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可能吧……”他笑了笑,“但更可能的是,因为你拥有的越来越多了。”顿了顿,又得意补充一句:“变得像我。”她和许子诠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时间被慢慢拉长。天刚入秋,北京雨变多,一场秋雨一场寒,唐影记得有一天夜晚她在家加班,眼前装着黑色的玻璃窗被雨一点点打湿,夜色低沉,从窗户望出去,一半是荧光屏幕前倒影的自己,而另一半是湿溶溶的夜,浮着一团团缓缓移动红灯,低空中一排排晶黄小灯,笔直划割黑暗。混沌雨珠的笼罩下,如果你有一盏灯,北京也会偶尔温柔。但生活从不处处温柔。住在一起才知道,许子诠的工作比她想象中忙上许多。唐影说他像鸭子,看起来悠闲,背地里是奋力扑腾。他瞪她:“哪有男人喜欢被形容成鸭子?”他又说,我只是看起来忙,其实完全游刃有余。唐影笑笑,将脑袋拱进他怀里:“你怎么有时候比我还爱装?”但他也有不装的时候——比如醉了。投行前台多应酬,他除了出差,应酬不断,大多数时候陪吃饭陪喝酒。迟回家的夜晚,整个人变愣,却喜气洋洋散发着酒气。每个人的故事里都有老板不公、同事甩锅以及客户傻逼,酒精剥去人的伪装,许子诠喝醉的时候话会变多。大着舌头拉着她叽里呱啦一通说。唐影轻轻拍他头说:“不容易啊。”他点点头说:“是啊。”他伸手将唐影揽在怀里,又说:“但确实,人生嘛,本来就是负重前行。要是一帆风顺,也真没有意思了。”他们一起坐在沙发上,伴随着他的呼吸与说话声,她闻到淡淡酒气。想到什么,忽然侧过头来:“许子诠,你喝醉的时候是不是不太会撒谎?”他一愣。反应慢半拍。唐影换了个姿势逼近他,忽然问:“许子诠,你谈过几段恋爱啊?”“啊?”她尽量用无害的眼神望着他,诱导:“说说呗。”他摸了摸她头,想了想,试着念出来:“唔…三段?一段是我爱的人不爱我,一段是爱我的人我不爱。幸好还有最后一段,是正好爱我的人,我也爱。”换了熟练深情眼眸注视她。唐影一愣。许子诠又问:“你是不是还想知道,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是谁?”她被噎住。他深情款款继续回答:“当然是,陪我共度余生的那个女人。”唐影白眼翻上天:“你喝的到底的是酒还是油?”他像是恶作剧成功,哈哈哈大笑起来,掐她脸,“我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醉。”她有些失望,撇撇嘴:“我以为能遇到一个酒后吐真言的你。”许子诠弯弯嘴角,“才没有酒后吐真言,但倒是有酒壮怂人胆。男人狡猾,就喜欢借着酒演戏。酒也不过是人的伪装与面具。想听实话,清醒时候的我就能告诉你,当然,现在也行。”“比如呢?”许子诠认真看着她说:“比如,我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唯一、有天造地设。两个人之所以能在一起,不过是局限于自己视野、经历、能力范围的偶然相遇。这个世界有七十亿人,可能同时存在着几万个在灵魂、性格都与你百分百匹配的人。当然,他们其中一部分在欧洲、在美国、在日本,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也许我们一辈子也无法遇到他们。但至少也有几百个这样的人在北京,我们还没遇到他们,或者已经遇到,但还没有机会了解他们。比如,你于我,只是其中一个,而我于你,也只是其中之一。”他停了几秒,看向唐影,见唐影嘴角沉了下去。他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不是要听实话吗?”以为会是浪漫告白,唐影没想到他真能说出这一串大实话,否认唯一就像是否认爱情,想到他暗示自己在北京还有几百个潜在天作之合的小姑娘就来气。拍开他手,干干扯了扯嘴角说:“你接着说。”许子诠却忽然不说了,侧了头看她:“你生气了?”“没有。好着呢!”他弯弯嘴角,“你要是生气了、不高兴了,你应该告诉我。”唐影不吭声。他拉住她的手,他的手比她大,左手拉着她的右手,十指交错,叠放在一起的是一对卡地亚戒指,曾经的友谊之戒。“除了那些实话,还有别的实话。比如,其实我第一次给姑娘买戒指。”顿了顿,又看周围,“而且,我也是第一次让一个姑娘和我同住一个屋檐下。 很奇怪是不是? ”唐影看了他一眼,许子诠的酒劲来得快去的也快,他的脑袋变清醒,脸上依然有两坨红晕,眼眸亮闪闪的。他当初就是这幅神情,拉自己去卡地亚店里,要死要活买了戒指。戒指是约束,而指尖连心,从此将他们栓在一起。她皱了皱鼻子嫌弃:“我看你刷卡熟练,以为家里已经早就收藏了几百个友谊之戒了。”“第一次。”他微微牵起嘴角看着她,“和你做的许多事情都是第一次。”他接着说:“尽管现实是,这个世界同时存在着几千上万个人都是上天给我们的天造地设,他们都有可能与我们厮守终生。但浪漫却是,我只遇到了你,而你也只遇见了我。”唐影却摇了摇头,“可还有一个现实:虽然我们现在相遇,但以后的时光还有很长,我们要走很远的路,去很多地方,这个城市的人那么多,如果哪一天,我们遇到了另一个天造地设,那么办?”他说这不一样的。“哪里不一样?”“尽管我们的相遇是巧合、尽管在相遇的刹那我们只是彼此的万分之一,但我们一起经历过的那么多事情,彼此的了解,彼此改变,在一点一滴中,才将我们变成了彼此的唯一。” 他扣住她的双手告诉她:唐影,相遇从来不是浪漫的,浪漫的是我们。而爱上你,是一个持续的过程。雨夜漫过星光,窗外的雨珠被稀稀疏疏拍打在玻璃窗上。他们一起窝在客厅的长沙发上,周围只点着一盏落地灯,许子诠的眼睛里装着她,心里也是她。他看了唐影许久,忽然问:“你现在是不是不生气了?”唐影摆出扑克脸否认:“不,我一直没有生气。”他点点头,说:“我有没有说过?特别喜欢你的一点就是,你……特爱装。”他笑起来。因为能装,所以表面上永远镇定,因为好强,所以咬死绝不认输。 她像一株劲草,总有办法让看起来弱小的自己屹立不倒。“装”这个字眼,在世俗的语境里从来不代表褒义。字典里解释地清楚:“装腔”,是指以获取虚荣心的自我满足甚至欺骗性质的行为,向别人表现出自己所不具备的气质。唐影瞥了瞥嘴问,那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虚荣?他哼了一声,伸手不轻不重拍了她的脸一下,像是惩罚:“我知道你试图傍过大款。”唐影敛住笑,有些紧张地解释:“那个不是傍,我就是追他你知道吗?提供情绪价值,跟个捧哏似地哄着他。比当乙方还累。而且我一点都不是喜欢他。我当初就是被财迷了心窍!所以你也不要吃醋……”许子诠不想听她再提起别人,伸出两只手分别掐住她的左右脸,不让她说话。一本正经打断她:“我没有吃醋,我当时只是觉得你特别笨。”“为、为什么?”嘴被掐住,唐影的声音也被他拉地扁扁。许子诠白了她一眼,似乎回想起来更来气:“钱多了不起吗?年纪大了不起吗?我就是想不通那个老男人特么有什么好啊——这种大款你都傍?!我去,也就你,我和你说,周围有我这种好货你竟然还会喜欢他?!”他嗤了一声,声音变小:“……明明,老子也是个大款。”脸被他拉扯,她想笑,只好使劲将笑容憋在心里,可笑容却从唐影的眼睛里汪了出来,她的眼睛笑成弯弯月牙形状,漫出来的快乐像流星划过,也划进了许子诠的心里。许子诠愣了愣,松开手,揉了揉她的脸。唐影探过脑袋:“喂,所以你很早就喜欢我了?”“还行吧。”渣男转过脸,不看她。酒劲不知不觉早已散去,让脑海混沌发热的,从来不仅仅是酒精。似乎担心被她发现心思,又赶紧不怕死地补充了一句:“我对周围的女生都挺好的。”她皱着鼻子看了他一眼,小声抱怨,“许子诠,你也超爱装。”他断然否认:“唔,不如你爱。”尽管是否定词。但在唐影看来,“装”依然有它的肯定意义。不是所有的伪装都是为了标榜自我,也可能是为了给自己勇气。也不是所有的伪装都与真诚无关,“设防”本来是陌生人之间的安全线。更不是所有的伪装都烦人又可恨,还是有许多伪装,可爱地想让人掐一下它的脸。这个世界,我们终归需要带着面具过活:不要去期待世间无理由的坦白、诚实与纯真。而是事先做好人性本来就是复杂的预设。伪装、虚荣、隐瞒,从来是人性的一部分,学会接纳并包容人性当中的缺点,恰恰体现了人性的闪光点。雨还在一直下,夏天就要过去。雨声似乎更大了一些,噼里啪啦敲打着窗外。唐影与许子诠牵着走到窗边,一起望着窗外——其实也望不到窗外风景,黑浓如檀香木的夜色作背景,屋子里有光,他们看到的只有窗玻璃当中反射出来的客厅,以及客厅里的自己。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他们的目光从窗外的红黄闪烁的城市灯火,转移到室内,再转移到反射光影中的自己,看了会儿,他们又看看对方,最后的目光又都回到了镜子里的自己身上:唐影忽然觉得自己的头发有点乱了,忍不住伸手捋了捋,许子诠也觉得自己的头发似乎有些长了,拿手拢了拢。这么一番动作,他们不由地都将目光从自己身上落回到了镜子里的对方,再然后,与对方在镜子里对视。“其实,我们俩都挺爱装的。”唐影忽然说。大概静了几秒,许子诠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俯身将她箍进怀里:“所以,我们才般配。”(正文完)第80章 彩蛋:bigger than bigger(比逼格更有逼格)暗舞台。只有一盏顶光从顶上打下。摄影师不在,四周是黑的。舞台中央站着一个人,衣着尽量正式中透露随意,她也懂得一点点装腔的调调——比如,越是紧张,就越发要看起来漫不经心。但显然,台下的围坐着的人都不简单,他们看出台上那个人有一点紧张,笑了笑,私下与邻座的朋友对视,眼神的含义远远比语言丰富。台上站着的是今晚的主持人,姑且叫她l好了,毕竟不太重要。这是一个很随意的活动,请来一群看起来随意却不简单的人——他们才是这次活动的主角,他们就坐在场下,一张张椅子随意摆放,这十来个人各自结伴坐着,有一些熟识的人紧紧挨在一起,有一些则坐着远了一些。大部分的光源都打在了主持人的身上,场下漆黑,除了周围的人,他们只能看到隐隐绰绰的身影。但显然,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彼此认识的,交好,当然也有交恶。涌动亲昵的气氛间也偶尔混杂了尴尬。舞台不大,灯光师吃了盒饭便偷偷溜走,不顾现在的这个光源显得人丑,面部全是阴影,也没有摄影师,更没有茶点小吃服务员,连椅子,都是最普通的塑料椅……总之,这是一场简陋的会面,稍微对格调有一点点要求的人都会好奇:我怎么忽然就来了这里?时间差不多了,主持人l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害怕露怯,于是在拿起话筒的瞬间就努力挤出三分讥笑神情——强行在心里重复一万句:“呵,我看在座的都是垃圾”,为自己壮胆。当然,她的讥诮神情在瞥见面前坐着的第一个男人的瞬间,就不由自主地收敛了下去,害羞慢慢地浮了上来,l知道,那个男人叫许子诠。许子诠没注意到l的神色,而是侧头在和身边的人说话。哪怕已经是并肩坐着了,他还是牵着身边姑娘的手,他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大腿上,勾了勾手指,摩挲她的手心。唐影抬了眸子看许子诠一眼,小声提醒:“马上开始了。快看主持人。”许子诠摇摇头,“不看,她又不好看。”索性另一只手也捉了她手来完,嘴上还不满意:“如果不是你要来,我才不会坐在这里。”唐影旁边坐着的是林心姿。美人刚入场时就嫌弃座位太硬硌得慌,夏天直接将外套脱了,整整齐齐铺在椅子上做她的坐垫。林心姿满足,挪了挪椅子靠近夏天,笑盈盈抱着男朋友的的胳膊,问:“这样冷不冷嘛?”毕竟入秋的天气。“不冷。”年轻男人伸另一只手,很认真理了理美人的额发。林心姿很开心,声音小小接着撒娇:“确实不怕冷,谁叫你是我的夏天?”“靠——”另一边坐着的唐影听到这句话,鸡皮疙瘩四起。与许子诠对视了一眼。还有别人注意到了他们。那是座位坐得稍微远一些的一对情侣,也可能是夫妻。过早步入婚姻的围城,但似乎婚姻并没有给他们太多惊喜。那个男人的眼睛紧紧盯着林心姿。出众的她,以及身旁颜值逆天的夏天。男人叫陈默。身旁妻子的脸在这对艳光四射情侣的衬托下变得暗淡。而事实也是如此——哪怕没有这对情侣,妻子的脸,在他眼里也暗淡了许久。唐影第一个注意到了陈默,手臂捅了捅林心姿,扬了下巴示意:“你看。”“谁?”大美人侧过脸望了过去,露出好看的下颌线,目光落在陈默身上,第一反应是有点诧异的:大概是看惯了自家男朋友的脸,再看普通的男人,多少觉得别扭。陈默在与林心姿对视的那一瞬间,下意识转开了目光,可心仍眷恋,才离开,又黏了上来。“怎么了?”身旁的molly注意到陈默的异常,女人直觉敏锐,下一秒,也发现了不远处的林心姿。僵了僵。于是两个人都朝林心姿望了过来。大概等的就是这一刻——大美人抬了抬眉毛算是打了招呼,再扬起嘴角,对他们明艳张扬一笑,然后,将脑袋枕到了身旁夏天的肩上。不再看两人一眼。先展示不屑,再展示幸福。这是与旧情人邂逅不落下风的秘诀。“啧,她输了。”一边围观的唐影叹。果然,molly与陈默表情各异,没过多久就离了场——好像他们暗淡而来,就为了看一看林心姿如今过得多么幸福一样。“这活动还可以离场的?”另一个清冷声音问了一嘴。她一身凌厉装扮,梳低低马尾,刚刚入秋,她穿一件黑色开司米小立领无袖羊毛衫,工装裤子,飒爽干练,腿上还架着电脑,一脸不耐烦:“我也想走。”身边的严吕宁摇了摇头,低声解释,“我问过主办方了,不是所有人都能走,特定的才行。”“无语了。”王玉玊叹了一口气,蹙眉头看了台上的主持人一眼,催促:“劳驾,快点开始吧。”另一个坐在后排一些的中年男人也附和了一句:“辛苦了,我们时间确实有点宝贵。”主持人l已经有些慌了,她认出了这个说话的中年人——马其远。大佬啊。他长得比想象中严肃一些,也年轻一些,皮肤黝黑,但有身价赋予洋气。“好、好。”主持人点点头,紧了紧话筒,号召大家安静:“各位各位,麻烦看我一下——”这话说地慌张,一开口就露怯,大家暂时投来了嫌弃目光。主持人l接着开口:“好,大家都很忙我理解,时间确实宝贵。但因为今天是《装腔启示录》的完结日,所以想请大家来聚一聚,聊一聊。聊完了,我们这本书,就可以正式杀青。我保证,在这里的聚会,不会影响大家日常的工作、生活,也绝对不会耽误大家的时间!”l说完,环顾四周,没有人说话,但大家隐隐有些不耐烦。就在主持人有些尴尬的时候,角落传来另一个声音:“好啦。聊什么好嘛?”是婊姐。旁边坐着章以文。她变胖了许多。肚子滚圆起来,婚后生活甜蜜,足以令她安心酝酿一个新的生命。“都行都行。毕竟这本书叫做《装腔启示录》,其实首先就想听听大家对于腔调的理解。”难得有人接话,主持人l有点开心,对婊姐说,“比如,我们可以先彼此聊聊近况?大家随意一点。”“嗨,我有什么好聊的?我啦现在就怀孕生孩子做太太,平安喜乐咯。因为我们家以文在北航嘛,刚分了房子,只能说以后宝宝上学不用愁了,孩子如果笨一点,从北航附属幼儿园读到大学,这一点还是可以保障的。”已婚人士喜欢以婚姻为傲,这段话明贬暗褒,一方面含蓄展示家庭幸福,即将迈入人生新阶段;另一方面则体现优势教育资源,暗示赢在未来;最含蓄的一层,是宣布自己新拥有了一套有价无市的海淀学区房,还是免费。这是经典的装腔法门,符合婊姐一贯水准,可在此刻,却只能抛砖引玉。“啧。”角落的michelle叹了一句:“又玩凡尔赛文学?现在有点老土了好不好。”一旁的大王也点了点头,“凡尔赛文学确实过气了,我们做网红的,看起来轻松,但其实每天都在吸收知识,与时俱进。尤其是kol,最大忌讳就是说过气的段子。”她看了看身边的michelle,十分礼貌:“我目前主要做的是美食视频,既然有缘都坐一起,又是一个圈子的,要不要互关一下?”michelle随意瞟了瞟大王,她从来不喜欢脖子又短又胖的女人——该死地提醒她想起减肥前的自己。她神态懒懒,嘴上甜甜回应:好哇好哇,认识一下。却死活没掏出手机。大王咳了一声,说:“我账号叫做大王喊你来吃饭。”下一秒,是michelle睁大了的眼:“卧槽?!是这位大大??!”这个账号特色鲜明,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就从一应美食视频中破空而出,全网狂纳千万粉丝,如今签了著名mcn,背后专业团队打理,风头正盛。michelle的表情变幻地迅速,反倒让大王脸上升起几缕玩味笑意。等这个女人殷勤递上手机希望互关并且加个微信的时候,大王只是淡淡摇了摇头,扬了扬短短脖子,告诉她:“抱歉,我不想加了。”“这特么才叫做装逼!”主持人l点头赞叹。“呵。我不太喜欢装逼,也不太喜欢腔调。”程恪坐在后排,对眼前的闹剧有些不满,他看向主持人l,侃侃而谈:“我觉得这些都没有意义。我希望大家务实一些,装逼是很虚荣的事情。奢侈品也是。钱,更是什么身外之物。我想,人生应该追求更精致一些、更持久一些的东西,比如艺术,比如音乐。”这话说得大义凛然。但细想却有几分鸡贼: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的方式,无非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将所有看起来对的话,堂而皇之都说一遍。唐影抬了抬眉毛,转过脸问许子诠:“你怎么看?”“嗤——”许大渣男对曾经的手下败将不屑一顾,声音凉凉:“这话不配他说。只有赚够了钱的人,才有资格说什么钱是身外之物——你都没尝够钱带来的好处,哪来资格看不上钱?”“我同意!”非要挤在许子诠身边的于川川点了点头,她声音滑滑,撩了头发,又说:“而且,程恪不知道吧?艺术和音乐才是最烧钱最奢侈的东西。比如我……”她抿了抿唇,挑衅地隔着许子诠看唐影一眼:“我小时候学钢琴,是上门的顶级音乐老师,一节课800刀,光是学琴,就学了一套房子钱。别的就更别说了。”“哇哦。学了一套房子钱。”唐影刻意夸张感叹,语调一转,“喂,不过,是不是因为你太笨了?稍微聪明一点的,可能一辆车钱就就行?”许子诠噗嗤一声笑出来。于川川瞪了唐影一眼,知道从她身上讨不了好处,昂着头挪着椅子坐远了。“不是我说……”围观了半天,王玉玊已然不耐烦到了极限:“会去认真谈论什么叫做腔调的,这种行为首先就很没有腔调。”她嫌弃看了一眼台上主持人,顺手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电子烟 ,摇头:“这主持人水平不行。”严吕宁没应,只伸手夺了她的烟,提醒:“室内不允许抽烟。”王大律师一愣,反抗:“喂,严老师,这是电子烟。”“反正我不允许。”随着自由讨论,现场十多张嘴已经沸腾一片,不耐烦的、打瞌睡的、互相低头说悄悄话的……夏天已经掏出手机来了一局王者荣耀,状态难得好,超神加mvp,数据喜人。少年人几分得意,晃了晃手机,侧头问林心姿,“来不来一局?哥带你。”“不要…”大美人娇娇,低头拿手机翻大众点评:“我在看晚上吃什么。”“乱了、乱了…”主持人心下大慌,心中思想斗争半天,总算鼓足勇气,气沉丹田,狠狠咳嗽了两声:“大家!大家!麻烦再看我一眼!!马上结束了,不会耽误大家太久的!!”场馆陆陆续续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总算又回到了台上平平无奇的主持人身上。l松了一口气,努力将大家的注意力拉回活动流程:“我们进入下一个环节,就是:作者柳翠虎构思这部作品的时候,曾经想过作出一个“逼王”排行榜,也就是,把各位按照逼格与腔调进行排序,然后选出这本书最有格调的角色。当然,这个想法后来未果……”话才落音,场下的各位都露出不耐烦神色:“我的天,不是吧?逼王这称号一听就很low啊。”王玉玊干脆扯了扯嘴角,看严吕宁一眼:“都什么玩意?我真的想去加班了。” 严吕宁的长长睫毛在镜片后眨了眨,轻轻拉了拉她的手:“耐心一点。”角落的婊姐则闭眼笑了笑, 一副看破红尘姿态,转头对章以文说:“你信不信,这种东西都是有黑幕的,选来选去,“逼王”称号最后不是给男一号,就是给女一号。笑死个人了。像我们这种小配角,呵!再有腔调也没有用啊。”章以文搂了搂妻子,小声安慰:“你不是小配角,你明明是女三号。而且,你还是我心里的女一号。”这话妥帖,婊姐脸上的刻薄散了些,半抬头偷偷瞥了王玉玊一眼,对章以文说:“是吧?我也觉得我是女三号,我的那个戏份和出彩程度,确实比那个王玉玊高一点的对吧?”“当然。”老公永远是自己的捧哏。等大家谈论的声音渐渐变小,主持人l接着说,“选择‘逼王’只是一个娱乐啦,毕竟我们这是一本关于装腔的小说,而大家也都确实非常非常的优秀。所以,最后的环节,我们就希望大家互相推选出心中的‘逼王’,然后我们一起愉快地结束,好——不——好?”没有人回答好。大家都心知肚明,真正有逼格的人,绝对不会回答一个拉长音调带了煽动意味的“好不好”。配合与顺从,从来无法体现自己的态度。不知什么时候入场的胡哥,突然开腔了,他施施然站起,摸了摸头发:“那个,既然是娱乐,那我自荐一下吧。我推选我自己。理由在于:我……唔…”他忽然耸了耸肩,勾唇皱眉一笑,接着说:“别的不说了,委婉点吧,四个字——汤城一品。”话毕,如愿听到场上抽气声。身边坐着的谢可欣害羞低头一笑,眉眼间藏着几缕巴菲特的春风得意,问谁能如此利落投资,稳赚不亏呢?唐影瞪大了眼看了林心姿一眼,嘴里啧啧赞叹:“哟,富家子弟,富家子弟。”却没想到身边男人笑了笑,“三十多岁的男人还在炫耀自己父母买的房子,这件事听起来有没有逼格不知道,但其实有点尴尬吧?”正中靶心。胡哥一愣。脸上霎时青白不定。大家的惊讶的神情转成意味深长的眼神,空气里飘出了几缕快活的气息。“你好毒舌哦。”唐影仰头看。嗔怪话语,却是撒娇说出。许子诠抬了眉毛,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撇撇嘴:“我就是…忍不了别的男人在你面前装逼。”又有一个声音响起,“如果选逼王的标准是家底,并且还是自己挣出来的家底,那现场的人选只有一个咯。”声音腻腻,是michelle。随着她的话语,大家都不约而同看向了角落低调坐着的马其远,他始终在低头打电话,似乎事业繁忙。心不在焉,也完全不关注场下其它。所谓逼格,要有足够的见识、阅历、眼界以及金钱来支撑,而奋斗半生取得成功事业的企业家,似乎是当仁不让最好的人选。大家静了静,没有反对。就在主持人决定宣布本部小说的逼王就此诞生的时候,忽然角落一阵冷笑:“这个年头,最后什么都归于钱。果然,有钱就是爹。那别选什么逼王了,你们大家直接叫爸爸得了。”说这话的是程恪,他冷冷撂下一句,当着众人的面起身立场。跟着他一起出门的,还有一个男人,唐影隐约认出是徐家柏——他一眼不吭,始终躲在暗处。“他怎么也可以走了啊?”王玉玊已经被这个无聊的活动搅得不耐烦,好奇看向男友,几次想离场,却找不到门在哪里。严吕宁推了推眼镜,安抚:“应该是因为,他戏份比较少吧。”王玉玊撇撇嘴:“你戏份也不多啊,怎么还不走?”他当然早就可以走了。严吕宁用看傻子的表情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为了陪你。”众口难调,逼王还是没办法选出——提名有钱的,大家痛斥“带资进书”;提名戏份多的,大家冷笑说有黑幕;提名微不足道的正能量小角色,大家抛出疑问:“就这?谁啊?不认识?”……嘴上对“逼王”不屑一顾,可骨子里却认为谁也无法担当此荣耀。最后连主持人l也疲惫,摇了摇头,“累了,随便吧。要不这样——今天最后在场的所有人共同分享这个称号可以吗?每个人,咱,都是逼王!!”主持人煽动的语气又不出意外遭到大家的鄙视——回答她的,是一连串:“嗤——”、“行吧”、“终于结束了。”可大家起身准备立场的时候,分明嘴角又勾起满意。内心咀嚼逼王称号,沾沾自喜。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椅子挪动滑到地面声、脚步声、大家相约吃完饭聊天的声音……此起彼伏。大家陆陆续续立场。唯独唐影与许子诠落在了最后。“喂。两位留步。”主持人l叫住他们。“怎么了?”先转过头的是许子诠,主持人愣了愣,仔仔细细看了他一眼,有点害羞,递上钢笔与本子,“那个,你给我签个名吧?”许子诠没想到是这个要求,征询看了唐影一眼,唐律师笑笑,“签呗。”“你叫什么?”许子诠拔出笔。“你写,柳翠虎就行。”主持人捋了捋头发。“唔。”他笑了笑,写下,“名字还挺有意思。”“你喜欢这个名字吗?”柳翠虎欣喜。拍了拍脸,小鹿乱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