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漾舟垂眸看她一眼:“嗯?”“陈醉他刚刚骗你的,清清没理他的话,也没信。”曲妙妙顿了顿,欲盖弥彰,“你们警院生在校打架的话,处分比其他专业的学生要严重很多的。”“我不介意。”他侧身把沙发上瘫软的筑清光扶正,背在自己身上。曲妙妙一愣,有点没反应过来他刚刚话里的意思,不介意被说出来还是什么?她扯着他衣角:“我和你一起送去宿舍吧。”顾漾舟对上她的目光,没什么情绪:“不用。麻烦在她辅导员那请个假,我有事和她说。”*顾漾舟没带筑清光回宿舍,而是把她送去了自己下学期要租的房子里。他平时假期的机构代课费,早早够他付上半年的租金。租房不大,接近于一个小地下室,在寸土寸金的南港其实相对而言有些昂贵。快要放寒假的原因,他已经搬了一部分东西进去。期间筑清光醒过一次,喊着要喝水,却也只是喝了又睡过去。顾漾舟在昏黄灯光下盯着她的唇许久,轻轻覆了上去。他知道自己总是仗着她的信任卑劣无比,这是病,像是藏在黑暗里许久,初见光明就无法只是浅尝辄止。温凉柔软的唇瓣相触,冰凉的手掌摩挲过她的脸。筑清光牙齿微开合,碰上了他的舌尖,酥麻和虚幻感随之而来。感受到她的僵硬,顾漾舟缓缓停下动作,退开了些,和她对上了眼。“你刚刚.......”筑清光没说出口,她本能地会选择把刚刚的触感当成是自己酒精未消的错觉。她坐正了点,靠在床头往四周看了看:“诶,这是不是你那个租房啊?还挺干净的。”“把话说完。”顾漾舟声音低冷,在冬夜里像是淬进冰啤酒,浸润进雨后的芽叶里。筑清光思绪被他一把好嗓子给带走,懵懵地看着他:“什么话?”“不是说要证据吗?”他黑眸直勾勾盯着她,欺身压过去,搂过她的腰,“我给你。”筑清光睁大了眼看着他吻下来,贴上她的唇。她想躲开,却被他攥着了肩胛。被强迫的体感让人非常排斥,筑清光兀的眼睛一酸,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在两个人的唇间。明明知道她是在演,但顾漾舟还是松开了手。桎梏松开,筑清光.气得拿起床头柜上的台灯举起来想往他头上砸。可他没打算躲开,任由自己处置的样子又刺痛了她的眼。或者说,是让筑清光彻底地迷茫了。“你你你.......喜欢我?”“你以前没说过啊,我也没听别人说过。”“这太突然了,原来陈醉没骗我。”她不懂很多事情,或者说就像陈醉说的那样,她事实上对很多事都漠不关心。“能成为密友大概总带着爱意”这句话盛行的时代,和她认识七八年的顾漾舟就这么向她告白了。筑清光脑子乱成浆糊,垂下眼不去看他,吸吸鼻子手背擦了一把嘴:“你怎么突然亲人啊!告白也这么突然的,我最近行情这么好嘛?一个两个的。”她嫌恶的表情没有特意遮掩,顾漾舟掐着她下巴把她头抬起来,指腹一遍遍摩擦过去,像是要拭去什么痕迹似的。但有些东西就像开弓箭,出去了就回不来。筑清光“嘶”了一声,嘴皮被磨得有点痛。她望向顾漾舟的脸,他表情是冷的,眼神却是炙热的。“筑清光,没有人会突然爱你,只是你突然发现而已。”第28章顾漾舟攥紧她的手腕, 沉寂的冬夜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他黑眸濯濯沉沉,注视着她的唇,迷朦懵懂的眼眸, 绯红带着醉色的脸上,还有旖丽的羞赧和无措。又是这种风雨欲来的宁静,筑清光背脊发凉,出了身冷汗。她知道顾漾舟是有点偏激的,很多时候他只是不表现,他最擅长用温和干净的一张脸展现相安无事。高中骚扰她的那个学长第二天晚自习被人砸破脑袋缝了几十针, 想追她的男生总是在他的一番劝说警告之下就对她敬而远之......很多时候, 她没有任何损失,又下意识想着是筑彬华让他看着自己的意思。觉得麻烦、无关紧要就从来没提出来过。何况每个人都有性格, 他只是和大部分人不一样而已。筑清光天真地以为他们俩已经熟悉到光用意念就能交流, 但现在房间里的烟味、他刚刚吻自己的样子, 都让她陌生得不行。顾漾舟眼里倒映着粲白色的灯光,安安静静的。瞳孔里星点光亮,如同山坳里松树针叶尖上的纯净露珠,却又隐隐的藏着些隐忍和不为人知的占有欲。再晶莹温顺的外在,也掩饰不了内里有根尖锐的刺的事实。不常见的这种反差才让人害怕, 手腕被他抓得越来越紧,像是要硬生生扯成他自己的一样。筑清光居然产生得赶紧逃的错觉,根本无力和这种眼神对视上, 总感觉下一秒会死在他手里也不一定。她皱着眉头往后缩:“你抓得我手疼。”他低头,力道松了点。垂下眼睫,冰凉的指尖在她手腕上轻轻划过,一下下擦拭那块被他攥红的皮肤。动作已经温柔得不像话了,筑清光却还是在往后退, 甚至下床站在地板上。她浑身僵硬着收回手:“已经不疼了。”顾漾舟手还还没收回来,保持着这姿势。听出她嗓音里的颤声,他一时间有些恍惚。从秘密被曝光开始,他也变成了“别人”。他可以把抽烟的习惯藏好,也可以把喜欢藏七年。可是为什么会因为一个陈醉就忍不住了,全盘托出后,得到的果然是疏离。“你要去哪?”他低声问。筑清光脚踩着帆布鞋囫囵趿拉着,正打算推门出去,墙上的挂钟已经显示凌晨两点了。她虚虚地叹了口气:“大晚上的,我待你这不太好。”说来也是好笑,她之前可以和他住同一个酒店。住一个套间甚至醒来发现两个人睡在同一个房间也没说其他话,而现在居然要因为两个人大半夜在同一个屋子里而避嫌。说到底,不过是一句问心有愧。不知道他的感情之前,有些亲密的接触也能一笑而过。但是现在......总归她不想继续给这个“追求者”一个靠近的契机。那些人是怎么做的?好友间产生了别的感情,如果不是两情相悦,是不是就该悲剧收场。友情这种东西对筑清光来说其实不太重要,拥有的太多就不会珍惜。但如果是顾漾舟,她大概会觉得很可惜。顾漾舟伸手抵着门:“太晚了。”“那我去住酒———”他推开门,打断她:“我出去。”深夜的门口楼道内有盏声控灯,因他说话时的回声而亮起。高瘦身影变成一大块阴影笼罩在筑清光头顶,凉风顺着门的夹缝缓缓吹进来。门被带上,外头没有听见脚步声。筑清光倚着门坐下,有点犯困。但信息量冲击太大,也不可能在这突然睡着。他没走,在一门之隔外抽烟,不知道是第几根。筑清光往窗户那看,玻璃上起了雾气。犹豫很久,终于打开门。抱着膝盖坐他旁边,门里惨白的灯光延伸至她的脚下。顾漾舟盯着她出来没一分钟就已经被冻红的脚踝,淡声道:“冷,进去。”冗杂的情绪因为他这句话又驱散了点,看吧,筑清光。他其实也没太大改变,还是时时刻刻以你为先。因为这认知她找回了点自信,她舔舔下唇:“顾漾舟,我仔细想了想。你平时也没怎么和别的女生交流过,就容易对身边人定位不清楚。都是我不好,我一定给你什么错误讯号了才会.......”面前陡然靠近了一张脸,筑清光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头往后仰了仰。“你别,你要是再敢亲我,我真会打你的!”她捂着嘴有点含糊不清地说,声音闷闷的,威胁的眼神瞪着他。声控灯好像坏了,忽明忽暗的。越暗的环境下感官也更清晰,顾漾舟大概洗过澡,身上一股干净的皂角香。筑清光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思路没错,她比起对这些一窍不通的顾漾舟,好歹还有过几段能提出来的感情史。“我分得清。”他低声似呓语,捧过她的脚,认真地给她绑上鞋带,手法娴熟又缓慢。这画面像放了负倍速的老电影,胶带都在摄影机里发出喀嚓喀嚓的转动声,嘈杂又让人烦躁。时间也走得慢,一分一秒变得难熬。筑清光后知后觉是自己的耳边有点乱糟糟的,像有虫子在振翼,估计是酒精作祟。但也足够听清他的话了,他分得清对自己到底是依赖还是爱。他分得清......可是她分不清啊!成年了还要被他以男朋友的身份管着,两个人天天黏在一起,一想到就想反复去世了。“其实拍拖不就那点事,可我觉得我们并不合适。”她自顾自地说,打了个酒嗝,有些大舌头,“嗯,而且现在我还不想谈恋爱,太麻烦!当然也可能是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能让我觉得不麻烦的人,反正那个人也不会是你.......你在听吗?”他眼尾一道潮红,听懂了她的意思却固执地不肯应一句。她越轻松,他越沉重。就像越靠近那阵熟悉的柑橙味发香,他内心深处的欲望就越可憎。每个带着拒绝意味的词都在撕扯他,像千军万马踏过胸腔,让人感受窒息的滋味,缓慢而彻底。声控灯又开始闪烁不定,越来越暗。她别开眼,只当没看见他的难过。左不过才十八岁的少女,什么都只顾自己才是筑清光。筑清光扬起唇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们现在能做回朋友了吗?”黑暗中任何微小的细节都会被发现,何况是长达一分钟的沉默。两个人对峙着,不对,也许只是顾漾舟一个人执拗地盯着她的方向。良久后,他听见了自己嘶哑的声音:“能。”听到了满意的答案,筑清光轻快地耸的耸肩,站起来拍拍裤子:“那我回去睡觉啦。”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睫毛轻颤,嗓音压得更低哑:“筑清光,你不能喜欢我吗?”她转过身顿了顿,两个人四目相对,流火游移。筑清光活得同样矛盾,却又应该是这个样子。表面上的乖巧小骄矜,骨子里是赤.裸地追求自由。一双媚眼能杀人,柔顺的发丝轻而易举扼住他的呼吸,言语间的放.荡分分钟能把他击溃。可眨眨眼又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蜜唇一弯。顾漾舟知道,自己完了。她没回答,只是歪头看他。乌黑的发如丝绸般垂落在莹白肩颈,红唇扬起一抹潋滟的笑。淡妆未卸净,已经是个小妖精模样。妖精在对他撒娇:“顾漾舟,我胃不舒服。刚刚看见你屋里有锅和小冰箱,能不能给我煮汤喝?”顾漾舟喉间发涩,没再出声,错过她身前进了厨房。筑清光窝在客厅的沙发上上,盯着他的背影瞧了一会儿。他换了一身家居服,宽肩窄腰,肩胛骨线条平直,看这挺.拔的背影就知道是个倔强的人。他没开油烟机,烟气犹如白雾熏人眼睛,不疼痛但让人有些恼。太尴尬了,筑清光想。她可以是很多人的小太阳,不可能只为他一个人发光发亮。一码归一码,她喜欢顾漾舟,但没到可以爱他的程度。她可以喜欢这个顾漾舟,也可以喜欢第二个长得好看的顾漾舟。异性之间存在纯友谊吗?当然存在。两个人的故事里,有一个不愿意就够了。顾漾舟把粥熬好端过来时,筑清光已经在沙发上睡过去了。他知道她也不是很想喝东西,只是想逃避那个话题。小租屋安静下来,凌晨三点多钟,细雨密密麻麻,如针尖般砸在在湿透了的玻璃窗上。她睡得很沉,大概是真的累了。顾漾舟把毯子盖上去后甚至不敢再多碰她一下,盘腿坐在沙发边上,手指在离她的脸不到一厘米的地方描绘完她的轮廓。外头路灯光亮越来越淡,快到黑夜的尽头,不知道她的梦有没有做完。突然就对这样的明天感到悲哀,怎么漫漫长夜和你对望两眼就天光大亮。*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横贯在两人之间,筑清光头一次自己买了机票回去过寒假,甚至没有通知顾漾舟一声。临近年关,万子鑫和老季他们这些老同学也都回了家,几个人一起约了个饭局。总归也就分开了小半年,他们高中毕业后虽然各奔东西,但家离得不远。从来不怕失去联系,还是互相嫌弃地凑在一起说说笑笑。吃过饭又和他们去了会所打保龄球,帅宏喝大了,过来搭着筑清光的肩:“小清光,你家顾漾舟呢,你不是天天粘着他嘛!这会儿又不在一起了?”“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跟他在一起过啊!”筑清光这会儿反应有些大,一挥手把人扇了一巴掌。帅宏被扇懵了,指了指自己的脸,看向一旁斜倚着栏杆的季其野:“她,那啥来了?”“滚滚滚!”筑清光不耐烦地把人推开,转过身来问男人,“老季,我漂亮吗?”季其野丢开烟,声音漫不经心的:“那可太漂亮了。”筑清光:“那你喜欢我吗?”“咳,180 8xxx xx51。”“这什么?”“我私人医生号码,你该去看看脑子。”筑清光握紧拳头,忍辱负重:“那你对我很好干嘛?”一旁的万子鑫听见这话,笑了:“小清光,我,你,帅宏他们几个都认识多少年了,再加上一个后来的顾漾舟和曲妙妙,哪个对你不好?你问问他们喜欢你吗?”“.......”该怎么反驳,顾漾舟还真喜欢她。季其野点点头,附和一声:“我们这么熟了,迫于旧情就多疼着你个大小姐点也正常,你说什么喜欢?别赶尽杀绝行吧。”筑清光炸毛:“你去死,贫嘴贱狗!绝交!!”“嚯,什么好日子啊今天。”“........”筑清光一把抢过他手上的手机,瞥他一眼,“聊什么呢,女朋友啊?”季其野把手机拿回来,嗤道:“想什么呢,就我侄子一小同学,人家可是个单纯的小朋友。”筑清光翻个白眼,从这位哥里听出怜爱感可真是不容易。她百无聊赖,盯着远处的一个男人发呆。那人侧脸非常优越,皮肤很白净,在清清亮亮的灯光下帅得有些冷淡。筑清光犯了颜狗病,看得愣神。包里手机震动几声,是曲妙妙的信息。【清光,我在你家门口,要出来陪我喝杯咖啡吗?】第29章“我猜你盯着他看这么久, 是不是觉得他像顾漾舟?”筑清光回过神来,立刻反驳:“放屁!顾漾舟才不会和他一样,穿个大花袄来这种地方玩。”季其野收了手机, 敲敲她脑袋:“啧,有情况啊。”都是玩得铁的朋友,筑清光也没打算瞒他。把事情说了一遍后,愁眉苦脸道:“我怎么办?他又不是别人。”言下之意就是太熟的人拒绝得也不干脆,她还真是第一次遇这种事。筑清光漂亮归漂亮,但在性格上更适合做个有趣的沙雕朋友, 平时吸引的都是些看上她脸的追求者。季其野顶顶腮, 无所谓道:“那就在一起,人家对你多好啊。我们这几个人里, 顾漾舟算是对你无底线忍让的。”“知足吧小清光, 就你这刁蛮任性、又喜欢演的臭性格, 除了脸能看也没什么用了。”筑清光:“........”被他这么一说,筑清光都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揍他一顿。“去哪儿啊?”后头传来男人闲散的声音。筑清光扬扬手上的手机,头也没回:“我们家妙妙突然来这边了,回去陪她喝东西!”刚还在忧心,这会儿一秒就切换心情了。季其野又是无奈地摇摇头, 笑出声。这丫头真是没心没肺到了一种境界。也难怪,天天才能这么乐呵呵的。曲妙妙家离筑清光这有段不长也不算短的距离,虽然都是同一个城市, 但一南一北的,又是年关将至时期,明眼人也知道这是有事要谈。但筑清光完全没想这么多,乐呵呵赶回去。在家对面的一家法拉利专卖店门前遇见了她。还有她面前的顾漾舟。顾漾舟只穿了件黑色大衣,里面那件衬衫领口解开了几颗扣子。露出泠冽白皙的锁骨, 像是刚急急忙忙跑出来的一样,正在听曲妙妙说话。筑清光没和曲妙妙说他们的事,这会儿看见了还是想躲,却被眼尖的她喊住:“清清!”顾漾舟稍微歪着头看过来,眼神悠远又冷冷淡淡的。“.......哈哈哈好巧啊,妙妙,诶顾漾舟你也在。”筑清光皮笑肉不笑地转过来,声音软趴趴得没什么底气。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之前买票买早了,就忘记告诉你我回来了,然后这些天一直在老季家玩。”那天她在租房起了个大早,一睁眼看见顾漾舟憋屈着长腿坐在地板上守着她。食指虚虚地搭在她小尾指的末端,跟条怕被人丢掉的小狗一样。顾漾舟睡着没有防备的样子非常乖,秀气挺拔的鼻梁骨,薄又白的单眼皮。眉心浅浅地蹙着,身上味道清清淡淡的。也不会像平日里似的板着脸或收敛表情,整个人都是一个放松闲散的状态。他不是那种普遍意义上的帅气长相,但就是每个五官都有一股周正温润的味道,组合在一起就很难让人移开眼。“不要喜欢我了行不行啊?”筑清光轻声问,小心翼翼移开手。他没睁眼,也没动。但筑清光觉得他应该是听见了,顾漾舟是个浅眠的人。她临走关上门时好像听见他在说话,嗓音闷闷的:“不行”。...从放假回来也有十来天了,两个人以这么一种方式见面确实挺猝不及防。一般来说,接下筑清光这个尴尬不失礼貌的借口才叫正常。可顾漾舟显然没有作为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样子,他毫不留情地拆穿:“又说谎话。”筑清光:“........”很好,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善交际又不给人后路。曲妙妙在一旁看笑了,揽过筑清光胳膊:“哎呀,我刚刚告诉顾漾舟说你也在,就把他叫来了。”筑清光对她眨眨眼:姐妹,把他赶走!曲妙妙:“清光,你眼睛怎么了?”“.......”筑清光觉得这样下去忒不得劲了,从包里拿出花园钥匙,伸手递给顾漾舟:“那个,帮我家花浇个水。”筑彬华总要到除夕夜才会回来陪她吃个饭,家里没其他人,花园里的花在冬天估计也就那两棵腊梅。筑清光这会儿也不想跟他你来我往说太多话,塞进他手心就扯过曲妙妙往旁边的咖啡厅走。走了两步又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顾漾舟站在原地没动,背打得很直,低头看着手心的钥匙扣。狭长的眼尾也耷拉着,好像又变回了初中时候那个形单影只的模样。不行。不能心软。筑清光攥紧了手,心想他不就是表白被拒绝了嘛,也没什么可怜的。被她拒绝的人这么多,况且就算是她自己,小学追喜欢的男孩子也被拒绝过啊。*“你忧心忡忡的干什么呀?”曲妙妙拿起糖勺在她眼前晃了晃,了然地笑笑,“顾漾舟跟你告白了。”这事怎么她身边人都不惊奇?筑清光没和曲妙妙说这件事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她纠结了会儿,尽量以一种轻松语气开口:“上次陈醉说你看见顾漾舟亲我,真的假的?”曲妙妙:“真的啊。”“那你怎么不告诉我?”“我也不确定嘛,毕业那天晚上我也喝了很多酒。而且万一因为我一句不知道是不是事实的话,你们闹崩了怎么办。”筑清光苦着脸:“离崩也差不多了,我现在真的除了躲着他就没其他办法了。”曲妙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要等他喜欢上别人,你们之间才算能重新回到纯粹的友情轨道上啊。”这话倒是没错,多得是以朋友之名实行绿茶目的的女生,筑清光一点也不想成为其中之一。“可是筑清光,你很过分啊。”曲妙妙话头一转,语气都严肃了一点。筑清光不解:“我哪里过分了!”曲妙妙:“你都平白无故享受他对你这么多年的无条件纵容了,跟人家谈个恋爱怎么了?”筑清光皱眉看她,似乎不太相信这话居然是一向站在她这边的曲妙妙说的。她有些气恼:“我从小到大就是被人捧着的,你难道不知道?谁要求他这样做了,有本事绝交啊!”曲妙妙:“你第一天知道他没本事?顾漾舟这人,在你跟前就没不知道自尊这两字咋写。我一直觉得他在你面前没有底线,你看他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但总对你放水。”筑清光沉默了一下,回到家整理东西的时候,她不是没发现一些小细节。初中、高中两张毕业照上,顾漾舟的目光都是望向她。同学录上别人都写一堆不舍或者祝福的话,就他一句敷衍的“会给你买可乐的”,好像没考虑过他们会分开一样。可筑清光此刻甚至有些烦躁,凭什么不管是老季、还是曲妙妙都要因为一句“他对你最好”就判定她应该和顾漾舟在一起?她讨厌被压力和对顾漾舟感到愧疚的情绪推着走,讨厌被曲妙妙指责她的没心没肺。她确实自私又胆小,贪财好色,俗不可耐,遇到解决不了的事第一反应是逃避。这就是她,这就是筑清光。任性妄为的女孩和不会解释不懂表达的男生是注定走不到一起的。她只是不喜欢顾漾舟而已,又不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凭什么她就活该要被身边的人推向他。没有什么可以让她心烦,没有什么可以让她不开心。如果有,她就会想方设法逃离。“你安排一下,让我下学期转个校区吧!”筑清光突然灵光乍现。南港大学有另一个新校区在玫瑰岗那,比老校区小,设备也不齐全。老校区的人在大三本来就是要移一部分人过去的,但有曲妙妙妈妈和学校上面那层关系在,大一换个校区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像筑清光这么主动要更换校区的学生实在不常见。曲妙妙唇一弯:“行啊,我帮你联系一下。反正老季和之前班上也有几个同学在那,不愁没人陪你玩。”“诶,你真的只是找我来喝咖啡?”“是啊,我陪我伯伯来走亲戚,顺便在你家这坐坐嘛。”曲妙妙抿了抿唇,笑得尽善尽美。事实上在筑清光来之前,曲妙妙就已经以她的名头把顾漾舟约了出来。她没有蠢到说出自己的心意,只是明嘲暗讽地问他到底喜欢筑清光什么?她们明明没差多少,曲妙妙甚至有点阴暗地评价筑清光:任性俗气,蛮不讲理。结果这话好像提醒了顾漾舟什么似的,他垂下睫毛思考了会儿,一本正经回答:“喜欢她任性俗气,蛮不讲理。”曲妙妙轻嗤一声没再说话。她第一次看见顾漾舟是在升旗仪式上。少年高高瘦瘦的,穿着一尘不染的校服。一张瓷白温润的脸,站在八.九点的日光下念演讲稿。眼里如缀了颗璀璨的黑曜石,在光影下对着筑清光偷偷和同学搞怪的表情笑了笑。这幅柔软温柔的样子没被筑清光看见,却被定格进了她的眼里,成了她多年的心心念念。其实到现在,她也分不清对顾漾舟是因为得不到才耿耿于怀还是单纯喜欢。但不管是那种,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可能很想和顾漾舟在一起,所以非常不想撮合他们两个人在一起。“顾漾舟,你挺活该的。你惯得她,那你就受着。”*大概是因为解决了一件大事,筑清光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完全忘记了刚刚把钥匙扔给了顾漾舟,以至于一推门就和他直勾勾的眼神两两相望。“啊,你还没走?”她吞了吞口水,试图绕过他去冰箱里拿水喝。错眼看见桌上热气腾腾的一桌菜,一瞬间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顾漾舟扯住她手腕,只一秒就松开,哑声说:“生理期快来了,不要喝冰的。”“哦。”她讷讷地应,垂着小脑袋异常乖巧。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顾漾舟能感受到她紧绷的神经,不再是大声放笑的模样真是让人觉得陌生。他还是喜欢那个走在路上鞋带散了就抬脚让他蹲下的筑清光,那个被老师叫家长时就垮着脸找他求救帮忙在筑彬华面前说好话的筑清光,那个有点小脾气小娇纵的筑清光……这一切,是被他自己搞糟的。他不该有那种心思,顾漾舟喉咙发涩,难堪的一句话哽在喉间。筑清光,我后悔了。话没说出口,坐在餐桌旁的筑清光舔舔唇,试探性地问:“顾漾舟,要一起吃饭吗?”第30章门外的院子里一声鸣笛, 应该是筑彬华提前回家了,顾漾舟看见她悄悄松了一口气。筑清光站起来在落地窗那朝外面挥了挥手,等人进门就开开心心喊了句:“爸爸, 您今年回得这么早!”“公司事务在交接中,再说了,回得早不好嘛。”筑彬华把公文包丢沙发上,朝顾漾舟抬抬下巴,“食佐饭未?留下一起吃吧。刚从你屋企过来的,到看了看明山。”顾漾舟点点头:“我爸他还是老样子, 有劳您挂念了。”筑彬华摆摆手:“多少年的老友, 不说这个。”筑清光这会已经在餐桌前吃起来了,任凭这两男人在客厅说话。突然嘴边被一张餐巾纸擦过嘴, 纸巾上是她嘴边没擦干净的甜辣酱。她错愕抬起头, 两个人已经走到餐桌边上。筑彬华无奈:“都多大的人了, 你顾哥哥照顾你六、七年已经够烦了,难道还想拖着人家过一辈子啊。”顾漾舟垂眸看她,像是把话说给她听的:“不烦。”筑清光:“........”她此刻只当他是“罪魁祸首”,好端端地干嘛白让她挨顿批评!筑清光天不怕地不怕的,偏偏只会想在她爸面前做个乖孩子, 只能低着脑袋乖乖道谢:“谢谢顾哥哥。”错眼间,她好像看见了顾漾舟唇稍稍勾起了点。像在嘲笑她!筑清光没好气儿地补充道:“不会拖着你一辈子的,我还要嫁人呢!绝对离你远远的。”这话一说完, 后脑勺被筑彬华拍了一巴掌:“长本事了,翅膀硬了打算飞哪去?”“唔,说说而已嘛。”筑清光委屈巴巴起了身,“我回房间了,你们自己玩儿吧!”既然说了要转校区, 筑清光自然是回房间收拾行李去了。但她想了很久,该怎么和顾漾舟说,或者直接不说?正这么想着,楼下筑彬华的声音突然大了点,乍一听还以为是在吵架。隔着这么远距离,筑清光听不太清,但能确定肯定不是吵架。筑彬华比顾漾舟好得就差把他纳入户口本了,要不是顾及顾明山的自尊心,他早就把他家从别墅区下的公屋那移了上来。刚打开门,就和顾漾舟过来的脚尖相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