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田佳慧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方泽宇挑了挑眉:“你确定?”“确定!”田佳慧眼珠一转,“男人嘛,不受点刺激就不知道自己的心,我觉得很靠谱。”方泽宇点了点她的额头,啧道:“我看你呀,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她确实有那么一丢丢看热闹的成分在内,田佳慧笑眯眯眨了眨眼:“你就试试嘛,说不定能促成一桩姻缘呢?”她说,“你现在就打电话,把温砚哥叫出来。”一个是自己多年好友,一个算是看着长大的小妹妹,方泽宇斟酌片刻,扯了下唇角:“行吧,那我试一试。”“耶!”田佳慧飞了个吻给他:“那你就尽情地发挥吧,我不打扰啦!”望着她有些跳脱的背影,方泽宇禁不住轻笑一声。……半小时后。温砚匆匆赶来,两人沿着新民路往紫操的方向走。“泽宇,找我什么事?”方泽宇问:“最近很忙?”“是啊。”温砚颦了颦眉,“我们那个产品公测出了点问题,现在在加紧修补。”“哦,那看来我不应该跟你当面说,浪费你时间了。”“没有。”温砚看了他一眼,唇边浮现出一点笑意,“怎么突然跟我这么客气了?”方泽宇也笑了笑:“行,不跟你客气。”他双手插兜,脚步慢了下来:“阿砚,确实有个事儿要跟你说。”“嗯,你说。”“就是,”方泽宇故作漫不经意道,“相处久了,我觉得纪汀这小姑娘还挺不错的,我很喜欢——”他顿了一下:“就想问问你,我能追吗?”“什么?”温砚再度蹙起了眉,像是没听清他的话。但方泽宇也没重复,就那么含着笑意看着对方。旁边是篮球场,年轻矫健的身影活力四射,加油声喝彩声不绝于耳,温砚的步伐却渐渐停下来,鞋底在石砖上击出的一声脆响比灌篮声还要清晰。柏油路上有人骑着自行车呼啸而过,带起一阵滚滚热浪。但此刻,两人之间的那种无声对峙才更让人感觉到躁意。半晌,温砚才缓缓开口:“这种事情为什么要问我?”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面色平淡,仿佛所谈论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方泽宇耸了耸肩,语气轻松地道:“因为你和她关系好啊,怎么着也得问问你的意见吧?我以前还怀疑你们俩有点什么,不过现在看起来好像不是这样。”他拍拍温砚的肩:“不过我还是想要跟你说声,毕竟如果我俩真成了,以后和她最亲近的肯定是我了,希望你不要介意——”“知道了。”温砚生硬地打断他,神情皲裂出一丝罅隙,“你想怎样都可以,我没意见。”他抿着唇:“我还有点事,先走了。”“等下,阿砚——”方泽宇叫道。“怎么了?!”温砚回头,眉间还拧着。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语气冒着零散的火星,他放低声音重复一句,“怎么了吗?”方泽宇笑笑: “没什么,就让你产品公测加油啊!”温砚定了定神:“嗯,谢谢。”方泽宇望着他疾步离开的背影,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啧,还真是口是心非。纪汀,老哥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作者有话要说:泽宇式诛心哈哈哈哈第45章 梦境忙完一天回到公寓, 温砚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他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简单冲了个澡就上了床。往常这个时候,微信总是会收到例行问候——诸如今天都做了什么, 忙不忙累不累, 开不开心等等。但是自从他们把事情摊到明面上来说之后,小姑娘就再也没有给他发过消息。温砚出神地望着天花板, 总感觉自己还是有些着了她的道——她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温和姿态, 逐渐培养和固化他的习惯,让他毫无防备地把这一切当成理所当然。生活里曾经到处都是她的痕迹,但当它们如同潮水般褪去, 他又感觉空落落的不能自已。习惯真是很可怕的事情。窗外月色渐渐掩于云层之后,温砚躺了许久都睡不着, 他坐起来, 开始在衣柜里翻箱倒柜地找。正是盛夏, 入冬穿的衣服几乎都压在箱底, 他摸索了许久,才触到细软的毛线质感。灰色的线头露了出来,温砚弯着腰凝视半晌, 才蹲下身来, 将围巾从叠放整齐的冬装里抽了出来。他重新上了床, 侧身朝向心脏的一边, 把围巾攥在胸前。那个略有些歪曲的“砚”字握在手心里, 也染上了温度。温砚面色沉凝,缓慢地摩挲着那一小块布料, 思绪茫然放空,像是陷入了皑皑白雪。他倏忽忆起,在冰岛的时候, 纪汀曾戴过这条围巾。其实她身上也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不知该怎么形容,大约是一种奶香味,非常纯净,也不腻人,就是无端的会吸引他。温砚这么想着,拿起围巾在鼻尖嗅了嗅。兴许是过去太久了,能闻见的只有樟脑丸清冽的香味,他有些失望地垂下眼帘。白天纷繁的琐事在脑海中叫嚣,随着时间流逝,温砚的心情也越来越烦躁。他不愿去深究这背后的原因,权当是产品公测在即工作压力太大。还是睡不着。又睁眼躺了一会儿,温砚爬起来,从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拿出一个白色药瓶。他坐在床沿,从瓶子里面倒了两粒药,和着温水吞下。平常如若不是特别难熬的时刻,他是断不会吃这药的,所以身体并没有产生耐药性。汹涌的睡意很快袭来,画面应接不暇地翻转,温砚坠入了一个无边的梦境。之所以判定是梦,是因为里面的色彩十分鲜活,明艳到现实里几乎不可能出现。但是场景竟意外的熟悉。——还是那棵香樟树,高大葱茏,不过这次并不再冒着栀子花的香气,而是极盛的茉莉。小巧玲珑的白色花蕊徐徐绽开,就在面前浅坡上,一株挨着一株,花团锦簇,分外惹眼。温砚的目光沿着地平线升起,触及某点时,瞳仁微微一震。穿着粉红色花裙子的小姑娘还在。今天她没在放风筝,赤着脚坐在地上,手里把玩着什么。他明明感觉自己离她很远,但只不过往前走了两步,就已经到了跟前。温砚很好奇她在做什么,他凝神看去,却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原来她并不是在玩,而是在认认真真地织围巾。小姑娘似乎察觉到他的靠近,微仰起头。——赫然是纪汀的脸。大约是她七八岁的模样,扑闪着大大的眼睛,脸颊圆润微肉,粉扑扑的像个水蜜桃,可爱极了。温砚脚步一顿,这一幕差点让他挣脱安眠药的禁锢,把他打回现实的原形。谁知小姑娘却全然不怕生,一下子就拉住了他的手,糯声叫“哥哥”。这一声像挠在他的心尖,痒痒的,手心的触觉也无比真实,温砚听到她问:“你觉得这围巾好看吗?”纪汀已经把灰色线头收口,现在拿着蓝色棉线在角落缝字,但是她没下几针,根本看不出来那是个什么字。不知怎么,温砚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感,他勉力扯了个笑:“好看。”小姑娘很高兴,昂起小脑袋,神情很得意:“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过了一会儿,她拉着他躺下来:“哥哥,你陪陪我。”背下枕着柔软的青草,头顶是蓝天白云,像极了他们一同在紫操看星星的那晚。温砚眼睫颤了颤,转过头默默凝视小姑娘的侧脸——卷翘的睫毛,像个洋娃娃一样。自打进入这个梦之后,他发现他的目光无法从她身上移开半分。他缓慢侧过身去,抬起手臂的一瞬间,觉察到自己竟然鬼使神差地想要把她搂进怀里。指尖微蜷,温砚的动作僵在了原地,然而小姑娘却出乎意料地打了个滚,很自觉地撞进了他的怀抱,温软的黑发扫过他的下颌。“砰……砰……砰……”原本空寂的心口好似在这一刻鲜活起来,充盈得让他满足。鼻尖萦绕着奶香味,温砚轻轻抚了抚靠在自己胸膛的小脑袋,柔顺的发丝乖巧地落入指缝,他颇有些爱不释手地把玩。只希望和她待久一点,再久一些。可惜天不遂人愿,梦里的场景开始急速变幻,不一会儿便夜幕降临。温砚听到怀里的小姑娘说:“哥哥,我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有一个好喜欢好喜欢的人。”他心尖一跳,下意识地追问:“谁?”她狡黠地眨了眨眼:“我不告诉你。”温砚抿了抿唇,垂下了眼,他声音很轻:“告诉哥哥,好不好?”就在这时,大片大片昏暗的云层吹拂过来,挡住了月亮和星斗,遮蔽了一切可以看见的光芒,整个草坡笼罩在一种可怖的阴影里,连茉莉花的香味都消弭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