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瓒听到小猫一阵急促的叫声,忙问:“好了吗?”“嗯。”方寻应着,“但是它一上去就跑没影儿了。我还想找个毛巾给它擦一下水的。”“你先上来吧。等会儿我们再去找找它,你别泡在那水里头。”林瓒只能听见他声音,看不到人,心里有点慌。但紧接着,他就看到了。两只手掌落到了水池边上,然后用力一撑,方寻脱离水面,再利落地蹬上一只脚,双手往后借力,一下子就跳了上来。那一瞬间水声激荡,连同他身上掉下去的水滴,砸在水面噼噼啪啪的,配合着画面,营造出十分动人的氛围。林瓒相当羞愧地表示,在担心他受凉和赞叹他这样好帅之间,他第一反应是后者。“走吧,”看着很快穿过树丛走到他面前的方寻,林瓒赶紧说,“我们先上去吧,你去换身衣服,裤子都湿透了。”“嗯。”池子里不常清理,水虽然没有臭味,但底下有很多泥。方寻只好把裤子脱在玄关处了,找了个袋子先装起来,避免弄脏地板。林瓒没好意思直接看,背对着他,说:“那我去给你找套衣服,你先去洗澡吧。”他兔子似的,蹦得飞快,没几下就靠自己跳上楼了。刚刚打开衣柜,方寻就跟上来了,走到他背后,说:“不要牛仔裤,你腰太细了,我穿不上。运动裤吧。”林瓒手一顿,耳朵先红了,但很有气势地回头道:“并没有要给你拿牛仔裤的意思。”只是一回头他就愣住了:“你……怎么把衬衫也脱了?”“衣摆也湿了。”方寻从身后搂住他,“帮我找一件你的t恤。”虽然觉得这也没什么,但皮肤好像就是很不给面子,耳朵红完脸颊红,他低着头转回去看衣柜。林瓒莫名其妙有点发晕。这柜子里怎么都奇奇怪怪的,衣服还会自己转圈圈了吗?他一件也找不出来。方寻也没催促,只是又状似随意地说了句:“我把小猫救上来了。”“哦哦。”林瓒的中二魂在关键时刻燃烧起来,夸夸他,“方寻是救猫小英雄。”“就只口头夸啊?”方寻语气失落。林瓒想了想:“那亲一下?”“再叫一声吧。”方寻说。林瓒不乐意了,他连亲亲都不要了,还有什么宏大愿望要实现?不过从水里起来时,方寻真的好帅,那就姑且听听吧,最多也就再叫句“哥哥”。于是他问:“叫什么?”方寻贴近他的耳侧:“你叫猫咪时说的那个。”喵呜。林瓒猛地反应过来,脑子里“轰”了一声,这不是红脸可以抒发情绪的程度!“变态。”林瓒小小声地,咬牙切齿又免不了带点兴奋地骂了一句。方寻笑起来,在他头发上一下又一下地啄吻着,声音痴迷:“真的好可爱好可爱。怎么能叫得那么可爱?”作者有话要说:啧,变态。前几天没时间更新不好意思,陪男朋友高考去了(还能继续梦,不要叫醒我qaq)第46章火锅约在晚上吃,方寻给几人发了地址,下午三点左右大家就陆陆续续到了。唯有黎昭绕了个圈也没找到地方,在群里憨憨地叫人去接他。方寻本来要去找他,被杜瑞拦截了,他严肃道:“这种羞辱人的机会就交给我吧。”结果上来时他们一人拎着个大蛋糕,一人拎着一只装酒的纸袋子。蛋糕一拆开,两个卡通小人上方,用巧克力酱写了几个大字:“热烈庆祝方寻同志从单身贵族中除名!”“靠。”方寻笑起来,连带着林瓒都笑得不行。人齐了,再休息了一会儿后一行人就出发去超市买食材了。原本让小选陪着林瓒在家待着的,但林瓒揪了揪方寻,小声说:“我买的新鞋到了,想穿出门。”方寻觉得他像个小孩儿,故意也小声说:“可是你只有一只脚能穿。”林瓒当即仰起头,眼睛睁得圆圆的:“另一只脚我要穿我新买的拖鞋,也很好看。”方寻爱极了他这幅样子,就想看他撒娇,没成想黎昭个没眼力劲儿的活生生把他们打断:“快走吧方寻,你俩分不开就一起。我要叫车了。”方寻瞟他一眼,冷酷地拒绝他:“一车坐不下我们这么多人。你先走,言言跟我们一车。”最后还是所有人都去超市了。林瓒穿着一只白色球鞋,一只绿色恐龙拖鞋,倒还挺拉风。到了商场,下电梯走几步就是超市,门口放着不少购物车,方寻推了一个出来就看向林瓒。林瓒连连拒绝:“我不。”方寻笑起来:“逗你的。”买东西的任务自觉被朋友们承担,方寻就带着林瓒慢慢转。男孩子买东西没什么章法,看到想吃的就抓了扔进购物车,不知不觉就买多了。而方选沉迷冰淇淋窗口,林严延陪着她选了好半天。最后他们离开时,除了林瓒和方选,每人手里都拎了一只大口袋。事实证明,方寻做的火锅也很棒。从熬骨汤开始,就有人陆续进来看两眼,被厨房传来的香气馋得不行。杜瑞来捞了个洗净的番茄走,又顺便叫了一声林瓒:“你出来跟我们一起玩儿剧本杀吧,寻哥不需要帮忙。他动作好利落。”林瓒微笑着摇摇头:“我帮忙洗点菜,你们玩儿吧。”他们这么多人里,只有方寻会做饭,其他人心安理得玩儿去了,只有林瓒一直陪他待在厨房里。杜瑞出去之后,方寻凑近林瓒,低声揭发他:“你什么时候洗菜了?从头到尾水没沾手。”林瓒一下子笑开,蒙混过关:“我用意念帮你洗了。”方寻注视着他,给他喂了一小块番茄,顺着他的瞎话,用哄人的语调说:“那很乖。”“方寻,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啊?是对烹饪感兴趣吗?”林瓒好奇地问。方寻切菜的手顿了顿,说:“十岁左右吧,我妈有段时间状态很差,就在那时候学会的。”“状态很差?”林瓒的声音轻了很多。“嗯。”方寻继续切菜,菜刀在木板上发出闷响,“当时亲戚们总担心她会进精神病院。”林瓒走到他身后,伸手环住他的腰,把下巴轻靠在他肩窝上,说:“这一秒我们回到过去,让林瓒哥哥来抱你一下吧。”方寻嘴角微微扬起,用手背蹭了蹭他的脸。“能跟我讲讲吗?”林瓒不想就此错过这个话题,但问得很柔和。方寻稍微仰起头,看了几秒天花板,整理着回忆:“是因为她跟我爸离婚了。我爸出轨,带着第三者直接离开了。我妈她……受了很大的打击。”“她总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音乐声开得非常非常大,大到邻居会敲门,但她就那么一直听一直听。那声音大得让人感到难受、恶心,她却从早听到晚。”方寻流露出一种迷茫、痛苦的神情:“要不然,她就不停地打扫屋子。每一个角落里她都要弄干净,要是有够不着的地方,她就会发疯,拼命地搬动家具,拿拳头捶,冲着那地方喷无数的消毒喷雾。她还来来回回地拖地,把地板上弄得全是水。”林瓒收紧一点抱住他的手臂。方寻平静了些,笑着说:“也就这样了。后面她就慢慢振作起来了。”“那你呢?”林瓒问,“我的方寻那时候在想什么。”方寻把切好的番茄丢进锅里,动作很从容,说着:“害怕居多吧。觉得她看上去很吓人,很陌生。”“但是又会暗暗发誓,要照顾好妈妈,”他语调变得轻松,用着说笑话一般的口吻,“所以尽管胆战心惊的,还要把饭端给她,给她拧热毛巾,许愿让她快点好起来。”“她是因为你好起来了吗?”“可能有一部分吧。不过,”方寻的目光坠落,砸在咕噜咕噜沸腾的水面上,仿佛眼皮上压着什么重物,“我不太喜欢当时我自己的心态。就是那种,既虚伪又真诚的心态,你能明白吗?”林瓒没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惊讶了两三秒,他又很快明白过来,心中的怜惜之情更盛:“你当时还很小。”“嗯。”方寻说。番茄锅还在咕噜咕噜地煮,酸甜的香气散出来,烫人的水汽也扑向他们俩,于是两个人后退了一点点。“林瓒。”方寻在沉默了一会儿又忽地出声,语气里却不含一时兴起那种轻浮的色彩。“怎么了?”方寻转过身去,看着他:“我希望能够一直体谅到你的心情。一个人总想着自己的话,很可能做后悔的事情。如果没有体谅到,你就告诉我可以吗?”林瓒认真地点了点头。“好了,”方寻再度笑起来,声音很温柔,“锅底已经做好了,我们出去吧。”他做了鸳鸯锅,牛油麻辣和番茄,汤底都很香。火锅端出去之后,大家就都来帮忙端菜了。满满的一桌菜,一大屋子人,鲜香的味道,气氛很快就点燃了。他们带来的几瓶酒都是甜白葡萄酒,酒精度并不太高,学生们喝也还好。玻璃杯找出来洗干净了,就通通倒满,每个人自己去拿。林瓒眼馋得伸手去摸杯子,被方寻截住手腕,低声问:“你还想喝酒?”“我是脚伤,不影响吧。”林瓒努力争取,“喝一点点。”方寻仍没松手。林瓒用他之前说的话来压他:“体谅!赶紧体谅。”“谁让你这么用的?”方寻笑起来,“就一点点。”可这酒味道不错,林瓒一不小心就一杯接一杯喝了下去。加上酒精度的确不高,连小选喝了也没什么感觉,方寻也就由着他去了。吃到最后,林瓒已经满脸红晕了。他对酒精比较敏感,还不怎么醉,但是容易红脸。“我去洗手间。”他嘟囔了一句,就站了起来。方寻不放心地看过去,就发现他跟只企鹅一样,慢吞吞的,摇摇晃晃地往洗手间去了。他站起身,朝那边走了过去。林瓒出来时,方寻就靠在门口,他还有点懵:“要上厕所?”“等你。”方寻抬手捧住他的脸,摸着还有点凉,“你洗脸了吗?”“嗯。热。”“你好像有点醉了。”林瓒摇头:“没有醉。这种程度而已。”方寻看着他刚洗过的脸又浮起红晕,忍不住再捏了捏,说:“我们上楼吧。”林瓒口口声声说着没有醉,但上了楼就趴在床上不起来了。他平时一定要换了衣服才上床,现在晕乎乎的,都没管身上还有火锅味儿。方寻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他,说:“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什么啊?”林瓒腾地又支起上半身,有点兴奋。方寻把之前放在房间角落里的一个纸袋递给他。受了酒精影响,林瓒的动作显得很慢,打开袋子,从里头拿出盒子,再打开发现是一个香薰蜡烛。他笑起来,看向方寻:“是我喜欢的牌子。为什么送我这个。”“我想让你睡觉前点燃它,然后沾上的就是我送的味道。”方寻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这话里面包含的占有欲浓度极高,林瓒听了却没有一点不自在,只是酒精激起的红晕弥漫到耳后去了些。“谢谢。”他勾了勾方寻的手指,“每天都会用的。”“嗯,还有,”方寻拉住了他的手,“我们考同一个大学吧。”林瓒听了心里头一阵柔软,上身又趴了回去,侧脸就枕在方寻的手上,语调轻快动听:“那你要努力了。”方寻低下头,吻在他的鬓角,商量着:“期末考结束我就过生日了,考得好的话,你要给我奖励吗?”“给。”林瓒声音很低,把正脸埋进他的手掌里。作者有话要说:毫无状态,不知道在写啥ovo。后面不是考试学习的日常,走走剧情收拾下准备完结啦~第47章方寻的成绩一直处于中游,基础还好,就是之前做的习题比较少,大部分学习时间被他用去拍摄修图了。这阵子他逐渐减少接单量,专心学习,态度认真得连把杜瑞和黎昭都影响了。黎昭倒是个纯种学渣,从小到大都是混着来的,成绩排名永远在倒数一两百名里徘徊。本来一开始他也没多大感觉,只是几乎每次在学校里撞见缪惟她都在学习,一打听才知道人家年级前五十,顿觉有那么一丢丢自卑。于是每次一看见方寻做卷子,他就要凑上去瞅几眼,装模作样地问:“这卷子难度怎么样啊?也给我一份,我评测一下。”也不知道运气好还是怎么,他最近还常偶遇缪惟,两人关系好了一点,缪惟也会请他喝水之类的。只不过缪惟性子慢热,他们的聊天内容也仅限于客套,深入一点的交流基本没有。黎昭打算努力学习,然后就可以趁机向缪惟问学习上的问题,找些话题。但他脑袋空空,对着卷子上的习题常常是一筹莫展,可全部都问显得太蠢,于是精心挑选了一道题。为保险起见,他还先问了一下方寻:“这道题怎么样,够难吧?问难题比较有面子。”方寻扫了一眼,他选了最后一道压轴题,质疑道:“你听得懂?人家在那儿讲思路,你话都接不上。”“怎么可能啊?”黎昭立刻反驳,“我有那么糟糕?”“那你让言言先给你讲一遍。”黎昭两只手指夹着卷子就骚扰林严延去了,对方三下五除二地给他讲了一遍。黎昭咳了一声,还嘴硬:“刚刚走神了,我太渴了喝口水先!”猛灌一杯凉水,他觉得思路清晰多了,再度充满自信地说:“来吧,对了,前两步可以省略,太简单了没意思。”林严延瞥了他一眼,嘴角带笑:“行。”几分钟后,林严延收好笔。一张草稿纸摊在黎昭面前,上面是一目了然的做题思路。黎昭凝神细看,不知不觉心虚地舔了舔嘴唇。林严延一副随和温雅状:“懂了吧?”“当然懂了。”黎昭一把抓起草稿纸和卷子,风一样回自己座位了。一点都不懂,可恶!都是学科,数学怎么格外瞧不起人。他就没敢往缪惟的教室走,趴在桌上一手拿着草稿纸,纠结地盯了大半天,整个人全蔫了。他丧里丧气地趴了一会儿,又摸出手机来打了盘单机游戏,看着恭喜他破了新纪录的奖杯页面心情这才又好起来。看来我还是很聪明嘛!不过一想到缪惟,他那点虚幻的成就感霎时烟消云散。杜瑞观察他好半天,正偷乐着,没想到看到他真情实意地叹了口气,那样子十分忧愁,他想了下伸手去拍了拍他:“不至于吧?”杜瑞纳闷儿:“你什么时候对学习这么有执念了?”黎昭垂头丧气地转过来,幽怨地看了一眼方寻,对杜瑞说:“人家都跟林瓒约好上同一个大学了。”“啊?”杜瑞装模作样地表演了个吃惊,“原来你想插入他们两者之间啊?”方寻把刚更正完的试卷放一边,侧过来盯住杜瑞。黎昭也不满地瞪着他:“谁跟你在这儿搞笑,你这个不懂爱情的俗人。”杜瑞倍觉压力。他看一眼方寻,再看一眼黎昭,问:“人家方寻正正经经地谈恋爱了,但是你跟缪惟才见过几次面啊?”他不解,黎昭比他更不解:“这有关系吗?我第一次见她就很喜欢她啊。”杜瑞说:“这可能吗?”他再问方寻:“你第一次跟林瓒见面就喜欢他?”“你觉得呢?”方寻略觉尴尬,“我是去找他麻烦的。”杜瑞看向黎昭,摊摊手。黎昭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就是觉得喜欢啊,喜欢就是喜欢,心动就是心动。被这么一问简直有点挫败,他气愤道:“你们一直觉得我只是在闹着玩儿啊?”杜瑞缩了缩脖子。方寻接过话:“不至于。只是有点好奇。”毕竟他自己一开始也不知道心动是什么,对于黎昭这种一见钟情的、显得过于戏剧化的感情,他没有经历过,也就没办法感同身受。黎昭被他们用“搞不懂”的眼神看着,轻轻蹙了下眉。仿佛他真做了一件很滑稽的事情一样。杜瑞看他神情迷茫,忍不住说:“是吧?一见钟情是冲动吧,毕竟人缪惟长那么好看,动心也不是什么难事。”黎昭皱着眉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帘,很没底气地说:“每回见到都心动。”“那就证明她非常好看。”这就是说,他是因为喜欢缪惟的脸吗?可黎昭觉得很怪,不是这样。他的确说不上来自己喜欢缪惟哪里,只知道他就是很喜欢缪惟。“但是,”方寻又开了口,“我第一次见到林瓒,谈不上喜欢,但觉得他很不一样。”他感觉自己说了句废话,又加了句:“每个人当然都不一样,只是在很多时候下,人们只会觉得某一个人独一无二。”“啊!”黎昭叫了一声,“就是这样,独一无二。但我就是很明确我喜欢她。”那是一瞬间的感觉,来得极快极汹涌,一个浪猛地打来,完全没给他思考的时间。他一拍手,道:“我当时就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我想靠近她,不然我一定会后悔得要死。”“这不就是爱情?”他说,“除了爱情,还有什么会让人产生这种想法?”杜瑞听得一脸懵逼:“我靠。喜欢一个人这么玄乎的吗。”黎昭得意起来,笑着说:“很奇妙。你就等吧,说不定十年八年的就能体会到了。”杜瑞立刻跳起来掐他脖子。尽管聊了一场看起来很无聊的天,黎昭却有点明白为什么他对缪惟这么小心翼翼的了。他有时候简直唾弃自己没胆啊!这下都清楚了,因为他潜意识觉得喜欢得太突然了,不知道女孩子怎么看待一见钟情这种事,他要是那么急切地表达爱意,恐怕还会让对方觉得浮夸。所以告白的过程才要放得长一些。黎昭沾沾自喜,他就是恋爱小天才!他沉浸在完美的计划里,一点点推进战线,想要逐渐跟缪惟变得熟悉起来。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他时常惊讶于自己这强大的执行力。为了能够跟缪惟在学习上搭话,他埋头苦学,恶补基础知识,虽然成绩仍旧是末流水平,但能大概听懂解题思路了。尤其是,他跟缪惟达成了一种令人发飘的默契。只要是晴天,缪惟都习惯于到操场后面去念书。黎昭也跟去,但不挨着她,在近处找个地儿学习学习或者玩儿手机,并不互相打扰。然而走的时候,缪惟都会叫他一声,两个人一起回教学楼。从小树林到教室那一段路,真的太快乐了。唯一好笑的是,他像傻子一样地拼命铺垫,只谈同学情谊,自以为伪装得天衣无缝,只可惜缪惟早把他的心思看穿。时间过得很快,七月中旬举行了期末考,紧接着就是高三前这个缩水的暑假。最后一堂考完,黎昭叹了口气,不是如释重负,而是一想到进入暑假,他就没机会见到缪惟了。刚出了考场,群里就发消息了。他们约好今晚一起吃饭唱k,林严延在群里说校门口见。黎昭把手机放进兜里,去洗手间洗了下手,他答题挺认真,手心出了好多汗。也不知道考得怎么样,他不是特别在乎结果,但这个可以当做话题跟缪惟聊聊。他正这么想着,下楼时就碰到缪惟了。她站在一楼的柱子旁边,抱着几本书,像是在等人。不管怎么样,能搭话的机会总不能错过的,黎昭走过去跟她打了个招呼。“考得怎么样?”缪惟问他。黎昭在装逼和实话实说间纠结了起来。想了好几秒,他还是聪明了一把,在学霸面前讲话谨慎点比较好:“比上次考试应该好点。”他还想赖着跟缪惟说几句话,最好陪她等到人再走,完全忘了还有一拨人在等他自己。更惨的是,一出考场他就把手机调成响铃了,这会儿想忽略都没办法,他懊恼地接起电话:“喂?”杜瑞的大嗓门叭叭的:“到哪儿了?都到了,你磨蹭什么呢?”黎昭瞥了一眼缪惟,微微侧身,低声说:“马上就来。”说完他速度挂了电话,再装作无事发生过地看向缪惟,缪惟笑了下,体谅地说:“有事的话,那你先走吧。”黎昭都要脱口而出“没事”了,想到兄弟们愤怒的脸还是忍了下去。他右手扯了扯书包肩带,不自然地说了句:“那,暑假快乐啊。”“好啊。”缪惟仍是笑,“拜拜。”黎昭脚尖左移,起势要走,但脚底不知怎么地又压回了地面,他再看向缪惟说:“我暑假也会傍晚念书的。”尽管听上去挺好笑,他就是有那么点浪漫的、幼稚的想法:不在一起,但各自在熟悉的时段里读书的话,就仿佛仍存在沟通的方式。缪惟迟疑了下,又很快说:“那加油,你成绩一定会提高很多的。”黎昭脸上不自觉红了一点,再说:“我念书的时候,也会想到你的。”说完他顿时紧张起来。这句话有一点冒险,缪惟应该能听出来的,但他又相信到这个时点说这个是合适的,毕竟他真的是保持着循序渐进的节奏!“那还是要以成绩提升为主要目的。”黎昭的眼睛猛然一亮,听到缪惟细声细语的这句话,他简直都要乐疯了。“嗯嗯嗯。”他疯狂保证,“一定好好背书。”缪惟看了他一眼,眼波微转,似乎想说一点什么,但又忍住了,只是说:“那拜拜,我先走了。”黎昭冲她一笑:“好,拜拜。”缪惟绕过他往校外走去了,黎昭转过身,看向她的背影,还是没挪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走不动路一样,他只想看着她,什么也不做。结果缪惟都走出老远了,他还傻站在那里。对方又忽然回头,把他这幅痴态看得明明白白。黎昭察觉到她看过来了,第一反应是害臊,紧接着就给自己强行洗脑:真帅哥,不怕看。但他也控制不住身体自发想做的举动,举起手冲缪惟傻气地摇了摇。缪惟却还是继续看着他,像在思考些什么。黎昭的心脏蓦地涌起一股冲动。他有种预感。缪惟居然真的转身向他走过来了。黎昭赶紧走过去,比她走得快得多,大步地走到她面前去,被蛊惑了一样,一点显示不出自己的从容:“怎么了?”缪惟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说:“我还是麻烦一下你吧,你明天有空吗?我找了个搬家公司搬家,但他们员工都是男生,我只有一个人,有点害怕。”黎昭马上说:“我陪你。”他这三个字说得太仓促,免不了带上点灼热的情愫,缪惟耳尖像被烫着了,晕出点红。“谢谢。”她把书抱得紧一点,不太习惯这种氛围,但绝不讨厌。接下来也不知道说什么了。黎昭看到有一绺发丝散落到了她颊边,大概会遮挡住视线,她又两只手抱著书,他便下意识想要帮她勾到耳后。这想法刚在脑海中成型,他浑身就燥热起来,才洗过的手又开始出汗。他一把捏紧手,飞快地留下一句“明天见!”然后逃一般的跑开了。循序渐进!他在心里大喊这四个字。不然明天都没得见面了!一路跑到跟杜瑞他们约好的地方,他气喘吁吁的,把杜瑞还搞得生了点罪恶感:“催是催,倒也没怪你,不必跑这么快。”黎昭拿纸擦了擦汗,也没接他的话:“快走吧。做题太认真了,居然写饿了。林瓒来了吗?”方寻答道:“他直接去店里。我们打个车吧。”黎昭也就是随口问,掩饰他的激动,刚刚的气氛真的好棒。他都有那么点飘飘然了,缪惟主动找他帮忙,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们已经很熟了?熟了,那就可以再进一步了吧?那之后帮她撩撩头发应该也可以了?就这样,他不停地想,不停地肯定,不停地让自己脑子兴奋。直到上了车坐下,冷气迎面吹来,他猛地拍了把旁边的人的大腿。江望痛呼出声:“靠你干嘛?”黎昭心口发热,一双眼睛亮极了,直直地盯着前方。他忽然反应过来,缪惟刚刚是在等人的样子,但跟他聊完了之后就走了啊。那是不是意味着,其实缪惟等的人就是他?第48章跟搬家公司的人约在十一点钟见,缪惟提前给黎昭发了消息和地址,麻烦他十点钟过来。九点多时,缪惟已经差不多把东西收拾好了,最后再把洗漱用品打包就结束了。从洗漱台上装走自己的牙刷和洁面乳后,缪惟洗了洗手,再用洗脸巾认认真真地擦干净了洗漱池。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昨晚她还特意做了大扫除,清理了很多垃圾,现在这个屋子是干干净净的了。不过即便打扫得再干净,她父亲也并不会珍惜,又会弄得一团糟。自从她妈妈走后,这个家里就再没有温馨的感觉。这里永远是乱糟糟的,脏兮兮的,父亲似乎觉得这就是个落脚地,从来不会去精心维护。比起经常要花费时间去拾掇杂物、打扫卫生的痛苦,更让缪惟难以忍受的,还是这个家的“不成形状”。父亲不像父亲,家不像家。要走了,她也没什么快乐的心,甚至有些忐忑。因为这一切都是瞒着她父亲的,等他出差回来,才会知道缪惟已经搬走了。但缪惟再忐忑,也不会动摇自己的决心。当务之急,是搬去一个能让她的情绪变得稳定,能让她安心准备高考的地方。笃笃笃。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了。缪惟再看了眼镜子,匆匆整理了下头发去开门,应该是黎昭来了。打开门,她先挂上一点微笑,正要打招呼却猛地愣住。“不认识你爹了?”她爸阴阳怪气地说。缪惟的心一下子僵了,不是要明天才回来吗?她堵在门口,半点不敢动,在她背后的客厅里,赫然是她打包好的行李。她爸性子火爆,一点儿不耐烦地把她推开,踩掉两只鞋子的后跟,两只脚往拖鞋里一插便往屋里走去,边骂着领导:“艹他妈的,临时换了人让老子回来,什么玩意儿。”他一路骂一路往客厅走去。缪惟脑子里一片空白,收紧了呼吸,直到她爸的骂声戛然而止。楼底下小孩儿嬉闹的声音传来,吵得不像话,刺拉拉地往她心口戳,搅得她顿时心乱如麻。“缪惟。”她爸叫了她一声。缪惟紧咬住牙,没关门,转身往客厅走去,眼里一层火焰薄薄地燃了起来。缪惟的父亲就站在客厅中央,他伸手在一个大行李箱上敲了敲,笑了起来,但因为牙黄口焦,看上去笑容狰狞:“去哪儿?这么多东西呢。”缪惟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目光越来越倔强。“哟,”她爸发出讥讽的声音,“去找你妈啊?”缪惟还没反应过来,她爸猛然冲至她面前,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恶毒地说着:“去找你那个□□妈干嘛,你他妈也想学当□□吗!”她被打得趔趄了下,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脸上烧起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缪惟觉得自己的脸肿起来了,她说话都有点费力,忍不住想:看来她比豌豆公主还脆弱。时间快到了,她希望黎昭晚点来,别看到这种恶心的场面。“不去找她。”她说得很慢。她妈五岁就抛弃她走了,她真的一点也不留恋母爱,早忘记她长什么样了。缪惟对她唯一的印象,来自于她爸数十年如一日的咒骂和评价:一个烂心烂肺的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