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木偶的出现,就意味着噩梦的开始。众人有一句没一句议论着。“怎么办?这玩意儿放哪比较好?”“就放客厅吧,反正按照常规,即使把它扔出去,它也迟早要回来。”“放客厅没问题吗?”“不然呢?你觉得有问题,你把它带回卧室。”“……”当然没人愿意把这鬼东西带回卧室,于是大家一致决定把木偶留在客厅,然后回房睡觉。四间卧室,最后分房的情况是:傅蓝屿和乔云铮在一楼左边那间,麻花辫和花衬衫在一楼右边那间;阴阳怪气长发男和那个刺着纹身的肌肉男,住在二楼左边那间,银发女则独自住在二楼另一间。夜深了。*卧室里的灯光昏黄黯淡,布局也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座衣柜和一张书桌,雪白的墙面上,错落挂着几幅画,还有一件铜制的石英钟。傅蓝屿坐在床边,给乔云铮盖好被子,又摸了摸他的额头。“你发烧了。”乔云铮阖目叹了口气,嗓音沙哑得厉害:“这种事,避免不了。”“先睡吧,有什么事等过了今晚再说。”“那你呢?”“我不睡,我觉没你想象得那么多。”傅蓝屿缓声道,“以前每个世界都是你守着我,现在也轮到我守着你了。”乔云铮笑了笑:“你在紧张。”“没有,不至于的。”“你瞒得了别人,还能瞒得了我吗?”他握住她的手,语气里带了些安抚的意味,“别怕,我虽然状态不好,却也不是废人一个,我们会通关的。”“我从没怀疑过这个问题。”傅蓝屿起身,习惯性在屋里四处翻找了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用得上的初始线索。书桌上有纸与笔,一盏有些破损的台灯,还有三本摞在一起的书,从上至下分别是《sng f sl》(《所罗门之歌》),《i,claudius》(《我,克劳迪乌斯》),还有一部日本作家川端康成的作品《雪国》。这三本书,看起来毫无关联,不晓得特意放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墙上的石英钟是固定的,取不下来,时针分针还在照常的运行。对面墙上的画框可以摘取,她每一幅都仔细看了看,画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无非是山水和人物。但值得一提的是,其中一幅画翻过来之后,居然能够拆开,背面是一面隐藏的镜子。镜子里照出她自己的模样,很正常,没有发现异样。她最后在空荡荡的衣柜角落里,拿起了一把窄长的西式剔骨刀。她用拇指拂过刀锋,若有所思。“我猜每间卧室都放了刀。”为的是给玩家们,提供互相残杀的便利,这狗系统可真贴心。乔云铮低声问:“门窗都锁好了吗?”“我看看。”傅蓝屿分别检查了房门与窗户,确认都上了锁,从外面无法进来后,这才重新拉好窗帘,回到了床上。理论上,门窗锁好,普通玩家是进不来的。但鬼怪能不能进来,可就要看它们的心情了。“要记住,看到玛丽肖除了惊叫,哪怕是开口也不可以。”乔云铮适时提醒,“她会拔人舌头。”“我知道。”“等明天醒来,我们一起去镇上转一转,这次的地图面积很广,可能整座镇子都是寻找线索的范围。”“好。”墙上的石英钟,指针指向整十点钟。不知为何,那一瞬间如潮水般袭来的困意,第一次令傅蓝屿感觉难以招架。她有些不安,试图努力保持清醒,但这似乎并非自身意志所能控制的,她的眼皮依旧越来越沉,直至彻底合上。身旁传来乔云铮均匀平稳的呼吸声。她终于倒在他肩头,沉沉睡去。……午夜时分,傅蓝屿于睡梦之中,隐约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微声响。她睁开了眼睛。灯光仍旧昏黄,天花板上,有不明黑影在缓慢晃动。她的目光下移,见原本该放在客厅的、那只名叫比利的木偶,此刻就悬在自己的床铺上方,它咧嘴笑着,那双铜铃般空洞骇人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看。它的手里,还握着几个小时前,她从衣柜里找到的那柄剔骨刀。心脏略显急促,傅蓝屿蓦然间发觉,自己的身体像被钉在床上一样,半分也动弹不了了。不过眨眼的瞬间,面前景象出现了几秒钟的模糊。待视线再度恢复清晰,木偶比利的脸,竟然变成了……乔云铮的模样。乔云铮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神情冰冷漠然,而他的手里,依然攥着那柄剔骨刀。“想不到吧?”他高高扬手,作势要往她心口扎下。傅蓝屿躲不开,她用力闭了下眼睛,咬紧牙关,硬是没开口说一句话。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却也并未如期传来。……直到有人在耳边轻声唤她。“蓝妹?”她这才重新睁开眼睛,后知后觉发现额上已冷汗涔涔,紧接着觉得周身一暖,忽然被谁搂进了怀里。她抬眸,正迎上乔云铮一双温柔含情的眼睛,再转头环顾,刚才的木偶比利却不见了踪影。“云哥。”她缓了缓神,沉声问他,“你刚醒吗?”“是,突然就醒了,然后感觉你浑身都在抖。”乔云铮担忧蹙眉,“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我看到你了?”“什么?”“木偶比利,变成了你的模样。”她解释给他听,“就在刚才,还拿刀要杀我——我当时如果叫出声来,可能现在躺在你身边的,就是具尸体了。”鬼怪制造幻觉,利用最亲近的人来诱导玩家违反规则,这并不是稀奇事。只是刚才那一幕实在太过真实了,而人在刚睡醒的时候,心理上的防备,又恰好处在最低值。她但凡不够冷静,有那么一点点的动摇,恐怕此刻早已被拔了舌头,死于非命。她心有余悸,乔云铮则更加后怕,他下意识搂紧了她,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乖,没事了。”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逐渐驱散了因意外而带来的惶惑。傅蓝屿靠在他怀里,片刻似有所感,侧过头去看向墙上的石英钟。目前是凌晨2点25分。第53章 入殓师因为突如其来的状况, 后半夜傅蓝屿睡得并不怎么踏实, 始终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天刚亮就起了床。等她洗漱完毕回来,发现乔云铮正坐在床边, 单手撑着额头, 很疲惫的样子。她走过去, 双手扶着他的肩膀,低下头轻声询问:“不再睡会儿了吗?”“不睡了。”乔云铮抬眸,眼神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清明锐利, 他对她笑着,“趁着时间还早,咱俩出去溜达一圈,找找有用的线索。”毕竟在白金局, 最大的忌讳就是偷懒。你哪怕比别人抢先一步, 都有可能奠定胜局。“好。”傅蓝屿同意了,“那我们这就走, 走窗户。”反正两人住在一楼,窗户又正对街道,方便得很。自然, 临走前,她也没忘记昨晚找到的那柄剔骨刀, 别在后腰随身携带。朦胧的晨光透过稀薄云层,照在这座空旷冷寂的小镇上。小镇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凉风吹来, 残败的树叶打着旋儿落在脚边,即使现在算是白天,也依旧令人感觉鬼气森森。傅蓝屿总担心乔云铮的伤势,她走到途中,侧身朝他伸出手去:“累吗?”“没关系。”乔云铮反手握住她的手,修长手指用力回拢,“留心一下每家的门牌,好像都写着名字。”“好。”两人一边走一边找,最后在临近街道的尽头,发现了一栋刷成白色的小房子,门外还竖着白色的栅栏,门牌上写着henry。亨利,这好像是故事里某位老入殓师的名字。傅蓝屿和乔云铮对视一眼,她抬手按响了门铃。半晌,听到一阵略显拖沓沉重的脚步声,而后一位佝偻着腰的白发老者走了出来,这应该就是亨利了。亨利走到门前,隔着栅栏与两人相对,他的面容极其憔悴沧桑,一双眼睛浑浊无神,就这么盯着两人看。他哑声问道:“你们找谁?”傅蓝屿说:“我们是小镇的新居民,听了关于玛丽肖的传闻,想和您详细了解几句。”亨利倒退了一步,本就枯槁的脸色,登时显得更加难看。他沉默许久,摇摇头回答。“没有需要入殓的尸体,我不能请你们进来。”“……就单纯聊聊天也不可以吗?”“不可以,没有需要入殓的尸体,我不能请你们进来。”一旁的乔云铮,若有所思。“蓝妹。”他扯了下她的衣角,同她耳语,“亨利的意思是,我们要找到让他入殓的尸体。”这是得到npc线索的条件。在这种地方,要上哪去找尸体?潜台词是,杀人。一旦有玩家死亡,条件就完成了。傅蓝屿叹了口气:“行吧,这要求可不太简单。”“或许我们也可以想想别的办法。”“比如呢?”“我记得这座小镇上,应该有墓地吧?”去墓地碰碰运气,也没准能拖一具尸体回来。傅蓝屿转过头去又问:“亨利先生,请问您知道小镇的墓地在哪里吗?”亨利无声朝某个方向一指,没再多说什么,蹒跚着背过身去,离开了原地。于是两人按照亨利所指的方向,一路找过去,谁知走出了很远,发觉前方是白茫茫一片,看不见路,想继续前行,又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屏障挡住了。这属于系统的禁制。看来墓地这一任务地点,只在夜间开放。“我们只能夜里再来一趟了。”“我们得抓紧时间,还要格外小心。”傅蓝屿说,“毕竟我们能找到亨利,其他玩家也同样能找到亨利,大家获取线索的途径是一致的。”如果其他玩家也知道了要找寻尸体这一线索,很可能先下手为强,能进白金局的人,大多手段狠辣,须得步步谨慎。乔云铮笑着问她:“我现在看起来比较好杀,很容易作为他们的第一目标,是不是?”傅蓝屿冷哼:“那就让他们来试试。”道行都不浅,最好谁也别太看轻谁。……等两人外出逛了一圈,再度回到二层小楼时,见其他玩家都坐在餐桌前,已经准备吃早饭了。银发酷姐正咬着鸡肉三明治,听到门响扭过头去,神色略显古怪。“二位起得挺早,看来昨晚没太睡好?”傅蓝屿平静反问:“你睡得好吗?”“还算可以吧,如果大半夜没被那只木偶拿着刀威胁的话。”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客厅不远处。长方形的礼盒还放在原处,半人高的木偶比利就躺在里面,铜铃般的眼睛睁大着,咧嘴怪笑。它似乎并没有挪动位置,谁能想到它昨晚就那么猝不及防,出现在了玩家的床铺上方呢?花衬衫小帅哥皱眉道:“怎么,木偶昨晚成精了?”“你当然不知道,你睡得跟死猪一样。”麻花辫姑娘瞥他一眼,“我可是被吓得够呛,差点就叫出声了。”“哦,那你没叫出声还真是遗憾。”麻花辫不太高兴,忍不住拿叉子戳了他:“会不会说话啊?你这衬衫太花,明儿甭穿了,看你怪瘦的,我这黑外套可以借你,免得吸引bss注意力。”“……靠,你是太平洋警察啊管这么宽?”这俩人明明住同屋,结果还互看不顺眼,也是有意思。有纹身的肌肉男,跟那个阴阳怪气的长发男,也住在同一屋,此时正互相窃窃私语。“你昨晚见着了吗?”“我没有,你见着了?”肌肉男点头:“对,我他妈见着了,牙都快咬碎了——估计这**木偶是二选一模式,单人住就吓唬单人,双人住就随机选一个人,今晚没准就轮到你了。”“……”长发男端着牛奶杯,斜眼瞟向傅蓝屿,“你俩居然也平安无事,这还真是运气不错。”傅蓝屿正往吐司片里夹生菜和烤培根,闻言连眼皮也没抬一下。“过奖,像您这种人都没死,我哪敢走在您前面?”长发男冷笑一声,半边脸上烧伤的疤痕,好像显得更狰狞了。“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吃完一顿并不愉快的早餐之后,傅蓝屿陪乔云铮回房补了会儿觉。她坐在床边,注视着他略显苍白的睡颜,出了半天的神。这个男人,真是老天爷赐的好皮相,越看越俊。如果不被绑定系统,不必经受这灾难重重的人生,他说不定可以去娱乐圈闯荡一番,是个做流量小生的命。她下意识伸出手指,指尖小心翼翼,触上了他长而柔软的睫毛。岂料还没来得及得逞,小动作就被察觉了。乔云铮抬手握住她的手腕,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拇指,在她手背上摩挲了一回,有些亲昵的意味。“也不睡会儿?还有心情偷袭我。”傅蓝屿向来心理素质强,她面无表情收回了手,顺便替他掖了掖被角。“我睡不着,你在这歇一歇,我出门一趟。”“去哪?”“去看看镇上还有没有别的任务地点,另外……了解一下那些玩家的最新动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傅蓝屿走正门,在街道某处脏兮兮的角落里,找到了一辆半报废的自行车。她蹬着自行车,在一路吱吱呀呀的轮轴摩擦声里,把这座小镇全面地打探了一圈。除了尚未开放的墓地之外,她还找到了一处在电影里极其重要的地点:玛丽肖表演过的废弃剧院。不过剧院的大门上了锁,很明显,需要钥匙。可钥匙在哪?也是个问题。她记住了剧院的具体位置,又将小镇地形完整在脑海中模拟了一遍,这才往来时路骑去。回到小楼时,见银发酷姐正插着口袋站在客厅里,低头盯着比利的木偶,不晓得在思考些什么。见到她,酷姐很从容地打了个招呼。“回来了?”“是啊,你呢?”“我也刚回来。”酷姐说完,又多问了一句,“我姓冯,你怎么称呼?”“姓傅。”“傅小姐看起来年纪不大啊,都上了白金了,可见是厉害角色。”“冯小姐不是也一样年轻。”“我都三十了,长得年轻罢了。”“……原来如此。”傅蓝屿应了一声,也没什么兴趣跟对方多聊,转身想走。谁知酷姐却突然在身后叫住了她。“恕我直言,你男朋友的状态,并不太适合这场游戏。”傅蓝屿脚步微顿,她冷然回眸:“这跟你有关系吗?”“别误会,我没有恶意。”酷姐说,“只是亲身经历,我明白,要在白金局里保护一个伤员有多难。”“那你当初要保护的人呢?”“死了啊。”酷姐笑了笑,唇边露出一对极浅的酒窝,“没办法,我那时也尽力了,但最后还是没能护得住他——他累了,想求个解脱,所以我就成全了他。”她垂眸,用手比划了一下:“这么长的一把刀,我亲手扎进了他的心窝里,临死前他还对我说谢谢,其实……是我该谢谢他。”在叙述这一段时,她没有眼泪,语气也平淡得很,但傅蓝屿能想象得出,当初那一幕的撕心裂肺。拥有过这样经历的玩家,大多一副铁石心肠,因为再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请节哀。”“我早就节哀了,但愿你也做好准备。”酷姐悠然挑眉,“这条路多难走,能有一个人走到终点都算运气了,你和他不可能永远一起活着。”“凡事不到绝境,总得试试才知道。”“好,我很欣赏你的精神。”酷姐点头,“那我只能祝你好运,以及……在那些男玩家还活着之前,我不会先杀你。”傅蓝屿微微勾起唇角,神色间颇有几分傲气。“我也很欣赏冯小姐的自信,作为冯小姐遵守约定的回报,我同样可以保证——只要还有其他的选择,我就不会对你动手。”第54章 墓地为避免节外生枝, 晚上傅蓝屿直接把饭端回了房间, 没跟那群玩家一起吃。吃饭后她就强制乔云铮继续休息, 直到九点半钟的时候, 才把他轻轻叫醒。“我们要在十点之前去墓地。”乔云铮明白她的意思,他与她一直怀疑,昨晚突然犯困入睡, 是因为卧室的系统设置有问题, 否则不可能一到十点就困意来袭。两人必须要在十点之前离开卧室,免得到时候想出也出不去了。在翻窗的时候,傅蓝屿想起了一件事:“待会儿进了墓地, 万一需挖坟,我们……”没有称手工具就比较尴尬了,毕竟她目前手里只有一柄剔骨刀。“不用担心。”乔云铮低声道, “我今早看到了, 亨利门前的信箱后面,立着一把铁锹。”鉴于将铁锹拿回小楼,八成会引起怀疑, 他才没动声色。两人前往亨利家门口, 果然,在信箱后找到了那把生锈的铁锹。傅蓝屿这才放下心来, 她当即和乔云铮击了个掌。“走, 我们抓紧时间。”正如先前所料,一到夜间,那片白茫茫的雾气散去, 屏障消失,小镇的墓地就出现在眼前。冷月高悬,前路荒草丛生,残破的石碑林立,阴森萧瑟,满目疮痍。傅蓝屿刚刚踏入这片土地,像是走进了另一重领域,只觉如有实质的阴气迎面袭来,使她周身冰凉,四肢百骸都似刀割般疼痛。与此同时,旁边的乔云铮蓦然弯下腰去,连声咳嗽。“……云哥?”乔云铮抬手制止了她的搀扶,他喘息半晌,重新直起身子,用力咽下了喉咙里那股浓重的血腥气。“没关系,刚进这种地方,凭我现在的状态,不可能没有反应。”“不如你就在这等我,我自己进去找。”“不行。”他斩钉截铁地拒绝,“谁知道里面有什么?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可是你……”“我能承受到什么程度,我自己心里最清楚,你别怕。”他将手搭在她肩膀上,沉声安慰,“你要做的就是相信我。”傅蓝屿这人,该果断时就绝不矫情,他让她相信自己,那她就尊重他的决定。“好。”她攥住他的手,“我们一起进去。”乔云铮看着她,很温柔地笑着点头:“嗯。”两人踏着影影绰绰的月光,顶着令人窒息的阴冷压迫感,依次穿过每一排的石碑,弯腰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刻字。墓碑上并没有死者的遗照,只简单标注了他们的名字。aa、dailey、le、rebecca……终于,在中间某排的最后一块石碑上,傅蓝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mary·shaw.“是这里了。”她抬脚踩了踩碑前的地面,发现杂草乱石之下,这片土地显得格外潮湿松软,“好像并不难挖,你退后,我试试。”乔云铮闻言,象征性后退半步,但依然护在她旁边,目光紧紧盯住她拿铁锹的手。傅蓝屿一铁锹下去,双手发力,就势一压木柄,将掀起的泥土扬向远处。她动作利落迅速,一锹接一锹,面前很快就出现了可观的深坑。也不知又挖了多久,直到铁锹的顶部,明显受到阻碍,触感坚硬。她俯下身,试探性伸出手去,摸到了类似棺材的实木手感。“没错,是玛丽肖的棺材。”她立刻振作精神,加快速度,清理四周泥土碎石,将整座棺材都挖出了轮廓。奇怪的是,这座棺材的体积,比她想象中要小了许多。按理来讲,这种棺材根本躺不开一具普通成年人的尸体。她正欲上前一探究竟,谁知却被乔云铮抢先一步,他替她掀开了棺材盖,并单手将她挡在身后,提起十二分的警惕看向棺材内部。……不过棺材里什么动静也没有。甚至连玛丽肖的尸体也没有。棺材里只有一只半人高的木偶,看上去和木偶比利的制法极其相似,只是性别为女。木偶穿着晚礼服,盘着头发,那双眼睛依旧占据了二分之一的脸,黑白分明,瞪得像铜铃一样。它的嘴巴怪异地朝两侧咧开,下巴有两道清晰的纹路,仿佛是在盯着某人狂笑。这画面,经头顶月光一照,愈发的诡气森森,教人观之生畏。木偶双手交叠在胸前,掌心捧着一个拳头大小的木盒子,造型有点像某些劣质网页游戏里遍地都是的金宝箱。乔云铮和傅蓝屿与棺材保持了一定安全距离,他接过她手里的铁锹,在木盒子上铲了一下。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木偶的嘴,像是被机关操纵一样猛地张大,瞬间有寒光闪过,有一根尖锐血红的毒针弹射出来,足足往前飞行了近十米才落地。可想而知,要是刚才直接弯腰去捡,恐怕此刻早已毙命当场了。而这一下过后,盒子倒是也滚落到了棺材的一边。乔云铮站在棺材侧边,将盒子摸了出来,拿在手里认真端详。“是个密码盒子。”还是四位的数字密码。傅蓝屿思忖:“就目前为止,咱们遇上过有数字提示的线索吗?”乔云铮尚未来得及回答,忽觉身后有异样动静,登时把她往旁边一扯,转身望去。月光下,一名身材魁梧健壮的男人,正从匍匐偷袭的姿势,缓缓站起身来。他露在短袖t恤外的手臂上,纹满花里胡哨的神兽刺青,手里还紧攥着一柄剔骨刀,正是玩家之一的肌肉男。“得亏我留了心眼,提前出门蹲点儿,否则还真发现不了这么个任务地点。”他顺手捋了一把刺猬似的短发,不怀好意地笑,“你们俩小兔崽子还挺聪明的,行,也算在游戏里发挥了最大价值。”看这架势,明显是一路跟踪过来,准备杀人的。傅蓝屿冷静与他周旋:“先生,这次统共才七位玩家,能活三个人呢,你急什么?本来我们合作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肌肉男不屑一顾:“合作?你俩一个病秧子快死了,一个细脖子细腿的黄毛丫头,到哪都该是献祭的炮灰,合作什么?还不如让我给个痛快,免得继续受罪。”“没想到这都白金局了,还能遇到像你这样刚愎自用的家伙,也是稀奇。”“因为我不需要搞那虚伪的一套,我说要谁今晚死,谁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肌肉男扫了一眼乔云铮手中的盒子,鄙夷冷笑,他大步流星朝两人走了过去。按理而言,此刻的傅蓝屿和乔云铮,在实力上是不占优势的。但两人谁也没动逃跑的心思。他们的想法,其实与肌肉男是一致的。今晚至少要杀一个人,拿尸体去给亨利入殓,换取线索。不能犹豫,犹豫则意味着一败涂地。傅蓝屿伸手探向后腰,将自己的那柄剔骨刀,也攥在了掌心。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肌肉男猛然往前一扑,杀气腾腾手起刀落,向她刺来。乔云铮果断闪身挡在她前面,抬手替她拦下了那把刀,他眼神骤冷,登时变掌为拳,屈起中指关节,准确凌厉击打在了对方的喉咙中心。这一招又准又狠,猝不及防的疼痛令肌肉男窒息了一瞬,却也彻底激发了肌肉男的怒火。两个男人霎时缠斗在一起。不得不承认,肌肉男的确是个练家子,无论从力气还是技巧方面,都非常专业,难怪有狂的资本。更何况乔云铮现在旧伤未愈,实力顶多只到正常状态的五分之一,支撑不久便落了下风。肌肉男找准时机,以十分刁钻的角度回肘重重一击,正中乔云铮胸前伤处。乔云铮向后仰倒,撞上身后石碑,猛地低头呕出一口血来。肌肉男正欲再补上一刀,冷不防傅蓝屿从后面出现,他听到风声有异迅速扭身,凶狠反击。傅蓝屿挥刀格挡,无奈身高劣势,不出三招就被划伤了手臂,又被他在小腿腿骨上踹了一脚。眼看着他还要去杀乔云铮,她不顾疼痛直起身来,一把勒住了他的脖子,膝盖上顶,将他用力扳倒。在两人倒地的一刻,她将手里的刀抛向了乔云铮。肌肉男怒骂:“……小贱人,是不是他妈活腻歪了?!”傅蓝屿再厉害,也没法和这么个大男人抗衡力气,但她深知成败在此一举,无论如何也得竭尽全力。她交叉双腿,死死锁住肌肉男的腰部和手臂,一只手抵在他后颈,另一只手拼命将他的脑袋往后掰。她的潜力,远比表面上看起来更加具有爆发性。耳听关节传来不堪重负的轻响,肌肉男数次挣扎无果,恶意到临峰值。他咬牙切齿,左手从她腿间撑开几厘米的空间,将掌心窄小的剔骨刀,狠狠扎进了她的膝盖。刀尖受到骨骼的阻挡,并未扎进太深,可血依旧涌了出来,染红了傅蓝屿浅色的牛仔裤。傅蓝屿疼得满脸冷汗,力道不自觉便松了几分,肌肉男有了机会,顿时翻身占取先机,单手掐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再度举刀,作势欲刺。……结果及时赶到的乔云铮,比他的速度更快一点。刀刃锋利,登时刺入血肉,可惜的是肌肉男反应敏捷,堪堪躲开了后心要害,但因乔云铮下手够狠,仍然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鲜血最能激发一个人的兽性,不管何时都是。肌肉男一记直拳猛击乔云铮腹部,而后疯了似地扑过去,刀尖距离乔云铮喉咙,不过半寸之远,且仍在缓慢移近。他的眼睛血红,表情狰狞,像头发了怒的豺狼,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都得……给老子死!!”胸口剧痛,乔云铮额上青筋毕现,显然已经到了脱力的临界点。千钧一发之际,傅蓝屿拖着受伤的腿欺近前来,双手再次卡住了肌肉男的脖子。冷汗浸湿了她额前碎发,她的嘴唇失了血色,那双好看的眼睛却墨色更深,隐隐透出阴沉的寒意。她有个小习惯,每次穿越之前,都会把自己的指甲修得尖一些,以备不时之需。此刻派上用场了。她清喝一声,手指蓦然发力,尖利指甲瞬间嵌进对方颈侧的皮肉,然后继续向下抓挠,直至有血顺着脖子汩汩流出,霎时浸透了对方的短袖t恤。肌肉男怒吼着想要挣脱她,无奈又被乔云铮牢牢钳制住了拿刀的手,一时间陷入僵局。下一秒,傅蓝屿一拳怼在了他背后的刀伤位置,见他痛得本能弯下腰去,她趁机伸手,抄起了掉落在地的那柄剔骨刀。刀柄在她掌心打了个转儿,刀锋朝内,她银牙暗咬,刹那间抵住他的喉咙口,利落割开了他的气管。血溅出来的一瞬,她动作未停,又是一刀扎在了他的心脏。她勒住他的脖子使力,将刀尖深入,直没至柄。“走好。”第55章 信与钟当那把剔骨刀彻底扎进心脏的时候, 肌肉男抽搐两下, 身体终于萎顿下来, 没了声息。他的血蔓延开去, 染红了身下一片干枯的荒草。傅蓝屿长舒一口气,膝盖和手臂的伤口,这才后知后觉变得更加疼痛, 她向后仰倒, 躺在冰凉的地面不住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