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次郎哪里知道两人从分开到交往的个中曲折,明显没被说服,又把他拽回来,小声审问:“那为什么你那时候说她不是单身?还心情那么差……”猛地思绪一跑偏,瞪大眼睛,“你该不会去破坏……”越前龙马无语地挣脱掉他的胳膊,就差把“你是不是还没睡醒”直接写脸上了。南次郎本也是胡吣,毕竟自己儿子的为人他还是清楚的,可他不正面回答,反倒让他犯了疑心病了。这时候客厅传来菜菜子的声音:“叔叔,龙马,过来喝茶吧。”菜菜子跪坐在桌几边上,笑意温婉看向町田一,“我收到了你和龙马送的礼物,很漂亮,谢谢你。”町田一弯眉一笑,“姐姐喜欢就好。”伦子问:“听龙马说,町田小姐在学音乐剧?”町田一笑着点头,“是的——您叫我阿一就好了。”伦子和菜菜子无疑都很喜欢町田一,举止有礼,行事大气,加上两人以前在美国也时常会去百老汇看剧,三人的话题就没化祭,还意外得知了町田一曾经有过演出。“原来那个女孩是你啊。”伦子仍记得那个惊艳的节目,笑说:“我当时还和菜菜子说呢,唱歌的女孩舞台台风真好,而且也不怯场。”町田一惊讶,“您当时也在观众席上吗?”“我们都在的,是学校发的入园票。”町田一弯了弯眼睛,“我差点忘了。其实那次演出,还是有龙马鼓励我,我才去参加的。”她看了看刚刚坐下的越前龙马,“是吧?”菜菜子掩嘴一笑,“是因为龙马那个时候就喜欢人家了吧?”町田一还在想,那时候他只是想帮她吧,却听越前龙马淡淡“嗯”了声。她顿了一下,转过头,见他饮了口茶,谁也没看。坐在一旁的南次郎还在纠结前一刻的问题,按捺不住了,“那龙马你是不是中学时就去追人家了,追了这么多年?”越前龙马:“……”他顷刻间便想到他这问题的用意。其余三人却全然不知父子之间的“矛盾”,町田一笑了笑解释,“没有,叔叔,而且龙马回美国之后我们就没再见过了。”南次郎愣一下,瞅了眼越前龙马,“那你那次回来怎么那么反常?”后者扫去一个警告眼神,仿佛在说:你能别说话了吗。町田一看了看越前龙马,略感疑惑。原来他这些年回过日本,她还以为他一直在美国。伦子只觉南次郎是话不投机,不动声色地伸手拍了下他的后背,愠怒地瞧他一眼。南次郎这才觉出话题被自己带跑了,“啊没什么没什么,应该……大概……是我想象力太丰富了。”笑了两声,掩饰尴尬。南次郎坐这满嘴跑火车的趋势,让越前龙马忍不住开口,叫他出去打网球。伦子便先去准备午餐,让菜菜子陪阿一说说话。尚未到正午,屋外廊下的地板筛一大片阴凉。菜菜子洗了盘新鲜草莓,和町田一坐在廊下,一边聊天一边看球场上的两人打球。菜菜子柔声说:“南次郎叔叔比较心直口快,并非怠慢你,你别介意。”町田一方才明白她是在说前一刻的事,大方笑了笑,“不会,我来也是想见见龙马最亲近的家人。”菜菜子也笑起来,把果盘往前推了推,让她吃水果。町田一拿了颗草莓,问起菜菜子婚礼前的心情如何,“是不是很紧张?”“紧张,但更多的是快乐。”她笑意舒展,“两人一起筹备婚礼的过程有辛苦有快乐,都顾不上紧张了。”町田一听菜菜子说,她和先生以前是大学同学,经历了恋爱长跑才步入婚姻。“本来我先生今天也是要过来吃饭的,但公司临时有些事要处理,等婚礼那天你就可以见到他了——你要不要看看我们的婚纱照?”“好啊。”球场上交锋激烈,南次郎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喂少年,要不要我让你啊?在女朋友面前输球怪没面子的。”话音刚落,从对面飞过来的网球忽然改变了球路,快速下落,停在与他之前预测完全相反的位置。他轻笑一声,“进步了嘛。”越前龙马微喘着气,语气不驯,“别忘了你输过我一次。”说完转身往后场走,眼睛不自觉在廊下停留几秒。町田一坐在地板上,腿上放着册子,和一旁的菜菜子姐姐有说有笑。南次郎握着球,促狭一笑,“我倒要看看,一局下来,你要走神几次。”越前龙马收回目光,“还有两球,你就输了。”“还有一球,你就输了。”町田一正饶有兴趣地翻着相册,每看一张照片都惊喜不已。自然清新的森系风格,绿意鲜活,充满着恬静和活力。菜菜子仿佛又回到了拍摄的时候,难掩喜悦地聊起了这些照片背后的故事。町田一正听得入神,菜菜子却忽然话锋一转,“阿一你以后想要什么形式的婚礼呢?”町田一愣了下,反应过来,脸颊微微发热。菜菜子笑笑,“看龙马和你的感情很好,你们会有以后,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吧。”町田一目光落在婚纱相册上,装饰的热带绿植墙和花形拱桥,印着飘逸的“my love”凹凸字样。静默片刻,她轻轻笑了下,“好奇怪……没有想出什么形式,就只想到他而已。”菜菜子凝视着她,笑了笑,“我猜,龙马应该也是这样想的。”町田一回神去看面前的球场,愣一下,发现场上已空无一人。菜菜子也注意到了,显然是她们聊得太投入,都不知场上比赛何时结束的。过了会,身后传来伦子亲切的声音,说准备一下可以吃饭了,“我刚才看见龙马进来,还以为他顺便叫了你们,我就没过来。”菜菜子笑说:“他可能急着去换衣服吧。”因是家宴,大家都没有很拘谨。知道町田一不吃辣,伦子特意将菜式布得偏清淡,但也十分可口。饭饱以后,町田一和越前龙马说想去他的房间看一看,“你都去过我的房间了,我也要看你的,对比一下。”“对比什么,比谁的房间更乱?”“……”到底还是领她去了,不过俩人都提前收拾过,明眼看上去还是挺整洁的。町田一站在书架前浏览书籍杂志,一眼看上去满是网球月刊,下面一层还放着乐高和游戏卡带。南次郎敲门送来水果和饮料,不顾堵在门边的越前龙马,看向町田一,笑得很是热情,“有什么需要就说,千万别客气。”町田一笑说:“好,谢谢您。”越前龙马接过托盘,南次郎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朝他挤眉弄眼,“好好相处哈。”“……你不累吗,去睡午觉吧。”他说完便阖上了门。南次郎碰了一鼻子灰也没生气,反而觉得儿子终于开窍了,很是欣慰地吹着口哨下了楼。越前龙马把托盘放桌上,听见町田一疑惑说:“我刚就想问你,这些年你回过日本?我以为你一直在美国。”他一顿,“……嗯,中学毕业回来过。”“我没听说你回来……”“是我没通知大家。”他默了半晌,“在日本留了十几个小时,我就回美国了。”町田一诧异一瞬,“那你回来是……”她想到南次郎之前说的话,越发疑惑,“……发生什么事了吗?”越前龙马沉默良久,低缓开口,微垂的眼睛里藏着看不真切的情绪,和她说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他为什么突然回了日本,还有他后知后觉意识到的感情。町田一怔怔地看着他。她以为十三岁那年越前龙马离开日本后,他们这些年再也没见过了,更没想到他当时就在街对面。她上前一步去握他垂在身侧的手,“我和裕太……我们……”越前龙马顺势将她拉进怀里,“你不用解释的,我明白。是我误会了。”他每想起那晚,拨开所有繁杂的情绪,最终也只停留在她哭的场面,像根刺一样扎在他心里,“……你那天怎么哭了,是有什么事吗?”町田一顿了下,垂了垂眼,“……因为很想你,那晚情绪有点不受控……”越前龙马怔了一下,一时心里发紧。他忽然想起町田久和他说的,不想再看到她哭了,他现在才明白是什么意思。原来他们错过了一次,那晚她哭成那个样子,他和她只隔了一条街,却没有走过去,把她一个人留在那。町田一感觉越前龙马渐渐拥紧她,有一瞬间让她喘不上气。呼吸贴着她的耳廓,低声说:“等回了学校,搬过去和我一起住吧。”他松开她,目光相视,“阿一,我想和你一起生活。我会接受全部的你,你可以信任我。”原来他知道她的顾虑。町田一看着他明亮的眼睛,心脏最柔软的地方一瞬被击中,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微笑着说“好”。她要相信他,相信他们之间的感情,愿意相互包容,相互理解。-菜菜子的婚礼在日本郊外的一座教堂举行,四月中下旬,薄雾晨光里一片朦胧的粉色。婚礼场地的私密性很好,教堂外已经架设了香槟玫瑰的花门,红色金边地毯一路延伸向里。越前龙马和町田一刚到的时候,迅速吸引了各方关注。准确地说,是前者引来的关注。惊讶声多是来自新郎的亲友,应是没想到新娘和越前龙马还有一层亲属关系,而一直站在他身边的町田一,即便只着一款颜色低调的小香风及膝套裙,也被投以了好奇打量的目光。不过这种场合大家自然拎得清主次,悄悄议论几句就转移了焦点。准新郎森川先生正在招呼外宾,约莫三十岁的模样,气度尔雅,见到两人后笑容温润地寒暄几句。中途町田一被伦子叫走,笑说要给她介绍几位亲友。森川先生见越前龙马时不时往另一边看去,忍不住笑了笑,“伦子阿姨把人带走,你有什么不放心的。”越前龙马稍稍一滞,收回视线,“……没有。”上午十一点,当菜菜子出现在教堂门前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合的“哇”地赞叹着。精致的妆容,婚纱曳地,手中的捧花衬得她光彩照人。音乐声缓缓流淌,阳光从彩绘玻璃窗倾泻而入,教堂内安静又庄重。菜菜子挽住父亲的胳膊,在森川先生温柔注视的目光中,缓缓走近。町田一被气氛所感染,心里涌起难以描绘的情绪。手指被轻轻握住。她侧过头,见一身挺括正装的越前龙马目不斜视,只是握住她的手紧了几分。她的视线落下来,抿出笑,与他手指相扣。仪式结束,町田一有些口渴,和越前龙马避开人群提前出了教堂。在台阶下喝水时,那厢新人才被簇拥着出来,走到教堂门前的台阶上合影,又闹着扔捧花。越前龙马往台阶那边瞥一眼,回过头,看见町田一苦着脸,“这柚子茶怎么这么酸呐……!”他笑了下,“你皱着脸的样子好丑。”“……”町田一拧上水瓶,正色道:“越前龙马,你不能仗着我对你的喜欢就为所欲为,我也是有脾气的。你现在就嫌弃我了,那以后……”她立即噤了声。越前龙马扬起嘴角,追问:“以后什么?”町田一别开视线,“……没什么。”“我怎么记得有人说,婚礼只能想到我?”她一愣,“……你偷听我们讲话!”“碰巧听到的而已。”“谁信……”正说着,忽听不远处传来几道惊呼声。町田一转过头,瞧见有什么东西径直朝自己飞过来,未来得及看清,便手忙脚乱的接住。安静一霎,周围瞬间响起热烈的惊喜尖叫声。越前龙马见町田一有点懵地捧着花束,素雅饱满的玫瑰和洋桔梗,映得她的脸颊都多了一抹亮色。他看着她,忽说:“菜菜子姐说的没错。”町田一终于回神,却还傻愣愣的,没听清他的话,“……你说什么?”越前龙马低笑了一声,别过脸,话不说二遍的模样,“没什么。”第46章在日本呆了十天,舍伍德教练打来电话催促越前龙马回英训练,为夏天伦敦的集训和之后的比赛做准备。町田一也要忙排练,两人下个月又要期末考试,便改签机票提早回了学校。格拉斯哥天气开始转暖,可碰上没太阳或是下雨天时,仍然冷风萧瑟,疑心处在秋冬时节。町田一很快帮房东太太找好了下任租客,碰巧同学的朋友来这访问游学,急需租房,她给了联系方式,听说从看房到签订合同也没出纰漏。janice知道町田一要搬走时哼哼唧唧的舍不得,她刚要安慰,这小妮子却是难过两秒,就换上戏谑语调,“看来你之前的试住体验不错哈。”町田一:“……”空闲的周末,町田一搬去了越前龙马的公寓和他同住。之前借住的那晚她睡主卧,町田一原以为是越前龙马换给她住的,可搬进去发现,那间屋子和她上次住完后变化不大。越前龙马解释说,他睡在次卧,主卧等她搬进来留给她的。他当时正拿着逗猫棒逗卡鲁宾,这只猫这两天不大爱理他,似乎是对之前把它送去宠物寄养中心有些不满。町田一笑一笑说:“你就那么笃定我一定会搬过来?”“你现在不就搬过来了吗。”“你在次卧会不会睡得不舒服?”主卧朝阳,而且床明显比次卧的那张要宽许多。“嗯,有点。”他故作认真。“那我们可以……”町田一想说他们可以换过来,她睡哪屋都可以,结果越前龙马挑眉看着她,说:“一起睡主卧?”“……”町田一脸涨得通红,“可以换过来!”她咬牙切齿。本也是玩笑,越前龙马笑了一声,低头继续逗猫,“不用,我没关系。”直到假期结束,町田一见他休息得挺好的,也就不矫情地非和他换,放心的占着主卧那张加宽的大床。同居生活中的小摩擦,不涉及原则的问题,往往两人都会各退一步,可能也是因为,从心底想要珍惜这份感情,既然决定长久走下去,自然也要悦纳对方生活上的小缺点。晚上,越前龙马结束训练,洗完澡后便在客厅做专业课作业。町田一在卧室研读了几小时期末排练的剧本,去客厅喝水时,见越前龙马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专注盯着桌几上的电脑。她手里还攥着剧本,跑去他身边坐下,“你在干嘛?”“建模。”她往电脑上扫了一眼,全是难懂的图表和术语,开着excel和eviews,也不知道是干嘛的,皱了皱脸,“我只知道3d建模。”越前龙马笑一下,“两码事。”瞧见她手里的本子,问:“明天排练?”“嗯。”他拿过本子,看了眼剧名,“《into the woods》?”她点点头,“其实原本提议的是《西贡小姐》,但大家对它的建议不统一,就换掉了。”他好奇地翻了翻,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一堆笔记,不同颜色的笔标记的备注,乱中有序,“所以你的角色是?”“cinderella.”越前龙马手一顿。他看过这部剧,在美国时被老妈和菜菜子姐硬拉去百老汇,虽然两个多小时的音乐剧他睡过去一半,但也大概记得情节。“你忙吧,我去练习了……”町田一正要去拿本子,忽听越前龙马说:“和王子在一起的那个cinderella?”她动作一滞,抬眼去看他。他目光还在纸页上,语气和表情却说了真话,算不上不高兴,但也算不上多高兴。町田一靠过去,抱住他手臂,下巴搭在他肩上,“他们后来分开了,在第二幕。”顿了顿,“……吃醋了?”其实对于专业和生活,町田一分隔得很开,虽然为了专业需要她会去做更多的生活体验,观察形形色色的人,拼尽全力,但不会让自己的生活脱离既有的轨道。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越前龙马不开心。越前龙马也没转头,町田一便伸手转过他的脸,亲一下他的唇,轻声说:“只是合作伙伴。”越前龙马看着她澄澈的眼睛,被碎发掩映着。下一瞬,抬手覆上她脸颊,低头便吻下去。一点也不温柔的吻,让町田一心里生出一丝慌乱,手按在他肩上。她后背抵着沙发,片刻,忽觉唇关被撬开,有什么侵入进去,攫取她的。猝不及防,迫得她忍不住往后缩了一下,却被他的手臂箍得更紧,气息渐而不稳。越前龙马承认自己是在吃醋,其实只是几句对白而已,再多,也是瞥见纸页上写着王子灰姑娘的舞蹈,就这些,就能搅乱他的心情。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的,町田一有演出,舞台上偶有稍微亲近的言行,他也选择了理解和尊重。那此时仍然从心底蹿上来、想要索求更多的心情,换句话说可能就是……占有欲吧。原来他也会有占有欲。町田一被吻得喘不过来气,轻轻推了他一下,“……你不开心?”鼻音很重,喘着气问他。温热的呼吸扫过,越前龙马额头搭在她肩上,平复着摇了摇头,声音轻哑,“我可能……把自己想得太大度了点。”町田一张了张口,然而越前龙马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先开口说,“……做你喜欢的事就好了。”半刻,他低声说:“我相信你。”他说过会接受全部的她,包括她热爱的事情。町田一怔了怔,胸腔里潮水上涌一般,又涨又疼,不由伸手抱住他。他不会让她做选择,也不会过多干涉她,她是感谢的。越前龙马呼吸一滞,半晌,还是拉住她手臂退开些距离,忽然转了话题,“……明天不是要排练?”町田一有些困惑地退开,“嗯。”他移开视线,看了眼时间,“那你快去睡吧,不早了。”气氛微妙的沉默中,町田一瞬间想起刚才那个吻,嘴边的余热让她整张脸都发烫。她磕磕巴巴地,“哦……那我去睡了,你也早点睡。”也不敢再看他,拿起剧本起身回了房间。越前龙马盯着电脑屏上的数字,半晌后,轻叹口气,仰头靠在沙发上。……完全学不下去了。次日早晨,两人一同出门。越前龙马去了学校上早课,町田一则在上午课前去了趟医院。祛疤的药用完了,她上周问过药店和家庭医生诊所,但都被告知她需要的药暂时缺货,建议她去医院问一问。不幸的是,医院也缺货。接诊的女医生解释说,那副药品实在紧缺,应该还要再等两周左右。女医生知道町田一,她最初受伤时,在安室枫接手之前就是她负责接诊的,便好心地说,如果药品到货了会电话联系她。町田一惊讶之余,连忙感谢。临走前,又顺便修改了个人信息的家庭住址。眼角瞥见住址旁边的那一栏时,顿了一下。思忖片刻,填了一个号码上去。从医院打车赶到学校剧场,时间还很富裕。只是今天的室内气氛有些奇怪,一般来讲,剧场上课时是禁止无关人员进入的,可今天却有一男一女坐在观众席上,而老师也是默许的态度。在疑惑和好奇中,大家结束了基本功热身,围坐在舞台上一起研读剧本。从练习对白开始,到场景布置,而后一边讨论一边走位。因每人都做了可观的家庭作业,前期准备并未花去太多时间。然后便是结合剧本,进行大量的即兴排练,慢慢去试验和发掘剧中更深的情节和人物关系。町田一长发挽成髻,穿一身练功服,在舞台上没一会便累出一身汗。临近中午下课,那两位一直坐在台下的中年人才信步走过来,陌生面孔上挂着微笑。老师将大家召集到台前,介绍说这两位是戏剧工作者。女士叫chloe,男士叫harper,前者是音乐剧导演,后者是监制,他们正在为伦敦西区的夏季演出剧目挑选舞台新人。伦敦西区是与纽约百老汇齐名的戏剧艺术中心,是许多戏剧专业者心向往之的国际舞台。町田一也不例外,而且,如果有伦敦西区演出的经历,于她今后想要进剧团发展会有很大助力。果然在场的学生听完后,一扫刚结束排练的疲累,纷纷来了精神。但出乎意料的是,监制harper说初试结果已经敲定了,上午的日常排练就是面试环节之一,另外,他们也提前两周观看了以往大家的演出录像,做了几轮测评,现在直接宣布入选名单。下了课,町田一走出剧院心情还有些漂浮,下意识地摸出手机给越前龙马打了电话。她语气游移地讲完经过,那端笑了下,仿佛好笑她这番反应,“所以你入选了?”“嗯……只是初试,就是面试设置得有些意料之外……”町田一当然希望能够入选,但这么快就进了复试还是不免惊讶。中午两人一起在校外餐厅吃饭,坐在角落的位置,越前龙马问她:“复试是什么时候?”“三天后。”町田一喝了口蔬菜汤,沉吟一瞬,“要和期末排练一起准备了。”“复试的内容通知了?”町田一点点头,不由出神。越前龙马看着她,默了默,伸手覆上她手背,“先吃饭吧,回去再想怎么准备。”隔着灯光的声音清冽,边说边把主餐推过去一点。他能感觉到,町田一很重视这次机会,尤其是她之前错过了艺术节的演出。他知道她抗压能力强,但也担心她因此而给自己施压过多。“嗯。”町田一轻轻点头,问起越前龙马去伦敦集训的事。“得看考试时间,考试周结束就过去。”她算一算时间,“那很快了,还有不到一个月。”如果她最终入选的话,去伦敦没准还可以见到他。多了一层动力,町田一回去后便更认真准备起了面试的事情。通过初试的,同学中算上她一共四人,两男两女。但想也知道,这种演出一定还有其他学校和组织的竞争者,人外有人,难度可想而知。项目还在保密阶段,chloe和harper并没过多介绍有关信息。町田一准备好独白,至少三十种表演素材,还有所有试听时会用到的材料。复试当天,现场三位面试老师,chloe和harper没有出现。町田一面试过程还算放松,也始终记得舞台上的信念感和真实感。保持着这样的状态,两周多的时间里,她一路通过了复试和三试,最后进了第四轮面试,也是终面。终面结束后,就是等待通知了,也是最磨人的一段时间。但还有期末考试要忙,面试的事情告一段落,町田一便又调整状态继续投入紧张的排练中。五月初,太阳落得晚,可近几日天气灰濛,白日里仍不见多少光亮。周五傍晚,町田一结束排练时,望见窗外的墨色云层从天际蔓延开,似要降雨的征兆。出了剧场忽然接到janice的电话,语气焦急地拜托她,有时间的话帮忙打印一份明早要交的论文,“我记错时间了,可我这边有事走不开,不知道晚上几点能回去,怕来不及……”町田一应下来,让她把论文发到邮箱里,自己现在去打印。挂了电话,才看见有三通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陌生号码。她回拨过去,才知道是医院打来的,说她之前要的药品已经有了。町田一连忙道歉说自己没注意手机,五点之前可以去拿。结果对方温声说,越前先生已经来帮她取了。她惊讶一瞬,挂了电话给越前龙马拨去,然而并没接通,她便又发了短信。「你去帮我取药了?」过了会,那端回,「嗯。准备回去了。」-越前龙马两点半下课时,接到一通陌生电话。是医院打来的,解释说,町田小姐需要的药品已经有了,但她的电话一直没有接通,药品供不应求,所以只好联系他,希望他能帮忙通知本人尽快来取。越前龙马记得町田一之前去医院没开到药这件事,看了下时间,猜着应是她忙着排练没看手机。他今晚没安排训练,便和那端说他现在过去取。以防万一,他先回公寓拿了町田一的病历本,才去了医院。路上,他翻看了一下病历本,并不很厚的本子,却用掉了很多页。他一页一页地看过去,神情渐渐凝肃,心脏越发像被攥紧了一样难受。病历多是英文记录,只在最后几页出现了日文 —— 是手指受伤时的病情治疗,落款处写着,kenneth amuro.越前龙马没多久便见到了安室枫。安静的诊室里,只有敲击键盘的声响,纱帘被窗外萧寒的风吹起,又“啪”地一下吸在玻璃上。几分钟前,越前龙马迈进诊室的那一刻,两人都读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一瞬后,又都平静下来。图书馆那次是两人仅有的一次见面。在那十多分钟的时间里,许多事情从模糊到明了,从不甘到释然。一切尘埃落定时,必要了解的已然清晰,不必要的那一部分,就让它稀里糊涂着也无妨。安室枫打了份药单出来,往前一推。越前龙马伸手拿过单子,走到门口时,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他低头看了眼手机,顿了一下。倏然之间,就想起病历本上那一页页的字迹,每一笔都是她真实经受过的。静立了片刻,越前龙马转过身,看向安室枫,神色平静,“谢谢你。”安室枫微微惊怔。他知道越前龙马在谢什么,只是惊讶于他主动坦诚的开口道谢。他不信越前龙马察觉不到他对町田一的心思,况且他这样骄傲的性格,竟然也会为了喜欢的人而做到这一步。安室枫心底自嘲一声,这俩人还真像,都是心大的主。町田一受伤时的场景他还很清晰地记得,一地的碎玻璃,满手血迹,疼得额头冒汗,紧咬着唇,明眼看出来的惶恐神色,却强迫着自己镇定。他谢他尽了医生的职责,帮町田一做了紧急处理。至少让她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没有那么孤立无援。静了片刻,安室枫忽说:“你知道为什么医院会联系到你吗?”越前龙马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他之前疑惑,但猜想应该是町田一留了他的电话。“町田小姐的个人信息里,紧急联络人那一栏,以前一直是空的。”安室枫瞥一眼电脑屏,叙事一般的口吻,“可现在有了一个电话号码。”第47章 锁章第48章町田一这一觉睡到近中午。她意识困顿着,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房间里就自己,她拥着被子坐起,努力回想一下,似乎早晨听到了越前龙马说要去训练。这个家伙……!昨天排练了一天,又折腾到半夜……町田一扶着额头打了个呵欠,忍着酸痛的腿起床洗漱。洗了澡,去厨房简单做了份燕麦奶昔,牛奶、麦片、蜂蜜、又加了小把奇亚籽,她转身打算从冰箱再拿点水果,手碰上冰箱门时,瞥见一旁的台面上有提前拿出来的水果沙拉。她顿了一下,伸手拿过那盅时令水果,常温,包着保鲜膜,份量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