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近乎陌生人,初念的直觉却很信任他。“我可是感冒了, 当心传染给你。”初念低咳了两声,微睨着他。白时笑眼弯弯,狐狸一样:“没关系, 我不介意的。”犹豫了一下,初念对他和盘托出。那些深深浅浅的心事,她对谁都没有说过,几次试图写在日记上, 却每每不忍回忆而作罢。她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了,只要不去想,就不会痛。但今天畅快淋漓地说出来,初念却是不受控制地流下眼泪。尽管口吻像是讲一个笑话,心却是被揪着一样疼痛。讲到最后那个有些粗暴的吻,还有他们的分道扬镳时,初念的眼神温柔到了极致,嘴角含笑,眼里却含泪。讲完了,初念抬头,手里被适时地塞了一张纸巾。然后脑袋被轻轻揉了揉:“阿念乖,哥哥会帮你的。”这句话声音很轻,像是呢喃一般,以至于初念没有听清楚,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白时起身,从药柜里拿来一瓶糖浆给她,然后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你说你妈妈认为世界上没有爱情,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妈妈其实是有人爱着的呢?”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脸郑重,语调笃定,仿佛在宣布一个重大消息一般。初念苦笑:“或许吧,但对她来说,肯定是没有的。”白时的笑容多了几分讽刺,但很快就消失了,温和地对她说:“不早了,快回去上课吧,别迟到。”“嗯,再见。”初念冲他笑了笑,快速走出校医室。回到教室后,她把糖浆放进抽屉里,但却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初念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手上握着的,是另一瓶一模一样的糖浆。仿佛还带着些许体温,偷偷摸摸地放进她的抽屉。初念无动于衷地把它放回去,手却是无意识攥紧了。张丽萍说过,学习就是学习,一定要避免情绪波动,脑子里东西越多,学习就越少。她摒除了所有杂念,才能好好学习,才能有自己满意地未来,而不是沉湎在虚无缥缈的过去。*期末考试不知不觉地到来了。这是初念转学后的第一次期末考,却感觉已经过了半辈子那么久。对学生来说,往往是学习的日子太长,假期却又太短,多年后回头再看,那些爱恨情仇却仿佛只是沧海一粟,短到还没有伸手挽留,就已经在时光中飞逝。初念对这次考试很是重视,兢兢业业地复习了很久,考试的时候也是无比专注。等到出成绩了,却不敢去问老师了,一个人坐在位置上瞎紧张。小毛桃鼓励她:“你成绩肯定很好,去嘛去嘛。”初念瘫在座位上,可怜兮兮道:“我不敢……”如此循环四五遍,魏仕栋放下手中赶做的寒假作业,笑着道:“我陪你去吧。”“嗯嗯。”初念如获救命稻草一般,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去办公室,像是他的一条小尾巴一般。进了办公室,魏仕栋却站在门口不动了,初念被他遮得严实,看不见什么,只能在背后戳他,小小声问:“怎么不进去?”魏仕栋往旁边挪了挪,让初念得以看见办公室内的景象。一眼看见的却是一个熟悉的身影,就那么静静矗立在那里,面上毫无表情,就让初念不自觉呼吸一窒。整个办公室安静得出奇,就连电脑主机微微的嗡嗡声都听得清清楚楚。张丽萍难得温和的声音也显得十分清晰:“你这次成绩很好,甚至总分超过了邓望,到了年级前十,上次错怪你了,下次继续保持。”然后向择川点点头,面无表情地拿着成绩单就往外走。初念下意识避让,向择川大步从她身侧走过,鼻尖嗅到一阵熟悉的清香,二人却没有交换一个眼神。初念愣在那里,一时有片刻失神。张丽萍的话像一柄小锤子,字字句句都打在她的心上,钝钝的疼。她清楚地知道这个期末成绩对向择川来说意味着什么。期中考试被抄袭反被污蔑,她是唯一站在向择川那边的人。说好了,要好好学文科,期末考试的时候打脸给那个邓望看。他还记得,并且做到了。却再也不会有人笑嘻嘻地看着他给他鼓掌,再也不会有人说“我相信你”了。初念失神地笑了笑,随后感觉到肩膀上被轻轻拍了一下,耳边传来魏仕栋关心的话语:“你还好吗?”初念冲他笑笑:“我没事,就是……就是担心成绩。”“你可以的,进去吧。”魏仕栋冲她比个加油的手势,初念点点头,紧张地走到张丽萍旁边,腿灌了铅一样沉重。站在刚刚那个他站过的位置,空气里或许还残留着些许他的气息吧?初念很快反应过来,不再胡思乱想,看着张丽萍,等着她宣布结果。“成绩挺好,就排在向择川后面一位,年级第十一。”张丽萍的声音和刚才一样温和,同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有问题多跟同桌讨教,不要为学习以外的其他事情分心。”“我知道了,谢谢老师。”初念晕晕乎乎地接过成绩单,和魏仕栋一起走出办公室。就那么一会儿功夫,年级大榜已经在教室里贴了出来。前一百的榜单,向择川和初念的名字紧紧挨着,但却已经是不同的纸张了。初念看了一眼榜单,深吸一口气,笑着对魏仕栋道:“恭喜班长,考的很好啊。”她说这话的时候,向择川就站在附近。魏仕栋还没有来得及答话,她又认认真真道:“你不是一直担心考不好吗,其实我心里觉得你这么聪明,肯定能考好的。而且,你会越来越好。”她讲完,冲还没反应过来的魏仕栋笑了笑,自己回到了座位上,心砰砰直跳。这些话,其实不是对魏仕栋说的,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呢?*期末考后又一个星期,开始放寒假。初念书包塞得鼓鼓囊囊的,里面全是寒假作业,不紧不慢地往前走。校门口却有一个人在等着她。是白时。初念同他打了个招呼,就要绕过他,白时被气笑了,一把拎起她的书包在手里掂着,轻佻道:“怎么,看见我就想走?”初念无奈地停下,解释道:“我要急着回家。”“回家有事?”白时的眼睛盯着她,能透视一样。“那倒没有……”初念垂下眼睫。临近年关,债主要催债,公司要办尾牙,初天心只会更忙,一连一星期不在家。“哥哥带你玩去,好不好?”白时半蹲下来,扶了扶金丝边眼镜,声音温柔而具有蛊惑性。然后等初念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坐在白时的车上了。白时的车普普通通,不是豪车,但却被他开出了豪车的气派,平稳流畅,初念坐在后座一点都不晃。哪怕车窗外全是陌生的景色,也莫名让人安心。“我们去哪儿?”初念忍不住问。白时丢过来一根棒棒糖:“到了就知道了。”初念乖乖舔着糖,百无聊赖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前面开车的人低低笑了一声,语气轻佻:“你就那么想知道?”“总有个理由吧。”初念舔着棒棒糖,笑嘻嘻道。白时反问:“那你呢,为什么这么相信我?”“我……”初念张了张嘴,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感觉你很熟悉,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半晌安静,连汽车发动机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许久过后,白时轻轻地唤了一声:“阿念。”车停在一家酒吧门口,二人下车,门口的服务员好像都认识白时的样子,任凭两个人就这么走了进去。在吧台挑了两个位置坐下,白时瞥了她一眼:“会喝酒吗?”初念想了想,试探道:“会……吧。”“算了,小孩子少喝酒。”白时拿了一杯热牛奶放她面前,抬眸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多喝牛奶会长高。”“我又不矮。”初念下意识反驳,小口小口喝着牛奶。牛奶太烫,初念只能慢慢吹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白时聊着天。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一瓶路易十四。”初念的心咯噔了一下,跳的有些快。紧随着的是一个娇俏的女音:“我们不醉不归呀。”第35章初念没有回头, 只是右手无意识地攥紧了牛奶杯,掌心一片火热,心却如坠冰窟一般,空空荡荡的冰凉。那娇俏的女声, 明明白白是校花元瑾。初念低头假装喝牛奶, 想了想, 忽然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来。在向择川看来,自己也是一样的情况吧。自己能跟白时来, 他怎么就不能跟元瑾来了呢?背后的声音还在继续。向择川懒洋洋道:“你少喝点,我可懒得送你回家。”随后是陈辰的笑声:“啧啧啧, 川哥真是不解风情。”元瑾不但不生气, 还娇嗔着撞了一下向择川:“怎么,我一个姑娘家大冬天跟你来酒吧,送人回家都不愿意啊?”向择川掂了掂手中的酒, 抬眸看着吧台, 却是没有说话, 而是中指无意般轻轻扣了扣玻璃杯。玻璃杯发出清脆叮的一声, 落进初念耳朵里,清清楚楚。初念下意识地,也在自己的牛奶杯上面轻轻叩了叩。悠长的一声叮, 微小到会被别人轻易忽视,但如果是在意的人,就绝对不会错过。初念一时间心跳如鼓, 慌乱地坐在吧台上,只感觉芒刺在背,浑身都僵硬了起来。怕他回复,又怕他不回复。然后听到背后低低的笑声, 依然是熟悉的,带着几分无奈和宠溺,温柔到她想哭。“大冬天的,还是早点回去吧。”向择川转头对一众人道,语调决断中带着些许温柔。一干人等虽然诧异,却还是纷纷答应,自顾自去了卡座。初念坐在吧台上,被牛奶冒出来的热气一熏,眼前霎时雾蒙蒙的一片。*白时等向择川一行人走远,才好笑地看着初念,柔声问道:“这么难过?”初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拿手去揉眼睛:“也没有啦。”手里被塞了一张干净的纸巾,初念道了谢,乖乖擦了擦脸。“阿念。”白时忽然一脸严肃地叫她。初念闻声抬头,泪眼迷离地看着他:“怎么了?”“你还喜欢向择川吗?”白时慢慢地问,一字一句,语调认真,生怕初念听不见似的。初念安静了半晌,没有回答,只是小口小口啜饮着杯中的牛奶。然后白时一把抢走了她的杯子,冷笑道:“早就空了,别喝了。”初念一时茫然无措,呆呆地看向白时,扁了扁嘴,现出几分委屈的模样来。白时被她看得心软,重新放下杯子,摸摸她的头,宠溺地叹一口气:“告诉哥哥,哥哥才好替你想办法呀。”“哥哥?”初念用征询的眼神看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霎时变得煞白。哥哥本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称呼,白时这种年纪,用来自称也是颇为平常的。但他的口吻是如此的笃定,就仿佛……两个人是真的兄妹一样。“莫非……”初念把后半句话吞进肚子里,探询地看着白时。她曾经听说过,母亲嫁给父亲前,就曾经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至于有没有孩子,她并不知道。白时在她的目光下自然地点了点头。轰的一声,初念一下子怔愣在了那里。父母曾经跟她说过,“念”这个字是“时今”的“今”和“初天心”的“心”字合起来的,她是他们爱情的结晶。白时在她震惊的目光下缓缓开口,语调平静:“和你一样,我的名字里,有咱妈的名字。”时今的时。“哥哥……”初念喃喃道,有些许的不知所措,圆溜溜的小鹿眼里面充满了迷茫。毕竟不是谁都能在那么大之后接受一个同母异父的哥哥。“阿念乖。”白时揉了揉初念的头发,声音柔软,“我早就知道你是我的妹妹,也因为你来这里做校医,想着能不能帮你一把。”初念跳下座位,上去一把抱住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一下子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洒落下来:“哥哥……”她呜呜咽咽着,不断重复道:“哥哥,我要是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如果早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哥哥,当初父母离婚的时候她就不会那么绝望,债主上门的时候也不会那么无助。更不会在不得不离开向择川时哭得那么撕心裂肺。“哥哥……”初念哭得稀里哗啦,靠在白时身上,委屈得要命。白时温柔地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哄她:“是哥哥的错,应该早点来找你,也不会让你受那么多委屈。”“妹妹,从今以后,我会一直护着你。”白时声音温柔到极致,目光却是闪过一瞬间的凌厉。*漫长的认亲结束后,初念咬着嘴唇,任由白时帮她擦着眼泪,瓮声瓮气地问他:“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我?”白时笑笑,漫不经心地抿一口蓝色的鸡尾酒,舒舒服服地靠在沙发上,“我一直关注着咱妈的消息,一直知道有你的存在。咱妈再一次离婚后,我花了点时间处理好自己的事情,想来找你,谁知道你已经搬到栾城,又花了点力气才过来。”初念托着下巴,眼睛晶亮:“哥哥真厉害,城市说换就换。”“还不是为了你嘛。”白时象征性地敲了敲她的脑袋,摆出哥哥的架子来,“以后有事情就跟哥哥说,哥哥疼你,知不知道?”初念乖乖点头,小猫一样乖巧可爱。又漫无边际地聊了半天,白时忽然正色道:“其实我费劲工夫找到你,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初念一下子耳朵就竖起来了,隐隐约约感觉到什么,心跳都快了几分。“其实,是有人真心爱着她的。”白时饮一口酒,眼神飘忽,慢悠悠道,“她走了以后,我爸一直挂念着她,甚至在她离婚后费劲关系让她有一个体面优渥的生活。”他没有说“她”是谁,但初念明白。“而你爸,在欠着那么多债务的情况下,任由她带走家里大部分财产,甚至坚持每个月给她生活费。”白时语调平平,仿佛在叙述陌生人的故事一样,“她一直没有意识到,其实她的每一任丈夫,都很爱她。”时今当年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嫁过两任丈夫,先后生过两个孩子。一开始都是甜蜜温馨,后来形势不对就毅然离婚,孩子归对方,自己潇洒自在,并认为没有人爱她。白时平静地下了判断:“其实是她不知道怎么爱别人,她根本没有心,对感情淡漠如同游戏,冷酷决绝,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去。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只遗憾没有爱情。”“可是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白时看着初念的脸,微微笑了笑,“一切外在都不是什么问题,有没有爱人的心,才是最大的问题。”……走出酒吧的时候,初念提醒他:“你好像没有付钱。”白时挥挥手:“哦,这酒吧我开的。”初念:“……”“那两个同学也是我找人收拾的。”满脸写着斯文秀气两个字的白时推了推金丝边眼镜,微笑道,“没有人能欺负我妹妹。”*又是一年除夕夜,初天心依然没有回家。南方地区没有吃饺子的习惯,初念一个人坐在灯光昏黄的客厅里,拉上窗帘,听着电视里的春晚,竟然也感觉有几分温暖。桌子上是她自己煮的一大锅火锅,各种各样的丸子加了一大堆,热气腾腾。初念吃饱了,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时不时跟着小品笑两声。窗外噼里啪啦,时不时传来烟花炸响的声音,和楼下小孩兴奋的嗷嗷叫声。去年这会儿,也是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坐在一起吃火锅,然后一家三口出去放鞭炮。她胆子小不敢自己放,时今笑眯眯地拉着她的手,然后帮她捂上耳朵。烟花炸满天空,纵是海市蜃楼,也美不胜收。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硫硝味,一家三口欢声笑语,很简单的幸福画面,却永远只能存在于回忆里了。初念无声地笑了笑,看了一眼手机,班群里正在刷屏,红包一个接一个,分分钟被抢完。白时给她发了一个红包,初念点开,仿佛看见了他一脸的笑意。白时问过她要不要一起过年,初念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就让她早日习惯这份孤独吧。午夜的时候,全国人民都等着那令人兴奋的倒数读秒。“三,二,一——”初念按下了那一串熟悉的数字。伴着电视里主持人响亮的“新年快乐”,她低低地说道:“新年快乐。”烟花隔着玻璃,还是震耳欲聋地在耳边炸开,一个接一个。初念快速地摁断了电话,心砰砰直跳。南方的屋子没有暖气,此刻她小手冰凉,嘴角的微笑却是热气腾腾的。烟花过于喧闹,以至于她根本没有听清手机里轻轻传来的那一声。“新年快乐,初念。”第36章初念的寒假过得平平淡淡, 和普通的好学生一样,窝在家里写作业是她的日常。更何况栾城冬天湿冷多雨,并不适合出门。当然,更主要的一个原因是她在栾城没有什么亲戚朋友, 也省了无数虚假客套的麻烦。当然白时是例外。难得一个暖阳天, 初念在房间里写了半天的作业, 伸了个懒腰,然后看见微信里白时五分钟前的一条留言。[出来吃午饭吗, 我请你?]初念看了一眼手表,顿时觉出饥肠辘辘来, 于是愉快地发了一个ok的手势过去, 快速捯饬了自己一下,就背着小包包下楼去等白时。冬日的晴天是难得的疏朗,天空蓝的透明, 耳边是麻雀叽叽啾啾的叫声, 几个老人坐在竹椅上嗑着瓜子晒太阳, 一旁是一床晒出来的棉被, 最为普通的花色。很平常,也很温暖,充满了俗世气息。初念深深吸一口充满干果香味的空气, 沐浴在阳光底下,浑身上下都感觉暖洋洋的。然后她不经意间抬起头,看见楼边阴影里站着一个人。高高瘦瘦, 线条流畅分明,抱着手臂,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眉宇间却带着几分散不去的阴鸷, 站在阴影里,仿佛是暗夜里的吸血鬼。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自己会恰好看见他?还是说,他一直都在这里?初念心中慌乱,匆忙垂下眼眸,装作没看见他的样子就往旁边走。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衣领被人轻轻松松揪住,向择川居高临下站在她背后,懒洋洋道:“我又不是老虎会吃了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初念一慌,下意识就要去挣脱他,一眼没看见身前的一块石头,整个人被绊住,一下子失去了平衡,直直往地上倒去。柔软的腰肢一下子被人紧紧箍住,突如其来的大力让她反而向后倒去,一下子栽进了向择川的怀抱里。初念失去平衡,慌乱之下双手乱抓,不得已紧紧抱住了向择川的胳膊,才勉强在他怀里站稳了。向择川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星眸微睨,懒懒道:“这么急着投怀送抱?”语调几分讽刺,几分调笑。初念憋得脸都红了,情急之下蹦出一句:“明明是你害的!”“我害的?”向择川忽然冷笑一声,抽出手臂就往回走,语调不咸不淡,“好吧,我就应该看着你摔死,我也就清清白白了。”“你——”初念难以置信地看着少年的背影,一时间千百种委屈都涌上心头,声音也不自觉带上了哭腔,“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子……”向择川变了。他从来不会那么凶她的。或许是她被宠溺太久,忘了向择川原本的模样,是怎样的一个人。并非良善之辈,最为心思凉薄。他最温柔的一面,全都给了她。而终究因为可笑的理由,她亲手推开了他。初念咬着下唇,凄惨地冲自己笑笑,忍不住看向那渐行渐远的少年。她低低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不带什么希望。然后看见少年的步伐有一瞬间的停滞。初念脑中轰的响过一道惊雷,身体仿佛不受控制般跌跌撞撞追了过去,在向择川背后三步远的距离停住,怯怯地出声:“对不起。”简简单单三个字,包含了不知道多少分量。而短短瞬间心中涌起的苦涩和甘甜,又有谁能够分辨呢?向择川转身,从喉咙底轻笑一声,看着她的眼睛:“我不要听对不起。”他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初念的下巴,整张脸猛然凑近,舌头轻碾着下牙,一字一句,野兽一般霸道:“我要听你喜欢我。”初念整个人呆愣在那里,心脏在疯狂跳动,全身的血液却已经凝固。这是她见过的他最接近校霸的时刻之一,整个人骨子里的野都明明白白展现在明面上,狂野桀骜,像是一只野兽,终于露出了他小心翼翼隐藏许久的獠牙。原来这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野性中带着不羁,眼神炽热又充满压迫性,走在大街上会被尊称一声川哥,走进酒吧会有美女投怀送抱。还有他那赤红的双眼,满身的酒气,初念都不敢细想下去。她太害怕这一刻的压迫感了,好像自己是出逃的一个所属物一样,让她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似乎是看到了她眼神里的惊惧,向择川松开手,坏笑道:“怎么,这就怕了?”他的脸离得还是很近,滚烫的气息扑在她脸上,转眼间红成了一只水蜜桃。少女脸红扑扑毛茸茸的,微微张着嘴,像是开口的水蜜桃,娇艳欲滴,引诱人犯罪。向择川伸出一根手指,用指腹在她唇瓣上轻轻摩挲着,感受着少女唇部独有的娇嫩和柔软,笑得张狂:“这样呢?”初念用力推开他,叫道:“向择川,你疯了!”“因为你疯的。”向择川接的自然流畅,笑容带了几分痞气,喃喃道,“初念,我好想你。”初念后退几步,留出一段安全距离,胆子才大了一点,请求道:“向择川,你不要这样子。”从来没见过向择川这疯癫模样,她双腿都在发抖,声音也忍不住带了哭腔:“向择川,你一定要这样的话,我们就更没可能。”“没关系。”向择川微笑着,靠近几步,却是一副阴鸷模样,“我有无数办法,让你不得不留在我的身边。”所谓偏执,就是非你莫属,用尽千百种手段,也要让你留在我身边。很甜蜜,却也很恐怖。就在初念快要崩溃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个温柔到极致的声音:“你觉得,你这样子能让她更喜欢你吗?”是哥哥!初念眼睛一亮,几乎要跳起来,热切地看向白时。向择川警觉地上前一步,把初念挡在自己身后,睨着眼看白时。白时依然穿得斯斯文文,带着金丝边眼镜,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向择川磨了磨牙,冷笑了一声:“这不重要。没有她,我会疯的。”只要让初念在他身边,他可以付出一切代价。白时温文尔雅地笑了笑,在向择川身前站定,慢慢摘下眼镜,仔仔细细放进口袋里。空气中忽然传来一声清清脆脆的巴掌声,惊起几只麻雀。世界陡然安静了起来。白时拍拍手掌,露出一个轻佻的笑来,眼神也变得凌厉了几分。向择川难以置信地用手捂脸,一下子瞪红了眼,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以至于当初念得以看清事态的时候,另外两个人已经扭打在一起了。一时间旁边几个晒太阳的老人家都惊住了,一颗瓜子从其中一人手中掉出来,落在地上,清清楚楚一声响。初念怔怔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哥哥和向择川打架。向择川野兽一样冲上去,连踢带踹毫不留情,双眼赤红,□□势就吓人得紧。白时不紧不慢地后退半步让开锋芒,轻轻松松往空门踢了一脚,正中向择川膝盖。向择川反手一拳打到白时胸膛,同时自己也被再次猛踹了一脚。如是反复三五回合,到底白时的力量优势占了上风,轻轻巧巧一个过肩摔把向择川摔在地上,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然后从衣兜里掏出眼镜戴上,依然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只是白时的嘴角多了一丝嘲讽的笑意罢了。向择川拍拍身上的尘土,再次站了起来,眼睛红的可怕,像是绝望到拼死一搏的野兽一样。白时勾起唇角,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弱者的嘲笑,玩味地看着向择川,直截了当:“你打不过我。”一方是野狼一样的少年,另一方是斯斯文文的校医,这场景,怎么看都有些不真实。但联想到白时眼角的狠厉,和对严姗姗的手段,他的胜利也就不难理解。更何况,哪怕技巧不相上下,白时到底是个成年人,看上去文弱,力量却占了绝对上风。初念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虽然隐约感觉到白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却不知道,他本身就是开了挂一般的存在。虽然有几分心疼向择川,但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给哥哥鼓了鼓掌。向择川凶狠地瞪着白时,一副想要鱼死网破的模样。白时双手插兜,悠然道:“我妹妹很喜欢你,如果你就是这样回应她的喜欢,那我死也会棒打鸳鸯的。”他盯着向择川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偏执不是表达爱意的方式,我妹妹也不会喜欢这样子的人。如果你真心喜欢阿念,你就应该坦坦荡荡。”“真正有本事的人,正邪两道都能走。”白时冷笑了一声,拉着初念就往车上走,根本不回头看他一眼。向择川颓然低下头,眼中红色慢慢褪去,凝成一滴眼泪。为了和小兔子在一起,野狼必须收起利爪,成为兔子认可的人。而不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小兔子叼回窝里去,为她献出一切,除了她本应得到的自由。这不叫爱情,叫做强取豪夺。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我真的不喜欢榜单上一大片的阴郁偏执暴戾霸道男主。我有控制欲ptsd。抱歉第37章冬去春来, 再一次回到校园的时候,虽然还是裹着棉衣搓着手,但校门口的迎春花已经一片金黄。金灿灿的花朵点缀在葱绿的叶子之间,配上暖洋洋的阳光, 无端令人生出几分希望来。白时亲自开车送初念到校门口, 自己也是一副校医的标准打扮, 他们一下车,就惹得学生都纷纷看了过来。初念有些心虚地四处张望了一下, 悄声问道:“哥哥,我们这样子是不是影响不太好?”白时关上车门, 车钥匙在他手上滴溜溜转了一圈, 硬生生转出豪车的气势来,漫不经心道:“哪里不好?”“嗯……”初念托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诚恳道, “那些暗恋你的女孩子都会伤心的。”“伤心?”白时嗤笑了一声, 顺手揉揉初念的脑袋, “我管她们那么多干什么, 只要护好我妹妹就行。”初念讨好一笑:“哥哥最好了。”“啧啧啧,真乖。”白时领着初念往前走去,送到教学楼底下, “呐,自己进去吧,有什么事情随时来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