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抢过他的袖子:“让我看看这是什么。”没料到他会突然撤手,挥袖之间把她扯了个踉跄。接着就听见他清冷淡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自重。”她听了这话忽然变得很难过又气愤,就立马转过头去反唇相讥,说见到他和别的姑娘举止亲密,那会儿又怎么不知道自重了。此时转过头,看到的脸又模糊不清起来。寇怀摇了摇头,再看还是一团迷雾一样的脸。又用力的捶打自己的脑袋,但还是无济于事。正心烦意乱之时,听得他冷哼一声,不屑的说:“又要装疯了。”寇怀脱口而出一句:“我找哥哥去!”说这把自己倒叫醒了。她醒后胸口还钝钝的痛,仿佛有钝器敲打,又迟迟给不了一个痛快。我只有一个弟弟。她想,哪里有哥哥。再看其他人,都睡得香甜,因她离小花睡着的地方近,香气也更浓郁些。想来梦中觉得头昏脑胀就是这香气闻得太多的缘故。眼前忽飘来一缕细烟,她顺着烟的方向看去——细烟不止何时醒了,侧躺在香炉上冲她抛了个媚眼,又微微一笑,寇怀只觉得神魂颠倒,复又睡去。这次梦到一片迷雾,比今天早晨的还要浓稠,活像是米汤化成了水雾,在空中漂浮。她逛来逛去,心里很清晰的明白,这是个梦境。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出口。她就随意走了,听见似乎有溪流潺潺之声,她顺着声音走过去,看到一个竹屋。她走进了,才看到屋门大开,里面躺着个人形。寇怀心想这反正是梦,不如去看看是谁。哪怕因为私闯民宅被暴打一顿,也是在梦里被打,醒来以后也不关她的事。更何况此处无人,被打也没人看到她的狼狈。她就蹑手蹑脚走进去,看到的竟然是老板!看起来简直逼真无比,穿着的睡衣还是寇怀常见到的那套墨色的。她平时没什么胆量敢直直的看她,此时有了机会,她要细细的看。一看之下,她觉得他的皮肤好像有点好。——肤如凝脂?寇怀暗暗一笑,觉得自己挺猥琐。随后干脆一步做二不休,伸手准备“啪啪”去两下,听听声音是否清脆。她的手还未摸上去,老板又变成了那个老道。颜值忽然暴跌,把寇怀吓了一跳。老道哈哈大笑,寇怀赶紧逃跑。走了很久,他的声音都在耳边飘荡,久久不散。后来又做了一些梦,把前一个梦盖住,寇怀就记不得梦到道士的事了。再醒来的时候,是被一阵铃声吵醒。迷迷糊糊的听到大胖的声音匆忙回答:“好的好的,马上来取。”接着就“蹬蹬蹬”跑了出去。寇怀支起身来,看到墙上的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六点多。大胖很快回来,跑得太急,脸上的肥肉都在颤动。他怀里抱着个黑色大口袋,匆匆跑进来气喘吁吁的叫小胖起来去接。小胖在睡梦中呢喃了两声,转个身接着睡了。寇怀站起来准备去接过。大胖看她走过来,变得很羞涩,脸显得更红,慌忙的说:“不用啦不用啦。”细烟在香炉上伸个懒腰,慵懒柔媚的声音说:“早知道,放我出来嘛。我也可以帮帮呀~”大胖不理她,也没把怀里的大袋子分给寇怀,自己拿到灶台上,一碗一碗的端了出来,又一个个开盖,最后拿出个大盆,全倒在里面。寇怀跟着把塑料碗叠起来重新放到大袋子里,看着大半盆的粥,问他:“为什么要装进盆子里?”大胖左右看了看,确定老板没来之后,跟她讲:“这样就可以制造出是咱们做的假象了。”“之前你们自己做过吗?”寇怀问。大胖悄声的说:“没人会做饭,我们要不是请人来做,要不就是点外卖。”又指着大盆说道,“这一盆,我们要吃三天,后面几天我们要开始准备买办过年要用到的东西。”寇怀点点头。没过多久,老板就来了。寇怀和大胖叫醒了还在睡着的人,小胖起来后把细烟放出来,几人围坐在桌旁,开始吃饭。大胖和小胖不点到他们,他们也不会说话;细烟就基本上没停下来过,说自己睡在里面腰酸腿痛,在自己家里睡的床都够现在的年轻人在一线买一套房。小花就负责拆穿她,毫不留情的打压她。寇怀因为做了太多的梦,感觉还不大清醒,不怎么说话,老板也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只有小花和细烟,你来我往,饭桌上倒不显得冷清。到了晚上,寇怀以为白天睡了这么久,晚上应该不怎么想睡才是。但躺了一会儿又闻到一股香味,她疲惫的侧过身去看小花,小花也正瞧着她,跟她解释说:“安神用的。”寇怀临睡前,突然就想起了那道士的话:崇高必致堕落,积聚必有消散。缘会终须别离,有命咸归于死。她迷蒙中想:这是什么意思呢。但很快就睡去。过年(3)就这么着,该做饭的时候点外卖,不吃饭就是睡大觉,十分无聊又充实的过了三五天。寇怀疑惑,怎么大家都这么想睡觉。小花准备又用香气助眠时寇怀问她:“为什么没事的时候就总睡觉呢?”她以为是大家平时的任务都太重,所以没办法睡觉,得等着休息的时候好好的睡。说完这话之后,她就发觉剩下几人都顿了动作,似乎也是要听小花要怎样回答。小花却没直说,只说:“你先睡吧,现在也不早了,等待会儿起来再说。”此时不过午后,刚吃完午饭不久。寇怀只得点头,假装睡前上个厕所,回来后就睡在了离小花远一点的地方。她刚躺下,大胖和小胖觑到了她的动作,就麻利的爬起来,一起拱到小花身边睡去了。——离小花越近,香味就越重。因为天气还冷,寇怀只把窗子开了一个缝隙,面朝细缝而睡。这一觉,就从下午一点,睡到了下午四点。她站起身来,大家都还睡得十分香甜,也不打扰他们,悄悄打开门,出去了。大胖之前说这个镇子是旅游景区,寇怀来了两天,什么也没逛过,既然醒了,就想着逛一逛。虽然说是景区,但还是有很多设施,都还在建设当中。她出了门,循着一条弯弯的石板小路,在高墙之间穿行。小镇远离了城市的喧嚣,生活节奏也很慢。路上行人大都拖了个装菜的推车,出去买了菜回来。在白墙底下走了一段,就绕到了一条宽路上。宽路也是由青石板铺成,虽然凹凸不平,但棱角都被磨得圆润。此时又刚好是细雨初歇,薄雾笼罩四间,轻薄得能随风而散,导致能很明显的看到轻烟一样的雾盘桓在墙边树下。石板路一边靠着瓦房,一边临水。临水的一侧设有不及小腿高的石栏——不如说是石凳。河流大概三四米宽,石板路上除了行人唯有自行车,河流里三三两两的行着小舟。船夫摇橹而过,破水的声音和水流声都被淹在轻声细语的交谈声之下。天黑得晚,又下过雨,船灯亮了起来,落在水面的光影随波摇曳,晃成波浪摇走了。寇怀看到旁边的住户里,响起的菜入锅中的“滋啦”声,还有亮起的暖灯,她才觉得,她自己好像很久没想过回家了。她叫寇怀,家里有爸妈,还有个弟弟。她从小到大的事也能想起很多。她没有忘,记忆也没有混乱。但为什么,临近到这样重要的节日,她好像并不因为回不了家团圆而惆怅。春运早就开始,传来的电视里的声音,是严肃端庄的主持人在介绍今天各地火车站、机场的状况。寇怀脑海里浮现出常在新闻里看到的景象:穿着颜色并不鲜艳的男人女人,挤在蓝的粉红的条纹编织袋之间,头都朝着火车站入口的方向。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去看待这些事。就好像她第一次过年不在家里过,她也不知道要选出什么样的情绪出来应对。漫无目的的四处逛了,竟遇到直面而来的细烟。寇怀穿着长羽绒,在下过雨的河边走,都觉得有些冷,但细烟却穿着一条长到脚踝的旗袍,高跟鞋露出脚背,从行来的步伐里若隐若现的长腿来看,应该穿了丝袜。但她的双臂也还裸露,只披了件白色短毛披肩,还只是半掩着手臂。寇怀见了也觉得有些冷,不禁吸了吸鼻子,就见细烟嫌弃的皱眉,但看起来都是娇艳无比。“你不冷吗?”当细烟挺胸立在寇怀面前时,寇怀问。细烟娇嗔:“我又不是人,当然不会冷。”寇怀吓得环顾四周,周围的行人疏散,但正有个长相帅气的男生向她们走来。寇怀心一紧,岂知细烟才又含笑道:“我是小仙女呀!”寇怀松了一口气。当一个人说自己不是人的时候,没有人会觉得她真的不是人。但细烟这样的非人,在公共场合说出自己不是人的时候,知道底细的寇怀,才会下意识的害怕真相泄露,把她拉到实验室去研究。在旁边的少年走过来,一边从裤兜里拿出手机,递过来:“加个微信?”神色自然,但看面相还是个中学生一样。细烟刚抬起手来寇怀就捉住了她,问少年:“成年了吗?”少年笑得邪气:“22够不够。”然后转头跟细烟说,“仙女?”细烟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但声音娇柔:“没有手机啊。”他笑,也不管细烟看不看,就指着不远处的一座民宿说:“6楼,靠近最左边的楼梯那间。”他走过后,寇怀见细烟望着他的背影,像是很感兴趣,寇怀就问她:“你记住他在哪儿了吗?”细烟笑得风情万种,眉头一挑:“我当然知道。”说完,就拉着寇怀要走。寇怀跟她回去的路上问她:“他们都醒了吗?”“没醒。要是醒了我还怎么出来呢。”她把没得到解答的疑问说了出来:“他们为什么这么爱睡?”寇怀以为细烟会给她讲他们任务的繁重,之所以繁重是因为任务的奇特,然后就可以讲奇特的任务。但细烟说:“做梦啊。”“做什么梦?”细烟笑她:“你没梦到过现实生活里,你做不到的,而在梦里做到的事吗?”寇怀仔细想了想,很确定的告诉她:“只做过一两个梦,不过都忘得差不多了。后来就一觉睡到醒,不做梦了。”细烟惊讶道:“不做梦?怎么可能不做梦?”说罢,她粲然一笑,拉过寇怀凑在她耳边神秘的说:“你知道吗,是小花啦。“她用香把你们都迷在梦里。虽然说的是在梦里满足现实中不可得的欲望,但说实话,这东西就跟毒品一样,只会让做梦的人上瘾,更加希望沉浸在梦里。“治标不治本。每次过年回来,都搞得像做梦大会一样。”细烟不屑的嗤笑:“帮人圆梦的人,自己都是梦中人呢。”寇怀没说话。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回家,可她做的梦却与家无关。她亲身经历的和道听途说的不同,便更愿意相信自己。细烟见她不说话,挑起一边眉来,笑道:“知道你不相信我。”接着深吸一口气,说,“你以为,在福泽的人,都是些好人么?我不可信,他们跟我呀,也半斤八两!”虽然寇怀觉得她好像已经在尽力平和心气,但还是抑制不住的咬牙启齿。直到到了门口,她才嫣然一笑,在四周的暗淡里像展开了一朵金色的花。这是寇怀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做恃美行凶。她拉过寇怀的手,和她手挽着手进去。门刚一打开,就看到坐在桌子旁认真吃东西的老板。他垂眉正喝着粥,大胖和小胖冲寇怀挤眉弄眼,小花又对细烟作势扬起了拳头。细烟抚着鬓角:“呀哎~怎么回事,吃饭也不等我们。”等到两人都在桌边坐好,细烟先端起来搅拌了两下,寇怀也跟着伸手去端。在刚要触到碗沿时,那碗像有了生命,自己滑到了一边。寇怀:“嗯?”不信邪的又去拿,结果碗还是自己滑走了。又看大家都垂头,只有细烟恍若无事发生,轻轻吹着热粥。寇怀又试了一次,还是照样。坐在她一边的小胖用脚轻轻的踢她一下,眼珠子在她和老板之间流转,又冲着老板努嘴。寇怀大咧咧的问:“老板,我怎么吃不到粥?”桌上一派寂静,连细烟都停了动作,只有老板还气定神闲的喝着。寇怀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就再再再一次,去碰粥——又滑走了,老板就勉强开了他的金口,像压抑着怒气:“又不饿,喝什么粥?”寇怀想她怎么就不饿了,正准备反驳,细烟就软着嗓子劝道:“纪白,你干嘛呢。”语气亲昵,寇怀不知道老板的名字,一瞬间还以为是多了一个叫纪白的人。但看着小胖皱着眉头嘟着嘴,不大高兴的盯着细烟:“你为什么要这样叫他!”大胖立马伸出手来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寇怀看到老板也放下碗——细烟的碗还没放在桌上,就又化成一缕烟,被吸进香炉里,木碗掉到地上,沉闷的一声“咚”。等到细烟又长出一个小小的人样,老板问她:“你怎么出去的?”“寇怀放我出去的呀!”此时她没有再故意做出些妖娆的姿势,只是插着腰不满的反抗。寇怀没有亲手放她,也不清楚是不是在无意间放了她,但她说得这样理直气壮,寇怀也就犹豫着没有说话。看到老板扫了她一眼,还跟以前一眼面无表情,深渊一样的眼睛,又要把她吸走。她想要装作无事,低眉去拿碗,然后碗又滑走了。寇怀又抬眼看他,见他眼里似有笑意。余光又瞥到他身后露出的香炉,细烟把香炉里升起的烟挽成了一株花树,还有飘零的花,她坐在花树下的秋千上百无聊赖的摆腿,绞着头发。天真无邪又魅惑人心。小胖看到寇怀也变得不高兴起来,就赶忙把自己的碗递过来:“只喝过一点点。”突如其来的委屈让寇怀觉得很累,摆手说:“我又不饿。”过年(4)小胖把寇怀带到一个小门,打开以后就是个小院子。大胖跟在身后很抱歉的说:“前两天都在睡觉,忘了告诉你这里也可以来。”“这是后院,无聊的话可以在这里逛逛。”寇怀问:“那为什么不去出去逛呢?”小胖很乖的摇头:“如果老板不让去的话,那就还是不要去了。”“你们以前可以出去吗?”“不知道。我们以前都会睡很久的觉的,不出去。”身后的门闩一响,小花也出来了。她面色严肃:“细烟跟你说什么了?”寇怀想了想,还没说话,小花就猜到了,主动解释道:“用香气入梦不过一年一次。我们活在世间,如行尸走肉,每年有所期待,也能有个盼头。”小胖眼神真挚,大胖和他手拉着手说:“我知道,她肯定又说这个上瘾。可我们都这样了,还能有比连梦也做不了更难受的事吗。”小胖看了眼门,很小心的说:“你不要听她的话。她有时候,会骗你的。”后来他们都困了,要继续去做梦,院子里就只剩了寇怀。她把手伸出来,大拇指和食指比在一起,指甲盖都抵住,然后隔出一条小小的逢:我只有这么一点点饿。她想。但是一点点的饿是主观的饿,客观的饿是她非常的饿。想进去找东西吃,但说了不饿的是她,这个时候进去又吃,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恐怕略有不妥。正兀自纠结着,门又开了。走过来的脚步声缓慢而低沉,她脑子里能想象到踏过青苔时,里面积蓄的水会挤得漫出来,“滋溜”一声,像是脚下的叫唤呻/吟。走到她的身边还要路过水洼,要很小心的才能让鞋上不染尘泥。寇怀低头的瞬间,视线里撞进一双鞋。接着托着碗底的手落到身边,手指轻缓的托起一边,再缓缓的放下。呼吸被俯身起身时的气流冲走。她只觉得靠那一侧的脸都微有寒意。寇怀有些可惜的想:为什么他的鞋没有被弄脏。见她不曾搭理,纪白只好生硬的开口:“吃饭。”转身而走之后,寇怀的怒气迟来,等到他都快步走到了门边,她才不客气的脱口而出:“纪白。”她想,这名字也肯定如细烟,大胖小胖他们,随性而取:真名伴随的是前世过往的悲痛离散,尽是不如意。纪白顿住脚,转过身来正对着寇怀,面色在银色的月光下越显清冷,更显得他的冷静自恃高不可攀。可他说:“寇怀,你的脸你的脖子你的耳朵。”他一一指出,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字一句的提醒,“很、红。”寇怀:……事后寇怀有认真的反省自己的错误:纪白给她好心带饭,她却叫了纪白的大名。除此之外,她竟然脸!红!了!如果是全套红,那还可以狡辩说是冻红的,可没有谁冻红只红一半。最最关键的是,纪白会不会因此记仇?寇怀在屋外胡思乱想了好一阵,想不出个所以然,就想进屋去找小花问一问。——细烟因为叫了他的名字,就真被变成一缕细烟了,那她会变成什么呢?她长得也不够好看,凭借美色使人稍微能宽容些的希望也没有。看着不够赏心悦目,只怕动起手来会更狠吧。越想越焦灼,就忘了小花的本事。当寇怀挤到小花的被窝里旁边时,才惊觉香气迷人,转眼就睡去。一夜好梦。为了使小花的香气不致阻隔,夜间睡觉的时候,各个房间的门都以布帘替代,寇怀醒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小花掀起布帘走出去。想着这一天可能又是无事可做,她干脆就躺在床上不想起来。小花再进来的时候,见她还躺着,就催促她:“寇怀,你还不起来吗?”“嗯?”寇怀撑起一看,小花在屋中一惯穿的是运动服,看起来很符合她作势要揍细烟时的利索姿态。但今天她穿的是套女仆装,配上她娇娇小小的身材,看起来弱小又可怜,一点也不像会挥着拳头揍人的金刚芭比。“要出去吗?”她问。小花点头,给寇怀找来衣服,放到床上:“起床吧,等你收拾好了咱们就走。”她又问:“不是说不能出去吗?”小胖从帘子后探出个脑袋来:“是不能和,嗯!一起出去。”小胖意有所指,说完又被大胖拖了回去。寇怀从床上爬起来,抓过小花给她拿的长到脚踝的墨绿色羽绒服,又看她穿得这么凉快,就说:“今天是不是回暖了?”小花歪着脑袋看她,眼神里尽是纯真,她很疑惑的问:“你为什么觉得,天气变暖了?”“那你们为什么都穿的这么少?”还有昨天的细烟。“今天还是跟昨天一样的温度。”小花又给寇怀找出条棉裤,“我们不是人,所以当然也没有很怕冷。”寇怀听完后恨不得咬自己舌头。察觉到她有那么一丝的不自在,小花反而安慰她:“我们不是人这个事,我们又不是最近才知道的,你不用这么小心。”这次出行没有细烟和纪白。纪白虽然很注重过年,但也喜欢独处,不合群。细烟应该是会大吵大闹的出来的,但今天也安安静静的,他们走的时候寇怀还看到她裹着烟雾躺在烟灰里睡觉。因为这也不是第一次一起过年,几人对要买的东西都已经很熟悉。镇上的人也像是相识过了,听他们的交流,小花他们吃喜欢在江南过年的北方人。出手大方,买的东西也很多,尤其是卖烟花的,对他们尤为热情。小花在核对买的食材时,寇怀才想起看一晚上纠结的事。等大胖和小胖又进菜市场买鱼、寇怀小花在外面等他们的时候,寇怀才问她,叫了老板的名字,会不会很不礼貌。小花问:“他虽然真名就是纪白,但你随便叫啊,没关系的。”寇怀没想到他都不编个假名字,又试探着问:“可是,不是说不要叫真名比较好吗?”寇怀害怕自己说错话,但又想知道。她说完过后就悄悄观察小花的神色,如果有什么不对,她就立马滑跪道歉。“他跟我们不一样。”小花毫不在意的揭穿寇怀,“你也不要觉得,我们跟你们不一样就要小心翼翼。过去的事的确难过,但伤痛总能被时间愈合,哪怕不能愈合,过了这么多年,也盖了一层灰了。我们没有这么在意。”见寇怀点头,小花又说:“其实我们叫他老板,也不是他让我们叫的。”见寇怀好奇,小花就跟她讲了,纪白不在乎真名,为什么大家又都叫他老板的原因。原来办公室招人的时候,找到的第一个人是细烟。细烟在花街柳巷过得浪荡销魂,进了福泽以后,一直叫老板“老爷”。后来大胖和小胖也来了,他们两个稀里糊涂也跟着叫老爷。前几十年的时候,细烟的任务结束后,离最后的限制时间还久,就又去做了几天自己的老本行,回来以后就改口叫“老板”。纪白对称谓无所谓,随她怎么叫,反正他也不怎么搭理。大胖小胖也跟着改口。最后,小花和长青来了,以为叫“老板”是纪白授意的,等跟着叫了一段时间以后,都习惯了才知道老板对他的名字,并不在意。“咱们办公室还有很多其他的事呢,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跟你讲。”几人买了家鸭鱼肉、面粉时蔬,路过烟花店的时候,老板娘兴奋的冲着他们招手,热情似火的说:“给你们把烟火留好的哟,还是原来的时间来拿吗?”大胖回道:“还是老时间,谢谢您了。”老板娘高兴得脸都通红,连说不麻烦,又指着寇怀问:“这个小姑娘是你们大嫂吗?”大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就干笑了两声,老板娘当成了默认,连连夸到:“你们大哥长得好看,嫂子也漂亮!”等走过了,小胖问:“谁是我们的大哥?”寇怀想起老板娘的话,无法控制的脸红了——除了大胖小胖,能是“哥”的只有纪白了。大胖不好意思的跟寇怀说:“我当时都忘了,刚刚才想起来她说的‘大哥’是谁。”小花解释说:“有一年我们几个出去玩儿,带着细烟,谁知道她一路上趁着我们买东西吃的时候,就跟人家胡编乱造我们的关系。”小胖“噢噢噢”叫道,“我想起来了!她说我和大胖是侄子那次!”大胖说:“不过说了也好,不然也总会有人问的。”接着就给寇怀说了,大哥是纪白,大胖小胖是侄子,长青是侄女儿,说到小花时,他略有停顿,小花就干脆接着说:“我呢!就是长青的同学,因为是个孤儿,就被长青的父母收养了,养在一起。她自己倒会自己抬辈分,老板是大哥,她就是家里最小的、最受宠的小妹妹!”说完,不解气,又补充说,“真不要脸!”等他们回到家里时,已经快要中午了。大胖十分熟练的拿出手机,小胖挨个问大家要吃什么。纪白出来的时候,他们正在选给他点什么外卖。寇怀见了他,顺嘴就说:“诶,人来了。你要吃什么?”气氛有一瞬间的凝结。纪白虽然没有说,但大家都一直假装听话,力图给他营造出一个他们从不吃外卖,都是自己亲手做的假象。但他并不没有生气,环视众人,最后停在寇怀的身上,问:“你们吃的什么?”寇怀怎么记得大家都点的什么,就直接给他推荐:“要不你点一只盐焗□□,我看这图片还不错。”“点吧。”说完他又转身走了。后来那只盐焗鸡,因为纪白早饭吃得太多,而吃不完。寇怀为了弥补前一晚上的莽撞,主动为他分忧,替他吃了大半只。过年(5)席间细烟没怎么说话,等得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才开口抱怨每年过年都是大同小异,今年既然来了新人,不如换个过年法。她是一个紧跟潮流的人,当春节期间旅游刚刚兴起时,她就提过建议,但被众人驳回——做梦更重要。今年她又这样说,老板就顺势问寇怀:“你想怎么过年?”寇怀正撕扯着那半只盐焗鸡——撕开肉的时候油也冒出来,咸淡适宜,油而不腻。她戴着的手套粘满了油,闻言倒想起在家里的时候怎么过的年。“炸酥肉,炸麻花,熬猪油,灌香肠,烟熏腊肉嗯,差不多这些吧。”细烟看着她的神情十分嫌弃,觉得好不容易又了个机会,又要生生错过。谁知寇怀又加了一句:“过年猪,你们见过杀过年猪吗?”——杀过年猪是不可能看的,但酥肉这些,倒是满足了寇怀。他们又出去了一趟,买了食材。二十五那天晚上,在寇怀的指挥下,大胖成功生起了火。她之前只是看她妈妈熬过,凭着印象把切好的猪板油放进锅里,再加了一小碗水。因为除了寇怀,大家平时都是习惯了不吃饭的,所以猪油熬的也少,只用了一个大碗就装完了。和大家一起弄到大半夜,酥肉、麻花也炸好了。睡觉前寇怀特意去看了眼熬好的猪油有没有凝好,兴许是天冷、猪油又少的缘故,竟然就已经凝成。寇怀看着那盆洁白无瑕的猪油,细腻得没有一点杂质,觉得分外眼熟,直到小花催她睡觉,闻到浓郁的花香时,寇怀才想起来那天做的梦。入梦前不禁感叹:纪白的皮肤可真好呀。此后几天,因为临近过年,寇怀就一直不停歇地在后院烧火熏肉。纪白路过一两次,看得寇怀很不高兴——纪白不睡觉,也不干其它的事,总是站在她身后,也不出声。等到寇怀不经意回过头时,常常被他吓一跳。她百无聊赖,等到挂上的猪肉熏了几天,变了颜色,寇怀由此就又想到了那盆洁白细腻的猪油。二十八那天一早,纪白用了符咒做成个小人,把寇怀叫醒。寇怀迷瞪着双眼出去,天边还是黛蓝,山川都是墨色,月亮已经下山,可太阳连光影都没有。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件红色的披风,像古装剧里出去赏雪的姑娘穿的。那件披风尤其的长,寇怀穿着直直拖到了鞋面上。寇怀问:“年终福利吗?”“嗯。”寇怀还没来及的高兴,纪白又补充说,“待会儿穿完了要还给我。”寇怀不满意:“这么小气。”纪白没有再说话,拉着寇怀披风的帽子带着她往前走。他不说,她也不问。纪白腿长,走得又很快。但寇怀是个小短腿,不能很好的跟上纪白的速度,他又拉着她的帽子,让寇怀不敢把头伸直了,怕她的脖子会撞到纪白的手上去。寇怀不得已的垂头走,眼前除了坑坑洼洼的青石板路,就是随着步伐飘荡的红色披风,摆来摆去。寇怀觉得这看起来应该是个特别美的画面——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么,风吹动裙摆,或者在风中奔走,留下的背影又美又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