了,你今日来是有何事?”秦倾哼哼两声,抬臂将手中的空白稿轻拍在沈如意面前:“催稿!”沈如意:“……”竟然忘了还有这一茬,现在推说心情不好还来得及吗?“你不是说要趁着热度赶紧写下一本吗,可这么些天了,你好像才写了个开头哎。”秦倾说话的架势颇有一股恶毒地主压榨长工的味,沈如意闻言,轻咳一声直起身来:“我这不是还在整理思绪嘛。”“那你整理完没有啊?”秦倾转了转眸子,又想起什么,道,“你莫不是不想要稿费了,你不是说要拿更多的稿费请我吃吃喝喝吗?”稿费二字听在沈如意心里立刻起了某种奇怪的反应。对啊,她在这里纠结这些有的没的又有何用,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是个成年人都会有。不论是什么都比不得真金白银来得实在,赚钱它还是最香的啊。思及此,沈如意狠狠地揉了一把脸,而后转头:“阿倾,你放心,我一定努力写文。”第109章沈如意一贯是心中有了目标便会心无旁骛地为之努力, 这一次也并不例外。而且自从那日午膳后,她和慕容珩就不约而同地各自忙碌起来,每日里除了睡前短暂的几眼几乎没有别的碰面, 更不用说有其它方面的交流。沈如意心里虽觉得有些别扭偶尔会想说些什么,但见着慕容珩眼底难掩疲惫她便又忍了下去, 不想在临睡前生出其它事来。白日里她得空也问过陈管事, 后者只道近几日沈冲不断地领其门生和慕容玦一派的朝官在向皇帝求情。说的大抵都是什么皇子经验不足, 下头的人自作主张,玉州一事与慕容玦无关。沈冲甚至还拿出了慕容玦私下捐出赈灾款的账册, 称其博施济众,心怀悲悯。那账册是如何来的,沈如意不知,但她能保证就算账册是真的,那笔钱也未必真的给到了玉州灾民手中。可这些她心里清楚, 慕容珩定也是心知肚明。若连他也没办法找到彻底压制慕容玦的法子, 更何况是她?这么想着,她便更不想同慕容珩聊起这方面的事,除了徒添烦恼似乎并没有什么益处。这天, 沈如意想着许久未出门便让人传了话邀秦倾一起去街上逛逛,可谁想秦倾却将万廷也一起带来了。沈如意站在皇子府大门,瞬间感觉自己头上亮起了几道光。“如意, 走吧!”秦倾大大咧咧的,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对,“万廷今日休沐, 他知道喜华街有家酒楼是特色做螃蟹的,我们去尝尝。”沈如意抬眼看向马车边站着的万廷,遥遥地颔首致意, 而后收回目光对着秦倾道:“你让我跟着不怕打扰你们?”秦倾皱着眉奇怪道:“为何会打扰?不会啊。”沈如意不知该怎么解释“电灯泡”一说,正犹豫间大门外又驶来一辆马车,司平握着把剑坐在车辕的一侧,嘴里不知在和马车夫聊着什么。大概是马车即将停下,司平也将目光往大门口这边投来,瞧见沈如意的那一瞬面色很明显地变了下,而后转头朝马车厢内说了句话。沈如意站得远自然是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但她知道这马车里坐的人是谁。“这是三皇子回来了?”秦倾也闻声转过头去。慕容珩掀起帘子便先往沈如意这边看了眼,下马车后也不顾其他径自朝那头走去,最后在沈如意身前停下。“三皇子。”秦倾最先开口,朝着他福身,另一边马车旁的万廷也旋即走上前跟着施了个礼。慕容珩轻点了下头但目光却一直未从沈如意脸上移开,沉默片刻后他缓缓开口:“是要出府吗?”“啊……嗯。”沈如意抬眸回看向他,也不知怎么的,看着这张脸脑中忽地就闪过一个念头,也来不及多加思考她便直接说了出来,“殿下要不要一起出去逛逛?”话出口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后悔,可还没等她找到说辞面前的人却先一步做出了回应——“好。”沈如意一愣,重复道:“你真的要和我们一起出去逛?”“不是你自己问的我吗?”慕容珩剑眉轻挑。秦倾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兴奋更多,拉过沈如意的手便道:“你今日怎么犹犹豫豫的?”“你们先上马车吧,我同如意单独一辆。”慕容珩淡淡回了句,而后上前一步揽过沈如意的肩。秦倾看着他的动作眼里闪过一丝八卦之光,忙点头:“好,我们是去喜华街,三皇子可别走错了。”“嗯。”沈如意一脸懵地靠在慕容珩身侧,等秦倾走远后才下意识挣脱:“殿下,那个你要是不想出去逛也没事的。”慕容珩倒也不勉强,任由她从自己臂弯下逃开,淡淡道:“没有不想,走吧。”说罢,他就直接朝着马车那头走去,沈如意见此只好跟上前去。马车里,慕容珩才一坐下便开口:“听秦倾的话,你今日心情不大好?”“没有啊。”这是沈如意的实话,可当她抬眸触及对面人的眼神时,下意识就觉得有些心虚,无法她只得解释:“万廷休沐,阿倾同他难得一起出门逛逛,我怕自己加入进去会有些尴尬,而且也打扰他们私下相处。”慕容珩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我也未曾陪你出门逛过,你会不会觉得失望?”“啊?”沈如意被这问题砸得猝不及防,几乎处于本能地反驳:“怎么可能,殿下你日理万机,我很是能理解。再说殿下你也和我一起出过门啊,就比如之前去书坊买书,还有那次什么什么节不也一起逛过吗?”她这头说了一大串话,那边慕容珩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看来我们之间的相处,你记得还是挺清楚的。”沈如意:“……”这是什么清奇的理解角度?慕容珩并不给她缓冲的机会,继续问道:“既然你没有心情不好,也没有因为我以前不陪你而怨我,那今日是你先提的让我一起出门,为何后面又犹犹豫豫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沈如意:“……”这是什么套路,绕了一圈在这里等她呢!“嗯?”慕容珩眉头微微一挑,似乎很是期待她的回答。沈如意持着一抹假笑,在气氛即将尬出天际的一瞬间灵光终于一闪:“其实我刚都说了,我这不是觉得殿下近来都忙得很,逛街这种事怎么还能劳烦殿下陪同呢,是吧?”“我这几日并不忙。”慕容珩淡淡回道。?沈如意不信,她可是日日见着他早出晚归,于是她笑了笑:“殿下不必自谦啊,我都看在眼里呢。”慕容珩仍旧淡定如常,回道:“我确实不忙。”见他如此执着,沈如意终于忍不住做了个不解的表情:“那殿下这些时日为何都不怎么见得到人?”“父皇让我陪同审理工部的案子,我这几日都在大理寺。”沈如意一听这话,忙拍了下手:“你看,这不是也在忙吗?殿下还是太谦虚了。”可谁想,慕容珩立刻接话道:“不过……审理案子着实无聊,我便顺道看了看前段时间你们口中常提起的那话本。”“咳咳咳!”沈如意忙咳嗽打断他的话,头刻意低下去,整个表情险些当面失控。那日去书坊买的书她不是一直放在屋内吗?也没见被人拿走过啊,慕容珩是怎么看的!“那书确实……”眼看着这厮又要继续,沈如意又立刻咳嗽起来,拿着帕子捂着嘴,十分“抱歉”地开口:“殿下,突然喉咙有些发痒,要不就先不聊了,不聊了。”说完,她又十分努力地猛咳了几声,直引得外头流香出声询问。“皇子妃,您怎么了,可是要去医馆瞧瞧?”沈如意被帕子遮住的下半张脸已经逐渐绷不住,可无奈还是得回一句:“没事,咳咳,就是突然一下子,缓缓就好。”慕容珩强压下欲要弯起的唇角,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半垂着头,双眉一会儿蹙起一会儿舒展的沈如意身上,这时候怕是又在暗自腹诽他了。“那我们下次再谈谈这书吧,我觉得确实值得一读。”沈如意一顿:“咳咳咳,再说哈哈,咳咳咳。”马车终于在沈如意无数次的意念冲击下缓缓停住,外头司平掀起帘子:“殿下,皇子妃,喜华街到了。”沈如意如同逃难一般跳下马车,又恍如抓住一根救命的浮木般抓住秦倾的手:“阿倾,现在时辰还早,要不我们先随便逛逛?”她可不想现在就和慕容珩同席而坐。秦倾并未察觉到什么不对,如往常一般亲昵地顺手挽起沈如意的胳膊,道:“我记得这喜华街上有家铺子,里头的首饰很是精致,要不要去看看?”“首饰?”沈如意忽然想起自己那许久未见新颜的梳妆盒,点点头,“好啊,正好今日你想买什么,我都包了。”其实秦倾不缺钱,可一听好友包买账还是一脸的喜悦:“如意,你真好!”沈如意余光瞥了眼侧后方,见慕容珩和万廷离得挺远,便低低地回了句:“赚了稿费,总是要花的嘛。”秦倾说的首饰铺其实就在喜华街口走进去的第四家铺子,名唤芙蕖坊。芙蕖坊和银楼朝云阁不同,这里的首饰用现代化来说就是一些小众设计,材料算不得多么昂贵,但工艺却十分亮眼。沈如意和秦倾也不等后面两个男人,带着各自的丫鬟便先走了进去。芙蕖坊里头的陈设也与一般的首饰铺有些不同,这里摆在一处的皆是用同种材质制成的饰物。耳坠、发簪、镯子甚至是团扇,只要是其中包括了同种材质的都会集体摆放。“二位客官,可有看上些什么?”一旁掌柜甫一打量沈如意和秦倾的穿着便知其身份不一般,遂立刻迎上前询问。“你这儿近来可有什么稀罕物?”秦倾以前来过几次,自然也知道里头的一些门道。真正的好物,大都不会特意摆放出来,唯有那些“资深”的买家才会主动开口问询。掌柜淡笑了下,立刻朝后头一个小厮喊道:“小冬,过来,快带二位客官去里头瞧瞧。”小冬是个瘦瘦矮矮的小子,估摸着也才十五六岁的光景,他笑着朝沈如意她们走来:“二位随小的来。”沈如意点点头,而后朝着后头道:“流香,你先待在这儿,若是殿下他们来了,便告诉他们一声。”吩咐完以后,她才跟着一道走进芙蕖坊的内间。第110章这内间确实有些不同, 里头压根就没什么人,说是铺子倒不如说是藏室。更重要的是这里的所有饰品独一无二,天下只一份。“如意, 你来看这耳环。”秦倾朝后头招了下手,沈如意循声走过去:“怎么了?”她这话才说完, 目光便被秦倾手上拿着的一对耳环给吸引住了。这对耳环以金丝做托, 上头嵌着宝石制成的桃花瓣, 形态极为逼真。“姑娘好眼光。”小冬笑意盈盈地上前,十分热切地开口介绍, “这是这月新出的款式,名□□风笑。对了,这上头粉色宝石一直来都有结良缘的寓意,最是适合姑娘这般的人佩戴了。”“春风笑。”秦倾低低重复了句,轻笑一声转头看向沈如意, “你觉得如何?”沈如意轻轻接过, 近距离地放到眼前观赏一圈,点点头:“小巧却又不失精致,俏皮又带着点温柔, 我觉得不错。”她说着也不纠结,直接吩咐小冬拿上:“这一对耳饰替我们装起来吧。”小冬一笑赶紧应声:“哎,好嘞。”秦倾故作矜持道:“破费了破费了。”已经继续往前走去的沈如意后瞥了她一眼, 嘴角轻勾:“你要是真心疼那我不买了?”这当然是个玩笑话,秦倾偷笑一声赶紧追上去:“我才不心疼!你可知为何?”“这不是你的钱自是不心疼。”沈如意挑眉,随手拿起架子上一只指环。“确实不是我的钱, 但若是你的钱我也是要心疼纠结下的。”秦倾顺手拿起另一只指环,“毕竟那可是一个字一个字辛苦写出来的。”说着,她还轻哼了下。沈如意闻言好奇地看向她:“那你又说不心疼, 今次可都是我付账。”秦倾不以为然,朝后看了眼又转回来,低声道:“今日有三皇子在,这账自然是他付,哪能轮得到你。”“……”沈如意轻咳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视线一转落在手头的指环上,忙道,“这指环倒是挺漂亮的,你同万廷可有买过?”指环在大临素有男女定情之物的寓意,甚至富贵人家常常会以指环用作定亲之礼。秦倾被她这话带着也认真看起来,半晌后道:“说起来,我好像真的很少送东西给他。”“那今日可以顺道看看。”沈如意示意手头的指环。这指环看着素雅却又不缺雅致,整个以玉为依托,在外环以银丝缠绕成藤蔓形状。细看的话,还能瞧见银丝上类似藤蔓茎叶的脉络。她越看越觉得贴合秦倾和万廷两人,一个文质彬彬性情如玉,一个热情张扬如藤蔓。“就这个……”“伙计,这对指环麻烦替我包起来。”一道略显造作,似乎是刻意掐着嗓的女声突然从后头传来。沈如意一开始被打断话头并没有在意,然而当她正要继续说的时候,一只圆润富态的手伸过来直接从她手里将指环给夺了过去。嗯?光天化日还流行直接上手抢了?沈如意转过头去,看见来人时着实有些意外。面前站着的二人并不算陌生,她们一个是原主的继母,另一个则是原主的“妹妹”。“哎呀,竟然是如意,可真是太巧了!”柳烟一副惊讶夸张的神情,可那双眼睛却并不善于掩饰,明晃晃的得意自然意味着她早就认出了沈如意。沈之玉站在她母亲身侧,模样倒是同之前没什么变化,弱柳扶风楚楚动人。抬眼看过来时,她还十分恭敬地施了个礼。“姐姐。”这两个人都同沈如意打了招呼,按理说她自是应该回个声,可她偏不。目光淡淡地投过去,又缓缓收回来。“小冬,”她记住了小厮的名儿听着就更亲切了些,“替我把这对指环清洗一下,然后包起来。”小冬愣了下,反应迅速地“哎”了声而后转头看向柳烟,不好意思道:“这位夫人,您手头这枚指环是这两位姑娘先看上的,要不您再看看其它?”柳烟哪想到沈如意竟然这般无视她,本来就生出股气,现在听到这话更是心中恼怒。她冷哼一声,对着后头跟着一道进来的另一个小厮道:“这伙计是新来的?难道不知道我们是谁?”后头的高个小厮登时朝前一步走来,对着小冬轻斥:“你可知这是谁!这可是丞相夫人,内间里的宝贝当然要先给老主顾了!”听到这话沈如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秦倾的气就先翻涌上来:“丞相夫人怎么了,来你们芙蕖坊买东西难道还要看身份?”小冬一听这话急了,忙摆手:“不不是……”“说什么不是!”柳烟边上那高个小厮迅速打断小冬的话,一脸谄媚地看着柳烟,“夫人,小的这就替您包起来。”说着,高个小厮作势就要朝秦倾这边走来。这另一枚指环还在秦倾的手里。沈如意一开始不愿说话,无非是不想给这种人眼神,但如今这人偏往她脸上踩,那她可不能就此罢休了。“慢着。”她开口喊住高个小厮,目光却投向柳烟,“丞相……夫人,不对,应该是继夫人吧?”柳烟脸色一变,但很快又恢复过来,笑道:“如意,你何时变得如此目无尊长了?”“一个勾引我父亲害我母亲早逝,又气走我祖母的人,我为何要放在眼里?”这些事一件件都被沈冲刻意隐瞒着,这么些年旁人都不知晓,但如今她沈如意早就走了和原主不同的路,她不受沈家控制,自是无需为他们考虑。想到这儿,她又忽地朝那高个小厮看去,轻笑道:“你刚刚说这内间里的首饰也不是谁都能买的,对吗?”沈如意问出这话却也并不是要他一定作答,唇角轻勾继续道:“那你说一个丞相继室,一个丞相嫡长女,谁的身份更高些?”高个小厮面上僵住,半晌才回头看向柳烟,然而后者面色也并不算太好。“姐姐。”就在一众沉默中,一道轻轻柔柔的少女声响起。沈之玉面上带着些许的为难,低声道:“姐姐何故如此咄咄逼人,其实这对指环娘亲也不是故意要与姐姐争的,娘亲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我。”争?沈如意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这笑声有些突然,沈之玉当即面色一白。“姐姐,你,你这般笑是为何?”一旁秦倾实是受不了这样故作的委屈,直接开口:“如意想笑就笑,哪里有为什么?你们母女俩还要在这里演多久,目的是什么,直说吧。”沈之玉听完这番直白的话双眼直接一红。眼看着面前这人就要挂泪,秦倾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沈如意见状忙拉住秦倾的手,示意她自己来陪她们玩。“既然你问我为何要这般笑,那我就勉为其难屈尊告诉你。”她顿了顿淡笑道:“我笑是因为你说了个笑话,你说这位丞相继夫人并不是有意与我们争这枚指环。争这个字你确定可以用在我们之中?你们刚刚的行为难道不是抢吗?”柳烟狠狠地瞪了眼沈如意:“你何时学会了这般刻薄之言,若是被你父亲知晓,他怕是……”“怕是什么?”沈如意眸光一冷,“如今我先是三皇子妃,最后才是丞相之女,若是想动我,问过我夫君了吗?”话音刚落,内间那道隔门同时被人从外头推开。慕容珩和万廷出现在众人面前,跟在后头的流香一脸八卦兴奋地看着自家主子。沈如意:“……”就叫过两次“夫君”,偏偏都被这个当事人听见了,我*!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句为作者手动打码。第111章内间里早已没有旁人, 慕容珩目光轻扫一圈后落在沈如意身上,缓步朝她走来,周身散着一股冷漠疏离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