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罐汤的香气萦绕在空中。冯斗颤抖着手, 探进衣服兜里。灵霄宫。送膳的公公鱼贯而入, 摆好膳食,又依序而出。顾思绵撑着下巴,一眨不眨地盯着桌上的佳肴,确认了是补膳居多后,失落地叹了口气。“碧果……”顾思绵睁着水灵灵的圆眸,“今天吃了那么多补膳了,晚上可不可以不吃了。”碧果笑眯眯, “娘娘,奴婢做不了主。娘娘还是乖乖用膳吧,都是老太医开的方子,有助于身体的。”顾思绵拉拉碧果地袖子,避着周围的宫人,小声道,“碧果……你不要告诉皇上。你知我知,好不好?”碧果可想摸摸自家娘娘的脑袋了, 掐着自己的手忍着不伸出手。“娘娘忘了吗, 昨晚皇上……”碧果后半句昨晚皇上说今日要同娘娘用晚膳的话还未出口,殿外就传来李公公尖尖的嗓音, “皇上驾到——”顾思绵小脑袋一下子耷拉下去。碧果心软,安慰,“娘娘开心些, 今日有娘娘最喜爱的那道瓦罐汤呢!”殷烈踏进殿来,看见乖乖坐在桌前的人,微沉的脸缓和些许。免了众人礼。殷烈入座。宫人呈上处理完的餐具。皇上在,顾思绵不敢不用膳,特别是这几日皇上心情似乎不太开心。有几日半夜,顾思绵发现,皇上会偷偷摸摸出去,好久才回来。甚至有一日,皇上直接寝在太极宫,没有留宿也没有招她过去。皇上不喜欢自己了么?补膳素淡却也容易让人圆润。顾思绵捏捏胳膊软软的肉,是因为自己长胖了么?碧果遵皇上的指令,给贵妃娘娘盛了补汤。顾思绵小口小口抿着,拿眼偷瞧碧果,补汤不好喝,她想喝瓦罐。碧果了解,替娘娘盛了一碗瓦罐汤。顾思绵眸子一亮,放下补汤就要去捧盛瓦罐汤的碗。殷烈眼疾手快,一把将碗端走,在顾思绵委屈的眼神控诉下,挑了挑眉,无视,“把补汤先喝完。”顾思绵委委屈屈地捧着补汤,先小口小口抿,后咕噜咕噜灌完。豪气地将空碗放在桌上,顾思绵腮帮子鼓鼓,拿着水水的圆眸要求皇上交瓦罐汤。殷烈忍下揉搓她的冲动,挪开停在顾思绵身上的目光,将碗原封不动放回顾思绵面前。顾思绵眸子亮了亮,露出浅浅梨涡,捧着白玉碗迫不及待地抿了一口。只一口。随着皙白脖子的吞咽。顾思绵的小脸从白玉碗里抬起,脸上落下两行清泪。备感大事不妙的李公公,“……”心疼担忧的碧果,“……”殷烈皱眉,顿了一下,还是探出手。“怎么哭了?”顾思绵在皇上的手未碰到前,自个先猛擦泪。“呜……不是这个味道……”殷烈手僵硬在半空,“……”语带危险,“不是什么味道?”顾思绵又确认般地抿了一口,小脸皱成团,“不是那个厨子做的……”皇上心里涩涩地冒泡,“哪个厨子?”顾思绵眼眸湿润润,“做瓦罐的厨子啊。”“……”一顿晚膳,皇上因顾思绵记得那厨子的事用膳用得气闷,顾思绵因喝不到独特的瓦罐汤还得用那么多补膳,委屈得直扁嘴。膳后。听到皇上不留宿要回去的消息,顾思绵背着手擦眼,一声不吭地转身要回寝殿。殷烈眼尖暼见,转身离开的脚步一顿,把住顾思绵的手腕,将人拉回来。“哭了?”顾思绵一手背蒙着眼直摇头。想说没哭,一开口就是一呜呜的哽咽。殷烈原本是要去处理事情,看见顾思绵可怜可爱的模样,根本挪不开脚走。李公公接受到皇上的示意,默默退下去替皇上分忧。“朕看看。”殷烈拉下顾思绵蒙眼的手,两只红通通,睫毛还挂着泪珠的眼便露了出来。顾思绵垂下头,闷声闷气,“皇上回去吧,臣妾要睡了。”“那好,朕陪你一起睡。”殷烈横抱起人进寝殿。一进寝殿。顾思绵哭得更厉害,双肩不住抖动着,破碎的呜咽声从唇瓣滑出。殷烈慌了,将人放到床榻上,大手不断替她拭泪,“哪里难受?朕传太医过来,莫哭,眼睛该疼了……”顾思绵拉住皇上要摇铃唤人的手,胸膛还因抽噎而微微起伏,“……我,我都知道了……皇上就算留寝半夜也会偷偷出去……皇上明明不想陪……陪我,还要假装陪我睡……我讨厌,讨厌皇上这样……皇上讨厌我呜,不如不要来……呜呜呜……”顾思绵越说泪珠子掉的越猛。殷烈眸色发沉,“那你可知道朕半夜偷偷出去是为了什么?”顾思绵哽咽着摇头。殷烈咬牙切齿,“朕在浴池里泡了半宿的凉水!”还未开春,天还冷着。顾思绵睁着红通通的眼,“不冷吗?可以泡热水的。”“泡热水有用吗?”殷烈哼了声,太医说了节制床事,殷烈根本不敢动顾思绵。奈何一个软玉温香在怀,她的肢体,她的呼吸……殷烈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不往那个念头想。一想便燥热。燥热又无法满足。离远点又做不到。殷烈只好压着气,每天处于想碰又不能多碰的状态,日渐暴躁边缘。顾思绵还呆呆的,殷烈凑近,偷了个香。既然不能吃,尝点甜头总可以了吧?大不了……夜夜冲凉。司罚局。李公公过来,王梭正在审问被暗中逮捕进来的人。看见李公公,王梭将人交给属下。从铁栏门里走出来。“王大人。”李公公拱手。王梭知李公公应是替皇上来的,邃道,“抓的那个小公公,刚才让他看了逮捕的花怀秀府邸的孤儿,现在正吓得发抖,一五一十全说了。”“那个厨子呢?”王梭指指最角落的房间,“在里面关着呢。”李公公点点头,走过去。李公公进去时,冯斗正坐在椅子上发呆。不知想到什么,嘴角竟然是含着笑的。见有人来,冯斗收敛了笑,面无表情地看着李公公走到面前。“冯斗,圣上念在你未同流合污在瓦罐里下药的份上,愿对你网开一面,只要你老老实实把所有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冯斗双眼放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何苦呢?孩子。花怀秀落网也就在这一两天,你搭上自己的命维护他又何必呢?”冯斗沉默。“你可知道,花怀秀让你给贵妃娘娘下的是什么?是麝香粉!只一点就能让娘娘流产,让娘娘痛不欲生的东西!”冯斗嘴唇动了动,直接垂下眼看地面。李公公摇头,“孩子,花怀秀让你下药,其实已经是打算弃掉你这颗棋子了。那个送药给你的小公公已经如实招了,花怀秀把药给你,他们根本没打算做任何措施保你,皇上一查,死罪铁定就安你头上了。”冯斗仍没有反应。在李公公打算放弃出去时。冯斗突然开口,“娘娘……她还好吗?”李公公停下。“贵妃娘娘很好。”“那就好。”冯斗闭眼喃喃低语。其后,任李公公怎么劝,王梭的属下怎么问,冯斗都没再开过一次口。慈云宫。大批侍卫涌进,押着花公公便走。“这是做什么?!”太后惊怒。侍卫长摊开圣旨,解释,“太后娘娘,花怀秀贪污朝银,私自养兵,臣奉皇上旨意,即刻逮捕。”太后由嬷嬷搀扶着,愣退了好几步才缓过气来。司罚局。明黄龙袍端坐上座。身着囚服的花怀秀披散着花白的头发被侍卫押着跪于其下。“花怀秀,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侍卫带花怀秀换囚服时,已经按皇上旨意,将人带着一一经过关押孤儿兵的牢狱,宫里花怀秀收养的带进宫里提拔起来的宫人,小公公的牢狱,还有单独关押着的冯斗的牢狱。最后让他看在他府邸和后山搜出的漠城贪污赃银,然后押到堂前。花怀秀抬头,浑浊的眼从皇上身上扫到坐于右侧的顾丞相身上。“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好!朕让你听个清楚!王梭!”王梭应道,“臣在。”然后出列。“罪人花怀秀,勾结梁光禄贪污分赃漠城的税银,私贩私盐,敛财于民。伪造假证,陷害丞相。私养民兵,目无王法。颠倒黑白,蛊惑太后……”王梭念完。殷烈冷声,“花怀秀,朕可有冤枉你的地方!”花怀秀和善的脸要笑不笑,却没有开口的打算。顾丞相得到皇上示意后,开口,“花怀秀,本官可有何地方得罪过你?”花怀秀深深的看了眼顾丞相。“没有。”“那你为何要置本官于死地?”“没有……你没有得罪过我。”花怀秀笑,“你还救了我孙女,你给了我儿子治病钱。你要救我孙女,却害死了我儿子和孙女。”顾丞相瞠目结舌。殷烈面带憎恶,“花怀秀,你说错了,害死你孙女儿子的,是你儿子自己!”花怀秀没反驳。浑浊的眼却流出浊泪。“老奴知道,老奴何尝不知道。老奴每一晚每一日,自从看见贵妃娘娘的那一刻起,都在想,老奴的圆儿若还在,是什么模样,过着什么样的日子……顾丞相千不该万不该,把他女儿送到老奴面前来!”“荒唐!”殷烈怒道,“你心术不正,以你的恶意揣度他人善意,不知感恩罢了,你还加害于人!朕砍你十次脑袋都不足惜!”花怀秀闭眼垂泪。他何尝不知,这其中的黑与白,与顾丞相,与顾思绵,半点关系都无。他未想过加害谁。至少在顾思绵入宫前不曾想过。儿子孙女离世后,他每年都会收养一批孤儿,他给收养的孤儿腕上都烙印上代表孙女名的圆圈环形,就是为了让上天知道,他在做善事,他收养的人,做的每一件善事,都是为了上天有眼,让孙女在天上能过得好一些,不必受饿受冻。每年都要收养的人,一个公公的俸禄哪里够。他在梁光禄的蛊惑下,参加了贪污税银的转运中。他是为了做善事才贪污的,上天不该怪罪他。直到顾思绵进了宫。那个天真懵懂的女子,在太后膝下,笑得单纯的人。勾起了花怀秀每日每夜对孙女的回忆和思念,花怀秀不止一次想,要是顾丞相那日不给儿子钱,是不是圆儿就不会死了?梦魇一次又一次袭来。花怀秀看不得太后的天伦之乐,看不得顾思绵单纯的模样。当开口泼第一桶脏水时,花怀秀就收不回来了。漠城的事被发后,梁光禄和花怀秀第一个想转移栽赃的都是顾丞相。梁光禄从先帝时,同顾丞相竞争到现在,从未赢过一次,职位也只低不提。连同将女儿嫁进宫,他顾丞相的千金就得盛宠,他自己的就无人问津。梁光禄怎甘心!花怀秀不再放收养的孤儿出去闯荡了,他需要底气,他需要一批底气来给自己所干的每一件事壮胆。花怀秀战战兢兢的踏出每一步,却低估了,皇上对顾思绵的看重。花怀秀还在独自流着浊泪。殷烈冷声,“将人拖下去,明日午时斩首。”两个侍卫拖着花怀秀下去。花怀秀流着泪,大笑,“皇上,老奴还有一步棋皇上未发现,老奴留给皇上的大礼,皇上好好收着吧!”花怀秀猛地挣脱侍卫,用劲全力,一头撞在旁边的柱子上。暗红的血,随着倒地沉重的声响,染红司罚局的柱子。第34章 戒备花怀秀一事后, 慈云宫的太后一时难以接受, 又气又怒病了几日, 朝堂上下一番血洗, 宫里无论何职位均一一重新翻查一番。皇宫上下的防卫戒线巡逻更是比以往严密周备了许多。顾府。在司罚局好吃好喝供了几日的顾丞相,急急吼吼地回府。想象中儿子们痛哭流涕迎接自己的场面没有,下人们安安份份地忙着自己的事,也就只有管家激动地将顾丞相迎进来。管家,“老爷您总算回来了,小的扶老爷往里挪挪,小心别踩了下人刚摆的玉兰花。”顾丞相, “……”连门口都开始摆花了,府里什么时候这么讲究了?顾丞相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三少爷回来了?”管家似笑似哭地重重点头。每次顾三少爷跑商回来,就是顾府最忙的几天。顾丞相,“……”顾三哥,是顾丞相最头疼的孩子,不是头疼他无心官场, 而是顾三哥说好听点的, 精明讲究又养生,说糙点, 事多挑刺倔驴脾气。一个在顾府仅次于严厉顾大哥的存在,对于顾大哥,顾丞相还能拿他熟读的经书孝道压压他。对于顾三哥……光从他离经叛道一心学商行为来看, 顾丞相也只能每日苦着脸默默接受各种养生汤,碎碎唠叨。绵绵在,还有人能治治顾三哥。绵绵不在,顾府里的人只有被顾三哥治治的份。管家,“三少爷早上出去了,现在还没回府。老爷先去洗洗一身沙尘,小的让后厨给老爷留几个鸡腿。晚了该被三少爷没收了。”顾丞相紧紧张张地点头,匆匆往里府走。路过四儿子的书房,里面传来了争执声。顾四哥,“大哥想看让下人去买啊!不要每次都抢我的看!”顾大哥,“什么叫大哥想看?大哥这叫没收,让你收收心好好读书,整天看小话本像什么话!”顾四哥,“……我那天明明都看见大哥在看了!”顾大哥,“胡说!”顾四哥弱弱地坚持,“……明明就有。”顾大哥,“再说,大哥就把你不好好读书的事给你三哥讲讲,等你三哥回府揍你!”顾四哥梗脖子,“哼!叫三哥也没用……”顾丞相听墙角听得认真,一不留神,推开了书房门。“啊啊啊啊……三哥我刚才胡说八道呢!”顾四哥吓得闭眼,一通乱解释先。顾大哥,“……”顾丞相,“……”顾四哥睁开眼,“……”“爹!你进来怎么不敲敲门,吓死我了!”顾四哥劫后余生般地拍拍胸脯。毕竟顾三哥在顾府可是一个可怕的存在,顾大哥说教归说教,从不动手教训他们。顾二哥虽是武夫,内心却比姑娘家家还柔情,别说动手了,府里挨训最多的就是他和顾四哥。顾三哥就不一样,他是一个不仅动口还会动手的人,关键是和顾大哥还是一伙的。要不是看过三哥对绵绵的疼爱,顾四哥算他从小挨三哥的揍到现在,差点以为三哥其实是地府阎罗转世投胎来的了。“爹。”顾大哥唤了一声。顾丞相哼了声,“还知道爹在啊!小兔崽子,你爹从牢里回来也不知道出来给爹接风洗尘一下。”顾四哥边悄咪咪收起小话本边道,“爹,皇上逮捕你还不是为了保护你。爹看看你脸都红润了不少,这几天过得肯定很好,要什么接风洗尘。”顾丞相清咳一声,虽然事实就是在司罚局大鱼大肉供着。顾大哥,“爹。三弟回来了,有事跟您汇报,爹您先去沐浴休息,三弟回府儿臣再带他去书房见您。”顾府书房。沐浴完,又偷偷啃了三根鸡腿的顾丞相悠哉悠哉地享受着下人捶肩膀的轻松自在。顾大哥领着顾三哥进来。顾三哥眉目清秀,玉树临风。顾丞相看着三子似乎比离家那会又高挑稳重了许多,欣慰地摸了摸下巴的胡子。顾三哥开口,“爹,儿子给您备了当归茯苓药补汤,晚膳后下人会端过来,记得每日按时喝。”顾丞相笑容凝固,“……”下人退出书房后。顾三哥紧随着顾大哥一旁坐下,直接开篇,“儿子留在漠城做生意的伙伴来信,最近突厥人频频偷溜到漠城来,并且频繁向周围百姓商户打探皇城的消息,和对当今圣上的看法。”顾丞相的眉头一下紧锁起。“事出反常必有妖。”顾三哥道,“如若无事就罢,若是像贩卖私盐这等事那可不妙。北疆天高皇帝远,又和突厥临近,不能不防备。”顾丞相严肃地点点头,“你说的对,爹明日就向皇上启奏。”御书房。景王来信,刚到北疆没几日,总有些小突厥频频跑边界处的村庄闹事。他和几个副将打得他们屁滚尿流,谁知没几日又来一小波闹事。景王在信中友好表示,希望皇上警惕,派遣使者同突厥问问情况,莫辜负两邦友谊。事实上,景王信中背后暴躁表示:那个突厥王是脑子被驴踢了么?不好好管自己的人?要和殷朝干一架不成?!皇上快下旨,臣弟带兵一举攻进那小突厥子帐篷,最好能用□□捅捅突厥王的脑子,让他明白花儿为什么这么红!殷烈沉脸放下信,今早顾丞相谏言也提起了漠城的异常,北疆刺史的奏折也提了这事。因花怀秀临死前的话,殷烈还耿耿于怀。就算将皇宫上下搜了一番,将各个宫人重新调查入录,愣是毫无头绪。花怀秀临死前那番话,难道只是想单纯的引起恐慌?就算是,宁错杀十也不能放过一。殷烈眸子发寒,“拟旨,派遣使者问话突厥王。”李公公应下。“还有,从西场调兵北疆,编入景王麾下管理。”御书房里商事的大臣面目瞬间凝重,大规模调兵,已经不是谈话不拢尚且退一步求和的阶段了。灵霄宫。重重严密的宫防设在灵霄宫外。顾思绵一口一个酸枣,看着刚放下梅干退下的宫人的背影,问碧果,“怎么感觉好像多了一些没见过的面孔呢?”“……有吗?”碧果干笑,“娘娘想多了……娘娘渴不渴,奴婢去给娘娘端水。”碧果不等顾思绵回答,匆匆退下。花怀秀一事,灵霄宫是皇上重点保护的地方,她们这些宫人也按旨意经多次排查。万岁爷更是偷偷安插些许人进来保护娘娘。碧果她们是被禁止不许让娘娘知晓此事一二的,现在连娘娘自个都有所察觉,果然是她们伺候太紧张了吗?碧果缓缓这些天处于紧绑的状态,挂起笑,才端上水出来。顾思绵正边吃酸枣边翻着食谱。孕身许多食物都碰不得,顾思绵也只能翻翻食谱看看美食,画饼充饥。如果说之前太医宣布有喜的那几日还没有感觉,现在,顾思绵已经能确切感觉到肚子里奇妙的存在了。摸摸肚子,有点膨膨的,心里好像就软了一块。特别是皇上摸的时候,痒痒的暖暖的,小肚子很舒服。食谱越看越饿。顾思绵吃着酸枣都索然无味了。求助般地看着碧果,碧果正紧着小眼左顾右盼,似乎在戒备着什么。发现娘娘看自己,碧果一笑,“娘娘怎么了?茶水喝完了么?还是酸枣没了?奴婢这就去……”“饿。”顾思绵轻轻地摸摸肚子,眸子闪闪,“碧果,能不能吃挂炉酱香猪肘呀?”“娘娘,不行的。要戒油戒腻戒重调味的……”“碧果……”顾思绵眸子水水地哀求。碧果赶紧撇开眼,不行不行,不可不可。要是换平时,碧果说不定就心软了。但是现在她心软也没用,万岁爷的人遍布灵霄宫,她一点头,明日被剁的恐怕就是自己的头了。“娘娘,皇上下旨了的。奴婢可不敢抗旨,娘娘乖乖的,忍一忍,我们吃些其他的好吗?”“比如,铜烧翡翠鸭?”碧果,“……”碧果干笑,“要不,喝点太医新开的补汤如何?”顾思绵,“……”殷烈晚间入灵霄宫寝殿时。顾思绵还未睡,睁着灵灵的圆眸控诉着皇上。“怎么了,这是?”殷烈好笑地捏捏顾思绵软软的脸颊。顾思绵隔着软被摸摸肚子,“宝宝说他这些天饿死了。”殷烈扫了眼顾思绵的肚子,仿佛看到了里头的害自己禁欲多日的小家伙,冷淡道,“无妨,让他饿饿当个历练也好。”顾思绵垂下脑袋,扣着手指头,“……是我饿了。”殷烈紧张,蹙眉,“没有吃饱?还是谁克了膳食?告诉朕……”宫人是死的不成?竟有人敢当着朕面克扣顾思绵膳食?还有那些人,这么大的事竟然没通报朕!顾思绵拉拉皇上的袖子,真诚道,“没有吃饱……要吃挂炉酱香猪,翡翠鸭,糖醋骨……才能饱。”突然不知生气何物的皇上,“……”殷烈捏了捏顾思绵的脸,“太医吩咐,初把月安胎不可进过腻食物,忘了么?”顾思绵嘟唇,“一口都不行吗?”殷烈笑,说出的话却决绝,“不行。”顾思绵忽然抬头在皇上唇上亲了一下,哀求,“就明天,就一口好不好?”殷烈眸中含笑地盯着顾思绵,舔舔唇,不应声。顾思绵眸子湿润,水汪汪的,睫毛颤颤,抬头执拗地再亲一口。殷烈俯身,扣着顾思绵的后脑勺,给出了回应。半晌,顾思绵得以喘息,微微仰头得意地看着皇上,“皇上亲回来就是答应了!”殷烈,“……”第二日。在顾思绵的期待下,餐桌上终于出现了一盘色香味俱全的酱香翡翠鸭。碧果一早已经接了皇上的旨,只能给娘娘“一口”。“娘娘,只有一口哦。”顾思绵兴奋地直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碧果给娘娘夹起一块翡翠鸭,旁边宫人提着金壶,滚水冲去翡翠鸭上的酱料调味。放进顾思绵碗里的,就剩素淡的一块鸭肉,还只一口。顾思绵,“……”碧果看着娘娘抿着红红的唇,小脸越来越鼓,眸里越来越水,最后“哇”的一声,起身哭着跑回寝殿。“皇上大骗子!”碧果和宫人皆在双方眼底看见对皇上自求多福的同情,“……”御书房批改奏折的皇上忽地打了个喷嚏。第35章 哄骗御书房。皇上批阅着奏折, 李公公匆匆而进。殷烈翻着奏折, 眼皮微抬, “正好, 宣礼部尚书到御书房一趟。”李公公行了礼,踌躇一会,还是将灵霄宫宫人通报的事禀报出来。殷烈,“……”李公公,“皇上,娘娘这般……要不去看看……”殷烈冷哼,“闹小脾气罢了, 朕可不能处处纵容着她……朕忙,晚上再处理。”李公公伏伏身,正待退下去宣礼部尚书。皇上从御座上起身,面色冷峻,“……朕去看一眼。”李公公,“……”李公公,“皇上,那礼部尚书还宣见吗?”“宣。朕就看一眼阻止她胡闹而已, 去去就来。”皇上出殿, “你安排礼部尚书御书房等片刻即可。”李公公应下。灵霄宫。宫人齐声行礼后,大气不敢出, 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殷烈扫了眼餐桌上原封不动的膳食,皱眉,问一旁宫人, “娘娘用膳了没?”“回皇上,娘娘尚未用膳。”碧果一旁补充,“娘娘一口未动。”殷烈面色沉了沉,“进去几时了?”宫人,“回皇上,一柱□□夫了。”殷烈往寝殿里走,吩咐宫人,“将桌上的膳食撤走,嘱咐御膳房换批热膳上来。”宫人“是”了声。碧玉纹云殿门紧闭着。皇上推了推,竟然是落了锁的。“绵儿,开门。是朕。”寝殿里毫无声息。皇上轻拍殿扇半晌,无果,正待强行破门入,殿门突然往里开了。顾思绵在寝殿里哭了许久,将小枕头当皇上捶打了许久,又气又饿,抽泣着竟迷迷糊糊睡过去了。睡梦中听见皇上的声音,还有敲门的声响。顾思绵被吵醒了,边揉着眼睛,边摸索下床来开门。一开殿门,看见外面高大的人影,脑子一下子清醒了,早上记忆瞬间回笼。顾思绵小脸通红,咬紧下唇,使着力想重新关上门。殷烈轻笑,看着顾思绵从睡眼迷糊到圆眸怒瞪,怎么这般招人疼呢?殷烈抬手撑着殿门阻着她关门,借着关不上的空隙闪身进来,合上门,一把将要跑的顾思绵揽腰圈到面前来。“跑什么?”殷烈蹭蹭顾思绵的发顶,在那白皙的脖颈间落下轻吻,“听宫人说,你今天没好好用膳?嗯?”皇上不提还好,一提顾思绵就炸了。“大骗子!”顾思绵在皇上怀里挣扎着,躲避着他的动手动脚,“不许亲!皇上大骗子!不许……唔……”顾思绵挣扎的力气如同蚂蚁撼树,皇上轻轻松松地尝遍了甜头。顾思绵气得直喘,呜呜呜地掉眼泪。皇上探手要拭,顾思绵抹抹眼,扭开头,背着皇上又呜呜直掉泪珠子。察觉到好像真把人惹急了的皇上,“……”“绵儿。”顾思绵不应他。“生朕气了?”皇上行到顾思绵面前,微俯身看她。顾思绵蜜桃般的脸蛋,白白嫩嫩,透着一股粉粉的水气。弯弯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鼻尖红红,樱桃红的唇生气地撅着。殷烈喉结动了动。总想在对水灵灵的人儿做点恶劣的事。这么想着,也就顺势弯下腰来。顾思绵迅速抬手捂住嘴,殷烈眸里闪过狡黠,轻吻落在粉嫩的脸颊上。顾思绵捂脸,唇便被偷袭。被欺负个透底的顾思绵,最后恼羞成怒的,抬手捂住皇上的嘴。殷烈捏捏顾思绵的小手,侧头在上面落下一吻。顾思绵从脖子红到脸,一半气愤一半羞涩。顾思绵烫伤般迅速抽回手,哼了声,抬眼瞪皇上,“我还气着呢!”殷烈笑,“那朕再亲会?”顾思绵往后挪了一步,离皇上有点距离后,仿佛有了底气,“哼!现在不是一口翡翠鸭能解决的了!没有酱肘子,宫爆鸡,醉珍鸭,鲍鱼盏……我,我就不吃了!”殷烈笑,上前一步,“哦?真不吃了?”“不吃!一口都不吃!”顾思绵退无可退,在皇上的笼罩下,梗着脖子硬气道。“敢威胁上朕了还?既然不用膳,那就做点舒服的事。”殷烈横抱起顾思绵,往床榻处走。顾思绵慌张地环住皇上的脖子,害怕,“……不可以,太医说不能行床事的呜……”殷烈挑眉,“太医还说得禁重味,怎么不见绵绵听太医话呢?”顾思绵,“……”殷烈亲了口顾思绵,“怎么?还要饿着自己的肚子吗?”顾思绵老老实实垂头,“不要了。”碧果看着娘娘出来,一颗悬着的小心脏终于落回肚子里了。餐桌上,热气与鲜香环绕四溢。除了固定的补膳,补汤还有精致娇嫩的鲜虾鱼肉,奶白色的鱼汤,焦黄的里脊肉,番茄红汁浇灌的排骨……顾思绵肚子立马咕噜咕噜。宫人呈上餐具。殷烈夹了口虾肉,喂到顾思绵嘴边,“御厨做的新品,用素汁代替重盐重料,可能没有以前的美味,但对身体无紧。尝尝。”顾思绵张嘴,含住,淡淡清香化在舌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