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豹骑将军还在犹豫,她又道:“过去你如何做,待你此次回了神都,便依旧那样做。如此,便再好不过。”豹骑将军虽出身贫寒,然却十分懂得如何在权力的斗争中保全自己,甚至是壮大自己。他听着赵灵微对他的叮嘱,目光则紧紧地盯着面前这人,连一丝一毫都不舍得错过。“我想,我明白灵微的意思了。”听着对方又唤起她的名字,赵灵微心中不禁感慨万千。并且,她望向对方的目光中还不自觉地带上了关切。赵灵微:“你的伤势,如何了?”俞松谋:“多谢公主挂心,松谋……并无大碍。”听他这么一说,赵灵微便知他伤得不轻。她着急道:“这里没人赶着你走,何故如此着急?不如,待伤势好些了,再走不迟?”然而总是会对她点头说“好”的人,此次却是摇了摇头。过去,他总是在公主的面前按捺着对于她的感情。他总觉得自己喜欢的人还年纪尚小,怕吓到对方。晋越县主乃是皇嗣之女,神都之内的许多人都觉得她的身份尴尬。可他却只觉得那是一颗蒙尘明珠,令自己高不可攀。他还担心自己若是太过显露心思,会让人不知该如何回应,甚至是苦恼不休。但现在,不会了。他也不必再像过去那般担心了。昔日会调皮地爬上樱桃树,用樱桃来丢他的女孩已经长大。她既能坐镇宫中,也能披甲上阵,还能对众人说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将军说:“这里确是无人要赶我走,是我自己想要今夜就出发。因我担心……只要再过一天,我就会不愿走了。”他虽未把话说尽,然他看向赵灵微的目光已是炽热得都能将人灼伤了。那让赵灵微怔愣了好一会儿。也让正对着他这里的太子殿下在屋顶上坐直了身体,带着些许的烦躁竖起了耳朵。但他离得实在是有些远了,根本听不清两人此时到底说了些什么。赵灵微:“可、可今夜就走,是真的太赶了。不如你好好歇息一宿,等到明日一早……”俞松谋不等她把话说完,便问道:“若我明早走,公主可会来送我?”赵灵微:“松谋此行路途遥远,往后……也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我自是会来相送的。”俞松谋:“可公主若身上明明有伤,却还来相送,我便会走不了了。”将军一点都不避讳把这般心里话说出来。而公主也的确是在听到他的这句话后,不知应当如何是好了。豹骑将军便是在此时说道:“但我,想回去。”身上的几处受了伤的地方还在传来让人忽略不了的痛。但他看向赵灵微时的目光却很温柔很温柔。连带着他的那双依旧带着些许红的眼睛都显得不再邪气逼人了。他轻声唤了一遍赵灵微的名字。那语气,就仿佛他第一次以府兵校尉的身份出征时那般。那时的他说:“等我回来。”等我回来,我就去问皇嗣府买下你。而这一次,他却说道:“尽管你已嫁作他人妇,然此生此世,我依旧愿为你赴汤蹈火。”为你,而非为大商皇室。说罢,他便上前一步。察觉到他意图的拓跋子楚从宫殿的屋顶上飞身而下,可赵灵微却是因为他的那句话而怔愣着,就只是站在那里,不知要后退。而后,将军便轻轻吻了一下公主的眼睛。有了这一吻,他便能独自走过那冰雪消融,却泥泞坎坷的漫漫长路,独自回到繁花盛开的神都了。第117章“太和竟有此等能耐!”四月的神都, 作为和亲使团正使的向天鸽口若悬河。他将太和公主一行出塞至今的遭遇从头到尾理了个顺畅。其所言所语,俱是震惊四座。使团才出塞,王城便易主了, 且魏国之大, 处处危机四伏?不怕,公主行至朔方,遭遇想要对其不利之人, 便施计令他众叛亲离,且拿下此城。魏国新主摄政大将军四处搜寻, 想要以之要挟大商, 甚至策反豹骑将军?那就在寻到魏太子后, 联合被软禁的豹骑将军, 为子楚太子将王城夺回来。豹骑将军一行在今日寅时回到神都。慈圣皇帝刚得到消息,便在激动之下命他们直接在早朝之时上殿面圣。于是所有在今日前来上朝的人便都同圣上一起听到了太和公主的这番作为。此时午食的时间已至,却是没有一个人感觉到饿, 更没有一个人想要让向正使停下话来。赵灵微作为和亲公主所做之事不仅让信王惊得张开了嘴, 甚至也让太和公主的父亲皇嗣都流露出了显而易见的不敢置信。对, 那就是不敢置信。所有人都对此感到不可思议。这等大事, 换上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都做不到。可偏偏, 就让那么一个平日里都不怎么听人说起过的小姑娘给做成了。在这一刻,许多人都不自觉地将目光放到了皇嗣的身上。而向来都不愿让人在上朝之时过多地注意到自己的皇嗣,竟也在此时看向一直都沉默不言的豹骑将军。“豹骑将军……这些都是、都是真的?”早在王城易主,公主下落不明的消息传回神都的时候,皇嗣就以为自己的这个女儿怕是凶多吉少了。然他却是因为担心奴仆会告密,惹得圣上不快, 连在家中同王妃一道哀叹落泪都不敢。可现在, 向正使回来了。战败被俘的豹骑将军也回来了。仿佛一切都如同圣上在最初时所想的那般。并且, 他女儿出塞和亲的事,也都是顺顺利利的。那就好像寒冬之后春又来了,且神都的牡丹花也再一次地如期而至了。甚至可能所有的糟糕事都未曾发生过。然当豹骑将军转过身来看向他时,便是连皇嗣都能知道,在他胆战心惊地度过了这些日子的时候,魏国真的已然发生了很多很多事了。曾经温润内敛的将军,变了。当将军看向某个人的时候,那股已然收不住了的气势,便会让此人一骇。俞松谋看向皇嗣,却是很快将视线下错,在恭敬之中又带着些许疏离地说道:“向正使所言,句句属实。”这般态度让慈圣皇帝看在眼里,自是满意且喜欢的。而殿上的满朝文武,则更是因为豹骑将军的这句话而炸开了锅一般地说起话来。他们在说着圣上的这位孙女在魏国做出的一桩桩惊人之举。也在议论着如今已然再次变化了的天下局势。今日的朝会似乎已再难如这些文武百官在昨日所想的那般进行了。而在早朝结束之后,参加朝会的官员有关此事的讨论则更是到了近乎热火朝天的地步。许多人围着向天鸽,要这位马上就要升官的正使大人和他们好好说说这几个月来到底还发生了什么,王城现在的形势又是如何。“魏太子已经回到王城,同豹骑将军一道击败了拓跋缺的亲信所率部众。而且,贺楼氏一族,以及魏太子麾下的几员猛将也都在往王城的方向赶了。通商要道和粮仓都已经被我们……”向天鸽在魏国的时候,几乎可称得上是以公主殿下为天。这会儿回了神都,一时半刻的居然还换不回话来了。待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失言了,便立马唤了一声正好从他身边经过的豹骑将军一声,想要喊他替自己解围。然而俞松谋才不过朝他看去一眼,别说围着向天鸽的那群大臣们心里慌得厉害,就连与之一道回来的向天鸽,心里都犯嘀咕了。最后还只得说了一声“无事无事,豹骑将军先回府休息吧。”待到俞松谋走远了,突然就鸦雀无声了的这边才慢慢有人开了口。“豹骑将军身上……锐气逼人啊。”“是啊是啊,竟是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了。”但如此情况之下,还是有两位大臣敢于从背后追上俞松谋的。那便是孙昭的父亲,以及韩云归的爷爷。自家的孩子是护卫着公主去往魏国的。可现在使团正使已然回来,他们却不见自己的儿子、孙子。两位大人自是既担心,又着急。可围着向天鸽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便只好和过去与他们还有些交情的豹骑将军打听一番。此时的俞松谋明明已经看到信王正在向他走来了,却还是转向那两位,且背对着信王,极为恭敬地向孙昭的父亲以及韩云归的祖父行了礼。“中书令,韩少卿。”“不敢不敢。”两人连忙这般说道,并问起了自家孩子的下落。“跟随太和公主一道去了王城的和亲卫队中,几乎所有还未成家的人,都选择了留在公主的身边,云归也是如此。”说着,俞松谋顿了顿,又看向孙昭的父亲。“至于孙昭,他原本是决定与我一同回来的。然他不过跟着走了三天的路,就又掉头回去了。“他说,如今公主正是用人之际,公主身边的商将原本就少,他若是就这么回来了,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这……中书令显然还是不太明白,也不知这位赵家的公主究竟在夺回王城的战事中出了多大的力。因而他便也不知,和亲公主身边为何要有商将。中书令虽心中宽慰了些许,却还是为自家的嫡次子感到忧心。信王便是在此时唤了豹骑将军一声,神色清朗地向好容易才回到了神都的战将说了恭喜,且也和他提起了自己的女儿。信王:“豹骑将军,溧阳这几个月,可谓是终日替将军担心。如今豹骑将军平安归来,自是皆大欢喜。”听到这般话语,俞松谋神色稍变。皆大欢喜?当然不。隔了一个冬天才率着四千骑兵归来的将军便不是能对此事感到欢喜的人。然信王此时只知豹骑将军打了败仗归来,或将遭到贬谪。信王想要在此之前先将其拉拢一番,好让朝中众人看到他的态度,也让这位大商第一战将能在日后记得他的好。可惜,他邀请豹骑将军到府中做客的事,注定只会让将军感到心中厌烦。是了,太和公主曾在离开神都之前,告诉过自己的这位表姐。——她会在出嫁前给豹骑将军修书一封,让豹骑将军这辈子都别去娶溧阳县主陈伊水。只是后来,她没能写下这封书信便出发了。而待到她与豹骑将军话别之时,此事就已变得无足轻重了。但即便她不说这些,也不留下书信,俞松谋也不可能再用正眼去看那自诩神都第一美人的陈伊水了。因为他知道——自己想要娶的人,究竟是为何才会成为和亲公主的。他婉拒了信王的邀约。面对日后很有可能会被立为皇储的亲王,将军的态度依旧还像从前那般的不卑不亢。然而他的心中却是有了一种说不出的荒诞感。待回到神都之时,他竟觉得王城里的那些人才是更为真实的。而身在神都的这些人身上,则都有着一种说不出的,不合时宜之感。他们什么都不明白。对于神都以及大商的未来,也不甚了了。那就仿佛不明白和亲公主的身边为何要有商将的中书令。也好像现在还想着要把女儿嫁给他的信王。甚至……是在朝会之后单独召见了他的慈圣皇帝。“妙哉!妙哉!妙哉!”太液池边的这座宫殿中,沉香被点燃后的青烟袅袅升起。穿着御赐袈裟的年轻僧人则坐在殿。慈圣皇帝连叹了三声“妙哉”,并道:“太和不愧是朕的孙女!”先前在朝会上的时候,她就已经高兴得红光满面了。而现在,她则更是高兴到放声大笑了。她看起来已与豹骑将军领兵出征时的那一日很不相同。这位天下女主的容颜似是更年轻了一些。然她也更为固执己见,且糊涂了,更失去了那份敏锐的洞察力。她在政事上,老迈了。慈圣皇帝:“太和不仅替朕带回了豹骑将军与你的精锐之师,还将本就气数将尽的魏国分裂成了西东两块。如此,便替朕彻底除去了北方的忧患。这么看来,太和一人,竟可抵得上雄狮百万!”在她看来,原本在军事上十分强势的魏国经此动荡,便会彻底不行了。她的孙女为她除去了心头大患,且还留在那里,替她继续盯着北方。而她的侄孙则去到了北女王国。孙女与侄孙既因他们父辈的原因而不合,却又都是她的孩子,心中始终会装着大商。这得是多妙的一桩事啊?以后,她便可高枕无忧好一阵子了。可俞松谋所看到的,却是与之截然相反的情形。魏国在这场历经了一整个冬天的权力变换后,已然削去了一身腐肉。昏庸无道的先国主被除去了。先国主的那些蠢蠢欲动,且手握重兵的兄弟们也被尽数除去。雄心勃勃的拓跋缺被赶到了东边,而那些懦弱无用的王城贵族也很快就会被梳理个干净。受到各部落酋长以及悍将敬畏的子楚太子已能将权力紧紧地握于手中。而他的身边,还有着能将更多人聚在其周围的太和公主。魏国很快便可焕然新生,甚至是走向前所未有的强盛。反观他们大商,却是在一片歌舞升平之下,藏着重重险境。如此看来,圣上先前所说之言,竟连那最后一句都是错的。因为,太和公主赵灵微,她怎可能只抵得上雄狮百万?‘是你。’俞松谋望着陈瑶,心道:无论结局是好是坏,圣上,是你将她送去那里的。在回到了神都的这天,大商第一战因两度令王城易主的功劳受到了慈圣皇帝的封赏。他被封为岭南节度使,却也被收回了兵权。正如魏玄冲早早就告诉过他的——陈瑶不会再信你了。慈圣皇帝虽已不复当年,却到底还是手腕强硬的一代帝王。她知道,豹骑将军之于她,已经太过危险了。再把这人放在北方的战事中,恐怕他下次就不是让王城易主,而是让神都易主了。或许,在慈圣皇帝的心中,已隐隐地对自己的这个孙女有了提防之意。只是这份忌惮连她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她担心……终有那么一日。终有那么一日,已在北方有了如此卓绝战功的豹骑将军会受到自己那孙女的蛊惑,将钩镰枪的枪头对准神都。于是她便将自己很喜欢的这名将军,这名她所见过的最能打的将军“发配”去了大商疆域的最南边。但这样的结果,已比俞松谋先前所想的,要好上太多了。他发自内心地对眼前的皇帝道了一声“谢圣上恩典”,而后转身离开。在他经过那名依旧还在念诵经文的年轻僧人时,他顿了顿脚步,并看了对方一眼。僧人的无情眼也向他看去,不知喜怒。这名僧人的存在实在是让俞松谋感到有些蹊跷。因而,豹骑将军竟是在走出宫殿前与之点了点头。当俞松谋骑着马离开宫城时,他才意识到,原来天空的那朵云仅是停在了整座华贵宫城的上方。一旦他离开那里,便能感受到神都四月的骄阳。那暖阳仿佛能驱散已经进入了骨髓的,魏国北境的寒冷。神都的牡丹花又开了。而他却偏偏只折了一枝芍药。此地已然物是人非。但没关系。因为,他也将很快离开。离开这权力的中心。也离开危险的漩涡。街上传来孩童的嬉闹声。俞松谋骑着马,经过了晋越县主曾送别过他的酒楼,且背着那把钩镰枪,去到受赵灵微所托,替他打了这把枪的铁匠那里。“我想要打一把和这把枪大体相似的钩镰枪,然枪柄也要用上铁,得做得更坚固些。枪头的底部,则要有刻字。”“将军想刻什么?”“灵松七年。”在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将军的眼前便又出现了公主在对他说出那番话语时的模样。他相信公主已然料到了。料到慈圣皇帝驾崩那一日的情形了。一旦陈瑶身死,赵陈两家之间的微妙平衡便会被打破。到了那时……豹骑将军的眼前又出现了太和公主的模样。他心道:到了那时,究竟是天下大乱,还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犹不可知。第118章 大结局 上王城以东,一千二百里。北女王国的王子石汗那看着不远处的那顶帐篷。在帐篷里如枯石一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便是魏国的“摄政大将军”, 拓跋缺了。数日前, 他作为北女王国派来支援拓跋缺的先锋将军, 同拓跋缺一道, 其将贺楼司繁的部族合围。与贺楼司繁一道的拓跋宝本欲前来替其解围, 然一看到北女王国的援军从山坡上冲下来,自知不敌, 当即便跑了。如此,贺楼司繁便兵败被俘。只是这样的结果却似乎并不能让已然杀红了眼的拓跋缺感到高兴。因为他的帐下谋士派来给他报信的人所说的时间,已经过了。十日之期已过,然那位魏先生的人, 却是还未有来。那便意味着——拓跋缺此时再回王城,也不会有任何的意义了。而今日, 驻扎在此地的他们甚至还收到了又一则消息。——魏太子的登基大典与其王后大商太和公主的封后大典很快就将于王城举行。在静谧的夜里,帐篷里枯坐着的那个男人突然嘶吼起来。他怒吼着,并一遍又一遍地说道:“我不信!我不信!”而他身边的人则道:“大将军!还是看看魏先生给带来的那个酒囊吧!”他已看过了。那张纸上写着——莫向西, 莫回头。向东接女王, 挥师南下尤可期。但他还是不愿相信。他更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竟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拓跋宝, 将已经到手的王城拱手送给了早就该死了的那个人。他甚至, 连自己的母亲都被对方握在手中当成了人质!“我不信!子楚小儿不可能还活着!”看到这人发疯暴怒的一幕,石汗那沉默着站在那里待了许久。而后, 他便转身走向另一顶帐篷。那是关押着贺楼司繁的帐篷。他黑着脸,一言不发地走近帐篷, 并从腰间抽出小刀。贺楼司繁早在他靠近这顶帐篷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见这位北女王国的先锋将军如此, 他倒也毫不害怕。“是要来杀我了吗?”见这年轻人也不回答自己, 贺楼司繁便转而用北女王国的话问道:“喂,小子,你叫什么名字?”石汗那原本就精通多国语言。听到贺楼氏的这位大将这么问自己,便很快用魏言粗声粗气地回道:“你问我这个做什么?”贺楼司繁:“我就要死了,好歹得知道自己到底是被哪个无名之辈给击败的。”石汗那:“我乃北女王国王子,石汗那。”说着,他就用小刀割开了绑着贺楼司繁的绳子。在贺楼司繁的错愕中,他开口说道:“魏太子就要登基了,他抓了拓跋缺的老母,打算拿人来换你。”贺楼司繁:“石汗那,我侄子要拿拓跋缺的老母来换我,你现在就把我放了?”石汗那则没好气道:“拓跋缺想要联合我北女王国,南下吞商。我不看好,但我母亲心意已决。”贺楼司繁这下是真的乐了。这小子看起来一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想法倒还挺多的。贺楼司繁:“你意如何?”石汗那:“我和灵微是好朋友。”灵微……?这名字,怪熟悉的。石汗那:“就是你侄子要娶的媳妇。我想带着你,还有我带的那些先锋军一起去投靠她。凭我们的交情,灵微肯定不会亏待我。到时候,若我北女王国联合拓跋缺南下失败,我也好给我们北女王国,留一条后路。”魏国,王城。此时城内寒意渐退,也洋溢起了一股欢喜之意。这是因为在先国主身死,且性情残暴的拓跋缺被赶走后,这座城终于迎来了让他们喜欢的主人了。子楚太子的登基大典,以及封后大典就将在今日举行。这是一场极为重大的仪式。然在它真正到来之前,魏国的主人却没能有足够的时间去好好地准备一番。但是没关系,他们魏国本就是游牧悍族建立的。在数十年之前,他们还连王城都没有,国王与王后也俱是住在帐中。对于魏国的新帝来说,一场重大的仪式固然重要。可他更希望自己已然娶了大商太和公主为后的消息,能更早一点地让草原上的所有部落都知道。他也更是迫不及待,要同自己心爱的女人举行真正的大婚。在拓跋子楚的心中,他与赵灵微在朔方郡进行的那场简短仪式始终是太过不为人所知了。尽管有关那一日的记忆很美,他也能永远都记得自己抱着赵灵微在雪中一步步走向那个院子的情形。可他,毕竟还是留下了遗憾。他的王后在他孤身一人、隐姓埋名之时给到了他许许多多。可他给到自己王后的东西,却太少太少。连大婚时的祝福,都只有那么寥寥几声。现在,他的众多部将都在收到了他的妻子以太子妃的名义所发出的诏令后来到了王城。这些人作为他的亲信,在过去是不被允许进入王城的。而现在,他们便都被顺势邀请,来到这场封后大典了。魏国的这位新帝命人把他的父亲与祖父坐过的金椅子给熔了,又打了一把新椅子。草原上的人都信奉太阳,信奉月亮,信奉星星与天空。因而魏国主所坐的椅子上,便会有日月星云这四者的镂空花纹。在让金匠做出一把新椅子的时候,拓跋子楚曾说,想要在上面增加凤凰的图案。可赵灵微却说:“要什么凤凰啊,凤凰都是嫁给龙的,你又不是龙。”拓跋子楚听了以后,觉得不高兴,问她:“除了我,你还想嫁给谁?”哄人已是很有一套的赵灵微便咬了咬他的耳朵,俏皮地说道:“我乃真龙天女,不如……子楚就让人再刻条龙上去吧。”这本是赵灵微半开玩笑地说出的话语。没曾想,她的夫君竟是真的命人在这张金椅子上雕了一条龙出来。并且,这条在日月星云之间的龙,也比大商的龙看起来要秀美了不少。让赵灵微失了神,驻足长望了许久。现在,她便穿着繁复而华美的婚服,站在距离那张椅子虽不近,却也不远的地方看着它。而她的夫君则就站在她的身侧,抓住她的手,唤回了她的心神。被允许来参加这场盛大典礼的人已然到齐。他们穿着草原上各部族的衣服,手里也捧着礼物,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面带喜色。望着这样站得满满当当的大殿,赵灵微不禁在回看向拓跋子楚的时候,也轻轻握了握自家夫君的手。这是拓跋子楚在十六岁之后,第一次在见到那么多人的时候都没有戴着面具。但是没关系,他已不需要用一张面具来隔绝他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他更不需要以一张面具来掩饰自己的所有情绪。但他的王后却担心他可能会对此感到的不适。公主并未选择说出些什么以用来驱散那些,而是把对方和她相牵着的手往下拉了拉。魏国的这位新帝还以为自家王后要同他说什么悄悄话,倾身侧耳。怎料,王后竟是用嘴唇轻碰了一下他的脸颊。拓跋子楚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吻而呼吸一乱。可随即而来的那句话更是让甜意涌上心间。“子楚,我喜欢你今天的样子。”就是这么短短的一句话,让魏国的新国主又有了少年人的样子。他的那双琉璃色的眼睛带上了融融暖意。而他的那张能够轻易迷倒许多女子的脸,原本是因为常年戴着面具而显得有些苍白的。现在却也染上了一层红。他没能在这样的时候告诉他的王后——每一日的你,都让我喜欢。可他看向赵灵微时的目光已然能让所有看到他的人知道——魏国的这位新帝心悦王后,且为王后着迷。属于拓跋子楚的贴身侍从与忠于赵灵微的千鹘卫列成了两排,戴着佩刀进入殿中,立于大殿的两端。那些草原上的俊俏小子们固然是能让人眼前一亮。可穿着宝蓝色朝服,以仇怀光为首的女武者们却更是让这些崇尚武力的魏人看得目不转睛。拓跋子楚便是在此时拉着赵灵微从正殿的后方进入到众人的视线中的。与拥有女皇的大商比起来,魏国女子的地位或许反而会更高。且魏国的王后也原本就能与国主一同参加朝会。在那张属于魏国主的金椅子的左下方,便摆放着给王后坐的,小了那么一些的金椅子。那是拓跋子楚的母亲贺楼氏曾坐过的椅子。上面有着花朵、葡萄以及各种果子的镂空纹饰。它象征着大地、美、以及丰收。这张椅子空置了许多年,如今似乎终于要迎来自己的新主人了。然而,当拓跋子楚走到了那张属于他的金椅子前,他却没有要放开打算走向另一张金椅子的赵灵微。他拉着他的王后,在这张属于国主的椅子上,一同坐了下来。在那一刻,赵灵微不禁睁大了眼睛,倒抽一口气。殿上的人似乎都因为这个变故而愣住了。可他们的新国主却只是双手一起捧着王后的脸,亲了一下依旧还懵着的赵灵微的额头,并转而说道:“我不喜欢太和公主坐在离我这么远的地方。那张椅子,便留到以后,给我们孩子的王后用吧。”这一天,魏国主人的称号从国主改换成了“天王”。天王一出,便不再让人觉得魏国的王会是比大商的皇帝更低一个级别的帝王了。而天王的妻子,则也从王后跳过了皇后,一跃成为了天后。“传说中,只有天空与太阳孕育出的孩子才能统御整个草原。现在诸位已经看到了,你们所追随的,正是这个世间绝无仅有的强者。”这是被封为天后的赵灵微在前一天的晚上所想到,也告诉过自家夫君的话语。原本,她的话应该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就停止了的。然而在殿上众人的欢呼声中,在已然自封为天王的拓跋子楚的注视下,赵灵微的脑中突然就出现了一句绝妙的话语。那就仿佛一阵清风拂过,福至心灵。当拓跋子楚仿佛感受到了她想要再说出些什么的意图,年轻的天王便用那极尽温柔的目光看向她,且对她点了头。于是属于女子的声音便掷地有声地再次响起。赵灵微道:“至于我,大商太和公主。我的父亲是皇帝,我的爷爷是皇帝,我的奶奶也是皇帝。我大商的皇帝都是龙的孩子,而我则是身有龙血的真龙天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