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言之,宋景文现在就是个行走的广告牌,他莫名走在了时代的前端。寅时, 宋家的院子里就有了响动。宋老太喜滋滋地推着宋景文去洗漱, 将喜服理得整整齐齐后放在了床上,嘴角咧到了耳后,不住地称赞,乖孙今天真好看。宋老太感慨万千地替宋景文理好了衣服的角角边边,又是高兴又是不舍, 念叨着, 景文长大了, 也该成家了,奶奶都舍不得了。娶了谢风后可对人家好点, 莫要负了对方。宋景文仰着脑袋,头发还被宋世佳攥在手里,他没心没肺地笑着, 奶奶,我是娶媳妇又不是嫁人,有啥舍不得的。再说了,你想我了就来看看嘛。宋老太哎呦一声,将宋景文的新鞋也拿出来擦了擦,嘟着嘴笑,嗐,今儿不说这个,就你能贫。轿子落在了门外,宋老太催促着宋景文,快些着,还得去迎亲,莫耽误了时辰。宋老太说完就匆匆忙忙地出去招呼人了,宋景文抬眸一看,宋世佳的眼眶已经红了,他最见不得女人哭了,递了一张手帕给宋世佳,姐,你怎么也伤春悲秋起来了?宋世佳气恼地拍了他一巴掌,瞪他,说什么瞎话呢,我这是想着咱们父母都不在了,你只有我这一个姐姐,到底是不怎么完整。宋世佳从身上解下一只荷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块纹有两只喜鹊的玉佩,郑重地送到了宋景文的手上,这是母亲留给你的,我的是一块长命锁,你的是这块玉佩。娘说你遇上了喜欢的人可以赠以玉佩,这本就是她为未来的儿媳准备的。宋世佳抹了下眼睛,还能没忍住抽泣了一声,可惜娘不在了,只能由我交给你了。宋景文觉得通体纯白却又泛着点儿红光的玉佩烫手,像是要将他吞噬了一般,将他从这具躯壳中抽出来赤|裸裸地暴露在众人眼前。许久未出现过的哀愁罩在了他的心头,他这时才觉得自己似乎是霸占了别人的身子还抢夺了对方的一切,自己像个骗子,期期艾艾地等着谎言被戳穿的一天。这种情绪只在他刚穿过来的时候频繁出现过,宋景文呆愣地捧着玉佩,心脏一揪一揪的疼。宋世佳被他这种游离的状态吓了一跳,惊慌地喊了句,景文,你怎么了?怎么还哭了,姐姐在呢。宋世佳像在哄孩子似的一下一下地揉着宋景文的后脑勺。宋景文疑惑地啊了一声,伸手摸到了一脸的泪水。他竟然无知无觉地流起了泪,沉睡在身体内的执念苏醒了,被难以割舍的亲情拉了回来。姐,要是以后哪个臭男人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去收拾他。宋景文顿时领悟到了,纵然是个傻子无缘无故丢了性命也是不甘心的。他之前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甚至没有去细致地深究过凶手是谁,如今却是要留意起来了。毕竟,谁也不想时不时地控制不住流泪,外泄出一种不属于自己的情感。那股执念又很快的躲回了深处,宋景文现在才是这具身体的绝对主宰者。宋景文扯着嘴角笑了笑,很快地调整好情绪,笑闹着从屋内走了出来。翩翩公子逢喜事,意气勃发地昂着脑袋,衣角一撩跨上了高头大马。八个轿夫齐齐吆喝出声,亦步亦趋地跟在白马的后面,迎亲的队伍拉了长长的一条,浩浩荡荡地朝着谢家的方向行去。宋景文嘚瑟地骑着大马在村子里绕了一圈,确保所有人看到才罢休。村民也是满脸喜色地围在四周,小孩子嬉笑着绕着花轿打转,又很快地被自己大人牵了回去,别乱跑,看到这种高头大马没。一脚下去你就没命了,老实点儿待着,今天去宋老板家吃酒。宋景文早就发了话,他的喜宴请的都是镇上的大厨,而且还会有惊喜。众人心痒难耐地搓着手,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着宋家开席。宋景文从白马上一跃而下,兴奋地直奔谢风的屋子而去,却被严防死守在院外的纪云和周生拦住了,唉,宋老弟,等等。宋景文哪里听得进去他说的话,左躲右闪地避开他伸过来的手,纪哥,别闹了,我媳妇呢?纪云指了指里面,嘻嘻地笑,在那儿呢,美得不可方物!宋景文急了,眼巴巴地透过两人之间缝隙朝里面张望,从怀里掏出两粒碎银子贿赂守门将,哥,拿着吃酒,我这等着接媳妇呢。纪云看着那两粒不小的银疙瘩,可耻地心动了,不动声色地向右迈了一小步,与周生商量道,咳,咱们要不放个水?七年的通铺兄弟,纪云屁股一撅周生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配合地让了一步,那就放一个呗,拿人的手短。宋景文一看有戏,不容拒绝地把银子塞到了两人手里,毫无防备地往里走去。谁想纪云突然发难,一拳砸在宋景文的腹部,周生脚下一动已是挪到了宋景文的身后,一只手掐住了对方的肩膀。正待动作,宋景文一前一后抓住两人的手,手腕一动,啪嗒撞在了一处。趁着两人发懵,他猛地一个过肩摔将纪云摔倒在地。宋景文啧了一声,拍了拍纪云地脸蛋,笑道,纪兄,你不老实啊。纪云举手投降,宋景文转了转胳膊,又不费什么劲儿地将周生摔了出去,他眉毛舒展开来,调笑道,待会儿可别喝趴了,两位哥哥。宋景文心情舒畅地往里走去,推门而进就见着谢哲和谢安一人一边守在谢风身边。谢风下巴线条紧绷着,抿着嘴唇憋笑。宋景文撸着袖子,打算硬抢了,大哥,三弟,得罪了!这时,谢安突然站了起来,照着谢哲的吩咐将手里的纸递了过去,狐假虎威地说道,你要是想带人走,得把这个签了。宋景文瞥了一眼,都是些小到不能再小的事,诸如生气了不能动手打人。他掀起眼皮瞅了瞅谢安,完全有理由怀疑这份絮絮叨叨的保证书是出自谢安之手。宋景文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爽快地签了,印完了手印又将此还了回去。谢哲这时才动了起来,蹲下身示意谢风趴在他背上,哥哥送你出门。宋景文没想到最容易过的竟是谢哲这关,脸上的诧异搅得谢哲想忽视都不行,他客观地承认道,你对风儿什么样子,我都是看在眼里的。无论你对别人是什么态度,对他却是极好的。把风儿交给你我也能放心,谁也不知道我下次还能不能回来。谢风闻言紧了紧胳膊,下意识地有些伤感,但是他万万是做不到让哥哥以逃兵的身份陪在自己身边的,只能期盼着战场上的刀剑能避着点儿哥哥。宋景文理解军人的不易,没多说什么,看着谢哲一步一步地将谢风放进了花轿中。锣鼓震天响,谢风的接亲队伍绕着石坡村走了两圈才回到了新房。谢风穿着大红嫁衣,束腰的打扮拉长了他的身高比例,腰间别着两对铃铛,走起路来叮当作响。顾盼生辉,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谢风的眼尾被喜娘轻轻地扫了点儿嫣红,美眸一扫,宛若秋水生波,激得人心驰荡漾。作者有话要说:宋老板日记 元隆历十七年 8.16日媳妇搞得各种竞赛让我很是迷惑,他不搞选美,不搞大胃王比赛,非要选最能说的,最能跳的,最擅长手工的。我怀疑他是在找老师,搞得是姐妹团,准备出道吗?淦!当他将这些东西用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怕又觉得可以了,跳得真好看,嘿嘿嘿第90章 喜宴马车陆陆续续地驶进石坡村, 车上坐着贵人。马夫手握缰绳,一眼就瞧见了最高的一处房屋, 心知那就是目的地了。冯武和王满夫妇是最先从镇上出来的,刚好结伴而行。遍地红妆, 屋舍上悬挂着象征喜气的红绫。迎亲队伍卷携着一股热闹欢腾的气氛翩然而至,宋景文牵着谢风跨过火盆, 步子迈得大些, 小心烫着脚。谢风撩起喜服的下摆, 稳稳当当地跨了过去,觉得宋景文唠叨的同时心里又甜滋滋的,应道, 晓得啦。谢超雄也在前一日匆匆赶了回来, 尽管未寻到丽贝卡的踪影,却得了点儿线索。这边发觉婚期将近,赶紧回来给谢风操持婚礼。宋兴平和宋老太今日也穿上了新衣,笑得满脸皱子。谢超雄和他们坐在一处就显得年轻了不少,双方互相寒暄着日后就是亲家了。宋景文和谢风面对面站着, 在长辈的眼皮子底下还不安分, 挠着对方的掌心, 你追我赶的互不相让。谢风自进门之后就未开口说话,未着盖头以至于他满脸的春色被宋景文看得清清楚楚。宋景文笑着去捉他的耳垂, 哟,新娘子害羞了。谢风没什么底气地瞪他,抿着唇羞怯地别过头, 殊不知脖颈也染上了飞霞。两位新人遵从古礼,献香烛上香,在众人的见证下完成了拜堂仪式。礼成,送入洞房!随着高昂地一声礼成,宋景文和谢风双双笑了开来,眼眸中夹杂着外人看不懂的情愫,缠绵悱恻。喜娘将谢风引至了卧房,又顺手关上门走了出去,笑容满面地嘱咐,谢哥儿在此稍坐片刻,莫要乱走动。谢风点头,独自一人仰躺在新床上,兴奋地左右翻滚了几下。末了又赶忙坐起身,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生怕弄乱了衣裳。他踮着脚尖,扒在门缝上向外看。可惜房间在二楼,竟是什么都看不到,只余喧闹的人声在耳边回旋。谢风从桌上捻了颗红枣扔进嘴里,无趣地嚼了嚼,肚子咕噜咕噜地抗议,至今还未进一粒米水,能不饿吗?啪嗒的声音落在地面上,脚步声在门外停了下来。有人来了!除了宋景文自然不会是其他人溜上了搂,还能准确地摸到了卧房外。谢风立马囫囵地咽下枣肉,三两步地跑回去,规规矩矩地坐在床沿上,嘴角还噙着一丝傻笑。黑色的靴子上勾着银丝线,鞋边上攀着刺绣,鞋子的主人正微低着头注视着谢风的发顶,伸出手指点了点,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调情。我的小祖宗唉,你今天真是美爆了,我都舍不得把你带出去了。宋景文的手指不规律地在谢风的头上跳动着,跟个柠檬精似的。谢风无理取闹地晃着小腿,就今天好看吗?每天都好看,想把你藏起来。谢风顺势将腿缠在宋景文的小腿上,哼哼唧唧地取笑他,我说你近日怎么越发的黑了,敢情是在醋坛子里泡久了。宋景文牙痒痒地捏住谢风的脸颊向外扯,醋还是你亲自酿的呢。谢风的颊肉被扯得变形,只能含混不清地说道,你不在下面招待客人,跑上来干什么。宋景文点着他的嘴巴,喂了一颗糖进去,叼着他的下唇指责道,小没良心的,不是怕你饿嘛。谢风回咬回去,嘴硬道,桌上有红枣。宋景文撒开谢风,赞叹地看着他的一身红衣,心里乐得不行,恨不得现在就替他宽衣解带。还不到时候,宋景文叹息一声,哼着歌快步走向衣柜。谢风看着宋景文打开衣柜,拿出了那两套定制的新衣,笑容顿住了,犹疑道,真的要换这种衣裳吗?宋景文看看手里的新式西装,视线又移到了谢风的红装上,一时也不确定了,这两款风格迥异的服饰,他都想亲手脱掉它们,然后为所欲为。宋景文咬牙,觉得谢风纤细修长的手指不搭配西装使用,未免太过可惜了,先换上,晚上我替你脱。下半场再换上喜服,春宵苦短,有的是时间。谢风显然是听懂了,刮了下宋景文的鼻子,嗔骂道,没羞没臊的。这两件衣服也是宋景文花了不少精力找人做出来的,谢风片刻的犹豫不过是因为害羞,在婚礼上穿着非传统服饰的行为实在过于大胆。宋景文利索地换好了西装,拿着眼睛觑谢风,眼珠子黏在对方的身子挪不开了,秀长的眸子里,瞳孔闪着深不见底的光芒,深邃而又勾人。那目光如有实质,从谢风窄瘦的腰身到他挺翘圆润的臀部,差点在这如玉如葱般的身子上灼出一个洞。谢风面上氤氲着绯红,不自在地拉了拉身上的衣摆,这外衣太短了点儿,堪堪到腰部。手脚无处可放的可爱模样招人稀罕,宋景文贱嗖嗖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又将白色的披风系在了谢风的身上,好一个唇红齿白、玉树临风的小哥儿。谢风羞嗒嗒地绞着衣摆,为宋景文理了理黑色的披风,好了。两人十指相扣着,指关节抵在一处,迈着同样地步子出了房门。面对外人,谢风的气场一下子变了,疏离而又客气,大大方方地将自己展示在众人面前。行走间,披风下的衣裳就暴露出来了,与众不同的服饰立即抓住了宾客的眼球。宋景文见状嘚瑟地漫步下楼,笑眯眯地端起酒杯跟各位敬酒,感谢各位百忙之中抽空前来赴宴,宋某感激不尽。在此挟夫郎给各位敬上一杯,大家吃好喝好。白锦荣眼睛都看直了,一蹦一跳地凑到谢风的面前,偷偷摸摸地掀开对方的披风,惊叹道,风哥哥,这身衣裳哪里买的,竟是显得你的腿长屁股翘了,还称得高了起来。车金吾好笑地捂着白锦荣的嘴巴,大庭广众之下莫要说那么直白的话,什么屁股不屁股的。谢风摊着手,偷笑,夫君自己找人做的。白锦荣顿时羡慕得不行,还拿手比了比两人的腿,噘着嘴摇头,我也想要。宋景文耳朵一动,却没吱声,拍了拍手掌,吩咐仆人上菜。众人都各自找了自己的熟人坐在一起,不乏是收到请帖的商人,有的是宋景文的老熟人,有的是慕名前来吃这场喜酒的,更是为了明日的拍卖会探路的。周文曹和于成业等人坐在了一个桌上,恭祝东家和小夫郎百年好合,琴瑟和鸣,早生贵子。宋景文笑着一一回应,一口接着一口地往肚子里灌酒。待到行至车金吾一桌的时候,上面的人宋景文也是认不全的。一位男子坐在上座,很年轻却自带一股与生俱来地贵气。单是坐在那儿就极具有威慑力,鼻梁细且笔直,抿着的唇薄而粉嫩,上唇嵌着颗唇珠,慵懒中带着点儿漫不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