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柿一一应下了,抬头看程霁,发现他正靠在椅背上,歪着头在玩游戏,玩的是三个碰一起就消失的益智游戏。见她望过来,他也抬头,眼神里有询问。时柿摇头,对着电话说道:“好的,我正要和程霁哥去吃中饭。”侧着半边耳朵的程霁也顺势收了手机,脸上神情虽无大起伏,却也是小舒了一口气。九月的阳光还带着几分夏日的气势。时柿坐在副驾驶,光洒了一大片在她身上。红灯间歇,程霁偏头打量她。相比一年前,她脸上还是有着婴儿肥,不过晒黑了一点,应该是前一段时间在奶茶店打工晒的。“宿舍里人都打哪来的?”程霁闲着发问。时柿被阳光照着睁不开眼,一手罩在眼前,“就见着两个,没问。”“好相处吗?”时柿忆起出门前,那个背带裙女孩还在哭,她父母倒是已经在给她铺床整理行李了。“应该还不错。”时柿暗想,这样的女孩也不错,起码心里有什么面上就表现出来了。程霁不明白发生过什么,竟还觉得她是期许,“你没住过校,过一把瘾。”时柿没有向任何一个人抱怨宿舍条件差,这个地是她自己选的,她没有资格说任何不好。程霁带着时柿去了一家特色菜馆,也没问时柿想吃什么,自己做主点了几个特色菜。“我常来,这次我先点。下次你熟悉了,再点。”时柿嗯了一声,嗯完肚子咕噜一声。怎么这么尴尬!时柿捂住肚子,不让它再叫,一颗头低着快磕到桌沿,余光里瞟到程霁给她杯子又添了点水,然后招呼来了服务员。“有什么快一点的小吃、糕点,先上一点。早上就没吃,饿了。”“您看玉米布丁行吗?”程霁却问时柿,“你说呢?时柿?”时柿从肚子叫就脸发烫,这会开始死要面子,“我不饿,你自己点吧。”“那就这个。”服务员走了,程霁看对面的小姑娘还是只给他留个发旋,他手指轻敲桌子,“今天为了早点跑,早餐都没吃?”“吃了点。”明明没吃,时柿却就是想给自己留一点面子。两人之间茶气缥缈,程霁喝了口茶,酝酿了语气,缓缓地说:“时柿,昨晚酒后失态,是我的过错。我不隐瞒,我确实希望与你的关系能进一步,可以慢慢来。在没有你允许以前,我不会做任何越线的事。”片刻的静悄,时柿的肚子又咕噜了一声。许是饿久了,脑子供血不足,不好使了,她冒出来一句,“我有喜欢的人。”程霁拿着茶杯的手指骤然收紧,嘴边蹦出一个万般不愿说出口的人名,“程暄?”“不是。”“和你一起来谷城了?”“没有。”程霁想到了去年的梧桐树下她鬼鬼祟祟地打电话,他问她有没有谈恋爱,她说没有。果然小姑娘不老实。“怎么没和他报一个地方的大学?”程霁放下茶杯,盯着时柿,看她还是垂着脑袋,不在乎地说道:“喜欢就喜欢了,不是大事。”时柿听见这个问题,思绪渐清,他怎么跟审犯人似的?不好意思一点说,现在是他在说想要更进一步,选择的权利在自己的手上。时柿抿嘴,什么更进一步,听上去关系就不正当,更进一步,当亲姐夫也是更进一步。时柿却不敢和程霁顶嘴,“也不是一定要在一个地方,各有想法。”“异地哪来什么好结果。大学可不比高中,多的是活动,遇见人也多。”程霁换了坐姿,听时柿这么说,他就知道那人还和她八字没一撇呢,喜欢有什么用。时柿反正也没底气反驳他,赶好上菜了,话题终结。后来到送时柿回学校,两人都没有再谈过这件事。程霁跟着时柿去学校里转悠了一圈,他有意往宿舍楼去,今天是开学,宿舍不限男女都可以进,他想进去时柿宿舍看一看,心才会安。时柿却不想带他进去,一方面是条件太差,另一方面就是他的身份,不知道怎么介绍。就在两人在岔路口产生分歧时,时柿碰见了外出归来的谭笛可。谭笛可拿着手机走在前面,身后一步跟着一个男生,男生手上拎着一大袋水果。谭笛可瞧见时柿只是点了一下头,眼神顺带滑过了程霁,也没问什么。反是他身后的男生顿住了脚步,“你是谭笛可室友吗?以后麻烦你们互相照顾了。我是她男朋友。”时柿望向不远处的谭笛可,发现她还在往前走,压根没管她男朋友有没有跟上。“好,你快送她回寝室吧。”男生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我是隔壁学校的,我还有五分钟上课,能麻烦你把这个拿给她吗?”说着一袋沉甸甸的水果就塞进时柿左手里了。时柿没准备,半个身子往前倾,刚打算用右手帮忙,左手胳膊被人捏住,然后是手上一轻。程霁在旁边轻呵,“你女朋友不是刚走过,没长手?”男生半躬着腰,脸上有歉意的笑,“麻烦您了,她跟我闹了点脾气。”程霁一手拎着那袋水果,一手还拽着时柿的那胳膊,感觉到手里那细胳膊在挣扎了,便说道:“那还不赶紧去上课,回头女朋友没哄好,又被算上旷课。”男孩跑远,程霁主动放手。时柿瞄了一眼那块皮肤,红了,便用大拇指磨蹭着。“室友这么娇气?”程霁问。时柿觉得这不能叫娇气,跟男朋友撒娇而已,宿舍里还有个更娇气的呢。程霁也没管时柿应不应她的话,拎着袋水果往刚刚谭笛可消失的方向走,边走还在说:“这水果得分你一半。他俩想的挺美,吵一架,赚你一个免费劳动力。”“举手之劳,你别说的那么难听。”程霁把袋子举到时柿面前,“这是举手之劳?”“那给我拎着吧。”“好好带路。”程霁扬了扬下巴。程霁到宿舍,幸则只有谭笛可一个人在。铺了四张床了。谭笛可递给时柿一张条,上面写着宿舍人员的名单,“宿舍没住满,我们只用住四个人。”时柿倏然就笑了,喜上眉梢那种。今天最好的消息。这厢时柿开心,程霁却锁着眉头,半天没有舒展,“这就是你说的挺好?”“干净、采光不错。我没有其他要求。”“你倒想的开。”程霁沉吟了一会,补了一句,“要住不惯,跟我说。”“不会的。”时柿应的很干脆。这天程霁回去后,谭笛可一面给时柿分水果,一面和时柿说:“找个年纪大一些的男朋友自己都不用烦恼什么吧。”“不是男朋友,家附近的哥哥。”“我谈的很累。他总是想法幼稚,想不到一起去。”谭笛可嘟囔。时柿只当她是随口的牢骚,没有应话,也不知道怎么应。年龄差得多怎么会好,阅历与见识都不同。第19章 19大学生活在军训中拉开序幕。时柿宿舍最后来的姑娘是本地人,家住学校附近,有自己的交际圈,和其他人交集不多。而那个进宿舍就哭的娇气姑娘叫葛酿酿。军训第一天因为站军姿又哭了一场。烈日高照,天空中一片云也不飘过。时柿抿紧嘴,腰快要断了,用余光瞥见教官在哪,确定看不见自己,她长出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了一瞬。正撑着一口气,打算摆回立正姿势,头顶罩下一片阴影。时柿暗叫点背,就偷懒一下还被发现了。“怎么?身体不舒服?”教官的声音很生硬,但能听出来是带着关心。时柿猛地抬头,刚准备应没有,就听见站在旁边的葛酿酿小声的啜泣。时柿悄悄地把头低下,目视前方。葛酿酿还是在哭,没答教官的话。教官在她俩之间站了一会,蓦地取下帽子,抹了把脸,然后走到队伍最前面去了,“所有女生都有,立正——稍息!向后转!坐下。”队伍里传来细细碎碎的交谈声。“别说话!”教官声音沉而粗,吼起来很有震慑力。而后教官走到队伍的右侧,“所有男生都有,立正,向后转!”顿了一息,“向前两步走!”军训第一天,凡是涉及齐步走,队伍里就犹如乱马失控,脚步声零七散八。教官的眉头都快聚成小山丘了,“立正,向右看齐!”“向后转!向右看齐!立正!”一番折腾,队列里男女相对而视了,不过女生坐着,男生还是站着。教官清了清嗓,“所有男生都有,一边站军姿一边唱《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预备唱!”男生们没想到待遇差这么多,各个都不乐意唱,哼哼唧唧的。“都没吃中饭啊?大点声!”教官一个人的声音快要盖过所有队列中的男声。看着教官注意力都在男生那边,女生们开始小声说话。葛酿酿凑近时柿, “待会我俩装晕一个吧。”时柿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我晕倒,你送我去校医院,一下子解救俩。”葛酿酿又说。时柿偏头,用手遮住半张脸,用气音劝她,“才第一天,忍一忍吧。”葛酿酿面露不悦,撇了撇嘴,转而去寻谭笛可,却发现谭笛可把手机藏袖口了,正玩得忘乎所以。许是女生这边越来越放肆,教官突然回头,“是坐下,不是解散。”葛酿酿又去缠时柿,一手抱上她的胳膊,“这么大太阳,紫外线把皮肤都晒坏了,补的防晒又被汗给浸没了。待会我晕了,又正好在你旁边,你不用演什么,顺着我做下去就可以。”“酿酿——”时柿本就被烤得浑身发烫,葛酿酿还紧紧搂着她,别提有多难受了。彼时几番向后转,女生方阵在操场的方位正好是坐南朝北,下午西晒。时柿眯着眼,蓦地视物模糊,头晕脑涨,还没想好应付葛酿酿的话。男生们仍旧吊着一口气唱《团结就是力量》,教官在人群里晃动。时柿揉了揉眼睛,眼前的葛酿酿变成了两个。忽然葛酿酿往旁边挪,坐正了。“谭笛可手机被教官发现了。”葛酿酿小声嘀咕。时柿没听清,“嗯?”葛酿酿朝谭笛可方向扬下巴。时柿刷地一扭头,眼前黑了。葛酿酿的声音遥遥传来,“流鼻血了,流好多。”声音越飘越远,仅一眨眼就听不见了。眼皮也好沉,抬不起来。时柿再次睁眼,先瞧见了悬挂在床头上方的药水瓶,眼神稍移瞥见了坐在窗边玩手机的谭笛可。忆起晕倒之前发生的事,那会转过去只看见了教官手里正拿着谭笛可的手机。现在看来是没上缴,还给她了。病房里只有她俩,时柿望着谭笛可的侧影。落日斜拉,透过窗外绿树的叶缝,深深浅浅映在她脸上。谭笛可的轮廓虽不立体,但光影交错里她脸上的清秀更显韵味。时柿微愣神,倏地看见她莞尔一笑。“醒了?”谭笛可收起手机,踱步过来。“葛酿酿回去洗澡了,洗完就把晚餐给你带过来。”床边放着两瓶矿泉水,谭笛可随手拿了一瓶,打算拧开递给时柿,却半天没拧动一点。“我不渴,等会再开。”时柿看她换了好几个姿势,掌心一片红,甚是心疼。“好久没拧,手荒废了。”谭笛可放下后,揉了好一会手。“这口狗粮我不吃。”时柿缓过来了,有了打趣的兴致。“允许你反喂我一嘴。”“等着吧。”时柿异常庄重的点了一下头。一直到时柿的点滴都输完了,葛酿酿姗姗来迟。买来的晚餐也都是她自己喜欢吃的,并不适合病人。谭笛可随便给时柿递了一样,“你俩回去吧,我还有事,就不跟你们一起了。”“谭笛可,晚上要练军歌耶,你不去啊?”葛酿酿叫住她。“溜了,约会。”葛酿酿背对着谭笛可而站,偷偷翻了一个白眼,时柿却瞧见了。待谭笛可走远,葛酿酿撇着嘴说道:“她还不知道感谢你,当时要不是你晕倒了,又流一脸鼻血,教官急着跑过来看你,早就把她手机没收了。”“流了那么多鼻血啊?”时柿听见一脸,心底也是一震。“夸张夸张,但也不少,你看你前胸衣服上都蹭上了。”葛酿酿用手戳了戳,收回手时感叹了一句,“还挺有料啊,柿子。”时柿的脸顷刻间就发烫了。就算是同性摸胸,也感觉怪怪的。两人吃完后,慢慢悠悠地走回宿舍。唱军歌是八点开始,还可以回去休息好一会。“时柿,你十一回家吗?”葛酿酿在抢国庆节回家的车票,抢了几天了都没抢着,心里只有绝望两个字。“应该不回去。”时柿其实还没有计划那么远,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找个兼职做也不错。“那出去旅游吗?”时柿摇头。“啊,那宅宿舍多无聊。”葛酿酿脚下步伐一滞,脑子里一个想法一闪而过,“时柿,那你十一去我家玩吧,我没买到票,我爸肯定要开车接我的,把我俩一起拉回去。”“谢谢你的邀请,我十一说不定要去打工,就不去了。”“你刚来这个地方就打工,太危险了!”葛酿酿喊的声音很大,时柿微微发窘。窘劲还没过去,毫无预警,时柿被人从背后拉住了马尾,她想回头,那人不放手,还刻意压低声音说道:“十一要打工?什么工作?”时柿脖子微微后仰,气不过,腹诽,“这个三十岁的幼稚鬼小时候揪辫子没揪吗?”等了几秒,他还不松手,时柿反应过来葛酿酿还在旁边,终究张嘴叫人了,“程霁哥,疼——”程霁收回手,又问一遍是什么工作。“服务员这类。”自从上次程霁把话说透,两人这几天都没有见过面,他突然冒出来,时柿别提有多别扭了,根本不敢和他对视。程霁听见回答后嗯了一声,上下打量时柿,目光刚定在她身上,就看见了绿色t恤上的一片暗迹。颜色混在一起,也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程霁倒是没有多纠结。“军训怎么样?好玩吗?要搞几天?”“挺好玩。”一串问题,时柿随意拣了其中一个,避重就轻的回答了。葛酿酿一直在旁边没出声,现下听见时柿这么撒谎,有点忍不住了,“哪里好玩了?!时柿今天还晕倒了,流了一滩鼻血。”时柿完全没来得及拦住她,就这么听她全交代了,望着葛酿酿喉咙像被塞了棉花,一个字也蹦不出来。葛酿酿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多嘴了,对着时柿吐了吐舌,又对着程霁叫了一声“哥哥好”就跑了。程霁沉下脸,盯着眼前穿着宽大迷彩服的姑娘,半晌后,他叹了口气,“时柿,我看看鼻子。”说罢,他抬起她白皙的下巴。时柿一怔,慌忙用手捂住鼻子,“你别看。”他看她鼻孔?多奇怪。真奇怪!“我就看看。”他柔声说。“没有外伤。你看了也不管用。”时柿怎么也不肯移开手。“不给我看,明天去带你去给医生看。”程霁捏着她下巴的手一直没放开,甚至大拇指还摩挲了几下。“不用这么麻烦……而且我还要军训。”时柿吞了一下口水。“病假!”有点诱惑力。站军姿真快要齐腰断了。时柿又咽了一下口水,“那好——吧。”落日余晖里,程霁看着小姑娘脸上表情变了又变,收回手在心底自我勉励了一句,“耐心一点。”第20章 20这天晚上时柿吃了两顿晚餐。程霁强拉着她又去学校附近吃了一顿。先前葛酿酿买的晚餐油腻,时柿吃了堵在胸口,现在是看见什么都没什么胃口。两人进了一家粥店,要了一大份砂锅粥后,都安静坐着。粥店门面大,却没有设包厢,就是一个大通间。程霁和时柿坐的那一桌前后左右都被青春洋溢的校园情侣包围,那些情侣们两个人坐在一起窃窃私语,间或你打我一下我摸你一下。这样的氛围下,时柿对面却坐着程霁,一抬眼就能看见他也正望着自己。时柿不敢再抬头,拿过一旁的餐具,撕掉了它的塑料膜,然后把盘子、碗和筷子的位置挪来挪去,心里却只盼着那锅粥快点来。过了一会,时柿掏出手机,瞄了一眼时间——七点了。一个小时就唱军歌,她还想回去换衣服。换衣服?想到这茬事,时柿垂下头,胸前那血迹明显得让她脸颊一下子就发烫了,下意识地用一只手捂住了那里。刚刚他拉她吃饭,几番来回退却,他占了上风,倒忘记这事了。“粥怎么还不上来?”时柿小声嘀咕。程霁就笑望着她的一串动作,“刚刚不是说不饿吗?”“坐这就有点饿了。”时柿说着眨巴了一下眼睛。“流鼻血最近还是很频繁吗?”时柿回忆了一下,高考后时奉军带她去看过一次,依旧是没有检查出什么器质性病变,但医生提醒时柿了,一旦发现血流的很多就赶快就近就医,以免出现大出血。这一番话吓了时柿几天,碰都不敢碰鼻子。但时间一长,话的恐吓值就下降了,虞荃在尤湖湖那打工每天过的很开心还有钱赚,又吸引了时柿,时柿就把鼻子的事抛在脑后了。整个暑假确实流过一次鼻血,但那天是有外力因素的,在家收拾旧书,被一本书砸了鼻子。“也还好,只有一次。”时柿想了这一会,才回答他。“明天请假需要我去吗?”“有一次病假机会。”时柿总想用手捂住那块血迹,可手一直捂着那里并不美观。纠结又郁闷,还有丢脸。那份砂锅粥还没有上来,店里服务员给他们端了一盘凉菜上来。程霁动手拆他那一份餐具,顺便瞟了一眼旁边互相喂食的情侣。看完,他轻嗤了一下。时柿吃惊地望向他,他这样做是不是太过了,别人的事啊。程霁感受她的目光,轻咳了一声,“不像样。”“是……是吗?”时柿夹一颗花生米,花生米不好夹,筷子滑了好几次。程霁看见,给她夹了一颗放在碗里。“一看就是没谈过恋爱的,恨不得全世界知道。”时柿发现程霁有点嘴碎,他夹过来的花生米也不是很想吃。忍了半晌,她补了一句:“年轻人谈恋爱就是这样子嘛。”一句话瞬间膈应到程霁了,他不懂年轻人的风情?“我年轻时候也没这样。”程霁沉着气说。时柿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粥上来,时柿给自己舀了一勺,闻着香气真生出来几分胃口。瞧着她这样,程霁也就只能自己生点闷气了。有时候那个软柿子,也会软软地给人添堵。这晚唱军歌,时柿还是迟到了。程霁送她回宿舍楼下后,问了一些她以前的检查结果,又重复了很多遍明天什么时候来接她,在哪个门碰面。最后时柿剁了一下脚,叫了一声程霁哥,他才放行。时柿回到宿舍换好衣服,无意中在桌上的镜子中望见了自己,脸色还是红的,梳着一个简单到不行的马尾,还被程霁扯松了。他、他到底看中了什么?唱军歌归来,葛酿酿拉着时柿去买了冷饮,偏要时柿请客,说这是欠她的。“你都不知道刚刚班长问我,我们宿舍来齐了吗。我睁着眼说瞎话,说很齐,吓死了。”“辛苦你了,想喝什么都买。”时柿乐意葛酿酿这样直接说出来,更怕葛酿酿帮她了,她人情没还够,到时候被人诟病。“那我要加很多料。”“珍珠、仙草、布丁都随便加。”时柿用手机扫支付的二维码,给自己要了一杯简简单单的柠檬水。买好奶茶,葛酿酿连叫了时柿几声大款,转而开始八卦,“刚刚那个哥哥是你亲哥呀?怎么长得一点都不像。还挺帅,又关心你,有没有女朋友?”“住的近的哥哥。”时柿环顾四周想把话题带走。“住的近还对你这么好啊。”“酿酿,你看那边在干什么?好热闹。”时柿随意指了一个人多的地方。葛酿酿跑过去看了一眼,回来嘁了一声,“一个师哥接师妹报到,看上了,表白呢。”时柿原本在吸饮料,一下子咬住了吸管,“这也太快了吧。”“一见钟情,快速消费式的感情,大学里很多这样的。”葛酿酿一副看得很透的姿态,“大学里都是寂寞的,不谈恋爱太孤独。”“大学里还是比较好的吧,不都说成年人更现实吗?”葛酿酿拍了拍时柿的背,“所以啊,去高中同学里找男朋友吧,知根知底,相识那会大家都还纯。”时柿的笑僵在嘴角。“谭笛可的对象就是高中的师哥嘛,也算这一类。哎,你说她今晚上回不回来?查寝我们就替她打不了掩护了。”葛酿酿露出坏笑。“肯定会回来。”时柿应的很快。“我看不一定。”时柿沉默下来了,着实不想和葛酿酿再讨论下去,诸多看法存在差异,话不投机半句多。当然,后来谭笛可还是让时柿压准了,踩着熄灯的点回来了。回来后东碰西撞洗漱了一番,惹得已经困了的葛酿酿一身气,在床上不住翻身。翌日,时柿还是跟着大家去跑了早操,这才去找辅导员请假。辅导员昨天就知道她昏倒流鼻血的事,假很快就批了。时柿回宿舍洗了一把脸,本来从箱子里找出来一件裙子,思量几秒,又塞回去,拿出来了一件短袖和一条牛仔裤。有面部检查,时柿涂了水乳就没擦其他东西。就好像是刻意,又是正常,她没有打扮,就去和程霁见这一面。在校门口一眼就找到了程霁那辆车,时柿小跑着过去,上车后还微微喘气。程霁定睛睥了她一眼,问道:“怎么?没请到假,偷跑出来的啊,跑这么快。”时柿撩了一下额前的碎发,“怕看病耽误。”“不耽误。找的熟人认识的专家,不用等号。”程霁伸手把空调打开,开了没一会,他又关了,把窗户摇下去了。两人去的是市中医院,在门诊一楼办了一张就诊卡后,直接去了脾胃科。时柿不解,在诊室门口拉住程霁,“科不对,我应该去耳鼻喉科。”“我昨天和医生通过电话了,先进去让他看看。”程霁说着就敲门了。诊室里正好有病人看完出去了,医生没叫下一个,让时柿坐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昨天了解了一点病情,上次做检查也有一两个月了,我建议先去做个电子鼻喉镜,再做个鼻窦ct,看看结构上有没有问题。如果还是和以前一样,那我按程霁要求的给你调理一下身体。你看怎么样?小姑娘。”医生五十来岁,讲话是谷城本地的口音,讲得很快,时柿竖着耳朵听,还是觉得漏了那么一两句,末了,就点了点头,既然来医院了就听医生的。见状医生用桌上的座机,拨了一个电话,时柿这下听出来了,是给耳鼻喉医生打的。“正好今天耳鼻喉的主任在班上,我让资历最老的医生来给你做这个鼻喉镜。”医生对着程霁说。程霁站在时柿身后说了几声感谢话,带着时柿出来了,直奔耳鼻喉科。找导诊台问了主任在哪个诊室后,时柿突然怂了,扯住了程霁的衬衣袖子,“我能不能不做那个电子鼻喉镜?”程霁敲门的手顿住,回身带着疑问,“嗯?”时柿掂了掂脚,“那个要打麻药,唔,然后要从鼻子里插、进去,我做过一次,特别难受。”时柿的声音越说越小。程霁没有继续敲门,带着时柿坐在了等候区,温声询问:“我先问问医生,是不是必须得做。如果一定做,我进去陪你,好不好?”时柿并不愿意应这个好,上次时奉军陪着她,她都双手冰凉,害怕了很久。而且她前不久才看见新闻,有人做喉镜大出血死掉了。“我——我就是很怕。”时柿说着眼眶就红了。父母不在身边,自己来做这样的检查,心理线崩溃的很快。程霁没想到时柿突然情绪的变化,说实在有点手足无措。过了约莫一分钟,看她的眼泪还没有止住,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我在旁边握着你手,一有不舒服,你就掐我一下,我立马让医生停下来,好不好?”许是害怕的情绪被这眼泪给发泄出去了,又缓了一会,时柿点头了。果然医生两个检查都要求做了,从知道要做,时柿一双眼睛就黏在程霁身上,生怕他不见了,不陪她了。后来进检查室,时柿主动牵起了程霁的手。程霁反握住她,用了点力,而后对着她笑了笑,“什么事都没有。”第21章 21检查室里很安静,医生有条不紊一步步的进行检查,时柿手心一片濡湿。只是局麻,她虽没了知觉,但意识还在。那种恐惧感不是来自于身体的不适和疼痛,而是精神压迫。头不能动,眼角余光里,时柿瞥见程霁宽厚的肩膀。眼珠转动的一瞬,满是碘伏味的世界里,他是不同的,他在这陪着她。检查结果即刻就出来了,没问题。另一个ct检查也是同样。程霁拿着两张报告单,抖了抖,又看了一遍,而后拍了拍时柿的后背,“没事一切都好,我们去看医生怎么说。”时柿吸了吸鼻子,“疑难杂症。”“瞎胡说。”程霁捏着纸的手紧了紧。耳鼻喉科的主任盯着检查单看了一会,忽然问了一句,“姑娘,你查过血常规吗?血小板有没有问题?凝血功能正常吗?”时柿点头,每次去医院都会查这几项。“上次查是什么时候?检查结果带了吗?”“没有,上次是七月上旬查的。当时是有点贫血,恰好感冒了,白细胞有点高。”主任点了点头,“明天空腹过来抽血,查血常规、凝血、肝肾功能。”时柿听见明天还要过来,不知道怎么应,回头望程霁。程霁除了体检,平时也不怎么来医院,现在听说这一串检查并没有立马反应过来,反问了一句,“这么严重?”主任扶了扶眼镜,“不好说,我们现在就是要根据症状找病因,找这个病究竟是从哪里来的,然后好下药。当然不除外有的人就是毛细血管脆,易流鼻血,只要日常多注意一点,不让鼻子受外力冲击就没问题。”“那她——”程霁还没问完被打断了。“等明天的检查结果。明天查那几项还没事,你就可以带她去调理调理身体。太瘦了,姑娘。”主任打量了一眼时柿,感叹道。时柿强扯嘴角笑了笑,心里并不怎么安稳。两人从医院出来已经是中午,程霁在附近找个饭店。时柿握着菜单,看每一道菜都觉得索然无味。程霁更是没心思还挑菜,随手给服务员点了几道。两人一人握一杯茶,谁也没开腔。呆了一会,时柿手机亮了,有条微信消息,来自薛漫令。她说:“柿子,你最近军训怎么样?”两人好多天没有联系了。经常见不着面,不知道各自最近发生了什么事,而且薛漫令的男朋友李畔吴和许航宇考取了同一所学校,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带来他的消息,这些都是两人之间的离间剂。薛漫令带来的那些关于许航宇的事,时柿很想听,却也很怕听,听了又能怎么样。以前她可以没有任何负担的期盼,前方还有个盼头。现在她不敢有任何想法,两人见面只会让彼此忆起不光彩的那一面罢了。时柿没带犹豫地就给薛漫令回消息了,“很好啊。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