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颗星星富庶了百余年的大家族霍氏在洛市深耕已久。大部分本地生意人都要仰仗霍家的庇护。这样的势力圈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扩散到了整个美洲。霍家的家主是现年八十岁的霍致帆。他膝下长子霍青山八年前海难去世。霍青山下面两个弟弟,一个是霍二爷霍青城。哥哥病逝后,他接手了霍家最赚钱的远洋原油生意与集团权柄。老三霍青理则是霍致帆的老来子,年纪不大,却是个流连花场的纨绔,在霍氏没有话语权,在名利场上倒是桃// 色// 新闻满天飞。霍致帆的二儿子霍青城没有结婚。坊间传闻这位霍二爷早年间也是玩的过火伤了根基,膝下暂无子嗣。霍青城接过了哥哥的事业,操持着霍家整盘大旗。他虽然正当年,但是不免让人猜测未来霍家的家主之位是否还是要回到他大哥霍青山这一脉下。洛市的名媛千金自然不肯放过攀附名门的机会。即便霍容深居简出,关于他的传闻也从未消停过。早年间有人宣称,八年前那场海难不是自然灾害,而是霍家的死敌在公海上对霍家的私人游轮动了手,彼时还未的长孙霍容在械斗中受了伤,被人从海里捞出来的时候伤了脊神经,又得知父母双亡,从此后便一瘫不起。每每有人对此传闻提出质疑,就有人搬出了万金油一样好用的理由——如果霍家长孙健健康康,怎么会到了一把年纪还没有定下婚约,任由二叔把持家位,坏了霍家百年来长子长孙当家的传统。个中缘由只能是霍容要么面目丑陋要么身患隐疾,无他。季星辰自然不关心这些小道传闻。沉甸甸的生活与学业压力把她压的喘不过气来。除了自己要挣一条出路,母亲的医药费和妹妹的未来都成了隐形的鞭子,让她疲于应付。如果不是父亲季思明早年间出公差失踪,霍家念在季思明为集团奉献了一辈子的旧情上没有断了母女三人的抚恤金,季星辰也许这辈子都可能不会有霍家有任何纠葛。可是她早该知道,命中所有的馈赠暗地里都标注了价格。大伯季思杰欠下高额赌债,急的差点跳楼之际,霍二爷出手摆平了他的债务。开出的唯一条件是,旧病缠身的霍致帆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为了圆八十高龄的老人家一个念想,霍家最近得添一门喜事。这门喜事自然就是给霍家长孙霍容寻一户好人家的女儿。期限是一年。……深宅大院的深处小跑出来一列纵队,快速的挪到了停车坪。下了车的季星辰自己的手还没有碰到包,另一头已经有个保镖模样的人接了过去。一米八的男人没有料到她一个小姑娘的包这么重,又怕里头的书把上了年份的包带给扯断,仪式感十足的双手捧着,乍一看像是抱着什么宝箱。季星辰扶额:“我可以自己来的。”打首的保镖却不给她这个机会,略一弯腰:“太太,里头请。”霍家很大,占据了一整个山腰的位置。比季星辰记忆里中的印象似乎又宏大了不少。她下意识的往三楼某个窗户口望去,那里黑洞洞的,再不见当年那位白皙漂亮的少年。季星辰的眸子暗了下去。“太太请坐。老太爷和二爷稍后下来,七点准时用餐。”佣人们端了一些点心和茶水,在偏厅安置好了季星辰就离开了。偏厅装修奢华而压抑。季星辰安静的在角落里坐着,准备拿出手机给罗维发个消息打听一下院长助理职位什么时候开始正式面试。突然眼前一黑,什么软扑扑的东西直接跳到了她的膝头。季星辰一个哆嗦,手机直接飞了出去。大二的时候,通识心理学的课上,代课的罗维分析恐惧的类型,将恐惧大致分成了广场恐惧、社交恐惧与特殊恐惧三种。其中最后一种只是针对某种特殊的物体而应激产生,多伴随负面情绪与回忆。于季星辰而言,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什么东西能让她一秒钟失态,恐怕唯一的答案,就是鸟类。洛市环境清幽,绿植繁多,各种鸟类触摸本就稀松平常。季星辰很有自知之明的保持着和它们的安全距离,却没有料到在霍家宅子里,突然飞出一只直接扑棱到她的膝头。季星辰全身血凉,一动不敢动。那是一只漂亮的玄凤鹦鹉。周身大体雪白,菠萝黄的一撮毛很精神的支棱在头顶,脸颊上飘着两坨红晕,圆鼓鼓的脸颊上深灰色的喙叼着一小块……柠檬派。许是在大宅里被娇养惯了,鹦鹉觉得没有人会抵触它的到来,见季星辰瞪着自己不动,十分勇敢的往前跳跃了一小步。嘴喙一松,柠檬派掉在了季星辰的腿上。“楚楚。”鹦鹉歪着脑袋说道。楚楚是谁?不去捡柠檬派它是不是要叼着送我嘴里?季星辰抓狂的眨眨眼,不知如何是好。头顶的灯光暗了一下,一只手伸到了她视线平行的地方,紧接着头顶响起了清越低沉的男声:“洛克,过来。”鹦鹉收回了对季星辰的探究,扑棱着翅膀飞上了男人的手臂。季星辰随着它的动作慢慢抬起了视线,精壮的手臂,手腕处皮肤白皙骨骼分明,身上溢着海洋系淡香的味道。再往上,她对上了一对深沉的眸子。是霍容。和昨天夜里,两人缠绵床底时他那投入动情的样子完全不同,眼前的霍容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脸颊虽温润如玉,气场却冷意深沉。他的绅士与斯文里透着距离与疏远。那种无法捉摸的城府感像是隔着一层迷雾远眺青古色的森林。他坐在轮椅上,无声无息的来到了季星辰的身边。季星辰魔怔了似的盯着他整整五秒,直到鹦鹉再次开口破坏了宁静:“楚楚。”还是对方先收回了目光,他的视线在季星辰的婚戒上短暂停留,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即看向鹦鹉:“她不是楚楚。”说罢,他带着鹦鹉离开了偏厅。季星辰:……她尚未从这魔幻的一幕中缓过来,霍致帆的管家老唐缓步走了过来。“季小姐,又见面了。”看到季星辰这一身打扮时,老唐嘴角没忍住,动了动。季星辰记得他。协议签订结束后,霍青山告诉季星辰,霍家还会派别的代表来处理婚礼相关事宜,来者就是霍致帆的身边人老唐。他拿走了自己的身份证明与照片便离开了。后知后觉的季星辰才反应过来……这恐怕是去给自己□□件去了。“这是一张单子,请您在宴会之前务必记住所有人的名字。”老唐抬手,喊来了一个两个女佣,“十分钟内,务必给季小姐梳妆完毕。”“是。”季星辰眼睛一黑,那单子一长串密密麻麻的写着人名,交织,后面跟着的是家族中的排位,职称以及与霍致帆的关系。为了方便季星辰辨认,老唐还特意画出了吃饭的座位顺序。季星辰迅速在图上锁定了自己的位置,紧接着,她看到了她的旁边,方格里写着的名字是霍容。--霍家旁系复杂,交错纵生。今天来参加新人回门宴的就有三十八人之多。这些人都是霍致帆的至亲。季星辰几乎拿出了自己应付期末考试的劲头在最短时间内记下了那些人名,十分钟后,给她整理梳妆的女佣也安排妥当。老唐再次出现,领着季星辰去了正餐的宴会厅。除了霍老爷子,季星辰一眼扫去,大部分人都到齐了。她与主位之间只空了一个位置,没有放椅子。对面则坐着霍青城霍青理兄弟。霍青理歪嘴叼着一只雪茄,似笑非笑的盯着季星辰,视线从她修长的脖颈流转到她盈盈一握的腰间。季星辰目不斜视,只在老唐的介绍下,规规矩矩的打招呼,然后落座。参加家宴的人昨天都已经在婚礼现场见过季星辰,此刻再见,眼底依然忍不住藏着惊艳。季星辰的美是古典清丽那一挂的,眼睛则聪颖明亮,装扮一番后,气质仪态完全看不出是个落魄人家的女儿,倒更像世家名媛的来头。霍潇潇站在自己母亲身旁,两人的位置被安排在长桌末端。她看到几乎所有男人的目光都胶着在季星辰一个人身上,不服气的把一字裙的肩摆往下拽了拽,努力的挤出胸前一点沟来。季星辰再次瞥了一眼身旁的座位。银色的刀叉映衬着屋顶的巨型枝型吊灯,唯独见不到霍容的身影。“爷爷来了爷爷来了!”那只玄凤鹦鹉不知道又窜了进来。它贴着屋顶飞着,盘旋了了一圈,竟然稳稳地落在了季星辰的面前,再次歪着脑袋打量着她。霍家人早就司空见惯了霍致帆的这只掌中爱物,对着鹦鹉眼里都染上了讨好的笑。鹦鹉之后,餐厅的一个侧门应声打开。季星辰忙不迭的起身站好,顺势拉开了与桌子的距离。霍容一袭黑色西服,笔直的坐在轮椅上。穿过人群,季星辰的眼睛再次直直的撞进了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眸里。轮椅是智能的,自动向着季星辰身边的空位移动。霍容的身后,霍致帆拄着拐杖也跟了进来。整个餐厅没有人出声,唯有霍致帆坐在主位,霍容在霍致帆身旁的位置停下,才有人陆陆续续的落座。那一个瞬间,季星辰突然意识到,人们的这份肃静,似乎并不单单出自对老爷子霍致帆的尊重。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第5章 第5颗星星因为是家宴,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霍致帆只是简单说让新婚的小夫妻与家里人一起聚聚,气氛松缓了许多。那只玄凤鹦鹉一直用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打量着季星辰,看的她胃口全无。季星辰警惕的盯着鹦鹉,生怕它一时兴起再飞到自己头顶。到时候,季星辰笃定自己会夺路而逃。“洛克很喜欢星辰呢。”霍致帆捋了捋胡子,笑着看向了自己的鹦鹉。“楚楚。”鹦鹉歪着脑子,低头啄着霍致帆投喂的坚果。桌面有片刻让人安静了片刻,所有人的表情齐刷刷的变得精彩纷呈了起来。季星辰扫了一眼众人的微表情心里有了大致的的猜想。季星辰又不由的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霍容。他目不斜视的切着牛排,慢条斯理的品着红酒,偶尔回答一下霍致帆的话,大部分时候,沉默的像是一座冰山。在这一片短促难耐的寂静里,霍致帆举起了酒杯,其他人立刻也跟着举起酒杯。“一定是家里佣人最近又给它看了奇奇怪怪的港台言情,这蠢鸟。”一桌子人心领神会的低笑。“来,我们为星辰与阿容的婚礼,星辰加入咱们霍家干杯。”霍致帆起身,微微碰了碰季星辰的酒杯,笑眯眯,“星辰你以后就是霍家的人了。爷爷会将你视如己出,护你家人安好。”“谢谢爷爷。”季星辰起身,回敬。酒足饭饱,男人们开始聊起了生意,女人则拉起了家常。从小寄人篱下,季星辰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在该降低存在感的时候,将自己放置到一个自然的,恰好让人能够忽略的位置。她关闭了耳朵,开始聚精会神的回忆毕业论文里的一些重要章节,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打发时间。她的正对面,霍青理转动着红酒杯,饶有兴趣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星辰。”“咳,星辰。”喊到第二声,霍致帆脸上微微有些挂不住。全桌安静了下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了霍容身边的小女人——对霍致帆喊话充耳不闻,公然在霍家家宴上走神的女人,季星辰论第二,无人敢称第一。霍容放下了刀叉,瞥了一眼身旁的女人。她嘴角漾着清浅的笑容,睫毛密密的轻颤着,眼底因为出神,有些直愣愣的憨态……完全一副信马由缰神游天外的姿态。他勾了勾嘴角,放下了餐帕,然后伸手——洛克乖乖的飞到了他的手腕上。下一秒,洛克的脸陡然怼到了季星辰的面前。荣格的集体潜意识理论在脑内瞬间分崩离析,季星辰一个激灵,全身应激反应之下,眼睛能够关注到的只有洛克突然放大的鸟头和深灰色的喙。她求助似的看向霍容,后者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恶劣,随即又恢复了清冷无波,他淡淡然的把洛克重新放走,理了理面前的餐帕。季星辰:……她才注意到,全桌的人都在看向自己。“星辰,吃过饭来我书房一趟。”霍致帆笑眯眯的,并没有季星辰的短暂失态而有所触怒。家宴结束已经是夜里九点。老唐领着季星辰去书房路上,她迅速翻看手机。罗维在两个小时前给她回复了消息:面试定在明天下午两点。“准时参加,放松心态”八个字后面,罗维加上了一只可爱的狗头。第二条未读消息来自季寒薇。她发了一张与岑意脸贴脸的照片。两人穿着同色不同款的睡衣,站在岑家的偌大的厨房里,面前摆放一堆甜品制作的材料——“岑姐姐说明天去 a 大给新生派发甜品,我可以一起去嘛可以嘛可以嘛可以嘛……”季星辰笑了笑,收起了手机。书房门半掩着,老唐示意季星辰进去后,便从外面关上了门。霍致帆刚刚打过晚上的针剂,此刻一只手撑着额头,疲惫的坐在壁炉旁的软椅上,脸上和煦慈祥的笑容消失了。他睁眼,看到了踟蹰在门边的季星辰,挥了挥手,示意她坐下。“爷爷……”季星辰舔了舔嘴唇,准备为刚刚晚宴失态做解释,谁知道,霍致帆直接丢出了一打文件。不甚明亮的灯光下,文件上那行字清清楚楚的印入眼底。那是季星辰与霍青城签订的协议。协议为期一年,核心内容,就是让季星辰充当霍容明面上的“好妻子”,而目的,是为了应付年事已高的霍致帆。“你和青城之间的交易,我全部知道了。”霍致帆脸上的沟壑里尽是严肃的线条,敛起了长者的慈祥,此时此刻的霍致帆显露出来的,是霍家家主的威严与压迫感。季星辰的心重重的坠了一下,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一个小时后,季星辰背着自己的包离开了霍致帆的书房。包里多了一张纸,却像凭添了千斤的重量。季星辰有些呼吸困难,下意识的扯了扯脖子上从霍家借来的钻石项链。季星辰没有立刻答应霍致帆的请求,后者也没有逼迫她立刻接受。可是眉宇间,霍致帆却有种胜券在握的从容。这种从容与理所当然压的季星辰喘不过气来。她捏着那张纸,胡乱的塞进了笔记本某一页,拉上了托特包的拉链。过了一个转角,季星辰低头走的仓促,没留神撞在了一个男人身上。他伸手就拉了她一把,季星辰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是霍青理。“哟,出来了。怎么走路慌慌张张的?”他凑近了一些,玩味的打量着季星辰眼底的神色。“抱歉三叔,刚刚没有看到你。”季星辰规规矩矩的应道。走廊长且暗,目之所及,并没有其他人的身影。“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霍青理皮笑肉不笑的凑近,“我听老唐说,你挺聪明的,读书好,人也漂亮。枉费他们海里捞针把你挑出来送到霍容床上……”霍青理视线停留在季星辰的锁骨上。莹白细腻的皮肤在暖光下让人忍不住幻想手感,再往下,是漂亮浑圆的胸与让人心痒难耐的腰肢。季星辰默了默,没回话。霍青理再进一步:“……新婚燕尔的,霍容那废人竟然让你一个人应付老头子,啧啧,真是不懂怜香惜玉。”霍青理嘴里喷着的气息让季星辰下意识的觉得恶心。她板着脸扫了他一眼。这男人穿着华贵人模狗样,却里外透着奢靡颓丧的气息。他领口松散的敞开着,身上混合着浓郁的雪茄与酒味。也不知道他站在这里站了多久,浑浊的眼睛看向自己的时候,有了一丝饶有兴趣的亮光。“夜深了,我该回去了。告辞。”季星辰绕过他就要走,霍青理却一把扣住了她的手,把季星辰带到了自己的身边。季星辰稳住,男人加深了力道,两人对峙了起来。季星辰眉眼彻底冷了下来,一点佯装的客套也荡然无存。“我念你是长辈,请自重。”“我比你大不了多少。你几岁来着?二十还是二十一?我只比霍容大八岁……”霍青理闭上了眼,享受似的凑近闻了闻季星辰的发梢,“识时务者为俊杰……横竖那残废也满足不了你……不如三叔好好疼你……”“啪!”凌厉的一记掌风袭来,季星辰挥手就是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里,霍青理被打懵了,倏然睁开眼睛,脸上那点淫//乐的神态荡然无存。“小表字你活腻了打我!”“我打了么?您幻听了吧。”季星辰往后退了两步,冷笑,“要么您找两三个人过来评评理,说霍家的长孙媳在走廊掌掴霍家三子,看看谁能相信这一出?”她歪头轻嗤:“或者……还需要我向别人解释这一番来龙去脉?你猜爷爷是信我还是信你。”她的眼睛不是白长的。这一顿饭吃的了然无趣,可是季星辰还是捕获了许多重要的信息。单从长桌的座位顺序就可以看出在霍致帆心里所有人的亲疏分量,更别提霍青理那点草包德性,就连霍家的旁支在讨论集团业务时他也无法插上嘴。霍致帆几次扫过老三的时候,脸上淡淡的厌恶与失望是显而易见的。季星辰自问自己不是势利的人,也无意插足霍家的纷争,可是这点豪门内幕能自保的时候,她何乐不为。霍青理气的脸都在发抖。他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你特么不就是出来卖的!别以为你背靠着霍容就可以做霍家女主人,等那瘫子背后的老东西没了,到时候谁也保不了你这下三滥!”季星辰斜睨他:“谁来保我,不是你操心的问题。有这功夫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还不如好好琢磨琢磨,等那天来的时候怎么守住自己的富贵。毕竟为了我这种下三滥丢了名节和长期饭票也是挺不值的,不是么。”说罢,季星辰头也不回,大步离开。霍青理捏着拳头,脸气的扭曲。独自站了几分钟,他阴阴的瞥了一眼老爷子的书房,也迈步走开。二楼的衔接处有一段镂空的走廊。躲在暗处的女人默默的收回了手机。金色的壁镜倒映出了霍潇潇尖尖的瓜子脸。前几日打的美容针尚未完全与肌底融合,歪嘴冷笑时,皮肤深处依然存在着些微麻肿感。她的手指快速剪辑着那段视频。五分钟后,视频快速上传到了邮箱,发向了一个私人地址……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过节太high了,忘记发送了!大家端午节快乐!!第6章 第6颗星星下到停车坪,访客的车子都已经散光了,只留着接送季星辰的那辆深蓝色库里南。司机看到了季星辰,下车恭敬的开了后门。“太太,回您的住处还是容公子宅子。”两者分的很清楚。季星辰爬上了后座:“回我自己家。”车子开出去二十分钟,季星辰才从混乱的思绪里抽神回来。明天的面试……!她的资料似乎被她留在了衣帽间的行李箱里。她拍了拍司机的后座:“抱歉,还是去一下霍容那里吧。”“行。”司机拨转了右转向,切换了行驶路线的同时,发出去一行消息。霍家二楼主卧的盥洗室。氤氲的热气刚刚弥漫上来,霍容的手机里跳进了一通电话。霍容瞥了一眼,放下了剃须刀。“容公子。”“说。”“季小姐在老爷子的房间呆了半个小时,原本是要回自己的住处的,现在过来了。”霍容有些微微意外。“两人聊了些什么。”“现在不知,属下会去继续查。另外……”电话那头,特助的声音微微压低了一些,“出来的时候,季小姐被霍三爷缠住了。”霍容垂下眼眸,嘴角漾出冷意。“不知道霍三爷说了些什么,被季小姐……咳,抽了一耳光。”凌冽的冷意倏然松懈了一些,霍容玩味的浅笑。“一耳光?”“是。霍三爷明显吃了瘪,可是当即也没能拿她怎么样。”霍容突然想起,陈渡秦珂入学那一年的迎新仪式上,季星辰作为大三学生代表上台演讲时,自己在人群外围遥遥一望的场景——“心理学是一门综合性极强,实践需要与实验意义并重的严谨科学。它的美妙之处在于,有时它像暗夜里的星辰能安抚迷失的灵魂,有时又能像无所不知的阳光,刺入最隐匿的黑匣子……”季星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身旁的院长助理更是一秒也舍不得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霍容抽回了思绪,眼底继而恢复了清冷,他单手擦去了下颌的泡沫,指尖轻轻叩了叩松绿色的大理石水池。“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查到了,那晚霍三爷确实在南部赌场闹出了命案,但事后保镖顶了包。这件事,二爷也是知道的。”特助顿了顿,小心试探:“现在放消息出去?”从盥洗室的窗口望出去,庄园门口的铁门缓缓打开。霍容轻嗤:“不急。这么一份大礼,不让更多人欣赏,太过可惜。”特助心神领会:“是。”挂电话之前,特助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那季小姐这边与霍二爷的关系还要继续查么……”--一楼只剩下了零星几个佣人在打扫卫生。那个早晨出现的趾高气昂的年轻女仆并不在家。季星辰在玄关换了拖鞋,绕开那些人径直走上了二楼。司机说霍容今晚也留宿在宅子里,不知道此刻他睡下了没有。季星辰原本的计划是拿了资料就撤,谁知道推开门,卧室一角的盥洗室里却传来了水声……季星辰:……霍容在洗澡?还是干正事要紧。季星辰直奔衣帽间,找到了自己的行李箱,拖着就往外走。她忘了行李箱并没有扣好,出来时,箱子一下弹开,哗啦啦里面的东西掉了一地。季星辰在这边手忙脚乱的捡着,盥洗室里的水声突然停了下来。“谁。”霍容的声音平平稳稳,并没有被打扰到的意外和警惕。“……我。”沉默了两秒,季星辰补充,“我来拿一下我的东西就走。”话毕,倒有些欲盖弥彰与此地无银的心虚了。“轮椅。”霍容像是没有听到季星辰的补充,径自发话。轮椅……季星辰的目光落在盥洗室门口。那只轮椅就立在那里,黑沉沉的,和它的主人一样,既具有压迫力。盥洗室分内外两个套间,足足有八十平之大,怎么看都不像是放不下一只轮椅的样子。季星辰正在犹豫要不要喊个佣人过来帮忙,霍容再次开口:“不会用?”一些奇怪的画面出现在了季星辰的脑海里,她晃晃脑袋,强行收回思绪:“会、会。”她放下了自己的行李箱走过去推轮椅。生怕自己看到什么不得体的东西,季星辰推开门后,闭着眼睛往前走。一分钟以后,季星辰不出意外的,连人带车撞在了花岗岩的柱子上。她的手掌被震的发麻,睁开眼睛,立刻瞥见了不远处的浴缸里,霍容正撑在浴缸边缘,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水珠凝结在他的皮肤上,黑色的发梢贴在棱角分明的脸上,宽肩窄腰,肌肉线条分明,身上的荷尔蒙爆棚却又透着禁欲系的克制。浴室偏暖的光下,霍容倒更像是沙滩上享受日光浴的……美男鱼。季星辰想起婚前,洛市十个人里有九个人坚信霍家长孙霍容已经年近四十,不但半身瘫痪,还皮糙肉松,肥胖臃肿……看看眼前,再回忆一番昨晚……分明是天上地下的区别。传闻真真不可信。被霍容盯的耳朵滚烫,季星辰松手,扭头就要走:“霍先生你慢慢洗,我先撤……”“站住。”霍容懒散的开口。季星辰瞥了他一眼,他的目光落在轮椅上——轮椅距离他足足有十米之远。“……要我飞过去?”季星辰干笑:“呵呵,倒也不必。”送佛送到西,她一不做二不休,推着轮椅就来到了浴缸边缘。绵密的泡泡散尽,水缸里的水几乎是清澈如许。她的余光已经看到了霍容的腿……每往前挪一步,季星辰的体温就不可控制的往上攀升一些。她站在离霍容两米远的地方,单手把轮椅往他的方向送了送,艰难的转过头,气若蚊吟:“这里……就可以了吧……”“转过身去。”“哎哎好。”季星辰乖乖背了过去。耳后传来了一阵水声,哗啦啦的几秒后,季星辰听到轮椅转动的声响,片刻后,空间安静了下来,季星辰小心翼翼的转过身,看到霍容穿着白色的浴袍,气定神闲的看着自己。不似第一晚炽热如火的凝视,也不像在晚宴众人面前形同陌路的生疏,在这样一个封闭潮湿的环境里,霍容像是又变了一个人,除了眼睛里藏着同样的深不可测,肢体慵懒舒展,眼里还多一丝丝对季星辰的探究。那些人格类型,行为模式的模型都被季星辰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发现自己很难在这样一个男人面前维持镇定自若的思绪,好像连呼吸心跳也很容易被对方轻易牵动着。“你洗完了,那我洗了。”季星辰说完了这话,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她懊恼的蹙了蹙眉,谁知霍容却轻松一笑:“行。”轮椅带着他离开了盥洗室。季星辰反复确定门反锁,慢吞吞的脱了自己的衣服。花洒的水如同小型瀑布,全身淋湿的那一个瞬间,季星辰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不是应该拿了东西就走的么??门外,霍容一眼看到了从行李箱里滚落的那些物什。轮椅的扶手上藏着一个通讯键,拨出后没多久,一个女佣过来敲了门。“先生。”“把太太的东西收拾好,放回原位。”“是。”盥洗室里依然隐隐约约传来水声。霍容走到酒柜,倒了一杯酒。屋内什么东西在“嗡嗡”作响,他瞥了一眼,声源是季星辰的托特包,袋口开着,里头掉出来的手机,屏幕在地毯上忽明忽暗。半杯红酒喝完,电话铃声挂了接着打,“嗡嗡”声依然不依不饶的响着。折回来的佣人也注意到了动静,几番瞥向季星辰的手机,最后没忍住,开口询问霍容:“先生,太太的手机……”“拿过来。”屏幕上的备注很简单:罗维。不过来电背景被季星辰设置成一个白发苍苍的白人老头。霍容眸子微微一沉,划开了电话。“星辰,睡了么。”罗维的声音有些微醺,语气还带着些显而易见的急迫。“睡了也被你吵醒了。”霍容冷淡回道。罗维:……电话那头嘈杂的背景一下消失,罗维的声音更为清晰的传过来,语气警觉:“你是谁?季星辰在哪里?”霍容慵懒的转了转自己左手的婚戒,轻嗤一声,一字一顿的回道:“她在洗澡。”电话倏然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