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屿没有想到,自己只是低头系了个鞋带,竟然就冒出来个奇奇怪怪的女人。
此刻他应声抬头,发现这个女人长得居然还很漂亮,更是诧异了起来。
之前他经常遇到漂亮姐姐和自己搭讪,但他以为大家都是看中了他的家世。
但都到大山里了,怎么还有美女找自己说话?
原来他真的长得这么好看吗?
尽管心里有些喜滋滋的,邵屿脸上没有表现出来。
如今他系好鞋带直起身子,对着面前的女人呲牙一笑:
“小姐姐,你这个要微信方式还挺特殊的啊。”
“……”
楚江烟平静的看着面前这个二十岁出头的男孩,轻轻眯了下眼。
长得像,长得确实是像。
像他爸。
如果他和他爸要不是这么相似的高鼻梁长睫毛,楚江烟也许还没办法一眼认出来:
邵屿,邵氏集团的继承人。
而他爸邵鸿,则是如今名震南方的邵家掌权人。
能被楚江烟记住的豪门,水平自然不是朱家之流。
尤其是近七八年来,邵氏发展的势头很快,如同搭上了轻轨一般,自然也能让楚家驻足片刻。
但楚江烟能记住邵鸿,并不是因为这些原因。
而是在七八年前,邵家还没彻底发迹的时候,在一场商业展会上,她就和邵鸿见过。
当时她已经是楚氏集团的幕后总裁。
集团正在攀升阶段,子公司有人看中了一个中小型项目的发展前景,即将结束洽谈签订合同。
她当时有空,特地坐飞机到展会上前来考察这个项目。
就在这场展会上,邵鸿坐在了她旁边的位置,拍拍她的肩膀,说了一句让楚江烟到现在都记得的话——
“小姑娘,你们高中生的博览会在隔壁,你走错厅了。”
当时的楚江烟应声扭头,看到了挂着“金牌投资人”牌子的邵鸿,
和他旁边满脸堆笑的、正在和楚氏子公司谈合作的那位项目负责人。
遇到这种突发情况,楚江烟一点都没慌,面不改色的开口:
“我在等家长,他一会来接我。”
看着楚江烟尚未成年的稚嫩面孔,邵鸿也真的就信了。
于是他放下了心,便坐在一旁,开始和那个项目负责人谈起了合作的事情。
楚江烟默不作声的听着,才终于明白:
这个项目负责人胆子不小,仗着两个企业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准备两头通吃。
除了这一点之外,楚江烟还彻底领悟了一个道理:
怪不得乾隆这么喜欢微服私访。
披着高中生的马甲来考核企业,确实是太爽了。
并不知道身边坐着个大boss,项目负责人还在对邵鸿说得天花乱坠。
等楚江烟在这里把对面的合作都听得差不多了,
邵鸿也相当满意,那个项目负责人就点头哈腰的走了。
邵鸿还打算在这里继续坐着休息,就复盘了一下刚才的合作。
不仅如此,他还往家里打了好几个电话,嘀咕着展会的饭难吃,又说邵氏集团碰到个好项目,这次估计能起飞,说不定就能付得起家里别墅的保养费。
看着邵鸿那掐指头算水电费的场景,俨然就是一个没落贵族被迫照顾百年老宅的心酸。
……而且他还算错数了,连算了五遍才出来,都没楚江烟一遍心算的快。
打完了这个费劲的电话,邵鸿还没走。
他反而看旁边的楚江烟一直都没“家长”来接,甚至还担心的问了一句:
“小姑娘,你要用我的手机给你爸妈打个电话吗?”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看到了放在楚江烟腿上的、两沓密密麻麻的技术数据。
那一瞬间,邵鸿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于是他的表情变了变,抬起头,一脸惊恐的看着楚江烟,说:
“你们高中生的数学,现在已经难到这种程度了吗?
那我儿子马上要上高中,我岂不是没法再碾压他了?!”
楚江烟:……
那一刻,她的脑海里冒出了一句话:
——邵先生长得美丽,确实在愚蠢。
身为一个同样差点被项目负责人坑了的同行,楚江烟终于良心发现。
于是她叹了口气,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给这位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没落贵族指了一条明路:
“邵先生,别做这个项目了。
你们在南方,去搞些对外出口吧。”
说完这句话,楚江烟拿着项目数据施施然离去。
隔天,项目负责人就收到消息,楚家子公司和邵氏都取消了与他的合作,两头通吃的结果只有无人问津。
然后几年时间过去,邵氏因为第一个占据了对外出口贸易的市场,得以重新发家,最终成为了南方的一大巨头。
而现在,楚江烟站在这里,看着面前这个呲牙笑的傻小子,就像看到了当年算不明白数的邵鸿。
也就是在这一刻,她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为什么算数不太好的邵鸿,还能在数学方面碾压他的儿子。
因为他家里,是一脉相传的脑子不太行。
不然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合作,楚江烟闭着眼睛都能看出猫腻。
可眼前这个响当当的邵氏继承人,还硬是让吴伟平糊弄的团团转。
要是传到外面去,她都替“继承人”这个身份觉得丢人。
不过邵家这个继承人还算是稍微有点心眼,没直接露面;
而是让手下出马去找的吴伟平,他在街边看着。
可惜他的伪装技术也太烂了,似乎还有点近视,眼睛就差贴在吴伟平身上找猫腻了,老奸巨猾的吴伟平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对于吴伟平而言,邵屿傻子般的伪装被他一眼看穿了;
那么对于楚江烟而言,吴伟平的装蒜也近乎和没有一样。
只消一眼,他那谄媚中带着得意的刀疤脸上,如今就差写满了“傻子已上钩”的字样了。
再一看那个探头探脑却和本地格格不入的漂亮年轻男人,
楚江烟都不用动脑子,就能想到发生了什么:
——豪门小公子出来历练做生意,然后被本地奸商骗的团团转。
结果再一看这位豪门小公子的脸。
豁,还是个熟人。
虽然七八年都过去了,但这一刻,楚江烟还是觉得往日历历在目:
又是同样的邵家小傻子,又是遇到了同样的敌人;
又是同样的,楚江烟还是帮了一把。
“如果你签下了这个合同,花农本人只会拿到不到5的提成。
剩下的95全都在吴伟平的手里,也就是你相信的那个所谓代理。”
看着眼前这个还在傻笑的邵家继承人,楚江烟直言不讳的揭穿了吴伟平的算盘,终于让他的脸色变了变。
看着邵屿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问题,楚江烟平静的勾了勾嘴角。
其实早在看到花店门口“禁止摄影”标志的那一刻,她就把事情的经过猜了个不离十。
按照钟渐棠的说法,花店里的花都是绝品,花农本人却还是只能打工。
为什么?
要么是买家不识货,要么是卖出去的花的钱,一大部分都没到本人手里。
再加上那个不是杨澜贴的“禁止摄影”标识,有个中间商在其中捣鬼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吴伟平自然是发现了杨澜的商机,又在外面联系了买花的邵家,打算靠双方的信息不对等,在中间赚到一大笔差价。
再联系上吴伟平刚才如此生气、但还是打算日后报复,
说明吴伟平一定有一个今天就要见的重要的人。
十有,就是外面的大客户过来签最后的合同。
也就只有最后的合同,吴伟平才会冒着让被坑的双方见面的风险,也同意客户来看花。
楚江烟看出来了,就没有让他得逞的道理。
心里早就把来龙去脉看得通透,楚江烟也不打算隐瞒。
如今她站在邵屿的面前,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剖析给他听。
刚开始说的时候,邵屿还是将信将疑,难以接受自己被骗了;
结果楚江烟往深处讲了几句,邵屿的脸色就变了;
再一听楚江烟分析到利润问题,邵屿终于意识到自己是遇上高人了,也不敢再嬉皮笑脸,甚至把即将签订的合同都拿出来给了楚江烟审阅;
邵家这两个人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有一个共同的优点:
——就是很会听话。
面对这种学生,楚江烟也愿意开口,兴致不低。
最后,她讲到了兴起,干脆把吴山的商业结构分析了一遍,甚至还说到了本地未来最适合发展的商业布局。
等楚江烟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太多的时候,
面前的邵屿,已经变成了满眼崇拜、差点给楚江烟跪下磕头的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