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飞接着说:“这神机营便是以主动进攻为主,有了此物,再配合骑兵,定能将金人吓得屁滚尿流,而且火器也可在守城时候使用。”皇上又问:“若是金人俘获了战俘去,或是发现了机妙,自己也用此物当如何?”傅云飞道:“火器难得的是精巧,实不相瞒金人自己也有一批火器,可容易炸膛,射程又近,便是他们瞧见我们用自己也用,只怕只会自损其身。这也是当初神机营没落的缘故。”“若是俘获了我兵去,捡的此物又如何?一膛不过残存几发子弹,等射击完毕又还是废物一把,何况等训练神机营兄弟时自然说明人在抢在,若被俘获,先砸抢,他们便抢了去也无用。”皇上一听龙颜大悦:“朕便派你做神机营掌号头官,分温氏兄弟为营内臣,即刻起操练神机营,即日去往东北!”林如海一愣,傅家是行伍世家不假,可傅云飞是正儿八经的状元郎,他可是要进翰林院日后入内阁的文臣,怎么给了个武官的头衔?莫非是皇上忘记了?这可,提醒还是不提醒?没想到皇上先呵呵一笑:“朕知道你是状元郎,难得是没有京臣的自命清高,也没有武将们的勾心斗角守护自己地盘,心里一心一意想的是如今挽救本朝危亡,倒是个难得的料子,朕选你做武官,你可有不愿意?”傅云飞自然答:“臣没有不愿!”他心里也是这般由衷认为的,能救本朝子民与水火之中,能保住无辜百姓免受战火侵袭,能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又何谈委屈呢?家国社稷,难道还抵不过他个人仕途么?皇上大赞几个好。便颁布了旨意。旨意一出,朝中一片哗然。有读书人觉得委屈了傅云飞,又有文官认为傅云飞沽名钓誉改弦易张,还有武官觉得傅云飞多此一举邀宠献媚。说什么的都有,傅云飞毫不放在心上:“我所做,皆是为了黎民苍生,外人说什么,又有什么妨碍?”他这般光明磊落,倒吸引了一批与他一样精忠报国之士,于是他昼夜操练,毫不懈怠。东北战事越发凝重,那边金人占领了沈阳,将其奉为上京,并且登基称帝。朝中这才感觉到了紧迫,朝中大臣或有产业或有商队在东北,此时皆打水漂,这时候才迫切的盼望着神机营能够力挽狂澜。却说黛玉挂念惜春,派了雪雁去狱中探望。等进了狱中,惜春小声告知雪雁:“你告诉林姐姐莫要为我担忧,太后娘娘早就派了人来探望我,说如今贾家情势未明,又涉及谋反大罪,她老人家若是将我带走不好对皇上对朝里有个交代,单等着贾家定了罪,她老人家再想法子营救我。”雪雁点点头,她这些年跟着明嬷嬷学了不少,早不是当初那个一团孩儿气什么都不知的小丫鬟了,自然知道惜春此番话要保密。雪雁正与惜春说话,这时候茜雪与小红二人却进来。见到雪雁也点点头,倒是雪雁先问小红:“你不是跟着二奶奶么?怎的又出来了?”小红泪水涟涟:“二奶奶被二爷休了,二爷被押解进京,我们也跟着凤二奶奶进了京,如今住在京郊,不敢进城来,她担心儿女,便让我来瞧瞧。”这时平儿护着两位孩童出声:“我在这里。”她云鬓已乱,嘴唇皲裂,显然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可精神很好,“多亏二奶奶照应,一路随着我们进京,路上给那些衙役送水送饭。押解我们的衙役问清楚她不过是前头的下堂妻之后就更加敬佩她,对我们也颇为客气。我们也没戴枷锁,只不过快进京时候我们分开,才上了枷锁罢了。”雪雁这才放心:“我家姑娘倒不知道琏二爷进了京,不然也可照应一二。”小红说:“二奶奶说这一路颇受林家恩泽,感恩戴德,只不过她如今不敢走动,也生怕连累了林家,便只躲在京郊,等着风头过去再来谢过林家。”雪雁点点头,将这话都记在心里,等着回去告诉自家姑娘。茜雪给自己相熟的小丫鬟们送了茶饭,便自去招呼小红:“去男囚那边看看?”小红点头:“我家二爷还在那边,我要去瞧瞧,平儿姐姐保重!”平儿问:“听说宝玉也被押解进京了,可在牢里?”茜雪点点头,往屋角飞快的瞥了一眼,屋角王夫人独坐一隅,一手抠着稻草往嘴里塞,听见有人提了宝玉的名字,眼神才闪过一丝清明:“宝玉,我的儿,他在哪里?”茜雪是个脾性好的,当初因为一碗枫露茶被宝玉逐出去,此时还记着要看看宝玉,对王夫人也说话客客气气:“太太,宝玉先前扶灵南下金陵,躲过一劫,可朝廷怎能容他流落外头?自然也抓住了他,如今正押在牢里呢,我这会子要去看他,您老人家有什么嘱咐的么?”王夫人扫视一圈,将自己的头发生生拽下一绺递给茜雪:“告诉他要好好念书,如今家里就指望着他了!”茜雪看她疯疯癫癫的样子,心里不忍,旁边的平儿叹息道:“太太如今便是这样,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的。你莫与宝玉说,倒惹得他不快。”茜雪点点头。男牢里境况更糟,一溜儿的犯人,见茜雪和小红两个进去便先吹起了口哨,还是狱卒呵斥了他们两句才平息,可狱卒自己的眼睛也滴溜溜在两位小娘子身上打转。小红忍着心里的不快在人群里搜寻,她先看到林之孝:“爹!”林之孝作为贾家的下人也被关押,好在狱卒只关注那些达官显贵,对他们这些下人反而宽厚些,因而林之孝也没受太多罪,好容易见着了女儿,他激动不已:“你怎的……”他想问女儿为何没有入狱,却也忍住没问。小红就说:“二爷先前就休了二奶奶,我跟着二奶奶倒得了个自由,如今在大兴的庄子住着。”说着还冲着林之孝眨眨眼,这么一来,林之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一时放心下来,自己只有这么个独女,可千万不能出事。第139章 有命无运祸及子孙济贫扶弱璞金浑玉小红又说:“爹爹保重身体, 我刚看过娘,她老人家一切都好。我给她缝了鞋袜,絮满厚棉花,您安心住着, 我过几天再来看您。等上头的事情了了, 我便来赎了你和娘出去。”林之孝不住的点头, 女儿安然无恙对他来说比什么都强。他们一家本是奴仆,他和妻子还好, 大不了再换一家做工,可女儿年轻美貌, 保不齐被人转卖, 如今见她没随着进监牢,心里一阵松快。小红附耳在父亲跟前说:“琏二奶奶给了我身契。”林之孝不敢置信的盯着小红,小红点点头:“她担心若是被王家牵连, 就放了我自由身, 万一有事也可逃脱。”林之孝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一个劲儿的流泪。这样的情形下王熙凤还能将小红的身契还回去, 当真是仁义。小红就说:“您帮我在狱里照看着些琏二爷,咱一辈子欠人家的恩情呢!”林之孝连连点头,又走到贾琏跟前, 对他磕头。贾琏知道缘由,忙扶他起来:“如今我不过是监牢里的犯人,不须如此。”又问小红, “你奶奶如何?”小红忙将手里的衣物递过去:“这是奶奶亲手缝制的,别看外头是粗布,里头却是毛皮的,家里诸位爷们都有。奶奶如今都好, 在大兴租了别人家的田庄住着,已经打发人给白家舅奶奶和迎姑奶奶送信了,适才我去看过平姑娘,她正照料着两位孩子,还照应着大奶奶和二奶奶,奶奶说有平姑娘在总可放心。”她这一串“奶奶”听得贾琏头晕,好在小红伶俐,说的滴水不露清清楚楚,贾琏便点点头:“这里一切都好,有我照料大老爷和二老爷,下回多带些护膝,牢狱里没火没炕的,别让长辈们落下病根、”小红见他进京时穿的厚棉袄在贾赦身上,知道琏二奶奶说对了:二爷到底是个孝顺的人,见不得大老爷受罪。所以才又做了几件棉袄捎带过来。那边大老爷长叹一口气:“唉!有命无运,祸及子孙!”贾琏走过去将棉袄披在贾赦身上:“父亲,喝碗热汤。”原来小红出发的时候凤姐给她捎带了食盒,里面有热腾腾的鸡汤。林之孝将饭碗分发牢狱里诸人,贾政端着一碗汤迟迟不喝,在角落里长叹:“从前嫌肥油大鸭子腻味,如今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嫌紫蟒长。今怜破袄寒……”贾琏默不作声,只将汤端给贾赦。他极其反感贾家这些长辈所作所为。年轻时他只是本能的觉得没必要坑害别人。等他进了学当了官,到了地方上看多了民众疾苦,更觉得自己出身于富裕家庭已经是老天垂怜,如果说从前他还因为王夫人的戕害有些自怨自艾顾影自怜,可等见了那么多真正被命运捉弄一生都在黄土里挣扎的贫民,那些顾影自怜已经荡然无存。他一点都瞧不起贾家那些人,已经处于高位,却总是不满足,连家里的奴仆都穿金戴银,却仍旧为了富贵不择手段。将自己的女儿进贡给皇上换取荣华富贵,将自己的国土出卖与贼人已换得从龙之功。为何呢?若不是儒家讲究孝顺,或许贾琏连那一口热汤都不想喂给父亲。整个贾家人人都在自作孽,说起来落到今天的境地都算是罪有应得,如今贾琏只忧心凤姐和那边狱里的两位稚儿。也不知这谋反大罪能不能留下孩子的命来?牢狱那头的宝玉呆呆坐在地上,无甚话说,他先是去了金陵扶灵,等半路上又被官府的人抓捕,送到京城才知道整个贾家犯了大罪。他那里获得过这种罪责?只有冰凉凉的石头监牢。听说宝钗姐姐连看都不看贾家一眼,着急忙活逃脱出去,却不知道她如今在何处?转眼贾家的判决就定了下来。家中男丁大部分都斩立决,而贾琏并未参与,实系在外任,居官期间为民造福,百姓之中有口皆碑,因而免治伊之罪,只革去功名,贬为平民。而宝玉、贾环、贾兰、贾兹年幼无干,省释,终身不得科举。其余女眷未成年的省释,成年的发卖。钦差来牢狱里宣读圣旨的时候,贾琏听闻贾兹无事,心里先踏实了,贾兹是他和凤姐的儿子,孩儿无事,其余都好说。可转念想到父亲要被斩立决,心里登时苦涩起来,他走到父亲身边,贾赦忽然大哭起来。贾政也暗自垂泪。因着是朝廷要案,他们连妻儿都没见一面,直接便被拉走斩头。等待人丁发卖那一天,先有一辆马车来将惜春拉走,惜春知道是太后派来的人,因而问:“我身边的入画、彩屏、彩儿是我使唤惯了的,能不能一起带走?”那来接应她的婢女点头:“姑娘身边的丫鬟自然要跟着的。”尤氏先忍不住:“我是做嫂子的,自然不当姑娘挂心,怎的家里正经亲眷,姑娘都要舍了去?”惜春停住,冷冷说到:“古人说‘善恶生死,父子不能有所勖助’,何况家里无恶不作,当日仗势欺人时,怎想不到今日之苦?”尤氏气得一跺脚:“仔细带累了小姐的美名儿!”等到被拉到外头示众,当街站的人对着她们指指点点,深宅大院里的太太奶奶们,哪里吃过这种苦?反倒是奴仆们,左右不过是换家地方做工,因而也没有什么大的哀愁。周瑞儿子周不才也在那下面的人群之中,周瑞家两口子作为王夫人陪房颇有些家底,也宠溺儿子,因而早早给他求了自由身的恩典,此刻他就等着赎买自己爹娘。只是看见人群里的平儿,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怀好意,从前在他还在府里当差时,碰上王熙凤过生辰,他喝多了在厅里闹酒疯,把寿礼的馒头撒了一院,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要不是赖嬷嬷求情,只怕他要被打死,就这那天也活活挨了四十闷棍,他自然怀恨在心。于是当平儿被发卖时,他毫不犹豫就出手开价。旁边周瑞家的忙拉扯他:“做什么?赶紧家去才是正经!莫管贾家的事!”她虽然是王夫人陪房,可王夫人被发卖时她丝毫没管。周不才就说:“娘,都说平姑娘做事周全,这样的人买了去伺候娘。”周瑞家的不耐烦摇摇:“不成不成,我这老婆子要什么伺候的,倒是留着钱给你寻一门媳妇才是正理。”周不才不理周瑞家的,只一心在那里开价。旁边马车上的凤姐急了,贾琏和一儿一女被释放后都被她接上了这马车,就等着带上平儿一起离开呢,谁知道有人捣乱,可她不敢出去,家里专门叫价的人也不敢去,就怕被周不才那个无赖认出来,反告王熙凤倒不好。还好一旁忽得走出个姑娘出手相助,将价格抬的高高的,赎出来平儿,凤姐定眼一看,正是晴雯,知道是故人,她才松了口气,命人悄悄儿去谢晴雯。今日里来场上赎买的熟人有不少,有湘云跟前的翠墨,有小红,有邢蚰烟,有金钏,有茜雪。茜雪早听了宝玉的嘱咐,要将王夫人赎出去。只不过王夫人此时已经疯疯傻傻,不认得什么人了。晴雯感慨没想到茜雪还是个忠诚的,从前她被薛宝钗收买,在宝玉身边总念叨宝钗大度黛玉小性子,被宝玉怒而赶出去,没想到最后倒是她回来帮宝玉一把。反观宝钗,从贾家犯事后到现在压根儿没露过面,恨不得撇的清清的,便是袭人,从前争夺得乌骨鸡一般,如今连宝玉死活都不顾,可见这两人真是个冷心热面的。晴雯说与黛玉知道,黛玉也只叹了口气:“贾家诸人各有归宿,总算没有流落外头,外祖母临去世前嘱咐我照顾宝玉,我托你给了他和王夫人一百两银子,也算是对得起外祖母了。后面再有什么波折,我看能不能再伸出援手。”一百两银子,足够宝玉开销好几年了,只盼着他不要大手大脚为好。惜春被悄悄接走,贾家未成年的男丁被释放,这都是因着忌讳外人知道贾家与太上皇暗通沟渠罢了。毕竟如今对外只说太上皇在深宫养病,而贾家和王家是与东北贼人谋反。若是被满朝知道太上皇与金人勾结,不知道又该掀起何等轩然大波。必然会有臣子攻伐皇上“不孝”,还会有人上奏请皇上退位,毕竟在外人眼里,你的皇位便是继承自父亲的,如今父亲想要,还不是要收回去?因此只能悄悄将太上皇阴谋挫败,不敢打草惊蛇。再过一段时间,林如海派出去的探子除了情报以外还带回来一个意外的小消息:李纨带着儿子在皇太极处中了科举。“什么?”黛玉听了惊愕万分。金人在沈阳称帝后自然也是比照汉制,开科举士,汉人、金人都同朝为官毫不避讳。因而也有些心思不坚定的读书人去盛京那里碰碰运气。作者有话要说:今日趣谈:一位作者的请假理由是:要啪啪啪下面的沙雕读者留言:……所以大大更新的时候就是没有性 生活吗?完美逻辑第140章 数典忘祖李纨罪莫大焉指点江山皇上御驾亲征却没想到李纨能这样做。她父亲曾为国子监祭酒, 族中男女无有不读诗书者。怎的不要体面,也不要命了么?黛玉想想却合理,李纨在盛京无人知晓过去,两边又消息不通, 她那里让贾兰改了名字, 自然可以中了科举而不被当朝所知道, 虽然要冒险些,可这冒险却也值得, 至少在李纨眼里能值得。李纨本来出身书香门第,嫁的又是贾家二房颇会读书的长子贾珠, 生了聪颖的长孙, 完全是王熙凤一般风光的当家奶奶。可不幸贾珠去世,她被迫守寡,自然将唯一的儿子视作最后的救命稻草, 也因此对贾兰要求颇高。记得宝玉有一回在大观园里吟诗, 遇上两头小鹿被贾兰追赶, 问贾兰, 贾兰却说不读书了便要骑射,显然是李纨的要求,相比之下宝玉这个做叔叔的显然要松懈倦怠的多。或许贾兰读书好却一直没有去科考便是因为上头有个宝玉叔叔, 他考中了贾政便有由头责骂宝玉,也因着王夫人偏疼宝玉而迁怒贾珠,因此李纨采取了不声张的策略。至于李纨其人, 黛玉也无甚太多了解,只知道她是个万事不管不问的少奶奶,平日里也不常出来走动,掌家的是王夫人和凤姐儿, 她只不过在房里教养儿子,便是姐妹们花会,她在宴席上也要说一句“不问你们的废与兴”,便是这样一问摇头三不知的主。说起来王夫人的两个儿媳妇都是如此,都是聪明却冷漠的性子,只知道扫自己门前雪,遇上大事却只会各自飞。不过黛玉一直以来还有个小小的疑问,她曾经读过巧姐和李纨的判词,李纨的判词写的是“虽说是,人生莫受老来贫,也需要阴鸷积儿孙”,这话就说的极其不客气了,明晃晃说李纨为了“老来不贫”做了什么伤阴鸷的事情,可能有什么伤阴鸷的事情呢?对贾家见死不救算是上阴鸷么?她一个妇道人家又是寡妇,便是见死不救也只是因她自身难保,可以在道义上说她没做好,可却算不上伤天害理吧?而对比巧姐的判词“留余庆,留余庆,巧遇恩人;幸娘亲,幸娘亲,积的阴功”,这说的是凤姐救济了刘姥姥积了德,要知道凤姐从前是什么人啊?包揽诉讼、放印子钱、害死尤二姐、坑死贾瑞(自找的),这些在写书人手里都没有写成“伤阴鸷”,反而赞扬了她“积的阴功”、“留余庆”,那么李纨是不是所作所为为凤姐的那些行径更过分呢?只不过黛玉没有下面的章回,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李纨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至于结局就更是让人疑惑重重:既然写李纨的儿子气昂昂头戴簪缨;光灿灿胸悬金印,李纨自己戴珠冠,披凤袄,为何还要进薄命司?要知道在世人的眼里,能够金榜题名,做母亲的能因为孩子读书中举而凤冠霞帔,基本就是极其圆满的大结局了,进士三甲全算上一年全国也就三百人。不信你去问世间望子成龙的母亲,儿子考中了全国前三百人中,又到能“悬金印”的官职,做母亲的是不是就算死了也觉得甘心?你问世间一心只想儿子出息的母亲,拿命来换孩儿高中和做官,可会觉得这是亏本的买卖?虽然判词里唱“那美韶华去之何迅!”,可人生在世,哪个不是韶华易逝?时间的流逝对于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要说人生繁花锦簇不过幻梦一场就算是坏结局,那谁不想得这结局呢?毕竟谁活着不是个死呢?所谓“到头谁似一盆兰,枉与他人作笑谈。”更是不知从何而起。李纨自从贾珠去世后就遣散侍妾,一心一意为贾珠守贞,抚养遗腹子,这放在历朝历代都是被表彰被嘉奖的行为,有些地方还能以此向官方申请立个牌坊,地方官都把这种事情当作政绩来讲。何况贾兰天资聪颖又刻苦,高中进士不在话下,守贞一生,儿子高中,便是此时死了又算是什么笑谈呢?便是围观的人群也只会替她惋惜。更何况原书作者怜悯女子,笔下的人物从无简单的好坏善恶,也从不带着自己的看法写文,而是像一面镜子,怀有悲天悯人之心将每个人写出来。便是奸邪也都有其可取之处:譬如宝钗之关心母亲,譬如薛蟠之哄乐妹妹,便是作者赞许之人也不遮掩其缺点:譬如黛玉之笑话刘姥姥,譬如尤二姐之曾与贾珍父子调笑过,譬如晴雯也打骂小丫鬟。凡此种种都只一一记录下来,很少表露自己的评价。那为何对李纨破例了呢?按照原作者的行文风格,他应当喟叹,应当惋惜,为何又要对李纨颇带些嘲讽呢?到底是李纨一个教子上进的寡妇能做了什么”伤阴鸷”的事情,以至于能被他人“作笑谈”?直到如今黛玉才明白。原来李纨全了小节,却失了大节。所谓家国大义。读书人读书,心里便要存这山河社稷,当贼人铁骑踏下时,不管你平日里多弱不禁风,此刻也要站出来为社稷,为苍生,为先贤,为士林,流这一份血。即使敌强我弱又如何?即使螳臂当车又如何?即使马革裹尸又如何?亦余心之所向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当战乱侵袭,林如海和林瑞文这样的人义不容辞站出来,傅云飞和温黎时这样的人毫不犹豫以血肉之躯挡住历史车轮,每次改朝换代都有士大夫殉节,他们难道不知道疼么?当日也疼,也怕,也犹豫,只不过他们心里想的是‘碾便碾罢,大义不灭就好。’,所谓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又岂是投河嫌河水凉的贰臣能懂得的?而李纨和她教导下的贾兰,偏偏就缺了这一段气节。为了能中科举,为了全自己执念,硬是投奔了新朝,并在新朝高中做官。黛玉此时已经可以确认便是在原书中,李纨也多半是依靠娘家抽身,然后投奔了新朝。当然这样会审时度势的人还有很多,每次朝代更迭都有读书人迫不及待的逢迎上前,好笑就好笑在便是他们所投降的新朝也不把他们当回事,妥妥的给他们写一本《贰臣录》,让其活着的时间受尽世人笑话,死了也连带子孙抬不起头来。黛玉在这里猜测李纨命运,那边林如海已经根据东北得来的情报与傅云飞上报皇上,如今在内书房商议着军国之事。皇上如今颇为欣赏和倚重这位军功世家出来的进士,不但能毅然决然抛弃家中军功选择一无所有从读书上上进,还能在家国危难时舍弃前程转而从军。又加之他危难之时历经近一年多研发出来的火器能派上大用场,因而破例将他留在内书房,听他建议。而林如海自己当年也是从列侯世家转而走读书人的路线,因而本身有几份惺惺相惜,而当傅云飞舍弃已经奋斗下的一切又转而去从军时,林如海更佩服这位年轻人。这份魄力,这份担当,都让林如海赞叹不已。此次傅云飞也提出了新的建议,他指着堪舆图上的广宁一带,双目微亮:“广宁一城至关重要,它北接辽西,南联山海关,若是它能守住,京城便可高枕无忧。”林如海虽不懂军事,却也看懂了:“那么说,广宁要派驻重兵?”傅云飞点点头:“集马步兵于广宁,缀敌全力,如此一来其余各处才能分头行动。”他指着地图上天津、登莱海边,又说:“此处各置舟师,乘虚入南卫,动摇其人心,讲究出其不意,又要虚张声势,是攻心。”皇上点点头,这傅云飞虽然没有带兵,说起来却头头是道,他赞赏的说:“说下去。”傅云飞却有些为难,半天才说:“若是皇上能御驾亲征,东临山海关,当大定军心,节制三方。”林如海慌得忙下跪求情:“回皇上,这孩子说话鲁莽,还请皇上赎罪。”谁想皇上却没怪罪傅云飞:“贼人直逼京师,我便是御驾亲征也是应当的,说下你的计划,若我御驾亲征至山海关,你又当如何?”傅云飞指点着地图:“广宁重兵必得是多年老将镇守,朝鲜去和亲的队伍里也当带兵渡海而去,与朝鲜国国王一起攻击金人东侧,臣自带率领神机营兵分两路,一路一举夺下开原,一路攻下抚顺、清河堡,随后一举攻打沈阳,破他老巢,则全辽东可得矣。”一举夺下开原?皇上的脸色就变得凝重起来:“我朝城寨依照重要分五种:镇城、路城、卫城、所城,堡城。开原为路城,在辽东仅次于辽阳和广宁这两座镇城,你可知道?”傅云飞屈膝行礼:“臣知道!正因为如此,臣才要攻打此处。”皇上沉吟。第141章 丰年人乐业,陇上踏歌行半响他才说:“好!好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开原若能得平, 则北疆可破。”傅云飞竖耳听着,他心里亦是惴惴,开原是重镇,这道理本朝知道, 可金人也知道, 因而金人必然要在开原派驻重兵, 攻打开原必然所耗巨大,因而他说:“开原距离盛京不过两百里, 若有增援,只不过昼夜便可到达。因而便要出其不意拿下。”坐下的林如海点点头, 他也有这思量, 既然傅云飞提出来,想必他有对策,且看他如何筹谋。“先以大军镇守, 迅速扫清周围的营地支援;开原西侧城门矮于他处, 此地可作为突破, 神机营一部分人推着火泡, 集中攻击此处;另一拨人则是以云梯在南城攻城;西北一带则修建遮蔽物,好方便火抢队近距离射击。”他说得面面俱到,皇上龙颜大悦:“明日与内阁议事, 你也去罢。”傅云飞和林如海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看出了为难。内阁的首辅、群辅、次辅等人皆不是好想与的,他们中有人将手中的权柄看得比生死存亡更重要, 若是傅云飞过去,只怕招人记恨,反而不利于推广该战略,傅云飞忙躬身作揖:“皇上, 臣人微言轻,恐怕不能服众,便由林大人代为转达。”林如海也跟着求情:“他不过一介小儿,贸然登上内阁,只怕诸大学士不服,不如由臣代为转达。”林如海如今已经有资格进内阁,皇上自然也点点头:“那边你说罢。”傅云飞忙下跪行礼:“谢主隆恩。”**半年后。温府,黛玉去探望怀有身孕的槿姐儿,槿姐儿虽然如今行动不便,精神却甚好,她笑着说:“我托付你的兔子,你可得好好帮我养着。”她怀有身孕以后便闻不得兔子的味道,便是侍奉的婢女每日清洗兔子还是不能止住她的孕吐,只好托付给黛玉,黛玉吐吐舌头:“你也是,家里那么多奴仆哪个不能养?倒让我养,如今我们府上的人都忙着缝军衣制纱布呢,哪里那么多人手?”战争初期晴雯就提出了许多建议,让忆江南的绣娘们都做这些事,以支援前方的队伍,白夫人想的周全些,禀告了太后,由太后带着全京城的贵妇人一起筹谋此事,林家跟在后面出力出面,也算是抚恤老弱。太后娘娘亲自做的棉被军衣,还有什么人敢贪没?自然顺顺当当送往东北,她老人家是皇上亲娘,又与太上皇自来不和,如今太上皇驾崩,她便是紫禁城里说一不二的主,为儿子的江山尽心,便是言官也说不得什么。槿姐儿抿嘴笑:“还不是你姐夫,听闻兔子让我孕吐,直接写信过来劝我扔掉,后来还去找了我三哥,我三哥哭笑不得,又叫人带信给我,说他还指望温黎昕攻克开原呢,不能叫他分心,那兔子是我三哥在京郊买的,现在扔了,回头班师回朝买几百只都成。”如今本朝军队已经开到了广宁,皇上御驾亲征待在山海关,军心大盛,探春在朝鲜也与朝鲜国宗室联络,领了本国精锐直接从太白山东侧攻击金人,傅云飞则自带率领神机营一举攻下抚顺、清河堡,直接出其不意掠夺了开原,盛京已经成了瓮中之鳖。黛玉因说起战事:“原先探春姐姐总说自己若是一个男子,定当走出去干一番事业,如今负着朝廷使命与朝鲜国中宗室周旋,不知道算不算一番事业。”槿姐儿是知道探春的,因着说:“贾家三姑娘若是个男儿,定是班超、张骞一类的使臣,难得她一个女儿家,居然说动朝鲜国上下出兵,又将那些七绕八缠的事情说得清楚。外人还说她的陪嫁队伍跟着各种能人异士,可光是能调动这些能人异士让他们为已所用就得要多大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