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苏满娘瘦身后的变化,即便是黎川猛也不得不承认,真是漂亮了太多。甚至,就在苏满娘有些怅惘和怀念地望向四周的街道中时,她那种有些微微失落的怅惘表情,特别的娴雅出尘,能够颤动观看者的心扉。只这一会儿工夫,这茶馆中,茶楼中的喧哗声便低了不少。不用问,黎川猛就知晓他们之所以会保持安静的缘由。也不用看,他都能想象得到黎锐卿现在的面色。就在这时,金桃首饰铺子外竟有一位男子在大庭广众下,公然喊住了他的养母。黎川猛心中顿时绷紧。一瞬间,他甚至想要转头看看,他养父现如今面色如何。越是这样想着,他的心中便越是开始抓肝挠肺,小半晌后,他大着胆子,往黎锐卿那边看了一眼。只一眼,他的小心肝儿就被吓得一阵瞎鸡儿乱蹦。那都是个什么阎罗表情哟,吓死个人。黎锐卿在得到黎川猛提醒后,就向茶楼门外看去,然后就看到了今日刚刚更换了一身冰蓝色的烟霞银罗花绡纱裙的苏满娘。不得不说,这身绡纱裙真的很适合她。精致秀美,色泽清爽,穿在已经瘦下来的苏满娘身上,倍显恬淡雅致。微风吹过,似有烟霞轻拢,配着她面上的惆怅,越发显得她飘逸不似凡人。平日在府中每天看着,他还没感觉苏满娘身上的变化有多明显,只是从她身上逐渐宽松下来的衣衫,以及夜间环着时,肉感不再的躯体,才隐约察觉到她好像又瘦了。现在他坐在茶馆中,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去瞧她,却赫然发现,她这一年来真的瘦得有些多。或许在大多数人眼中,此时的她身材刚好,但于他而言,却更喜欢曾经有些圆润的、笑起来温婉可掬的小胖媳妇。他心中刚这般想着,就看到了那个苏满娘曾经的眼瘸未婚夫突然自人群中走出,出声叫住了六巧。然后苏满娘回头,他很明显地从常杉的眼中看到一丝来不及遮掩的惊艳。黎锐卿一下子就被气笑了。那是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跑过来惊艳他的夫人?!当初移情别恋的是他,现在半路跑过来惊艳的也是他。处处留情留到他夫人头上,他都不怕半夜被人套麻袋吗?他眼神危险的眯起,略微动了动长腿,便准备要起身,就见苏满娘已经面容平淡的结束了与常杉之间的对话,转身在丫鬟们的簇拥下上了马车。黎锐卿胸腔中本来蠢蠢欲动的凶兽一下子得到了安抚。原本有些半支起来的双腿,又重新放了回去。黎锐卿转头,看着还站在道路旁,看似守礼地垂着脑袋,却一直在用眼角余光偷瞄着苏满娘方向的常杉,狠狠地嗤笑了一声。还惊艳?还后悔?还偷瞧?这种人,就是纯粹生来找揍的。黎川猛的身子不明显地抖了抖,他将自己有些健壮的小身子往墙边缩了缩,默默垂下脑袋思索,自己这时应该开口,还是静默。还没等他考虑好呢,就突听茶馆二楼有人低笑打趣:“这小妇人长得可真是漂亮,清新脱尘,温婉大方。”“就仿似一枚莹润的珍珠,让人见之忘俗。”“同样的,如果嘿嘿嘿,也定会有一番不同的美感。”黎川猛霍地抬头,怒目瞪向二楼方向。在他旁边,黎锐卿已经慢条斯理站起,他的面上还是笑着的,周身的气势却变得沉凝而危险。第118章 误会黎锐卿轻瞟向黎川猛一眼, 黎川猛立即起身,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起活动着手腕,向茶馆二楼走去。而事实上, 常杉也确如黎锐卿所言,在对方淡淡瞥过来的视线中, 深深的后悔了。他最初始时和苏满娘定亲时,根本不喜欢她。不仅因为他几次与苏满娘相见时, 都感觉她的心态过于沉稳,情绪一直淡淡的,毫无他喜欢的活泼娇俏。还因为, 苏满娘的圆润身材,与现下大众所欣赏的纤细窈窕、轻盈缥缈,是完全截然相反的两个类型。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中, 常杉都以为,他之所以会和苏满娘定亲, 是因为对方的举人父亲刚好是自己的学堂老师。为了学业, 他这才忍辱负重, 顾全大局。所以,当他遇到比苏满娘更加纤细窈窕, 并且会撒娇、会闹脾气、也更加鲜活的李月娥时, 他毫不犹豫的心动了。更甚至, 为了不委屈李月娥, 他在没有与常父常母商量的前提下, 亲自去了苏家,想要游说苏母。再然后,苏家退婚,常杉被常父常母骂得狗血淋头,他与苏满娘成功划开界限。彼时,他的心中是松了一口气的。他终于可以娶李月娥为妻了,他的妻子位置,将不会由那位看起来身材圆润的举人夫子之女占据。这个结果,让他轻松不已。之后便是他成亲,他琴瑟和鸣,还没等苏满娘守孝归来,他看着身边因为连续怀孕而越发丰盈的妻子,便已生出了腻味之感。但即使如此,他在看到苏满娘时,心情也一直淡淡的。最后更是在听闻她已经定亲时,将墙壁上挂着的那幅由苏润允所画,其实由苏满娘修改润色的画卷重新送回了苏家,高风亮节的表示自己之后将与她再无一丝瓜葛。然而现在,当他再次看到瘦下来的苏满娘,心中却突然涌出一股强烈的怅惘与悔意。他这才发现,原来他的喜好,一直都只是一个纤细柔婉的模板,而这个模板的最初原形,一直都是苏满娘瘦下来的模样。他对她不是不喜欢,只是他更加在乎外人在提及他家中是否有娇妻时,却发现家中妻子根本一点都不娇,而是丰润微胖时的羞耻感。也因此,他一遍又一遍地对她强调说,希望她瘦下一些。也一遍又一遍地将心中对她的那丝喜欢狠狠压在心底,直至最后心如止水,甚至对她厌烦。然而此时,一切都已经晚了。听闻黎将军已经调职,黎府即将迁往京城,他们再无见面将遥遥无期。想至此,常杉面上是显而易见的失落。之后没两日,他就在一次出门时,偶遇了两位醉汉,被对方砸得鼻青脸肿,躲在家中一月未出,连黎府众人离开辛图城时,都未能赶过去瞧上一眼。当晚,黎锐卿带着黎川猛归家时,一身怒气尤未消散。他进入听涛苑时,表情还有些不好,但是等踏入内寝,看着正在里面忙碌的苏满娘时,心情就一下子沉淀了下来。“玉清,你回来了。”苏满娘起身,一身蓝衣纤细,款步走向门口迎他。烛光之下,女子身材匀称,衫裙迤逦。因为怀孕日浅的缘故,此时苏满娘的小腹并未有多少凸起,却因孕后气质更加温婉娴雅的缘故,更添一层让人心动的别样魅力。黎锐卿脚步微顿,而后立马快步上前,将人扶住,笑道:“闻筠今日出去,玩得可还开心?”苏满娘点头,笑意盈盈道:“开心。妾身今日去了陈氏布庄,挑了两身合身的衣裳,和几件适合孕妇后期穿的冬裙,还去了趟万普书斋,和金桃首饰铺子,最后还去茶舍,去挑选了一罐子的好茶……”“你去挑茶做什么?”黎锐卿不赞同地拧眉,“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宜吃茶。”若是往常,见到黎锐卿拧眉,苏满娘可能会将话在心中再琢磨一下。但在黎锐卿数月如一日的纵容下,苏满娘对他已然完全不惧,闻言只是笑着摆手:“只是想在辛图城中四处走走,顺便买下些东西留作纪念罢了,并不是现在吃用。”黎锐卿将她晃动的柔荑抓在手心,垂眸把玩:“之后呢?今天可还遇到其他事?”苏满娘想了想,轻笑补充:“有。我在茶舍中遇到了一个出嫁前的闺中密友,和她在那里聊了好一阵子……”她已经许久没和匡莹莹见面了,这一次见面两人聊得都很愉快。甚至还相互留了一个联络地址,不过她将地址留的是京城宅邸的位置。大概是最近在府中闷得久了,今日难得出去一次,苏满娘只觉得外面的每一处都是新鲜且值得留恋的,让她只要想想,笑容就停不下来。黎锐卿唇角紧绷,他看着苏满娘眼底的轻松与愉悦,心间原本被压下去的那些烦躁,再次一窝蜂地涌了上来。不知她是因为出去玩得开心笑,还是得遇友人笑,再或者,是因为遇到了常杉,发现对方和周围人一般无二的惊艳眼神而笑。再想想下午在茶楼时,听到的周围人对自己妻子的赞美、觊觎与污言秽语……他的手上不自觉想要用力,却又在察觉之前,马上收起。他知晓自己现在应是醋了,这般熏天的醋劲儿猛地窜起,浓烈地让他自己都有些受不了。苏满娘说了一会儿,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她抬起头,仔细观察着黎锐卿的表情,迟疑询问:“玉清,你在生气?”哪怕黎锐卿已经掩饰过了,他眼底的压抑还是被她察觉。黎锐卿眉眼眯起,忍了又忍,到底将怒火再次按捺下去,低笑:“无事,我不过是想到了一点其他事,你不用误会。”苏满娘眼睫颤了颤,低头看着她无知觉时已经与黎锐卿交缠在一起的手,想了想,小心放开,不动声色后退了两步,温和颔首:“妾身知晓的,并未有误会。”黎锐卿:……黎锐卿深呼吸一口气,怒火再也压抑不住地噌得燃烧了起来。“闻筠,你在怕我?!”他知晓苏满娘刚才之所以会松手,可能有他自己坑到自己的锅,但他现在正是需要更多的抚慰与安全的时候,苏满娘此刻的动作,对他不但起不到任何作用,还火上浇了油。似暖乍寒,若即若离,让他的心上下紧缩摆动。苏满娘的心性太过理智。她既然答应了什么就会努力去做到。即便之前两人相处地再好、周公之礼再和谐,但本质上,她仍旧是小心翼翼守着之前,自己给她划下的那条线。不能动心,不允许动心,要给予双方各自的私人空间。一开始,他还有自信,自己能够慢慢规划,慢慢等待,就像是最有耐心的猎手一般,看着他期盼已久的猎物小心试探,逐渐无知无觉,直至最后成功坠入他的陷阱。从身到心,全都属于他,再也无法逃脱。然而今日在茶馆时,当他听到周围那些男子对她的赞美,对她的品头论足,他却猛然发现,他的夫人并不再是曾经只有他自己发现她美丽的小胖媳妇。如今瘦下来的她,美得太过耀目,能够吸引太多人的目光。越来越受人瞩目的苏满娘,以及对方始终和他划下的若即若离的间距,让他触不到底,摸不到边,让他的危机感越炙,心情也越发暴躁焦灼。苏满娘被他的话说得愣了一下,连忙摇头:“并未……”然而她这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黎锐卿出言打断:“今晚你早些休息,我一会儿还要去前院待一会儿,晚些回来。”他现在的心情太过糟糕,根本无法平和对话,为了防止伤到她,还是暂时分开为佳。苏满娘眸光微闪,柔柔颔首:“玉清慢走。”直到看着黎锐卿的背影大踏步离开,她嘴角的笑意才缓缓收起。玉清在生气,她却不清楚他在气什么。这种对方莫名其妙生气的情景已经发生了很多次,只是关于他生气的理由,她从来摸不着头绪。她动了动身子,回到软榻上又略坐了一会儿,待厨房送来晚膳,才独自坐回餐桌。苏满娘一边抚着肚子,一边看着桌上的饭菜。可能是之前吐得多了,她现在看到这些东西,一点胃口都无,甚至她在看到其中的某样蔬菜时,都能想象得到这种蔬菜被吐出来时,会是什么味儿。如此,更是没了用食的兴致。为了肚子中的小家伙,苏满娘还是捧过了一旁专门为她熬制的软烂白粥,往粥中略略添加了几样蔬菜,小口小口地咀嚼着,吃下腹中。饭后没过一个时辰,这点子东西到底没有坚持住多久,又被她都吐了出去。这一次,苏满娘直接道:“不要菜了,只来一碗白粥就好。”“是,夫人。”折腾完,身上又是一层细汗,待洗漱完毕,苏满娘独自躺在床上后,白日里黎锐卿最后那个强忍怒气的表情再次划入脑海。她想了想,转头询问六巧:“老爷去了前院书房,还是演武场?”六巧不是很想说,但对上的苏满娘的眼神,斟酌之后还是开口:“刚才奴婢让人去前院看过,老爷应是有急事需要处理,离开后先是去书房待了会儿,之后又去了演武场。”说罢,她怕苏满娘多想,又忙不迭补充,“老爷今天回来时就是板着脸,明显是带着气回来的,与夫人您并无干系。”第119章 交心苏满娘垂下眼睑。六巧不是她, 不知晓之前她也曾发觉过,黎锐卿对她时而有想要发怒的预兆,不过后来都不知为何又生生忍了下去。依她看来,今天最大的可能是, 黎锐卿从进门前,到离开后, 所生气的对象从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但是,为什么?苏满娘感觉线索稀少, 她最近的思维又有些迷糊,想不清楚。六巧见她模样,不放心地道:“老爷对夫人多好啊, 夫人您可不要瞎想,万一伤到老爷的心也就不好了。”苏满娘对上六巧担忧的眼神,不由展颜, 她伸手刮了刮她的脸蛋:“好了好了,不瞎想, 我自己的身体, 肯定会自己爱惜, 你就放心好了。”六巧这才舒展开眉梢,她手脚麻利地帮她放下床帐:“那夫人您便早些休息, 今天出去走了这么长时间, 肯定早就乏了, 可别东想西想。”苏满娘笑着应了声, 待室内恢复安静, 她也果真很快被睡意浸染。只是在她即将睡着前,她突然灵光一闪,曾经两人定亲之前,黎锐卿对她所诉说的要求又重新出现在脑海。不能动心,不插入对方各自的私人空间。所以最近,她的表现是有些越界了吗?也因此,黎锐卿才会满含着怒意而来,又满含着怒意而去。只不过因为自己怀孕的缘故,不好表现出来罢了。这样想着,苏满娘霎时瞪大眼睛,她微微侧头,看着床帐外隐约透进来的昏暗烛光,唇瓣微抿,禁不住有些酸涩和委屈起来。她一开始将自己的心保护地好好的,是他一直来招惹自己,又是帮忙解衣,又是温柔小意,又是常常带礼物回来,常用言语和动作对她撩拨和暗示,这又怎能怪她?!她翻了下.身,想到自己在两人定亲前郑重其事的许诺,又觉得确实是她自己没有做到之前的允诺,最近有些松懈,开始想要太多。这样不好!她应该趁着现在还没有付出多少情感,果断地将黏连过去的情丝全部斩断。双方早日退回到让对方感觉更加舒服的位置上去,如此,方为上策。在思索中,心中的酸涩再次有些上涌,一滴清泪滴落枕畔。搬了一个绣墩过来,坐在床边陪伴她的六巧,见到床帐内的动静,小心将之掀开,一见到苏满娘的模样,一下子就慌了起来。“夫人,您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苏满娘有些无措和不好意思睁开眼睛,接过六巧递来的帕子拭了拭泪,略带鼻音笑道:“无碍,不过是有些难受罢了。六巧放心,我知晓什么对我是轻,什么对我是重,不会伤害到自己和孩子的。”六巧没听出她的深意,只以为她是身子难受,不由心疼道:“我就说小姐你左一顿白粥,右一顿白粥的肯定坚持不了多久,现在是可是饿了,要不奴婢去为你弄些吃食?”苏满娘见她就要起身离开,忙一把将人拉住:“不用了,晚上吃太多还得吐,到时该连睡都睡不好了。”六巧闻言,这才无奈停下动作,只是口中还是忍不住地念叨:“孔大夫说,妇人满三个月就该渐渐不吐了。夫人您再忍忍,小主子这般心疼您,肯定不忍您难受太久,说不定明天睡醒就好了。”苏满娘轻笑着点头。没错,只是一时心态上的失衡,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一丝稍微泄露出的感情而已,她也可以在这段孕期慢慢收回。只是,心中虽然已经做出这样的决定,眼角的泪水却不知为何,止也止不住。半夜,在前院演武场挥霍了大半精力,又回前院书房好好洗了澡的黎锐卿,感觉心情终于畅快了不少。想想自己的沁凉如玉的夫人,他连头发都未擦干,带着一身水汽,就回了听涛苑。缓步来到内寝,黎锐卿掀开床帐,就着昏黄的烛光,看着床上已经完全入睡的娇妻。温婉清新的相貌,半窝在被褥间,只露出小小的脸庞,以及一身柔滑地仿若在丝缎一般的长发,半披散在身下枕上。就在这时,苏满娘在睡梦中轻轻抽噎了两下。黎锐卿眼神一眯,他将头轻轻向着床上的女子靠近,果然看到她眼角微红,明显是睡前刚刚哭过的痕迹。放下床帐,黎锐卿来到室外,看向门口值夜的几个丫头:“今晚谁在里面陪的夫人入睡。”几个丫鬟将头深深地埋入胸前,瓮声瓮气道:“回大人,是六巧姐姐。”黎锐卿眼角闪过一丝厉色,他不动声色地转动着自己的手指:“让她过来。”“是,大人。”*或许是因为前一天出去玩得太累,也或许是昨晚哭得太多,次日苏满娘醒来的时间有些晚。意识刚从朦朦胧胧中苏醒,她就觉得周身被一个巨大的火炉包围。苏满娘有些不耐地将火炉向外推了一下,耳畔听到一声闷哼,没有推动。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到身前一个半.裸着的、布满了疤痕的胸膛,就差紧贴在她脸上。苏满娘这次多使了一倍的力,将人推到另外半边榻上,这才感觉呼吸清爽了许多。黎锐卿将她准备抽出的手紧紧按在胸前,看着她面上不自觉流露出嫌弃,唇角不自觉便翘了起来,低沉道:“醒了?”苏满娘反应了一会儿,才逐渐回神。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眨眨眼,温婉笑道:“妾身今日睡得有些晚了。”“无碍,能睡便多睡一会儿,再过几天等到那咱们出发时,一路颠簸,恐你到时连休息都休息不好。”黎锐卿目光落在她稍微有些肿胀的眼皮,以及全无阴霾的笑容,目光微闪,猜测她应是还未想起昨夜的糟糕情绪。在问与不问间略作犹豫,黎锐卿还是不愿她心中存有太久郁结,单刀直问:“你昨晚哭了,为何?”苏满娘身子不自觉一僵,黎锐卿眯起眼睛。这个下意识的身体反应,代表着昨晚她之所以会哭,是因为他?!刚这样想着,就见苏满娘睫羽轻眨,若无其事道:“只是孕吐一直断不了,身体太过难受,感觉委屈,有些想念我娘了而已。”黎锐卿嘴角勾起,眼神却不由温凉,沉声戳穿:“你在说谎。”“我……”“乖闻筠,你知道的,”黎锐卿粗糙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她柔软的唇瓣,“你的谎言在我面前根本算不得高明。”苏满娘:……她眨了眨眼,不自禁的,昨晚好容易压下的酸涩再次涌上心头。她强自扯出一抹笑意,在坦白和掩饰之间摇摆了一会儿,半晌,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气平缓:“真的没有什么。玉清,我想,我们应该各自保有各自的私人空间,而不是刨根究底。咱们现在都各退一步,你觉得呢?”黎锐卿:……“之前妾身只是一时感觉难受,我会很快调整过来,保重好自己的身体。你也无需因为我的身孕,而对我有太多迁就,有话直说即可,完全不用像昨晚那般将怒火闷在心里。”黎锐卿这下连嘴角的笑意都维持不住。他抿紧唇瓣,紧紧盯着床上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轻嗤:“怎么?!为夫心里想什么,为什么生气,你又知道了?”苏满娘眨眨眼,感觉气氛莫名危险,于是果断绕开这个话题:“总之,妾身都懂,玉清你就放心好了。”黎锐卿:……他忍了又忍,到底是没忍住,伸手将某个一根筋钻进死胡同里的蠢姑娘拉入怀中,狠狠咬牙:“你什么意思?为夫对你这般好,你都感觉不到?”“退回去,你想退到哪里去?!你想为夫退回哪里去?!还是说,你还喜欢那个常杉?!”黎锐卿感觉自己这半年来,已经对他的小胖媳妇各种明示、暗示,正常来说,按照苏满娘的聪慧程度,她早已能够理解。然而,她却不知是因为当初两人的条件定得太深刻,还是因为她一直没往那个方向想,她总是在不经意时,会对他流露出一两分柔情,待想起来时,又事了拂衣,重新回归到安全线内。她就像是枚时张时合的肉蚌般,对他一直若即若离。前一刻还给了他希望,让他仿似置身云端,下一刻又似现在这般,目光清凌凌的,与他划清界限。黎锐卿眯起眼睛,一个侧身,半压在苏满娘身上。他身子悬空,小心动作着,没有压到她的小腹,捧着她脸的力道却蓦然加大。“为夫早就与你暗示了,多心悦我一些,多心悦我一些,这话都说得如此清楚明了,你还有什么不明白?!莫非非要为夫与你说,咱们先前的协议作废,现在尝试一下.身心交融的新境界,你才能清楚明白?”苏满娘的脸在黎锐卿手中几乎都要被捏到变形了,正挣扎着,闻言却忍不住一愣。她怔怔地看着身上气急败坏的男人,反应了半晌,红唇微张:“……啊?”黎锐卿:……他差点被她这不走心的反应给直接气笑。粗糙的大手将她秀雅的脸蛋毫不怜惜地搓来搓去,黎锐卿昳丽的桃花眼,直直望入苏满娘的眼眸,咬牙切齿:“蠢丫头,你是故意没听清,还是想再听为夫说一遍。”苏满娘:“妾身不是……”“那为夫便与你再重申一遍,”黎锐卿不听她反驳,径自开口,“为夫早就悔了,这次你清楚了没?!”苏满娘:……第120章 天生哪怕现在重新听了一遍,苏满娘仍旧不敢置信。她昨夜还准备关闭心房, 收回之前无知无觉时丢掉的感情, 现在, 就这样解决了?!她怔怔地抬头,看着头顶上一脸气急败坏的男人,微动了动唇角:“啊。”黎锐卿:……也不知是不是他情人眼里出西施, 已经出到快眼瞎的地步,他现在竟感觉这样不在状态的、脸还被捏到变形的苏满娘, 依旧动人到让他心折。俯身, 黎锐卿在她唇上先是轻轻啄吻, 而后快速入侵,狂风骤雨。直到身下的姑娘开始喘不过气, 才做稍离,他看着身下的姑娘, 眯眸开口:“以后之前的协议作废, 不许再故意提起气我, 可知晓了?”正急速喘息的苏满娘:……她微微侧头看他, 眉梢轻拧,刚想开口询问他此言是否当真, 就见黎锐卿的大手已经触及她的额前, 一边帮她把额间的浅痕理平,一边沉声强调:“为夫不愿听到任何否定的答案, 闻筠, 你想好再出声。”说罢, 又再次俯身,继续掠夺她的呼吸。如此反复三次后,在黎锐卿再次询问时,苏满娘也顾不得自己因为亲吻而有些晕眩的脑袋,先马上点头,奠定了同意的基调,之后抬手迅速地捂住微肿的唇瓣,最后,她眼含水汽的看向他:“不、不了,嘴巴疼,先缓缓。”黎锐卿被她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逗笑,他伸手抚摸了下她的肚子,轻笑:“可是情动了?其实为夫可以……”苏满娘马上反手将他的嘴捂住,大口喘息着摇头:“没、没有,你别闹,呼、呼……”黎锐卿手指轻轻摩挲着她脸上的红晕,眉眼弯起。他伸出舌尖在她掌心暧昧地舔.弄了一下,见苏满娘马上将手缩回,才满意地垂头,用晨间新生的胡渣轻轻磨蹭了下她的额头:“现在,再与为夫说说,你昨晚为何泪湿枕巾,这账,咱们好好算一算。”苏满娘半垂下眸子,边平复着呼吸,边轻轻咬唇。还没等她思考个明白,黎锐卿就将她的下巴挑起,昳丽的桃花眼危险眯起:“你不会想要知晓,我在军营中时,审问了多少的叛徒和内应。我不认为一直生活在闺阁中的你,会比他们更加高明。”苏满娘的眼睫轻轻眨了眨,许久,她缓缓抬起眼帘,就着被挑起下巴的姿势看向黎锐卿。本就晕红的面上更是在一瞬间面红似血。她微抿了抿唇,半晌,轻垂下眼帘,声如蚊讷:“妾身以为你昨夜生气,是因为自己没有掌握好与你之间的相处分寸,让你为难了。”黎锐卿皱了皱眉,不是很理解:“这与你哭泣又有何关系?!”苏满娘眼睫微颤,不是很想细说昨晚的丢脸瞬间。黎锐卿将身子压低,不放过眼前小骗子表情的丝毫变化,用自己曾经在情报组织所学到的知识,判断着她的所思所想:“不要逃避,还是说你真的在想常杉,为他哭泣。”说至此,他的手指力道忍不住加大。这种可能,他只要想一想,就狂暴到难以呼吸。苏满娘身子缩了缩,半晌,嗫嚅开口:“妾身以为,是自己没有坚持住底线,对你有些动心,才会让你那般生气。所以昨晚决定,不能再犯这种原则性错误……来着。”这种类似告白的话语,让苏满娘的面皮胀得通红。忍不住的,昨晚的委屈再次涌上心头,眼角泪水扑簌簌而下。她忙伸手在枕边摸帕子,就见黎锐卿已经快一步用帕子轻轻擦拭着她眼角的泪水。苏满娘觉得有些丢人,她半敛下睫羽,心道这一定是因为孕期妇人情绪比较敏感的缘故。否则正常来说,就这种话,她就是再重复十遍二十遍都不会流下一滴泪水。而此时,黎锐卿的情绪却与她正正相反,心中是又喜又气又急。他都不敢想象,今天若不是他因为担心她身子,着急地非要追根究底,这小媳妇到底能将自己拧巴成什么模样?!会不会等他在无知无觉间回过神后,他好容易努力了半年多,才让她对自己产生的些微心动苗头,就被她自己又狠心给掐灭了。他一边动作轻柔地为他拭泪,一边毫不客气地嗤笑:“你果然是个蠢的。”苏满娘:……心中更加委屈了!但是她这人骨子里就是有股拗劲儿,别人越是想要看她笑话,她就越要□□着,保持微笑,气死对方。“妾身一点儿都不蠢,”苏满娘慢吞吞开口,“相较于我而言,一直将心思拧巴着放在心里,憋着让人猜,还差点把自己给气到半死的你,更蠢。”苏满娘慢条斯理地接过帕子擦拭干净眼角,看着对方,温婉和善笑。气到了没?!最好气死你。满面桃红地说着不服输的挑衅话语,眼底却是狡黠、欣喜与羞涩,黎锐卿静静地看着她,觉得心口砰砰砰跳得厉害,对她这小模样爱到不行。伸手轻轻捏住苏满娘的下巴,他低声笑语:“所以,咱们蠢夫君,配蠢夫人,合该天生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