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苏满娘带上几个丫鬟准备出门溜达消食,黎锐卿并未像往常那般, 直接前往前院书房,而是一反常态地也跟了上来,与苏满娘并肩而行。几个丫鬟识趣的往后落后几步,给两位主子留下足够私密的谈话空间。“明日你生日那天,我在家,届时可以在前院帮你接待你大弟、二弟。”苏满娘一怔, 疑惑抬头:“你最近不是都忙?”原先他可是与她说,明日他会回来得稍微晚些。黎锐卿眯起眼睛, 笑得意味深长:“我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回来陪你庆生比较重要,所以今天将明天的公务都推给手下处理了。”苏满娘眨眨眼,将他这话在唇齿边反复地嚼用了几遍,才依稀有些明了黎锐卿话语的意思。这是一开始没准备回来太久,公务比她重要, 但是在昨晚那一通手指头的劳动后, 又发现她好像要比明天的公务重要了那么一点。苏满娘:……她柔柔垂首, 抿唇轻语:“那,多谢夫君。”黎锐卿垂首扫了眼身边女子面上不易察觉地纠结, 本来就不错的心情, 越发地雀跃起来。“不用谢, 一会儿记得好好还回来就好。”至于怎么还, 黎锐卿递给她一枚你懂的的眼神。苏满娘这下子就是真的语结了,根本不知该如何接口。但就这样静默下去,又有些尴尬,她眼睫轻眨,直接调转话题:“明日等到午宴开始前,我准备安排大弟与冯姑娘见上一面,到时还需夫君那边配合一番。”黎锐卿点头:“我自是知晓。”说到这里,他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而开口笑道:“我感觉你们家姐弟的婚事都有些不顺,要不要过段时间出去拜拜。”苏满娘立马转头,看向黎锐卿,目光担忧中带着几分焦灼:“可是我二弟定亲的那家又有什么变故?”黎锐卿看着她少见的外露急迫,目光微动,半晌,勾起唇瓣浅浅笑道:“并未,这只是我的一点私人建议罢了。”见苏满娘并不完全相信,他又开口补充,“你那位大弟的未来岳母,恐怕明天还会出些幺蛾子,你明早还是派人前去早早接应一番较好。”苏满娘怔了一下,知道黎锐卿既然如此说,就定是提前知晓了什么消息。她连忙点头,认真记下,并在心中暗自思忖。那位在赏花宴上对她仿似抱有恶意的孙夫人,之前黎锐卿就给她过答案。孙夫人的兄长,就是冯府一开始为冯欣玉相看好的那位三品大员。在这般前提下,孙夫人想要对她这位冯欣玉既定定亲对象的姐姐心怀善意,想想也知是没可能。如果冯府当真还未死心,想在明日做些什么小动作,那可是防不胜防。她明日最好选两个机灵的婢女前去接应,还有一应备用物品,也最好准备齐全……黎锐卿垂眉,见苏满娘这般轻易地就陷入了深思,完全无视他这位站在她身边的俊美无俦佳公子给忘到脑后,唇角本来浅淡的笑意越发浓厚。他想了想,将头凑到苏满娘耳边,看着她那莹白如玉的耳垂上,一条细长的晶莹银坠子在夜风中轻晃,眼眸深了深,低语,“至于我刚才说的拜佛,是我之后不久会有一次公务行动,届时需要夫人帮忙打打掩护,不知夫人可愿帮忙?”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敏感的耳垂上,让苏满娘迅速回神。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耳垂,不自觉地将身子往旁边侧了侧,尽量平静地回望过去,认真回答:“夫妻本是一体,既然夫君需要帮忙,妾身自是愿的。只是不知晓,这其中有几分危险。”黎锐卿见她并无半分暧昧的反应,眸光闪了闪,直起身子开口:“危险不大,你完全可以带着孩子一块儿去散散心,至于母亲就暂时算了。”苏满娘颔首。只心下还有些迟疑,到底是什么事情才会既需要她打掩护,又不具备太大危险,可以带着孩子们一起去的。回到寝房洗漱完毕,并将丫鬟婆子们都打发下去之后,黎锐卿身子斜倚在床榻上,昏黄的烛光下,他衣衫半解,露出一身尚未完全消下的青紫红黄。他眉目缱绻地看向坐在铜镜前磨蹭的苏满娘,声音里尽是未经掩饰的兴奋与躁动:“今日七夕,闻筠你可要给为夫一个难忘的夜晚。”苏满娘默了默,迟疑开口,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夫君……”黎锐卿却没有给她继续开口的机会,笑吟吟补充:“方才你也说过,要好好答谢为夫的。”苏满娘:……她记得她当时并未答应,只是一语带过,权当没听到而已。然而黎锐卿却似已经等急了,迫不及待地便走至妆箧旁,将苏满娘拉起,半拥半推着将人带回床沿旁,将人按着坐下。黎锐卿麻利地放下塌前烟霞色的床帐,单手将床沿上的苏满娘给带到床榻内侧,然后就忍不住地拉住她玉白的柔荑,爱恋地轻轻抚摸,又拉至唇边低吻:“自今日起,我唤你闻筠,你便唤我玉清即可。”苏满娘垂眼看了自己那双暗藏微肉的手掌一眼,感受着上面黎锐卿落下的轻柔浅吻,在他灼灼的目光盯视下,动了动唇角:“玉清。”黎锐卿满足地起身,三两下扯开身上半披着的里衣,将她的手放在他的腰间胸前,激动并狂热喘.息道:“大力!快大力些,放心你摧毁不了我……”苏满娘:……一夜荒唐,操劳无梦。“夫人,您可醒了?”床帐外,六巧轻声询问。苏满娘恍然自沉沉地好眠中惊醒,她微微侧头,摸了摸身边早已凉透了位置,轻咳了咳嗓子,哑声道:“起了。”一夜荒唐是羞臊,两夜荒唐是习惯,估计三夜荒唐就将是习以为常。她从未发现自己的适应力竟如此之好。洗漱完毕,苏满娘坐在铜镜前梳妆打扮,一低头就看到妆箧上不知何时多出一枚小巧的瓷罐:“这是什么?”六巧看着她的表情,故作神秘:“夫人您猜猜看?”苏满娘疑惑地将小瓷罐拾起,凝眉看着罐子上用青花勾勒的仕女梳妆图,猜想着应是胭脂之类的物件。随手将瓷罐盖子打开,就看到里面厚厚一层乳白的透明膏体,一股让人心脾一松的独特松香从中幽幽传来。“面乳?”色泽浅淡、弥久留香,不是面乳是何物?!六巧听到这个答案,却连连摇头,喜滋滋道:“这个是老爷为您准备的生辰贺礼。听墨砚说,这是宫廷专用的极品护手脂乳,老爷临走前还让夫人每日多抹几次,不用节省。”苏满娘垂首又看了眼手中的精美瓷罐,眼底神色微妙:“……护手脂乳?!”想想昨晚夜间,某人爱怜地捧住她的双手,一根根手指亲吻的画面,苏满娘面上便忍不住升起一丝潮红。真的是,打得轻了,捏得少了。“不用了,这样金贵的东西,还是仔细收好吧。”六巧还要再劝,但眼见着苏满娘神色坚决,便只能遗憾放弃。着妆完毕,六巧从衣柜中取出昨天黎母专门给她送来的衣裙。这是条颜色特别明快的暖橙色云霏妆花裙,质地轻薄,其上以正红、浅黄等各色丝线和短褂搭配,层层叠叠的堆积于一处,瞧上去既典雅大方,又美观好看。昨日钱嬷嬷将裙子送来听涛苑,苏满娘将裙子展开后,便忍不住惊艳。现在将裙衫上身,对镜自照后,她更是差点认不出镜子中的自己。六巧眼底满是惊艳:“夫人您穿这一身真好看,我便与您说,您多穿些鲜亮的衣衫,特别能显气色,您看这不就是了吗?”苏满娘也不反驳,只是对着妆箧上的铜镜抿着唇儿笑。不得不说,女人都是爱美的。哪怕今日起床后,她仍旧感觉周身疲惫,但见到镜子中秀丽标致的自己,还是提起了一股兴奋的精神劲儿。“那便与我好好搭配搭配,一会儿娘来了,给她老人家好好看看。”“哎,好嘞,夫人您瞧好吧。”听涛苑门口,刚刚从演武场锻炼归来的黎锐卿,一身汗意地走了进来。一抬眼就见到今日整个儿容光焕发的苏满娘,他微怔了一下,而后慢条斯理夸赞:“不错,今儿个这一身真好看。”苏满娘也是这样觉得,她感觉自己今日的好心情都是从这件裙子开始的:“多谢夫君赞赏。”黎锐卿深深地看她一眼。苏满娘恍然,马上改口:“玉清。”黎锐卿满意地眯起眼,他上前两步,往苏满娘身边一站,轻嗅了两下:“怎地没擦?可是不喜欢?”苏满娘垂下眼帘,温婉笑:“那东西太过珍贵,妾身想留待以后再用,省着些。”“无碍,不用省。”黎锐卿让六巧将那小瓷罐子取过来,将苏满娘的手拉了过来,笑意温柔,“闻筠嫌弃麻烦也是无碍,为夫可日日为你亲手擦乳。”苏满娘有些不适应地将手抽了抽,却没有抽回,只能低语:“不用麻烦玉清了,我自己来即可。”黎锐卿却已经从瓷罐中,抹出一块乳白色脂乳细细地为她擦拭到手上的每一处角落,痴迷劝诫:“这是我的宝贝,闻筠你要好好保护它。”六巧等丫鬟们深深地垂下头,退至门外。苏满娘:……呵,算你厉害。第67章 迟到等苏满娘前去给黎母请安时, 黎母一见她今日装扮就是眼前一亮,连番夸赞道:“陈裁缝果然不愧是做过御用裁缝的人,这手艺简直绝了, 闻筠穿起来真是既合体又好看。”黎霜和黎雪今个儿也在澄心院,自从黎母与两人下棋之后,两人便不时的会多来澄心院几次,见黎母没有反对,最近晨间的早起请安更是天天不落。“母亲今日真漂亮。”黎雪夸道。黎霜跟着认真点头:“母亲气度也好,和这衣服非常相配。”苏满娘瞧着两个今日特意打扮过的娇俏小丫头, 也弯起眉眼:“雪姐儿和霜姐儿这也是长大了,嘴巴越来越甜了。”屋内的几个小丫头都忍不住低头直笑。“母亲……”上午, 苏家人最先到的黎府,与黎府中人一通寒暄后,与苏润臧定亲的那位举人老师家女儿任研,也已抵达。任研是一位眉眼活泼的姑娘,她们家来自于南方水城,吴侬软语, 言语间颇有种南方水城的软糯感。再加上她自小对舞文弄墨皆很擅长, 不仅苏家母女俩对她很是欢喜, 就连苏润臧对她这位未婚妻也维护得紧。眼见众人一通坐卧笑谈,时间已经上午将半, 被苏母和苏满娘最为惦记着的冯欣玉却迟迟未到。见苏母面上不愉, 苏满娘轻声安抚:“无事, 娘你不用担心。我之前生怕发生意外, 已经派人过去接应了,一会儿等他们回来,便能知晓发生了什么。”冯欣玉对于今天这场苏大公子姐姐的生日宴已经筹备很久,早早就做好了准备,争取万无一失。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低估了继母对她的恶意。自从上次她抹了脖子,并且买通辛图城中的地痞将自家继母的事宣扬得人尽皆知,狠狠扯下了她的大度假面后,继母虽说不再与她提退亲,但偶尔看向她的目光却阴森可怖得紧。冯欣玉知晓,继母对于之前的流言也应心中有数。不仅是因为这些流言中,还有许多只有冯家内部人士才知晓的隐秘,更因为她的动作也并非无迹可寻。只是今日,她自认为已经各种小心防范,却还是先后经历了马车损坏,遭遇拦路地痞,扒手小偷,以及与丫鬟用双脚向黎府赶路,经历双桥头时,差点被人从桥上推到水里的窘境。冯欣玉小跑着下了桥,看着刚从水中向岸边游来的葛巾,她被丁香紧紧搀扶着,双手有些不自觉地在发抖。此时她就连脚上的酸软都察觉不到,只觉背后一阵森寒。现是夏季,她们今日出行时,穿的都是轻纱薄帛,一落水后,线条毕现。如果当时不是葛巾将她护住,换作她自己落下河去,先不论脖颈上血痂泡了水后会不会发炎恶化,身子在大庭广众下被人看光了,名声又会变得如何,就说若有哪个不知身份和年龄的男子下去将她救了,那她的清白就是真的是全都毁了。她之前拼劲性命也要保下的亲事,在与陌生男子有了肌肤之亲后,也就全无保下的可能。葛巾因为自小在乡下长大,擅长泅水,没一会儿便自己游到了岸边,冯欣玉忙让丁香从小包袱中,取出一件外衣给她披上。大户人家女眷出门做客时,都会随身携带一到两套衣衫以备更换,她们当时要下马车时,那马夫便要急匆匆地将马车半推半拉地弄回府中。临行前还和三人嘱咐,让三人在原地等待,等他回府换辆马车后,再回来接三人前往黎府。只冯欣玉心下始终防备,心中也认定这马夫回去以后就定不会再回,想到自己备好的衣衫,忙与葛巾、丁香一起,上去将包袱及准备的其他胭脂等物拿了下来。现在是夏季,偏热,但这上午的河水却也凉得很。葛巾一边狼狈地打着寒战,一边抬头与她低声道:“小姐,咱们都已经走到这里了,眼看就要到了,您可不能放弃。”冯欣玉不自觉颤了颤手指,垂下眼帘。事实上,刚才那一瞬间,她的确是想要放弃抵抗的。这才走了一半,距离黎府那边还有半个多时辰的距离,谁能保证这之后不会再出现其他意外?!而且,她自小被养在内宅,并没有走过多远的路,现在跨越这半个辛图城,她就已经感觉自己的脚不是自己的了。不用去脱鞋细瞧,就已知脚底的水泡早已磨破,湿漉漉的,或许已磨出水泡内娇嫩的皮肉,现在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更遑论酸疼的双腿,以及疲惫的身躯。“葛巾,我……”“冯大姑娘。”清脆的叫喊声从身后传来。冯欣玉回头,便看到曾经替黎夫人来冯府送请帖的婢女,正坐在一辆马车的车辕上向她招手。彩霞看着几人的情状,忙与另一位婢女回身从马车中取出一件轻薄斗篷,快跑到几人面前,给葛巾披上。又向冯欣玉行礼道:“我家夫人料想到姑娘路上可能会出什么意外,便派了我们早早来接,没想到路上与姑娘走岔了。姑娘你们刚刚受了惊,先到马车中休憩一会儿,我们坐马车去黎府。”冯欣玉的手臂微颤,心底酸涩、委屈、惊喜各种情绪不一而足,她勉强维持着自己的镇定,与彩霞轻声道谢:“多谢黎夫人,多谢彩霞姑娘。”“不用不用,走,冯大姑娘奴婢扶你。”漆木马车中宽敞舒适,不仅备了几套衣衫,还有一个沁凉的冰盆。一位小丫鬟从包袱里取出一套丫鬟服饰,递给葛巾,帮她更换。冯欣玉坐在另一边的软座上,从极度紧绷到突然的安适,让她精神还有些恍惚。她捧着盏凉茶,小口小口地轻抿,逐渐压下心中的忐忑与恐慌。抬眼看着对面神色放松的葛巾和丁香,又看了眼车内矮几上摆放的点心和伤药,她心中蓦地涌入一汩暖流。还是要继续争取的,她想。这样平静并安心的生活,如果就这样放弃,如了继母的意,那就真的是太蠢。想至此,她抬手从小几旁取过一把手镜,对着镜子仔细整理了下有些散乱的发型,又用手帕简单拭净面上的汗水,取过旁边的黛笔胭脂认真修饰。她的娘家或许与自己不睦,在婚后能够为夫家起到的作用几近于无,但只要这门亲事能成,能让她自此跳离火坑,过上平静而安心的生活,那她必将拼劲一切,去守护这来之不易的幸福。*当时辰距离正午又略近了些,冯欣玉一行才姗姗抵达黎府门口。冯府与黎府几乎跨越辛图城的南北两头,如果单用脚程计算,想要从冯府走至黎府,那想必一整个上午都不一定能够够用。这也是冯家继夫人在将马车撤回后不久,又让人抢走了她们身上荷包的缘由。没有银钱坐马车,路上再出一些意外,那想必冯欣玉是必定抵达不了黎府的。只是她并未想到,苏满娘在得到黎锐卿的提醒后,便对那位冯夫人很不放心,早早就派了马车在冯府外等着接应。不过因为冯府马车中途撤回的地点在一处小巷中,她们并未跟紧,等到马车离开又回到冯府,彩霞等人才发现车上并无冯家大姑娘,这才知应是在之前的小巷中提前下了车。等一行人又回头去寻,辛图城中街道多,巷子多,人也多。这半路转回去寻找,又多花费了些功夫,不过好歹是接应成功了。彩霞看三人将身上打理好,略松了一口气。还好幸不辱命,否则若这三人路上出了什么意外,那她回去后可就真的难辞其咎了。冯欣玉在马车上经过修整后,萎靡疲惫的形容已经缓和过来大半。除了脚上因刚刚上过药并包扎过的缘故,步伐走得略慢,只看外表,她已然恢复了往日的从容得体。下了马车,她在葛巾和丁香的陪伴下,被引着向着听涛苑缓步行去。“晚辈冯氏欣玉,见过黎老夫人,见过苏老夫人,见过黎夫人。”再次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冯欣玉,面容温婉和善,眼底清凌似水,一身举止气度,相当符合大家贵女的教养规范。她今日穿着一袭芙蓉色的对襟羽纱衣裳,身姿窈窕,气度从容,只除了脖间半掩着的菊香色冰丝纱巾,基本不会让人联想到她两个月前曾一度差点被救治不及,就要香消玉殒的传闻。苏母观察了一番其精神状态,心中便先放松了两分,她轻笑道:“来了便与我们略坐会儿,路上可曾出了什么意外。”冯欣玉眼睑低垂,不好意思道:“家中马车半路出了些问题,路上多花费了些时间,欣玉来得迟了,还请几位长辈见谅。”她避重就轻地将路上几次三番发生的意外一语带过,虽然说出来后会获得怜惜,但时下讲究家族一体,她一待嫁女子在外宣扬家中丑事,实为不智。苏母听到这里,又满意了一分。只瞧她如今表现,落落大方,言谈得体,没人会讨厌她,但是想想她背后那糟心的继母和家族,苏母还是忍不住惋惜了一番。“这是小女为黎夫人准备的生辰贺礼,祝黎夫人花开常艳,绿水长荣。”苏满娘示意碧庚将礼盒接过,打开,就见里面放着是一柄精巧的双面绣团扇。一面为竹,一面为花。清雅的清雅到极致,绚烂的绚烂到耀眼。只这一手出色的绣工,就能在辛图城中的待嫁姑娘们中独占鳌头。第68章 生日“哟, 这扇子可真精致。”黎母凑了过来,一边打量,一边忍不住发出赞叹。苏母也跟着探头过来细瞧, 而后眉梢不自觉舒缓。“多谢冯姑娘,你费心了。”苏满娘轻笑。“夫人喜欢就好,不过是闲暇的手艺罢了,不敢当赞。”苏满娘面上的笑容加深。她示意孙嬷嬷去将冯欣玉扶着坐下,期间,孙嬷嬷的手指不动声色搭在冯欣玉的腕上, 冯欣玉低垂的睫羽颤了颤,放松身体, 并未阻拦。等冯欣玉到一侧椅子上坐下,孙嬷嬷松开双手,重新回到她原先位置站好,向屋内的几个主子略点了点头,苏母眉宇又放松了些许。之后几人便与冯欣玉略说了些话,见天色已然不早, 便让丫鬟带着她去花园中走走, 寻任家姑娘和桂子兰女先生一起说说话去。冯欣玉低垂下眼睑, 她知晓自己现在被引着去见的,应是苏家大公子, 她不知对方现如今的态度将会如何, 心下不免惴惴难安。她与苏家大公子只见过两面, 一次是双方定亲前, 继母带她重阳登高,一次便是今年的花灯节上偶遇。虽说见过,但两次见面两人大多谨守着男女大防,并无特意亲近。曾经她觉得这般的相处氛围,已是十分舒适自然,但现在回想起来,又感觉其时氛围冷淡,心中对他的态度实在无法给予更多自信。最近养病期间,她心中更是患得患失,每每都不由悲观起来。说到底,对方应是一个惯喜将面具戴在面上的人。而很不巧,她也是这般。两人的相处都好似是隔着两层面具在互相探索,朦胧而虚幻。*目送着冯欣玉离开的背影,苏满娘见她走路时格外缓慢的步伐,召来彩霞细问。之前冯欣玉到府后,她们并未有时间了解她这次迟到的因由,毕竟彩霞是跟着冯欣玉一起进来的。彩霞恭恭敬敬给屋内的主子们行了一个礼,便将她之前了解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最后道:“衣衫都已在马车上换完,只冯姑娘和她的丫鬟之前已经走了不短的一段路,脚下的水泡都已磨破了,虽说在马车上已经全都挑破且上过药,但现在想必还在疼着。”堂中众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由凝眉沉默。只观冯欣玉方才的表现,从头至尾落落大方,并未有丝毫痛楚显露。如果不是彩霞说,众人都未有发觉。“那位冯通判的夫人怎能这样?!这不是存心毁了她,看不得她好吗?”黎母这半辈子虽说过得苦楚,但她遭遇的一直都是冷嘲热讽,只要将自己缩起来像个鹌鹑,虽说过得不好,但也成功带着儿子依靠娘家活了下来。像是这种赤.裸裸的阴森恶意,她很少遇到过。“母亲去世了,舅家又不在本省,远水解不了近渴,只能靠自己在继母的磋磨下生存。”苏母对待冯欣玉的感情有些复杂。有些迟疑,有些后悔,但此时涌上心头的,却更多的是怜惜。仔细想想,两家亲事发展到如今这般地步,也并非她之过错。至于这门婚事是否能够继续走下去,她也不愿再多做决定,只待她与允哥儿见面后,听允哥儿自己的意见就是。想到此,苏母若有所思的看向苏满娘。苏满娘怔了一下,而后有些哭笑不得的嗔道:“娘,我做后娘绝对不会成她那样。”闲着没事算计来算计去,那她得有多累啊。黎母也反应过来苏母的意思,连忙为苏满娘附和:“亲家你只管放心,闻筠待那几个孩子比我好多了。”至少她在苏满娘进门之前,都当那些孩子是敌人,根本没有几分真心。想到这里,她又出声补充:“闻筠做得很好,亲家你可千万别瞪她。”自家儿媳妇自家护,就连亲家母都不能欺负。苏母看着女儿婆婆坚决维护自家女儿的模样,心头轻快不少,嘴上却打趣道:“不过是多看你一眼,你这丫头哪来那么多丰富联想。”苏满娘:……另一边,在冯欣玉抵达黎府、被彩霞引着前往听涛苑时,赶车的马夫和小厮便已经到了前院书房,将路上的见闻与黎锐卿说了一遍。苏润允自从长大后,便很少喜怒形于色,但听到今天冯欣玉的遭遇后,还是没忍住眉头一皱。黎锐卿估量着时间,感觉听涛苑那边的谈话并不会进行太久,开口道:“你思考好了吗?”苏润允摇头:“没有思考好。”他与冯欣玉的见面只有两次,两人真正说话的次数都不是很多,更遑论是深入的交谈。一开始,他不知晓她与她继母之间关系如此恶劣时,只以为她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大家小姐。然而在经过之前那件事,他就知晓冯欣玉的性格和他以为的很有些出入。比如说之前,在遇到困难和意外,发现自己解决不了时,不晓得通知他,只会刚硬地选择最难走的一条路,直接抹了脖子,连给他递句话的功夫也无,直接闹到满城风雨。哪怕现在人救回来了,达到了她最初始的目的,冯家也因为她的举动未曾再提起过退婚的事,他心中到底还是有了疙瘩。一门好好的亲事闹到如今这种地步,红事差点变成白事,苏家是进也不容易,退也不容易。他始终认为,未来岳家如何并不重要,只要妻子足够优秀。只是现在,事关他这位未来妻子的性格和行事方法,他还需与冯欣玉来一场深入的交谈。花园中,任研已经与桂子兰一起谈论了一会儿了,她不时的向着花园入口处张望。桂子兰笑问:“你在瞧什么?”任研面上有些羞涩,但还是大大方方地回答:“在瞧冯姐姐啥时候过来哩,之前没见过,一直想要结识一下。”桂子兰轻笑:“你冯姐姐短时间内还不会来。”“诶?为啥哩?”桂子兰便看向她笑得一脸打趣:“因为她的婚期会比你靠前,所以现在肯定会再多讨论会儿。”“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一会儿等丫鬟来寻,不用紧张,黎夫人最开始便说了,今天这只会是一场家宴。”没一会儿,便有小丫鬟过来寻任研,道夫人有请。桂子兰便寻了个更衣的理由,暂且与她分开。在回廊拐角,她看到一位书生打扮的颀长男子正手持折扇等到那里,询问身边的小丫头:“那位便是苏家二公子?”“回桂夫人,那位确是府上夫人的娘家二弟。”桂子兰又回头多看了一眼,看着任研在见到那位公子后面上陡然升起的绯红,展颜笑道:“倒是与任姑娘相配得很。”因为是家常宴请,中午赴宴的人数并不多,男席与女席之间,只立了几扇屏风隔开,双方哪桌有人说话,不远处的另一桌都会听见。苏母与苏满娘观着冯欣玉归来后的神情,虽然端庄依旧,但眼角眉梢却比来时多出几分轻松与喜色,两人心中便大致有了谱。黎母虽说最近沉迷下棋不可自拔,还根本就是个臭棋篓子,但八卦事业也没有放下。为此她专门培训了个小丫头,拜了六巧为师,跟在六巧身后专门给她学说八卦,现在每天日子过得别提多美滋滋。今日在苏满娘的生日宴前,黎母围观了一次八卦现场,整个人的心情都相当亢奋,一本满足。席间,几个小辈为苏满娘献上了生辰礼。黎霜、黎雪和苏晏娘准备的,都是姑娘家的女红绣件,黎家的三位养子则送的各有不同,黎川智送的是亲手绘制的画卷,黎川忱送的是亲手抄写的几本各地游记,黎川猛则送的是他亲手雕刻的一艘精致木船。苏满娘将那枚木船拿在眼中,赞道:“猛哥儿这手上功夫真好,每一块木件的尺寸都相当契合。”可见他并非外表表现出来得那样大大咧咧,性格应是粗中有细。只是这木船的模样有些眼熟,苏满娘又仔细地瞧了瞧,也没想起是哪里见过,就将之抛在脑后。倒是黎锐卿和黎川智、黎川忱笑看了他一眼,显然对黎川猛这几年执着和努力的方向有所了解。女席间,女眷们的谈论话题从一开始就比较轻松。尤其众人之后发觉,任研的笑点奇低,哪怕一直在尽力绷着小脸,仍会忍不住为一点小事咯咯直笑,再加上一口江南软语,忍不住就成为众人谈论和逗弄的重点。冯欣玉端着文雅大方的笑容,瞧着身边比她更受几位长者喜欢的任研,眼底滑过一抹羡慕,却又马上掩饰过去,消散一空。男席间,黎川猛则在苏家兄弟与黎川智、黎川忱讨论了几句功课及学习进度后,没有忍住开口直问:“苏家舅舅,敢问母亲她自小是怎样习武的,可否传授外甥一些,教教我怎样才能那般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