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要饭猫文案:上辈子,宝宁郡主岳金銮死在大婚前夕,死在心爱之人手中。一朝重生,她果断弃了渣男,寻上未来新帝秦恕。这只未来的帝王这时还是个没有娘的可怜小狼崽,无人疼,无人爱。岳金銮突然出现,打跑了欺负他的人,给他肉食、给他新衣,助这幼年帝王踏平前程每一道坎。也算了了前世对他的亏欠。后来,秦恕果然登基了。岳金銮正想安心享乐时,却不想秦恕带着皇后冠服,来到她跟前,懒洋洋道——“青梅竹马当腻了,要不要当朕的皇后试试?”岳金銮:?/日常养成向小甜饼女主不善,介意勿点第一篇文,写的不好,请多见谅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甜文搜索关键字:主角:岳金銮,秦恕 ┃ 配角: ┃ 其它:一句话简介:朕来娶你了立意:丰富生活第一章岳金銮死了。七窍流血,是被人害死的。她爱慕太子七年,好不容易要修成正果,却死在大婚前夕。岳金銮气得差点化作厉鬼。土豆黑白无常要收她,岳金銮不肯,执意要等出凶手,一等就是好些年,叫她看见不少变故。那宫女所生的三皇子秦恕,看似寡言平庸,竟是个深藏不露的主。蓄锐多年,一朝发力,将太子撵进了大牢。皇帝重病,他被立为新太子,大权在握,已是稳了储君之位。岳金銮不禁唏嘘,合着她活着也没什么用。这太子妃的位子易了太子,亦不能长久。她嫁的又不是秦恕。秦恕的手段她见过了,杀人剔骨都不眨眼的人物,生性狠辣。太子仁孝,说白了就是心软无用,岂是他的对手?秦恕被立为太子的前一夜,去了东宫。这事只有岳金銮知道。她的灵位还未来得及被撤走。东宫变故巨大,已经半载无人打理。缺了香火,她的魂魄都稀薄许多,病恹恹地坐在灵位前,瞧秦恕到底想干什么。她从前住在宫里,仗着姑姑是贵妃,父亲是武平侯,圣宠隆眷,没少欺凌这个无人问津的小皇子。现在秦恕得了权,估摸着是要来算账了。岳金銮猜他会打烂她的灵位,报复幼年欺压之仇。可她是鬼,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不敢生气。她活的时候虽然骄横,可也知道成王败寇的道理。土豆变了不少,不再是单薄清瘦的少年模样,英锐眉眼已显出王气,可大约狠毒之事做多了,额间拢着深深戾色。岳金銮一个鬼,见了都有些怕。他对着她的灵位出神地望了许久,上了一炷香。香的味道很好闻,不似一般的呛人,岳金銮嗅着很舒服。他袖子里掉出一颗糖。烟雾丝丝缕缕地缠进岳金銮的魂,她有了力气,终于看清那糖是什么模样。这糖……不是她曾经随手丢给秦恕的吗?秦恕剥开糖衣,面目在香雾里变的柔和,“阿柿尝尝。”他低声说着,好似在与死了多年的她对话,“你最爱吃糖了。”阿柿是她的小名。岳金銮心情复杂。秦恕又是上香,又是亲昵叫小名,把她弄的很不好意思,她死前与秦恕的关系并不好。连那颗糖,也是在掉在地上落了灰,她才丢给秦恕的。就一颗糖罢了,也值得他惦记这么久,真是怪可怜的。她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良心发现的愧疚。要是再活一次,她应该待他温柔一些。登基不登基的无所谓,主要是想和秦恕交个朋友。秦恕在灵位前等到了天明,临走时,用衣袖拂了拂上面的灰,手势轻柔。阳光穿过窗纱折进东宫殿,岳金銮的身子越来越轻,混沌中,连秦恕的脸也看不清了,只听见一句——“阿柿,是太子杀了你,我已为你报仇了。”岳金銮的魂魄剧烈颤抖起来,似一团凝聚的血光,狰狞痛苦。她想起来了。她死后,太子不久便续娶了表妹江犁雨,而她成了东宫的一尊灵位——故太子妃岳氏。江犁雨成了太子名正言顺的妻。太子并不爱她,独慕江犁雨的才情,奈何皇帝赐婚,他不得不娶。大婚前夕,她兴极醉酒,江犁雨恨透了她,买通宫女画脂在酒中下毒。这一切都是太子默许的。他为了包庇江犁雨找了替罪羊,二人在本该是她住的东宫殿中当了比翼鸟,生了皇太孙。可惜最后还是被秦恕三杀了。岳金銮的怨灵忽而淡了,天光初盛,她眼前一黑,没了意识。好疼——岳金銮当了鬼魂好些年,已经不记得牙疼的滋味了,再次重温,疼的真叫一个毛骨悚然,天崩地裂。她已经疼了一宿,也是在不断的疼痛中,她清醒意识到自己重生了。回到了八岁,入宫的那二年。殿内香风扑面,烛火摇曳,宝帐上系着的流苏细密精致,样样都是宫中顶尖好的。天还未明,眉寿殿更未歇息。宫人来来去去,为了小主子的牙疼忙作一团。岳金銮从来不是能忍受的性子,疼得放声大哭,“姑母,我牙疼!”岳贵妃从她牙疼那日起便没怎么合过眼,明丽无匹的眉目憔悴不少。她膝下无子,只有这一个宝贝侄女,当作眼珠子疼的。彻夜搂着岳金銮哄,声音都哑了,“不疼了,等寻来玉鱼便不疼了。”岳金銮快疼昏过去了。冷汗打湿了额前胎发,小脸煞白。她活了十五年,何等的飞扬骄横,唯一不顺心的便是牙疼的毛病。她嗜甜无度,后槽牙被虫蛀了个大洞。每次发作,疼起来要命。岳贵妃看着她疼,心里也疼,又气又急,轻轻打了一下她的手,“说了不许你吃糖,你非要吃,这下好了,疼成这样!”打完了,又摸摸岳金銮的小手,呜呜地哭了起来,“你这不省心的孩子!”岳金銮死后,岳贵妃大病一场,不久便香消玉殒。她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丧礼规格很是隆重,皇帝有意要追封她为皇后,被臣子以无子的名义驳了回来。岳金銮那时已是鬼了,被囚在灵位里出不去。连姑母最后一面都未能看见。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岳金銮怎么舍得让岳贵妃再哭,无力用小手擦拭她的泪水,忍着疼道:“姑母不哭,阿柿不疼了……”烛火一曳。大宫女姮娘急匆匆走进殿中,捧来一只乌木匣子,“娘娘,玉鱼寻来了!”岳贵妃美眸噙着泪花,终于露出三日以来第一个笑容。她连忙打开匣子,取出一枚指甲大小、通体清润、没有一丝杂质的玉质小鱼,掰开岳金銮的唇齿,喂到她的后槽牙处。岳金銮昏昏沉沉中,只觉得虫牙像被冰冻住,彻骨的凉意阵阵袭来,将疼痛压制不见。她终于不再啼哭,枕着岳贵妃的袖子睡了过去。岳贵妃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掉回肚子里,“总算是好了。”姮娘与整个眉寿殿的宫人也跟着安了心。小主子牙疼一刻不好,他们便一刻也别想休息。岳金銮的牙疼不是没服过药,只是药汤没什么作用。才有人说,江南某个商贾家中私藏了一块于阗国的玉鱼,清凉彻骨,祛热解燥,能止牙疼。岳家立刻派人去寻,寻了整整三日,花了黄金万两才求来。岳金銮是岳家的宝,又因为岳贵妃荣宠不衰,被皇帝爱屋及乌的疼着。她有个一病一痛,宫里宫外谁也别想安宁。闹了一夜的眉寿殿逐渐平静下来。岳贵妃不肯休息,守在岳金銮身边,见她睡的香甜,低头吻她眉心。“阿柿乖,姑母守着你。”岳金銮许久没做过梦了。鬼有什么好梦的,梦里尽是些幼时记忆。皇帝膝下五个儿子,却没有女儿,一直期盼岳贵妃能生个一子半女,可惜贵妃体弱,生育艰难。恰逢岳金銮出生那晚,母亲梦月入怀,是为大吉兆,相士批命贵不可言,惊动了宫里。皇帝索性收为养女。她出生便封了宝宁郡主,赐名金銮。七年那年,被接进宫里给岳贵妃当女儿养着。此举惹了不少权贵不悦,主要原因,还是岳氏身份低微。岳家外祖原是捏糖人的糖倌,岳贵妃是卖花女,至于岳金銮的父亲岳昭,是给权贵当马奴的。后来岳贵妃遇到了微服私访的帝王,一见倾心,盛宠十余载,岳家人也跟着蒙了恩典。岳昭参军报国,大挫蛮夷,军中威名四起,圣上封了镇北大将军,又加赐武平侯。这般隆宠,多的是人眼红嫉妒,但他有军功在身,妹妹又是第一内宠,也没人敢说什么。岳金銮上面还有一个年长三岁的兄长。她出生那日,皇帝也将她兄长的名字改了,唤作金吾,足见恩荣。岳家出了岳金銮这个女霸王,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满京的闺秀没有一个不讨厌她的,私下里称她野蛮,然而岳金銮不在乎。她天生如此,那些人都是嫉妒。进了宫,几位皇子想拉拢岳家,待她是如亲兄妹。除了那个宫女生的三皇子秦恕,既不巴结,又总横眉冷对,气得岳金銮没少欺负他。比如让她牙疼的这个糖,就是从秦恕手里抢的。梦里岳金銮的眉头一皱——慢着,她抢了谁的糖?蛀牙后,岳贵妃再不许她吃糖。前夕皇帝得了进贡的特制雪花糖,软糯弹牙,甜而不黏,只得了一匣子,通通给了岳金銮。岳贵妃直言她蛀牙不能食甜,拒绝了,皇帝只好将糖分给皇子们。一共六块糖,太子得了两个,其余儿子一人一个。连秦恕这个几乎快被人忘在犄角旮旯里的皇子也分到了一个。大前日下午,秦恕一人坐在御花园里吃糖,被岳金銮撞见了。她一向当恶霸当惯了,想也不想的抢来吃,这才牙疼了整整三日。岳金銮至今还记得被抢走雪花糖时秦恕的眼神,阴沉沉的,像极了还无力抵抗母豹夺食的狼崽子。最主要的是,她吃完还踢了秦恕屁股一脚,并扬言,“再瞪,再瞪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你要是敢告诉别人,我要你好看!”要死了,她居然踢了未来皇帝的屁股,还威胁他要抠他眼珠子——岳金銮披头散发坐了起来。屁股有点疼,眼睛也有点。眉寿殿内一片安宁祥和,她却觉得身子凉了半截,仿佛黑白无常在床底下拽她裤子。秦恕当初为了争夺皇位,做尽了阴险狠辣之事,杀了政敌不谈,还把人削成了一片片。人家的遗孀遗孤没等到尸首,只等到了一盘子炒肉片。美名其曰,宫里御膳房赐下的珍肴,请夫人公子尝一尝,肉鲜不鲜。想当初她要不是死的早,估计秦恕也有可能把她眼珠子削成一片片,然后找一百个大力士轮番踢她屁股。而不是拿着一颗糖来给她上香。姮娘还不知道小主子已经醒了,正伺候岳贵妃梳洗,“娘娘,三皇子已在殿外跪着了,您打算怎么处置他?”岳贵妃皱了娥眉,“他也没做错,处置什么?”姮娘无奈一笑,“到底是他给了郡主糖。”话虽如此,她们心里却都明白,这糖不是秦恕给的,是岳金銮抢的。岳贵妃叹气,只听身后一阵噔噔噔,绣履踏地的声音。她惊讶回头,看见岳金銮纤细的身影像夜色下越墙的狸猫一样敏捷,“阿柿,你去何处?”岳金銮来不及回答了。她跑了,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心里哭着央求——秦恕,我来救你了,有话好说,千万别记仇!作者有话要说:开工大吉!第二章眉寿殿中,小主子才是第一位的。这是所有人,包括岳贵妃的共识。因此姮娘立刻丢下玉梳,跟着岳金銮跑了出去。门口的宫人也连忙拦住小主子。岳贵妃在身后叫着阿柿,小心摔着。岳金銮一个走神,忘了自己回到八岁,四肢还没生的那么修长。一下磕在了门槛上。她头朝下摔了出去。因着养的好,雪球儿一样骨碌碌滚了两下。在众人的惊呼中,格外安详地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姮娘的心都漏了一拍,带着宫人冲上去,手忙脚乱地把岳金銮抱起来。只见她小脸灰扑扑的。没一会,鼻尖淌出一条流动的鲜红,灵活地沿着她的人中滑到了唇缝间。岳金銮尝到了血气,耳边一嗡。作为一个骨子里十五岁的人,不想哇哇大哭丢人现眼,便强装镇定,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众人便看见了她原本雪白整齐的门牙,豁没了。岳金銮吸气,凉丝丝的风带着腥甜气味畅通无阻地涌入了她的口腔。疼还是蛮疼的,她还是有点想哭。眉寿殿又闹了起来。昨儿是牙疼,今天索性门牙都磕没了,岳贵妃又嘤嘤嘤得哭了。岳金銮头晕目眩地被人抬起来,还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救秦恕。可让秦恕下跪这命令是皇帝下的。要救,有些难。皇帝一听秦恕的糖让岳金銮牙疼了,也不论对错,罚秦恕跪了三日。每日到太阳下山才允许回去。她左看看右看看,终于在台阶下看见了那抹清瘦笔直的修影。少年方才十二岁,眉目比记忆中稚气的多,但还是好看的。秦恕的样貌在前世便是诸皇子中拔尖的。当年有个同样出身将门的闺秀,泼辣劲儿不比她小。闺秀非要嫁给秦恕当他的胭脂虎,也不在乎他是个落魄皇子。原因就是他长得好看。将门家的孩子,大多性直且真,认定了什么便不改了。可惜秦恕不要,也不在乎多个岳家能添多少助力。他不要的,就是不要。反正到岳金銮重生前,她都不记得秦恕有娶过妻。不过也正常。以他的谋略手段与城府心性,世上堪配的女子几乎没有。天才不都是这样?怪脾气,难有情。岳金銮直勾勾盯着秦恕看。以前不觉得,现在真是觉得他乃是真龙天子下凡来,浑身上下无一不好。岳金銮已经在心里筹划起来。她要怎么让秦恕知道她的好,怎么快点扶持秦恕上位,怎么把太子与江犁雨那两个狼狈为奸的东西给干掉。秦恕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眉目轻抬。岳金銮现在一脸的血,还缺了门牙,看上去十分滑稽可笑。可秦恕像天生少了笑这味料,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小小年纪就暮气沉沉。好似有恶鬼遮住他的眼帘,叫他看不见世上任何一处美好。明明是岳金銮先看他的,可她自己却被秦恕那深不见底的目光给看的毛骨悚然。岳金銮吞了口唾沫,卖给他一个傻笑,想让自己看上去和气一些。甚至配合地发出声音,“嘿嘿——”因为门牙没了,嘴又咧着,口水没兜住,从嘴角流了下来。秦恕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的目光掺杂了一丝嫌弃与复杂。姮娘看得心痛不已。郡主现在这模样,和乡里那些傻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拓出来的。该不会把头给撞傻了吧?“太医,快叫太医,郡主不好了!”·岳贵妃抱岳金銮坐在膝上,让周太医看了半天。她鼻血已经止住,可牙是补不上去了。门牙空着,尤其难看,与满脸麻子的杀伤程度都相差无几。“郡主这是到了换牙的年纪,乳牙脱落,不日便会长出来,算不得病。”周太医和和气气地拈了把胡子,“我开个方子,可令郡主稍解疼痛。”太医是眉寿殿的常客。一是因为岳贵妃体弱多病,时常疗养。二是因为岳金銮不安分,常有磕碰。太医们是最头痛来这儿的。岳金銮性子蛮,整蛊太医的事,她以前干过。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那太医哭着叫着再也不肯去眉寿殿,把同行弄的人心惶惶。其实是因为岳金銮养的猫病了,请太医来看,却说治不了。她嫌弃他是个庸医,把他药箱里的药都给打了个稀巴烂而已。身为太医,连个猫都治不好。她没打人,已经很给面子了。周太医年纪大了,被后辈们纷纷以德高望重的名义推来了眉寿殿。看上去镇定自若,实则搭脉的手一直在衣袖里抖。抖了半天,他才发现今天的宝宁郡主不大对劲——有点乖。他不知道岳金銮已经打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若无其他事,臣先告退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周太医想起身告辞。岳金銮坐在岳贵妃怀里,小手一抬,给周太医来了道催命符,“太医且慢。”周太医哆嗦着回过头,“郡主有何吩咐?”岳金銮道:“我还想请太医帮忙医治一个人。”周太医惊讶,“是谁?”从前只听过宝宁郡主害人,还没听过她救人。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岳金銮指指门外,腕上的玉镯相击,轻泠好听,“就是门外跪着那位三殿下,他的屁股可能伤着了。”她说的淡然。稍一顿,仰头朝着岳贵妃道:“我踢的。”岳贵妃好看的面容先是一沉,再是一白。紧接着,忍无可忍地捂住了岳金銮的嘴巴,“阿柿,够了——”周太医深深埋下头,身子抖得像风中落叶。“臣什么都没听见……”殿下被人踢了屁股,好大胆子。要是被宝宁郡主踢的……那没事儿了。秦恕被宫人带进来的时候,还是那副寡淡如水的表情。只是走路的姿势一瘸一拐。眉寿殿帷幔交错,垂着流苏的莲花宝灯盏盏轻悬。虽未点起,蜡芯子却散出淡淡清香。还没到夏日,便叫人觉得已经置身于夏夜莲池之上。宫人撩开一重重水晶风帘。珠子敲击而落,音色如莲叶垂珠,滴滴答答,煞是好听。秦恕从生下来便在小而窄的旧殿里,与母妃苏才人相伴。后来苏才人病故,他便一人住在那里。白日旧殿森冷,夜里更寂寞可怕。他便是在那样的可怕中,一日日长大的。连蜡烛都没点过几回,更何曾见过头顶雕琢精致的莲花灯火。他从未来过这样美的宫殿中,步伐走的小心谨慎。来到最后一围珠帘前,宫人却不让他再上前了。秦恕依稀能看见珠帘后雍容柔美的女子轮廓。她的身侧,坐着一只娇小身影。他垂下头行礼,“贵妃娘娘。”岳贵妃低柔道:“三皇子不必多礼,这几日膝盖可疼,快让太医瞧瞧。”她话音未落,身畔的岳金銮已经一脸内疚懊恼地开了腔,“三皇子,对不起,我不该踢你屁……”“阿柿!”以温柔娴静著称的岳贵妃,再一次脸色崩坏。岳金銮直来直去了十几年,开口闭口没什么忌讳。岳贵妃只一阵头疼。屁股这个词,也能随口说么?她这宝贝侄女儿不要面子,人家三皇子还要面子呢。岳金銮不明白岳贵妃为什么打断自己。她忏悔正忏的恳切。两辈子加起来都没那么卑微过。情绪都酝酿的都差不多了,下一秒便能哭泣自责掉眼泪了。结果,断了。岳贵妃深吸了口气,无缝切换出温软可人的面目,“周太医,还不快给三皇子瞧瞧?”秦恕脸色一暗,明白了岳金銮还未说完的那句话,突然往后退去。周太医从一侧走了过来,“殿下,我帮你看看膝盖。”秦恕死死捂住自己的袍子,好像藏着什么宝贝,苍白的面颊泛了淡粉,耳尖更是像要滴血般,红的发烫。“我不用!”然而这里是眉寿殿,没有人听他的。两名小太监按着秦恕去了偏殿。周太医不光看了他的膝盖,还扒了他的裤子。一向木讷的秦恕像发怒的困兽,疯狂挣扎起来,眼角猩红,“周太医,放开我!”周太医受了岳贵妃的命,怎么敢放开,让人按住他的四肢,劝道,“殿下乖,很快便好了。”如岳金銮所言,秦恕的屁股,紫了一大片。膝盖跪了三天,自然也青的很,否则不至于连走路都艰难。十二岁的秦恕可怜兮兮的被人按在被褥里。跪了三日不曾哭过一声,此时喉头却溢出压抑屈辱的呜咽。一刻钟后,周太医总算给秦恕的膝盖与屁股上完了药。他知道这位殿下的母亲不光去的早,还是个宫女。没有娘疼,帝王不爱,可想而知宫中过的还不如奴才。秦恕身上有不少旧伤,深深浅浅遍布了全身。看似还算新的袍子褪下,里子早已磨的绒线破烂,却洗的发白,还带着股皂角的清香。周太医不忍,多取了一瓶伤药,放在秦恕掌中,“殿下莫怪,贵妃娘娘这是待你好呢。”秦恕垂眸不答,像垂死的小兽,眉宇间还留着暴怒的痕迹。周太医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让小太监开门,将秦恕带出去。门一打开,浓浓的药气便叫风卷的不剩什么,秦恕昏沉的头总算清醒许多。他舔了舔干裂的唇面,嗅到一丝甜味。似胭脂,似蜜汁。闻的他有些饿。他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一只挂玉钏的纤白小手伸到他的面前,掌心里托着几枚糖。不知甜味是来自于糖还是她的身上。他屏息,徐徐抬颌。入目是少女讨好的笑,藏着刻意与紧张,却笑的甚是鲜妍。好看么,好看的。只是让他有些恶心。四周的人立刻齐声称呼她尊贵的封号——宝宁郡主。岳金銮想装的自然点,但见过秦恕那削人片的狠辣手段,怎么都没法像上辈子那样随意对待他了。她心里直犯怕意,连笑都不大敢放肆了,她小声推荐道:“尝尝么?”秦恕漆黑的眸子没有光,亦没有接过糖。岳金銮心里怕死了,声音都蒙上了一丝哆嗦。“其实还,挺甜的……”作者有话要说:请给我一个收藏muamuamua!第三章上辈子秦恕上香时带着的那颗糖,也是在被抢了以后岳金銮给他的。不过不是她自愿的,而是岳贵妃硬要她赔给秦恕的。岳老太爷与岳老夫人宠孙女宠的没边,一大把年纪还常常亲自做糖送进宫里,岳贵妃便让岳金銮把糖都送去跟秦恕道歉。路上岳金銮偷偷藏了起来,只吝啬的分出一颗掉在地上沾了灰的,让宫人送去。可能让秦恕误会了是她在道歉,所以把糖保留了那么久。现在岳金銮主动送糖,心想着秦恕心里怎么也该对她大为改观,认为她是个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好姑娘,以后登基了一定奖励她十个八个男宠,可——他怎么没点反应呢?周太医用袖子掩着口,在秦恕身后小小声的提醒,“殿下别吃,里面肯定下了巴豆!”岳金銮:“……”周太医你给我闭嘴!她恼火得瞥了周太医一眼,太医本人立即转头假装四处看风景。岳金銮的德行宫里没人不知道。好事没她名,坏事第一名!她要是露出改邪归正纯良无比的样子,那肯定是要走火入魔变身罗刹了。秦恕生的瘦,大抵是基因好,个儿却修长,如杆青竹,腰间束衣的腰带旧的离谱,像刚从土里挖出来的百年老物,然而他太瘦了,腰带系不住他线条美好的窄腰,松松垮垮搭在胯上,反余出几分叫人遐想的空间来。他又抿了下颜色极淡、没有血色的唇,叫干裂的皮刺了一下,眉心几不可察地疼皱了。唉——连皱眉都那么好看,真是个惹人怜的小乖乖。岳金銮也顾不上害怕了,忙把糖都放在他掌心里,催促道:“快吃吧快吃吧,都给你。”光吃糖也长不胖,还得多喂点肉蛋奶才行,不然万一把脑子饿坏了,她这辈子的指望不是全没了?见过上一世那个狼子野心,大权在握的秦恕,实在难以将他与现在的小野狗模样联系起来。那时秦恕被称作玉面修罗,常有人私下里说,若是岳金銮没死,那个花容罗刹,倒是与他天造地设的一对。岳金銮心道也是,凭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娶我也配吗?眼前这位虽配,但她不敢觊觎就是了。“宝宁郡主。”秦恕忽然开口。岳金銮一喜,娇娇儿地应道:“哎,我在!”秦恕熟练地挑起袍子一角,指着自己膝盖,“我数了数,一共五颗糖。你是要再罚我跪五日,还是再踢我……五下?”秦恕将屁股二字略去,耳尖上的红还未褪去,不知是羞还是恨。岳金銮听了这话,还得了,吓得快一屁股坐在地上汪汪大哭了,冤枉,她冤枉呐——她急声道:“你误会我了!”秦恕便主动将衣袖卷了上去,露出小臂上清晰的伤印,“那你是要再抽五次?”岳金銮觉得自己长十根舌头也说不清了,“我不是!”“噢——”秦恕纤长的睫软软垂了下来,小崽子还没发育成狼,白净的脸上只有令人心疼的冷漠与麻木。他弯腰将裤腿一卷,小腿亦有伤痕,那些怵目惊心的创口不会是一日造成的,是长年累月欺凌的结果。岳金銮与周太医心里都是一惊。只听秦恕轻声道:“不要打脸。你抽我的腿,也是一样的。”岳金銮彻底放弃了与这小孩沟通的想法,她被自己曾经的残暴震惊到了。记忆中,她虽然纨绔霸道了点,可也没坏到那个程度。她上辈子是气秦恕一个没人疼的家伙凭什么不像别的皇子那样围着她转。作弄有、玩笑有、打架有——从未下过狠手。连他屁股上那一脚也是因为忘了收力,纯属意外。周太医知道秦恕身上伤痕多,但没想到都来自于岳金銮的毒手,看着她的眼神都带上了敢怒不敢言的责备。岳金銮快急哭了,“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秦恕只是用那双乌黑的眼睛静静看着她,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责罚。岳金銮不知道,她虽然没有下令,但只要她皱一皱眉头,就有数不尽的人替她当恶人。她一转过身,那些人便将秦恕视为烂泥,欺压打骂,为她出气。岳金銮不知道秦恕遭受了这些,秦恕也不知,这并非是岳金銮的主意。因而便将所有的罪名加在了她的头上。“我,唉……算了,都怪我。”秦恕都这么说了,岳金銮也只好硬着头皮背锅。她无精打采得绞了绞衣角,带着哭腔道:“秦恕,真对不住,我是个害人精!”她再也不敢了!四周的人脸色皆白,周太医想为岳金銮搭脉,看看她是不是真的脑子坏了。而其余两个小太监纷纷怒了。他们高贵的郡主居然跟秦恕这个没娘养的落魄皇子道歉,还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