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她们惊慌的神色,心中顿觉畅快,“怎么?以为我会在里面待一辈子吗?”蒋荷露不是不惊讶,这个扮演了她近乎两年“父亲”形象的人竟然变成了这幅模样。心寒的同时还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感。那个时候,继父因为醉酒误伤了人,被送进了监狱。至此,蒋荷露跟母亲才从苦海里脱离出来,结束了荒唐又可怕的时日。之后就没再听说过他的消息,早几年说是已经被放出来了,去了国外赚钱。那段时间,蒋荷露一直处于担惊受怕之中,每回的噩梦也都有这人的身影。她很怕,他会回来找她们母女俩。好不容易过了一阵宁静的日子,连蒋荷露都以为自己已经克服了心理障碍。结果,他又出现了,将她艰难维持的平静打破。“你要怎样才肯放了我妈?”蒋荷露皱着眉头跟他商量,眼睛始终紧盯着他威胁的刀具,生怕他会失控,稍稍一使力……那样的结果,蒋荷露不敢想象。所以这才强制自己冷静。“放?我怎么可能放了她?你别着急,你们母女今天都得死,一个也别想活。”继父的神色森然,蒋荷露心里一阵打颤,实在害怕他会做出什么恐怖的行为。她的整颗心都悬了起来,这人发抖的手随意一个动作,她的慌张失措就又添了一分。额头上不觉地渗出冷汗来。热切的群众也看急了眼,跟着紧张不安。一名警察趁着两人对话的机会,慢慢从男子的后侧方绕去,试图寻求机会。“不要!”蒋荷露看着架在母亲脖颈上的利器又动了几分,心惊地叫了出来。她仿佛看见了刀上的血迹,随着它的深入,母亲脖子上的痕迹更深了。钻心的疼,蒋荷露能感受到。第50章 露胆怯蒋荷露不知道自己这么脆弱,看到那一幕差点就哭了出来。即便是现在见着母亲安然无恙,还是有些胆战心惊。她整个人有些发抖,坐在床铺上看着医生上药。林雨莲的伤口不算深,可也还是吓人,蒋荷露只觉得触目,要是刚才警方没有及时制止,不知道会是怎样。她有些后怕。蒋荷露在一旁看着,母亲不时投来安慰的目光,并无异样。蒋荷露倒像是自己受伤,表情有些痛苦,一会儿就蓄了满框的泪水。看上去倒是她比较可怜。林雨莲有些拿她没法,上完药就赶紧坐过来安慰。“好啦,好啦,妈妈不是没事吗?”她的眼里装满了宠爱,笑起来极其温柔。蒋荷露却委屈起来,眼里几乎泛起泪光,“什么叫没事?脖子上都有伤口了。”她今天真的被吓住了,可林雨莲却这么淡然,做女儿的自然十分心疼。即便经历得再多,又怎么会没有害怕的时候。蒋荷露想,她一定是在骗自己,越想越觉得愧疚,连眼圈都红了起来。她渐渐发现,自从父亲去世后,这个女人挑起了家里所有的重担,无形中扮演着男人的角色。母亲不仅给了她水的柔情,还有山的依靠。不光她心疼,爸爸在天知道了也一定会心疼的。蒋荷露很难过,看着林雨莲努力宽慰自己的样子,一时间更加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露露……”林雨莲把女儿抱进怀里,一下一下轻抚她的背,轻声叫着。她的心底里又何尝不怕,只是有更珍贵的人想要保护,所有才故作坚强。蒋荷露扑进母亲怀里,小声呜咽起来。过了一段时间才慢慢恢复平静。这时候,却有记者找了进来。这几名记者从刚才就一直在现场了,这会儿也是想了解一下情况,好做报道。毕竟这不仅仅是一条社会新闻而已。当事人也算是有些知名度,报道价值就更大了。蒋荷露转身看他们,实在没有心思搭理。母女俩听着他们冠冕堂皇的话。“蒋小姐,我们是xx报社的记者,能请您给我们叙述一下事件的经过吗?那位行凶的男子与您是什么关系呢?”尽管她的态度还算尊重有礼,但这样的问话技巧实在有待提高。蒋荷露和母亲盯着他们带着的冰冷机器,都表现出了反感的情绪。“对不起,我们不想接受采访。”蒋荷露直接开口拒绝,倒让那几位有些尴尬。还想说些什么,却已经被出现突兀的保镖给拦了住。后面走来的人有些眼熟,蒋荷露一下子想起蒲叔叔来。这人是他的秘书。果不其然,正向她们在走来的确是蒲盛承本人。那个人着一身西装,笔直地朝他们靠近,风采依旧,让人移不开眼。他的表情严肃,透露出明显的担忧。“我会叫人处理,不用担心。”蒲盛承仍然站着,垂着头对坐在病床上的母女俩说话。他指的不仅仅是采访的事。蒋荷露觉得有些感动,转过头去观察母亲的反应,从她眼里的期望看到了动容。“蒲叔叔,你来照顾我妈吧!”蒋荷露抬眼看他,心里存着欣喜。她微笑着让出了自己的位置,拍了拍床铺,“坐这儿。”“妈,待会儿我还要去警局录口供,就劳烦蒲叔叔送你回家吧!”她朝着那人笑笑,之后就自己走了。蒋荷露从正门出来,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她望着一旁的树枝想,有时候,她真的有许多事情办不到,譬如给母亲一个依靠。无可奈何,令人颓唐。她并没有仔细注意周围,垂着眼走神……然而不经意的一个抬头,便瞥见了远处的人。隔着乱乱的枝丫,蒲慕言清晰地在眼前。她有些被视线挡住,却一眼就认出了他。蒋荷露的内心在那一瞬崩塌,她木愣的脸慢慢透出悲伤的神色,抿紧的嘴唇弧形向下,眼里有星光。为什么你总能在这么恰好的时间出现。蒋荷露在许久之后这样问过他。蒲慕言却望着她笑,因为我感觉自己已经错过你很多次了,所有才不想再浪费那么多宝贵的机会。你知道吗?从很早之前,我们就该在一起了。蒋荷露冲到蒲慕言面前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再也抑制不住了。蒲慕言张开了双臂,稳稳的接住了扑向自己怀里的她。他们什么话也没说,像是约定好的默契。起初蒋荷露只是发出小声的呜咽,哭得不能自已,也让抱她的人觉得难过。蒲慕言抚着她的头,无声地安慰。他觉得自己的心有些疼,是那种无法疏解的痛觉。“已经没事了。”他一说话,蒋荷露倒更加委屈,哭得越来越惨,声音也大上了几分,像个孩子。第51章 痛倾诉你知道吗?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根本保护不了妈妈。你知道吗?我有多痛恨自己,软弱得什么也做不了。你知道吗……蒋荷露哭肿了眼,可怜兮兮的模样。两人坐在了长椅上,一个人讲,一个人听。“爸爸是在我初二的时候去世的,我记得很清楚。连悲伤都还没来得及,讨债的人就找上门来了。这些事情全是我妈在应付,她不想让我担心,什么都不提。”“继父……”蒋荷露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来,“他帮了我们家还债,所以,后来我妈才嫁给了他。最厉害的时候,他把我妈打得满身是伤,我发现之后想要反抗,结果却抵挡不过。”蒋荷露埋下了头,陷入难以释怀的痛苦之中。她用双手捂住了脸,沉重哀伤,“我记得有一次他甚至拿着菜刀直接往门砍来,我和妈在屋里恐惧地叫唤。他砍一刀,我就叫一声……后来继父进了监狱,我们才得以解脱。”说话的人只是苦笑,这段回忆对她来说从来都是心底的伤,只愿意在信任的人面前揭开。不是为了博取同情,而是想将自己的所有坦率。心疼。蒲慕言拧紧了眉,面色凝重。他把手覆在了蒋荷露的手上,又轻轻握住,想要传达一份力量。“我以前体质挺弱的,”蒋荷露颓然地笑,“想着要保护妈,还特意去学了空手道。可一见了他,却什么力也使不出。”那时候的她,身边没有一个人,就算求救于警察也只是换来继父更加暴力的对待。她觉得母亲可怜,自己更可怜。那段时间,只有深深的绝望。蒲慕言伸手把她揽在怀里,蒋荷露开始抽咽,像是始终哭不够。他的怀抱很暖和,令人觉得安稳,她觉得仿佛只要有这个人在,自己就可以肆无忌惮。“荷露,要是我那个时候就认识你该多好。”她有一种被宠爱的错觉。医院内,蒲盛承坐在林雨莲身旁,显得尴尬许多。两个人并不生份,此刻却像是陌生人一样。蒲盛承摸着膝盖,好容易才开口问候,“你……还好吗?”林雨莲有些紧张,侧过头去望他,心里生出一份难过来。“今天,谢谢你了。”她只简单地答谢,其他的倒不知道说些什么。蒲盛承终于偏过头来与她直视,眼里情绪复杂。林雨莲仔细观察他的眉眼,觉得他似乎还和以前一样,一直都没变老。蒲盛承却蓦然探出了手,往她脖颈上的伤口处抚来。他的眼里饱含着不忍与怜爱,手指触碰到的地方,仿佛是自己的伤。“我还是来晚了。”林雨莲被触动到,她愣愣的看着,顿觉恍惚。她在正视自己的内心,对于面前的人,她一样珍惜,在危难的时候总会想起这个依靠。林雨莲温柔地笑,“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已经没事了。”横在他们面前的坎很难跨过,这样的心结实在不容易解开。接下来,蒲盛承却没有多说,只是让她靠在自己肩头,静静地坐了下来。林雨莲也没有拒绝,享受着这份专属于两个人的宁静。此时的他们没有了别的顾虑,那些令人烦恼的琐事也都全都抛开。人生总有那么一次,需要遵从自己的内心。他们都明白,这样的时光来之不易。周莜檬一接到消息,担心极了。她赶到医院的时候见到那么和谐的画面,也不忍心打扰。知道她们没事就好!她不清楚跟林阿姨待在一起的人是谁,只是觉得那样的背影看来沉稳,应当是个不错的人。从医院里出来,她并不准备联系蒋荷露。蒲慕言早她一步赶来,现在两个人应该在一起吧。周莜檬淡淡地笑,无意间走到了僻静的一角。结果就在这里发现了那两人。蒋荷露依偎在蒲慕言怀里,深深的眷恋。周莜檬远远地见了这样一幅画面,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看来荷露很好,她就知道,不是有那个人在吗?不过还是觉得有一点可惜。荷露大概不知道,某人为了她准备了多么浪漫的一场告白。第52章 探结局“唉……”周莜檬又看着蒋荷露叹了口气,还一边摇头。这两天来,她经常如此,不时地长吁短叹,蒋荷露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荷露,你都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怎样的机会。”“你在说什么?”蒋荷露疑惑地看着她碎碎念,不大清楚她说了什么话。周莜檬接着长长地叹气,望了一眼毫不知情的某人,“没什么。”眼神里却充满颓色,实在觉得可惜。她是没有去过现场,不过听说酒店里铺满了玫瑰,梦一样的颜色,就只等荷露这位主角登场。蒋荷露完全不觉。那天林雨莲回来告诉她,事情已经处理好了。那个人是真的再也不会出现在她们身边了。蒋荷露知道,是得了蒲叔叔的照顾。当初也是因为他,她们母女俩才能过上平淡的日子。有太多的抱歉和感谢要说……可她却什么也不能做。蒋荷露觉得自己其实挺自私的,如果有勇气跟蒲慕言坦白一切,或许妈妈和蒲叔叔也不必如此辛苦。可是,他能接受吗?会不会对她们加深记恨?蒋荷露想起了那天没形象地大哭的场面,现在反应过来还真觉得丢脸。对着蒲慕言倾诉,好像理所当然,她在那个人面前似乎能放下所有的防备,不去顾虑其他。从第一次见面再到现在,两个人之间似乎已经能够无话不谈。蒋荷露不清楚自己是否满意现在的相处模式,只是仍然会多想,心底仍然觉得痒痒。他们之间,好像并不该只是这样而已……蒋荷露接到了徐可晟的邀请,说是庆祝就职的晚餐。他不是周氏的副总经理吗?还要去哪儿就职?难道是跳槽?不知道他跟周岩两个人在折腾些什么!周莜檬却在她旁边扯着嘴皮生硬地笑了出来,明显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果不其然……“什么?”蒋荷露有些质疑自己的听力,刚刚莜檬跟她解释了什么?周莜檬别扭地噘起了嘴,难以启齿的话还是说出了口。她也不清楚徐可晟是从哪里听说了她前不久在网络上连载的小说。《可乐与鸡翅》就是以周岩和徐可晟两人为原型创作,她不过就改了一下主角的名字而已。还原度极高的《可乐与鸡翅》点击量相当地不错,在粉丝中影响力很大。要说徐可晟这人是不可能这么闲的,周莜檬写的这种小说也没有可能入得了他的眼。可事实证明,万事皆有可能……在去到餐厅之前,周莜檬忍不住向蒋荷露坦白了一切。“他当时就坐在我对面,然后啊……”“你是说徐可晟专门约了你出来?单独?”蒋荷露有些大跌眼镜。周莜檬愣愣地点头,表情颇有些无奈。“你知道吗?他一来就说了一句‘听说你把我跟周岩两个人写进了言情小说?’。”周莜檬一板一眼地模仿着那人当时的语气,故作冷淡的模样其实和徐可晟本人不大相像。蒋荷露聚精会神地听着。“我当时就愣住了,呃,呃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其实她只想吐槽一句,什么叫言情小说,难道他徐可晟不知道还有一种小说的分类叫做耽美吗?但周莜檬显然没有这个胆子说。周莜檬回想起那一幕简直冷汗直流,脑里至今还留有阴影。“所以,故事里的迟暮和秦苛结局如何?”徐可晟的目的只是如此而已,出于简单的好奇。“您……这是想要我提前剧透?”周莜檬对于这样的要求实在不大感冒,小说还没连载完,她当然不会随意透露故事的结局。“你误会了,我只是在想,这或许对于现实具有指导意义。”周莜檬起初并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的她冥思了许久才得出结论。“嘶……”她咧着嘴吸气,似乎是有些难办。“后来呢?你就告诉他了?”蒋荷露实在好奇,不由地打断了她,“那小说的结局到底是什么?”周莜檬摊了摊手,也不再解释,目光却显得狡黠,“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徐可晟选的这家餐厅正是周采儿经营着的,蒋荷露来过一次,所以有点印象。今天有些凑巧,周采儿并不在店里,徐可晟解释说她正好跟朋友去旅游了。尽管如此,蒋荷露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介意的。请客的人早早地就坐在了那里,见到进来的蒋荷露跟周莜檬两人也极其绅士有礼,笑着说“请坐!”紧接着而来的是蒲慕言,他打了声招呼也随意地坐了下来,和蒋荷露挨着。身旁的人心里却不太平静,目光时而闪躲。周莜檬喜滋滋地瞅着这两人,止不住地盘算……周岩最晚才到,一身燕尾服实在抢眼。看得出来,周公子精心打扮过,擦得锃亮的皮鞋踩在地上,向着他们缓慢走来。连发型也特意固定了……华丽丽的盛装出席。这有些过于隆重了吧!蒋荷露跟周莜檬两个女生只觉惊奇。周岩眯着眼坐了下来,很明显不是真心在笑,而带着些阴险和幽怨。他和往常一样,只是今天看起来更加潇洒不羁,整个人倒不是一般的闪亮。“来,这是我给我们家小可的告别礼物……”周岩拿出了手里的东西,摆在徐可晟面前。礼品袋里还有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当徐可晟拆开来时顿时黑了脸。旁边的人也有些看呆……一个面具。这是什么意思?周公子得意洋洋,讨打地解释,“这个面具可是我亲自挑选的,小可要是戴上,不就正好掩住你这张恶毒寡情的脸。这样一来,新公司的员工们做事效率一定会大大提升。你们说是吧?”最后还不忘询问旁人的意见,弄得几个人实在是尴尬无语。周莜檬在心里默默吐槽,周公子你怎么那么有才!徐可晟倒没见发怒,只是平静地说了声,“多谢!”这却换来了周岩的鄙视,小可你也太能装了吧!接下来的用餐全变成了周岩和徐可晟的戏码。“小可,你吃这个,美白的,你看你的脸多黑!”“小可,你离开了公司可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现在可要吃得饱一点。”“……”周公子一味地挤兑,而徐可晟却全程冷脸相待,几乎不给回应,由着他闹。几个陪着他们吃饭的人无聊地看着,倒不会不自在。吃到后来,就只有蒋荷露一人在旁边愣眼看着,小口小口地划着自己盘里的牛排。她抬头望了一眼,也准备离身去洗手间。第53章 急表白餐厅比较大,又空荡荡的,拐了好几个弯,蒋荷露找了一阵才寻到了这里。正要迈着步子往右边走,耳边却传来了周莜檬和蒲慕言的声音。两个人似乎在谈着什么……她原本并不打算偷听,只是因为对话里有自己的名字,就一下子顿在了原地。“荷露还不知道那天的事呢!你有什么新计划,我可以帮忙的。”周莜檬的声音很活泼,像是在说什么开心的事。“不用了!我自有安排。”“总之呢,你可不能辜负我们家荷露。她喜欢了你那么多年,高中时期就已经开始关注你,情书你也看过了,应该清楚荷露的想法。这么认真……”“我明白!”蒋荷露的眼神顿时有些不对劲,透着讶异的颜色。震惊,难堪。她听了这话一下子收紧了心,难受的紧。别的都没有在意,只是他竟然知道自己的心意。背靠在墙上,手则是颓然地低垂在一边。蒋荷露微微仰头,呼吸缓慢,眸子里是难以言状的悲哀。他知道了,他早就知道了。自己这段时间的表现恐怕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蒋荷露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摆在别人面前出丑。她有种被嘲弄的感觉,很难堪,很难堪,一如当初情书被公开的场面。对了,蒲慕言也看过那封信。蒋荷露只觉得悲哀,可还是苦笑出来:她所有的小心翼翼全都被看进眼里,自己的真心早就暴露,可是他的呢?既然明白,又为什么要装作视而不见?越想越觉得委屈,蒋荷露的鼻子有些发酸。她抿紧了唇,佯装镇定,却仍止不住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直到蒲慕言走过来时,她的情绪还是没能恢复稳定。没料到那人会从转角过来,蒋荷露心里一沉,看向他时泪珠隐约可见。蒲慕言的脚步一时顿住,怔怔地望着她哀伤的脸。“你怎么了?”他靠近了些,不放心地问了出来。蒋荷露没有心思理会,低下头只管往前走,泪水却愈加汹涌。她迈出的步子有些大,极力想要摆脱身后的人。没走几步却被蒲慕言拉了住,又大力甩开。后面的人追上来再次拉住了她的手臂,焦急地挡在了她的面前。廊道上铺有红毯,头顶上的灯光算不得明亮,映照在两个人激烈动作的身形上,显得晃晃悠悠。“放开!”蒲慕言使了些力道,她失控地想要甩开,却始终挣脱不得。“你放开我!”蒋荷露连续喊了几声,态度十分强硬。她急红了眼,泪水也止不住地淌,只一味地低头,羞愤不堪。推搡之间,蒲慕言已经将她抵在了墙边,扶住她的肩膀的双手能明显感觉得到她的颤抖。后来蒋荷露渐渐没了力气,说话的声音也降低许多,低低的啜泣声却在这样的环境里尤显突兀。“荷露,”面前的人唤着她的名字,低沉的声音透露着不忍与心疼。他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不透明的情况增加了心底的顾虑。只是,她这样反常的动作实在令人担忧。“你抬头看看我……到底出了什么事?”蒲慕言轻声细语地说着,却令她更加难过。面前的人慢慢抬起头来,一点一点。她的啜泣声渐渐平息,看似平静,面上的伤痛却仍然隐约可见。蒲慕言恍惚间不能动作,只愣愣地凝视着她。那一刻,他似乎也感到了莫大的悲哀。蒋荷露的一双眸子悲凉冷清,眼眶通红,深深包含着泛起的泪花,她的睫毛湿润,眼角的泪痕清晰,是哭过的迹象。深深地望进他的眼里,她试图从中找寻些什么。两个人距离极近,长久地对视着。静默的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蒋荷露的表情并未变化,只任由着它。冰冷的泪珠沿着脸颊滑落,落下去却是滚烫。蒲慕言有种被烫到心尖的错觉。他的眼里有她清澈的影子,悲戚伤感。她不清楚,那是不是真正的自己。他不由地松了松束缚着她的双臂,眉眼一皱,露出难看的神情来。心痛,不忍,莫名的悲伤。他迟缓到没来得及开口,被她漆黑的瞳孔深深吸旋。那里面似乎有不知名的东西在闪烁……让人移不开眼。一片沉寂。蒋荷露没有擦拭泪水,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她踮起脚,脸一点一点向着他凑近,眼睛也自然地闭上。那样平静,那样淡然。修长的睫毛被泪水沾湿了些,晕开一份柔美来。微微颤抖着,终于吻上了他的唇。很轻很轻,只有一瞬的触觉,却是前所未有。她的心里其实很慌,这样离开之后才敢慢慢睁开眼睛。清澈的眸子没有一丝灰暗,倒映着的全是面前这人的身影。我喜欢他啊,眼前这个人。蒋荷露对着自己这样说。“我有话要跟你说。”她鼓足勇气,坚定着开口。蒲慕言这从刚才的“突袭”里反应过来,他恢复了淡淡的笑容,目光柔和,凝视着她看。“我也有话要说。”蒋荷露不明所以,只是想要将自己的心意表达出来。她有些急切,抢着道:“我先说!”不知为何,眼眶又有些红润起来……“两千零x年,是我喜欢上你的时间。我没有想过能再遇见你,所以就一直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你。现在……现在我很清楚这份感情……想要,一直待在你的身边。”她说完这番话又有流泪的征兆,或许是真心话从心底里掏了出来,总有些痛苦。不见天日的秘密有一日浮出水面,还是自己一手造就,总有些感慨。蒋荷露此刻的内心十分复杂,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稀里糊涂讲出这样的话来。泪水默默垂下,显得又有些凄凉。“你哭什么。”蒲慕言不忍心地抚上了她的脸,替她擦拭。他还是笑了,刚才的那番话他听得仔细,实在忍俊不禁,感动又心疼。见着她这副模样,他也早已失去了平静。这种话,应该由他来说才对。双手捧着她的脸,拇指轻轻摩挲,灯光透下,只觉得她的眼里闪着不可言喻的光亮。蒋荷露觉察出了他的温柔,怔怔地难以适应。俯身凑近。吻,慢慢地落了下来。嘴唇相碰的温热感那么熟悉,软腻又奇妙。与刚才的体验不同,蒋荷露心慌地没办法动作,全由面前的人主动。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是顺从地闭上眼睛,仿佛一切理所当然。这样的温存不容人拒绝。气息交融,都显得有些急促。感受着对方的呼吸,仿佛蜜一样甜。他辗转地允吻眼前的人,恍若至宝。细细密密的亲吻令人沉醉,她越发颤抖得厉害,两颗炽热滚烫的心,终于撞在了一起。这样亲密的举止分明是期盼已久的。温柔细腻的唇缓缓分开,蒋荷露痴迷地睁开了眼,顿时觉得脸上一阵燥热,方才澄净的心杂乱震颤起来。蒲慕言的手随即也慢慢离开,被他抚过的地方热得发烫。她有些难以自持。蒲慕言伸出手臂,不知不觉间把她圈进自己怀里,低头看着她,眸光恍若星辰,缠绵眷恋,有着珍惜的重量。盯着她莹润的双唇看,他紧了紧双臂,让人贴得更近了些。蒋荷露如痴如醉地红了脸,这时候也反应过来。在他慢慢靠近的同时,她也主动地迎接上去,感受到温润的触觉,她不自觉地环上他的腰。两个人越吻越深,他们离得很近很近,近到对方的心里。他们是彼此心中的所思所念,此刻终于如愿。第54章 应表白周莜檬坐在座位上有些无聊,随后愣眼地看着那两个人牵着手出来……蒲慕言在前,拉住蒋荷露的手握得很紧。两个人迈的步子都有些急,就这样在这几个人的注目下走了过来。荷露的表情看样子不大自然,这一点早就被周莜檬看穿,起初的诧异全然消散,她顿时明白过来,一时间掩不住笑意。“我们先走了!”蒲慕言匆匆扔下句话,拿起蒋荷露留在座位上的包就往外走,也不给他们一点反应时间。蒋荷露全程害羞地低垂着头,实在不大好意思。这边的人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有些愣住,似乎发现了什么端倪。周岩倒也明白,只是心里还在为徐可晟的事感到不舒坦。他悠悠地转过头来,冷漠着脸。周莜檬原本还想说些什么,此刻也只好拉上嘴上的拉链,闭口不谈。指不定就惹上了这位周公子。她为这种气氛感到极度的郁闷,心想他到底要闹多久的别扭。“这顿饭真没意思!”周岩开口抱怨,十分的不爽快。他抬眼瞥向徐可晟,语气显得极其不耐烦,“走了!”说着就真起了身,干脆地转过去往大门的方向迈,连衣袖也没拍拍。周莜檬眼见着这一幕的发生,心里一味地苦笑。还真是说走就走,不留悬念。你让留在这里的人怎么办?她有些受不了徐可晟的气场,干笑一声,也悻悻地开了口,“那……我也先走一步。”……蒋荷露有些说不出的紧张,他知不知道刚才做了什么?而自己,又是否明白?坐在车上,她显得十分拘谨,身子纹丝不动,手也一直捏着安全带。她的视线一直往前,不敢偏头,只能用余光不时地瞥一眼身旁这人。蒲慕言朝右边望了一眼后视镜,又把目光移到了她身上。“后面有车跟着。”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啊?”蒋荷露回不过神来,思维有些混乱,接着又点点头,“哦”了一声,朝着右边的后视镜看:真有一辆白色的轿车跟着。之前还真没发现。“是狗仔吗?”“应该吧!”蒋荷露有些小小的沮丧,怎么只有她一个人心不在焉!刚才还接过吻,现在就这么淡然?她觉得有些不大公平。心里这样杂乱,现在倒也顾上想两人被偷拍的后果了。“没关系,邹容会帮我们甩开。”“邹容?你让他回来了?”话一出口,蒋荷露才意识到有些不妥。他似乎并没跟自己提过邹容被辞的事。蒲慕言或许并没在意,只轻“嗯”一声,不见异样。车子停在了江边,很清静的地方,旁边还长着半高的杂草。路灯稀疏,这一带有些昏暗,几乎不见人经过。开了一点车窗,这个季节的风也并不凉。气氛莫名的怪异,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才好。总之两个人都没有开口,与这样的夜晚一样,保持着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