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敢肯定,这个傅清仪绝对有问题,大胆想象,他很可能是从原文中重生过来了,这样一来很多事都能解释得通了。宋祁不敢想,这位小病态要是知道他这具壳子里已经住的不是本人了,会把他怎样。他第一次产生了这么强烈的捂马甲意识。大殿里少部分人跟天音教一样选择现在就下结论,全都选了入世,其余大部分人选择静观其变,两方人马都十分鄙夷对方,快刀斩乱麻的觉得静观其变的墙头草两边倒,静观其变的觉得快刀斩乱麻的怂得很。真心来讲,没有多少宗门愿意冒着得罪天道门去插足人间界的事,现在下结论的这些宗门,大多数在来的时候都是站在出世一方,如此一来确实叫人不屑。胧月仙尊从头到尾都未置一词,旁人也看不明他是个什么态度,玄真派下许多附属仙门都猜测着他的态度,等他表态。玄真派的抉择就是修真界的风向标。那一刻宋祁仿佛看到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胧月仙尊身上,哪怕扛着这么大的重担,胧月仙尊也始终没有展现出丝毫疲惫,如同永远不会倒塌的顶梁柱。仙道第一人果真不是寻常人能当的。那边两方人马泾渭分明,选了入世的宗门没再停留,带着人走了,剩下的都是还在犹豫的,金顶寺主持环顾四方,道了声佛偈,杵着法杖站起身,低眉垂目时与佛祖有几分相似:在场施主届是心怀大慈悲者,为己,还是为大道,随心择选吧。主持上前,召出令牌,放置在出世上。他们佛家弟子,在遁入空门时,就早已把自己从凡尘里栽出去了。胧月仙尊起身,以仙门礼相送主持离去。他看着金顶寺一众人消失在亭台楼阁间,久久未语,直到邱鹤出声提醒,才转身对剩下的各位宗主道:今日天色已晚,后日再聚吧。他终究做不到金顶寺那般洒脱,玄真派是所有宗门里中咒弟子数最多的,他若是选了出世,则等于亲手将门下数千名优秀弟子扼杀。两日时间,他必须找到破解傀儡咒之法。回去的路上,宋祁见胧月仙尊一直眉宇微锁,也不由开始发愁,他绞尽脑汁地回忆原文剧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具体的,但印象里好像是有傀儡咒这玩意,所幸他之前画了小册子,回去看一看就知道了。马车停在客栈前,宋祁一刻不停地跳下马车往房间跑,邱鹤在他身后道:慢点师兄,等会一起出去玩吗?我不去了,你带师父去逛逛吧。宋祁进了房后连忙把门关上,做贼似地翻箱倒柜,找了许久也没看到乾坤袋,他一拍额头想了起来,昨晚他是在阿九房里睡的。宋祁带上门去敲阿九的房门,里面并没动静,阿九今晚果真没回来,宋祁有些失落地坐在房门前,心里想着阿九会去哪。像阿九这种年纪,又这么好看的小公子,按照话本来说肯定去逛勾栏了,虽说宋祁知晓阿九的为人不会去这些地方,可一旦生了这念头,他就根本停不下来,一旦相信自己真喜欢上阿九过来,想事情总不由自主地往这方面扯。要不,找个时间跟阿九坦白吧......宋祁想着想着,困意来袭,就靠着房门睡着了。迷糊中感觉到脸上微凉,身体像是被侵泡在冰水里很不舒服,周围弥漫着铁锈味,让人恶心反胃,宋祁不得不睁开眼,一时间被眼前的景象弄懵了。他身处尸山血海里,周围弥漫着一股股黑烟,残损的旗帜倒在地上,血水汇成河流缓缓流淌,而他此时就躺在其中一条血河中,身下枕着一名不辨颜容的死尸。这场面实在太过血腥,视觉产生的刺激太大导致宋祁甚至忘记了做出应有的反应,他很是懵逼地抬头看去,见不远处突兀地出现了个小亭台,至少起身朝那边走去。不出意外,里面坐着的正是那位被光团笼罩的神秘人,他此时正处在神秘人拉他进的幻梦中。见宋祁来了,神秘人饮了口血红的不知是什么的茶水,并邀请道:喝点吗?宋祁摇了摇头。神秘人看出他的想法,笑道:不是血,我倒还没这么大的胃口。找我来作何?宋祁浑身被血水侵染,很是难受,如果不是不知道怎么出去,他真想立刻找条清河将自己洗干净。我想跟你聊聊,你的想法。宋祁虽说了不用,但神秘人依然给他倒了杯茶水,神色笼罩光晕里看不清,听声音也毫无波澜,让宋祁一时无法确定他是个什么意思。神秘人接着道:我想过很多种失败的可能,这些可能中,几乎都是我自己在某个环节出了错,却唯独没想到,如今出错的竟会是你。宋祁默不作声,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能安静地当个听众,看他表演。神秘人话语一转,将茶水推到他面前,问:真不喝吗?宋祁依然摇头,神秘人似乎觉得很可惜地叹了口气:你喝了它,我们的难题就能迎刃而解,但估计傅明秋来见过你了,宋祁,你现在并不信我了吧。你才是我的搭档,别信姓傅的。宋祁道:我不知道你跟那位仙人的恩怨,我只是想找到你所说的药方回家,并不想牵扯你们太多事。神秘人笑了:回家?嗯,我确实说过,找到药方你就能回家,哈哈,但窫窳啊,任你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自己会动心吧?什么意思?宋祁皱了下眉,心底深处生出股不安。神秘人叫的虽不是他,但宋祁却潜意识里知道叫的是他,在他的潜意识里,他确实叫窫窳。字面意思。神秘人饮完杯中茶,看向阁楼外的尸山血海,淡淡道:你眼前所见,正是原文中后期的场景,修真界介入凡尘,凡间界名不聊生,后有久祟出世,战乱弥漫至整个九州,战争越乱,久祟的实力则越强,到了全文完结时,就连一路开挂的主角洛水都无法伤其毫发。你一直问药方是什么,我原是不愿意违背你我间的约定,当初可是你自己跟我说,什么都别告诉你,但现在眼看你越走越远,我必须得把你拉回正轨。那一刻宋祁想要退缩,直觉他不想知道答案。神秘人倾身朝他靠近,低语:药方,便是让你喜欢的那位小公子为救你而死,为此你还刻意降低自己的智商,设置诸多凶险,把自己投身进这场游戏里,窫窳啊,你怎么就,爱上他了?你说的是阿九?宋祁错愕地瞪大了眼,仿佛面前的是什么洪水猛兽,他摇头否定道:你肯定认错人了,你想找的是原文中的宋祁吧?我......我不可能是你认识的窫窳。呵呵。神秘人重新坐了回去,静静看着他道:你还要对他表明心意吗?宋祁咬了咬唇,惊恐于自己想的什么居然被神秘人知道。你最开始做得多好,他如你所愿死心塌地跟着你,把你中的毒过渡给自己,不惜耗损修为带你去魔蜮。你大概不知道,修真者在魔域生存会有多难,他将自己的修为拿来给你当屏障,不让你被魔域侵染。照这样下去,你拿到药方指日可待。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喝下眼前这杯茶水,一切都可重头再来。宋祁看向石桌上那杯红艳艳的茶,宽大衣袖下的手指微颤,呼吸跟着乱了节奏。第五十章神秘人循循善诱道:你不是想回去吗?只要喝下这杯茶, 你便可以毫无心理障碍完成你应该做的事,这里的一切你就当做是一本书的剧情,从此以后跟你再无关系。宋祁久久未言, 周围弥漫的血腥味刺激感官, 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乌鸦啼鸣地从腐尸上飞过,神秘人给了他时间思考,其间也给自己倒了杯血红的茶水,像是饮用寻常茶一般喝了。半晌后, 宋祁问道:它的具体作用是什么?至少不会是毒药。神秘人把玩着手中的茶盏, 悠悠道:会暂时屏蔽你的七情六欲。神秘人说着笑了起来:我倒是也没想到,你居然还有七情六欲这玩意儿,果然换了凡人的壳子就多了些没用的东西了么。所以说, 你很大几率是认错人了。宋祁推开面前这杯茶,认真道:我不会喝,如果药方真如你所说是让阿九为我而死, 那我宁可不回去。你说真的?神秘人周身气压渐冷, 宋祁甚至能感觉到那一刻神秘人对他的杀意,不过稍纵即逝,他又恢复成那般高深莫测的状态: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无论多久,你总有一天会来求我的。不会有那一天。宋祁不想多说, 起身道:我要醒了。神秘人阴沉地看了他片刻, 一挥袖,周遭场景化为乌有,再回神宋祁已回到落脚的客栈。哥哥醒了?好听的少年音近在耳畔,宋祁撩开眼皮,光线太亮有些刺眼, 特别是右眼被照得有些痛,他抬起手挡了下,下一刻就听到了关窗声,房间暗了下来,只有朦胧的天光从窗缝透入。阿九坐在床边,伸手理开宋祁额前被汗水打湿的碎发,道:哥哥怎么在我门外睡着了,还做噩梦了?他昨晚没回来,到了清晨才堪堪赶回客栈,就见宋祁靠着房门睡了一宿,身上寒气重得很,就这样都没醒。宋祁视线在空中发散了会儿,才看向阿九,心头如同压了枚重石,让他有些喘不过气。阿九见他神色很不正常,不由有些着急:怎么了,做什么噩梦了?跟我说说,梦就不灵了。真的?嗯,哥哥跟我说说吧。宋祁坐起身,垂目思索后道:我梦到......我再也回不了家了。那我便给你重新造个家。阿九拉着宋祁的手,说得很认真:以后有我的地方,便是仙君哥哥的家。好啊。宋祁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抬手捏了捏阿九的脸,心中哀叹:当真是蓝颜祸水,他可为了这人失去太多了。阿九正要说什么,外面传来敲门声,店小二在外道:客官在吗?有人找。宋祁扬声问道:找谁?说是找胧月仙君,我看你们是一路的,就来问问。宋祁翻下床去把门开了,疑惑道:我师父不在房里吗?小二道:昨晚都没回来,房间一直空着的。稀奇了。宋祁挑了下眉,走到胧月仙尊门前敲了敲,果真没人来应,邱鹤的房间亦是如此,昨晚他俩竟都没回来。邱鹤倒是不好说,但师父他向来不爱走动,自他穿来时都没怎么见过胧月仙尊离开太华山巅半步,怎地突然就转性了?阿九跟了过来,询问店小二:昨日他们一直没回来过吗?没回,我一直看着门的,打烊时也没见着人。小二对此没什么看法,对他来说客官出门未归这种事太寻常了,估摸着就是上哪喝花酒去了,他并不太上心道:外面有个自称附属门派的门主求见,仙君快去招呼吧。哦,好。宋祁疑心重重地下了楼,见到在外面等着的玄真派附属仙门一些门主,这些人都认识他这张脸,见到他后迎了上来寒暄一阵后问道:仙尊他可是还没起?我等实在有急事须得跟他商议。是啊,说好今日这个时候去飞鹤楼会面,但我们等了一个时辰也没见着仙尊,若是平常也就罢了,但现在好几十条弟子的命可等不了啊。常伯别急,你喝口茶慢慢说。宋祁邀人坐下,脑海里倒是对面前这些人有些印象,大多都能一一对应上。口中那位常伯推了茶水,道:不喝了不喝了,贤侄快把你师尊叫下来吧,尸傀咒发作了,那妖女根本不给我们时间,必须得赶紧选个答案出来啊!宋祁垂目,面带犹疑:我师父到现在还没回来,刚用传音玉牌也没联系上,你们不妨先跟我说说。见此大家就算再急也没办法了,只好将今日清晨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跟宋祁说了。原本昨晚谈论结束后,各自都回了下榻的客栈,当时中咒弟子疼过那阵后也都还好好的,然而今日清早交好的弟子叫人起来晨练时,却迟迟得不到回应,推开门一看,中咒弟子已暴毙房中。紧接着,他们都收到了门中加急的传书,说是昨夜就已经有十几名弟子陆续丧命,并且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新的死伤。现在可谓是人心惶惶,弟子们私底下入世的呼声越来越高,这样下去恐怕没到后日,就先从内部被瓦解了。一位门主沉声道:还望仙尊给句话,无论是出世还是入世,我等都为玄真派马首是瞻,但仙尊这样拖着,我等恐怕要坚持不下去了。胧月仙尊向来一言九鼎,别说放这么多门主鸽子这事,就算平常答应的一件小事,他应下了就必然会去做,宋祁不相信师尊会忘记,只有可能他遇到危险,别困住了。可有什么能威胁到即将成仙的九州第一人?宋祁心里也很焦急,但师尊不在,他便是这里话语权最大的人,就算心中再惊涛骇浪,面上也不动声色地先稳下这些门主,保证道:最多午后,我一定给诸位一个交代。他将之前炼制的几瓶上品灵药分给在场的门主,道:玄真派同样也有很多中咒弟子,这是我之前针对傀儡咒研制的一些丹药,虽说不能根治,但至少能缓解一二。门主们道了谢,在宋祁的再三保证下总算走了。宋祁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揉了揉额角,对于上哪去找师父一点线索都没有。阿九坐到他旁边,拿下他胡乱按压的手,道:别太担心,仙尊他那般的修为,寻常人绝对伤不到他。嗯......宋祁看到阿九,突然想起:对了,我是不是把乾坤袋落在你那了?在我这。阿九把乾坤袋还给他,道:我怕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一直带在身上。谢了。宋祁拿过乾坤袋,从里面召出一个小册子,快速翻开起来。阿九看了眼上面的小人像,笑道:这是哥哥画的么,还挺有趣的。明明又矮又胖,却一眼就能认出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