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梧上前帮他除掉大氅和帽子,又递过去一碗奶茶,“快来喝碗奶茶暖暖身子。”乾隆单手拿起碗,递到嘴边呷了一口,热乎乎的奶茶下肚,乾隆这才舒服地吐出一口气,“永璂呢?”“正睡着呢,”云梧提起永璂便笑,“不知道醒没醒,我去问问奶娘。”永璂正好醒了,叫奶娘抱了进来。孩子都是见风长的,简直一天一个样。永璂这时已经八个多月,养得极好,白胖的手臂跟藕节似的,如同年画娃娃一般讨喜。他性子也极好,逢人就笑,睡着时被闹醒了也不恼,很少哭闹,就算哭了,随便给个什么小玩意儿哄他,他就能被吸引注意力,乐呵呵地自己玩上一天,奶娘嬷嬷都跟云梧感叹说,从没见过这么好伺候的小主子。云梧最怕熊孩子,曾经一想到养孩子时要忍受魔音灌耳便头疼,没想到自家遇上一个这样乖的,心里更是爱得不得了。乾隆也很喜欢,每回他来看永璂,永璂就很给面子地冲乾隆咧嘴笑,笑得老父亲心都化了——云梧不会跟乾隆说,永璂这一招已经不知道搜刮了嘉贵妃庆嫔婉嫔这些长辈多少好东西了,连纯贵妃都败下阵来,简直是无往不利。看过了儿子,夫妻俩让奶娘把永璂抱了下去,宫人支桌摆膳,两人对坐用饭。天冷之后,御膳房做的菜等拿到各宫就不剩多少热乎气,宫里有面子的主子都是吃自家小厨房做的东西。早先翊坤宫便有小厨房,后来云梧怀孕的时候,太后跟乾隆给她寻摸来了好几位大厨,一是给云梧补身子,二也是怕云梧突然想吃什么吃不着,后来永璂出生,小厨房也一直没关,那几位厨子手艺真的不错,连乾隆也偶尔来翊坤宫蹭饭。今日天冷,云梧索性吩咐下去吃火锅,乾隆吃出了一身热汗。等桌子撤下,乾隆一边品茶一边问云梧:“下个月朕要去涿州荷花淀阅视永定河工程,太后也去,你也跟着一起吧?”涿州在后来的河北境内,这时候归在顺天府,被乾隆称为天下第一州。云梧想了想,上回乾隆阅视水围的时候她已经跟着去过,不过路上得侍奉皇太后,不去不太好,好在路程短,不然她也放心不下永璂。“也好。皇上可还要带谁伴驾?”乾隆还挺客气:“你安排就是。”云梧差点没斜眼看他,装着沉吟了一会儿,“令妃和颖嫔如何?”送了孝贤几人奉安,看过自己未来的墓地,乾隆回来之后就偏向叫年轻的嫔妃侍寝了,可能看着这些鲜嫩的脸,乾隆也会有一种跟着年轻起来的感觉。不过太小的阅历不足,在人老成精的乾隆面前应对不好,如今最受宠的是令妃和颖嫔,近日她俩被翻牌子的次数是最多的。乾隆眼角眉梢都透着满意,嘴上矜持道:“也成。”云梧忍住不要撇嘴,随即便听乾隆有些愧疚地道:“不过今年又不能好好给你过生辰了。”“生辰还是个稀罕物不成?”云梧失笑,“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今年又不是整数,随意过过就是了。”“如今你是皇后,怎么能一样?”乾隆不认同,“自你继位中宫,前年生辰南巡在路上,去年生辰怀着孕,今年又要出行……明年吧,等明年朕一定给你过个大的。”也对,皇后过个生辰叫千秋节,不仅在后宫是大事,连各地官员都要上折子庆贺。早先云梧还是皇贵妃的时候虽然拿的皇后例的赏银,但毕竟没有正位中宫,到底跟真正的千秋节有差距,云梧也不会驳了乾隆的好意,笑着应道:“那便多谢皇上啦。”去了涿州再回来,天气也暖了起来。三月,云梧总算行了人生中第一回亲蚕礼,之后乾隆带着一家子住到圆明园,给永璂过了热闹的周岁。云梧已经开始教永璂说话,生辰当日,永璂叫了一声字正腔圆的汗阿玛,喜得乾隆跟什么似的,连连送了许多赏赐添补了永璂的小金库,云梧全都给他存了起来。六月的时候,承乾宫十阿哥染病,熬了两日没能挺过来,去了。云梧接到消息叹了口气,舒妃一直看她不顺眼,她是知道的,可她一直没放在心上,毕竟乾隆已经立了她为后,不管他再怎么怀念孝贤,该给她的东西不会少,舒妃跟她过不去,只能说是自找烦恼。自己当了母亲之后,才能想象孩子去世是多大的打击,都是可怜人罢了。同九阿哥一样,十阿哥年纪太小,丧事办得不大,短暂的停灵之后,十阿哥随葬在了哥哥端慧皇太子的陵寝。十阿哥去后,舒妃整个人都变了,她以往就有些遗世独立的疏离模样,如今更是寡言少语,像是和外界隔了一层什么似的,眼睛如同一潭死水,都不再跟云梧别了。乾隆叫舒妃伴驾了几回,和她一起用晚膳想要安慰她,但是收效甚微,乾隆又不能整日照顾一个嫔妃的情绪,到后来便不再管,来翊坤宫看着白白胖胖的永璂冲他笑,乾隆才又觉得生活美好了起来。还是嫡子好啊!作者有话要说:孝贤奉安时跟着乾隆一起的嫔妃人选很有意思,除了继后,有嘉贵妃、怡嫔、颖嫔和林贵人。也不知道选人的标准是什么,纯贵妃和令妃都没去,另外选了颖嫔却没选庆嫔,怡嫔应该真的挺受宠,但不知道为什么到死都只是个嫔位,林贵人更是在贵人位呆了四十多年,乾隆五十九年才象征性的封为恭嫔。当然乾隆整个后宫里最惨的还属鄂尔泰的侄孙女鄂常在,乾隆初年入宫时还是个贵人,后来不知怎么被降为常在,直到永琰封太子才又成了贵人,一辈子也没混上主位……61、第六十一章办完十阿哥的丧事,十六年大选时被选中的戴佳氏和吉氏先后入宫了,戴佳氏被诏封为忻嫔,吉氏则是被封为祥贵人。云梧这两年事儿多,差点都把这茬忘了,还是锦绣提醒才想起来。虽然她还是觉得忻嫔太小,但忻嫔入宫一事已经不能再拖了,如今再挡着不叫人进宫便是阻人前程,怕是要被记恨上的。不想祥贵人已经将阻她前程的忻嫔记恨上了——对方初封为嫔,稳稳压她一头也就罢了,受忻嫔的连累,她拖到如今才进宫,叫她怎么服气甘心?看着忻嫔一副天真不知事的模样,祥贵人眼珠一转,扬起亲切的笑脸,和对方混成了好姐妹。忻嫔战战兢兢地进宫,皇后贵妃们虽然都很是和善,但在她心里到底不如同样年纪的祥贵人亲切,遇上掏心掏肺的祥贵人,忻嫔很快就被哄得一口一个姐姐,二人一起住在钟粹宫,同进同出,就差睡一个被窝了。忻嫔因为父亲的原因更受乾隆和云梧的照顾,但不管什么好东西,只要是不逾制的,很快就能在祥贵人身上出现。虽然祥贵人表面上和忻嫔亲亲热热,但已经在宫里混久了的这些老嫔妃,哪一个看不出祥贵人隐藏起来的对忻嫔的厌恶?且她的目标可不止忻嫔,祥贵人长袖善舞,很会钻营,上到皇后贵妃,下到颖嫔庆嫔,在乾隆面前说得上话的嫔妃都得了祥贵人一箩筐的甜话,祥贵人还时不时送点礼物,拉近和对方的关系,但不得宠的如愉妃婉嫔就没这个待遇了,连好话都没有几句。纯贵妃都看透了这点小伎俩,私下里对云梧道:“这新进宫的祥贵人可不是什么安分的,当时怎么将她选进来的?”“许是城府深会伪装罢?”云梧拈了块点心,不以为意,“进宫之后就不用再压抑本性了。”“选秀时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城府再深,又能深到哪里去?瞧她眼里的野心都要溢出来了。”纯贵妃摇着团扇啧啧两声,“留宫时考察的嬷嬷也太不靠谱了些。”“一时看走了眼也是有的,”云梧看了纯贵妃一眼,突然笑道,“你看她像不像你年轻的时候?”纯贵妃眉毛都要飞起来了,“我年轻的时候哪有这么蠢?”云梧揶揄,“是,你素来直肠子,看不惯贵妃只知道张嘴呛,还呛不过人家,也就是慧贤脾气好不跟你计较……”纯贵妃被揭了短,耳朵都要红了,反击道:“谁还没有个年轻的时候……你倒是不呛别人,那时候在皇后面前怂的跟个鹌鹑似的是谁?怎么就不知道你嘴巴这么厉害!”回忆起那个时候,云梧不由一笑,随即又是一叹,“一晃咱们也不敢说自己年轻啦,慧贤也好,孝贤皇后也罢,都不在了……”纯贵妃摇扇子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好一会儿没说话,半晌突然斜着眼觑她问:“嘉贵妃也快了吧?”秋风吹过院内梧桐金黄的叶子,发出瑟瑟的声音,云梧一愣,不由看向纯贵妃,没说话,眼里的意思却是明显——你怎么知道的?“还真是啊……”纯贵妃本也是试探一问,竟得了肯定的回答,她那一瞬间的表情复杂到不好形容,正如她的心情一般,“我瞧着她那身子一日差过一日了,怪不得去年皇上带她去看了陵寝……”她叹了口气,低声喃喃道,“……她也要走了。”屋里的气氛有些伤感,云梧强笑了一下,“也还好,太医说好好养着,还能撑个三五年……”纯贵妃没说话,云梧也不知道说什么,人活着,大概总是要接受亲朋好友一个个离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正在这时,睡醒的永璂来找云梧了,他被奶娘抱在怀里,还揉着眼睛呢,看见云梧便伸手叫她抱,“皇额娘!”永璂现在会说的话不多,除了偶尔单独往外蹦字,也就会喊汗阿玛皇额娘外加奶娘。云梧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摘下甲套将他抱过来亲了一口。永璂乐呵呵的,转头看见纯贵妃,虽然还不认得纯贵妃是谁,但是好像自己经常见到她,是个熟人,便冲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哎呦我的心肝宝贝呦,”纯贵妃见到永璂就眼睛一亮,她今日本就是为看永璂来的,云梧将永璂递给她,纯贵妃接过来亲了他一口,“怎地三阿哥六阿哥当初都没有十二阿哥可人疼似的?连他四姐一姑娘,小时候都没有小十二笑得甜。”云梧失笑,“这话叫几个孩子听见可不依,有你这样做额娘的吗?”纯贵妃撇嘴,“本来就是,还不让人说实话了?”云梧睨着她,“照你这样说,都是一个爹,十二阿哥更招人疼,那肯定因为是我这个当额娘的更招人疼了。”“……”纯贵妃回敬了一句云梧常用的话,“您可真是好生大的脸盘!”云梧没忍住笑出声来,“嘴硬吧你就。”纯贵妃哼了一声不说话,专心逗永璂了。坐了一会儿,云梧看看时辰,将不亦乐乎的纯贵妃赶了回去,“赶紧告退,我要带永璂出去走走,你要愿意等明日再来。”“行吧。”纯贵妃恋恋不舍地香了一口永璂,不甘不愿地走了,等纯贵妃离开,云梧叫来锦绣,“我带十二阿哥去御花园溜达一圈。”御花园内亭楼林立,奇石罗布,四季常青的松柏翠竹点缀其间,即便天气已经转凉,也丝毫不见萧索。云梧领着永璂走在御花园的彩石路上,突然听到一处假山后似是有两人在说话。锦绣刚要出言,云梧抬手制止,只听一人应该是宫女道:“主儿,您还是离忻主儿远一些吧,因为皇后娘娘当初进言让忻主儿晚了两年进宫,忻主儿便对皇后娘娘心生怨怼,竟私下里说出那种话来,若是让皇后娘娘知晓,定是吃不了兜着走,说不定还会连累主儿您啊!”云梧挑眉,心里有了猜测,果然便另一人的声音耳熟,正是祥贵人,“唉,忻妹妹年纪小,一时没有转过弯,不懂得皇后娘娘这是爱护之举,我与忻妹妹情同姐妹,得让她明白皇后娘娘的用心良苦才是,怎么能因为忻妹妹犯错便疏远她呢?”云梧听得失笑,这就是祥贵人的后手?对于祥贵人的心思,老嫔妃们都心里门清,但大家都稳稳坐在上头看戏,毕竟宫里无聊,好不容易来了新人,年纪轻的有冲劲,闹腾闹腾也好解解闷不是?云梧也等着呢,如今可算是等来了祥贵人下一步的动作。时机倒是不错,想必是打听清楚了这几天云梧都会带着永璂来练习走路,特来此处等着她的,可怎么说呢,此举也太过刻意了些——云梧每次出行都是浩浩荡荡跟着一大群人,更别说如今带着永璂,祥贵人不可能没听见声音;再者主仆二人不在自己屋里说知心话,偏偏在这四处露天、谁人都能偷听的御花园,说不是有意的,谁信?也可能祥贵人不是图“意外得知”,而是做出一场戏,作为给云梧的投名状?永璂睁着大眼睛看云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皇额娘停了下来,后边一大群的宫女姐姐也不出声,但他见状便听话地乖乖站着,也不说话了。云梧被他看得心都化了,蹲下身亲了他一口他又白又胖的脸蛋,这才用眼神示意锦绣。锦绣咳了一声,假山后的声音立刻停了。没过一会儿,便见红着脸的祥贵人出来给云梧行礼,“恭请皇后娘娘金安。”又对见到陌生人躲在云梧身后的永璂福身,“见过十二阿哥。”祥贵人胸口砰砰直跳,入宫几个月,她知道皇后因为有十二阿哥,如今在宫里是最皇上看重的人,但自从忻嫔入宫之后,皇上歇在翊坤宫的次数少了不少,想来皇后定然对忻嫔不满,皇后应该本来就觉得忻嫔有威胁,不然当初也不会出手让忻嫔晚两年进宫了。虽然皇后所为同样波及到了自己,但祥贵人清楚自己的身份,她一个身份低微的贵人,不可能扳得动皇后,但她可以攀上皇后这颗大树,借用皇后的力量除去忻嫔,若是皇上因为皇后出手而生出不满便更好了,这是一石二鸟之计。感觉到皇后没有说话正在打量她,祥贵人的姿态不由更恭敬了。云梧又哪里看不出来这是挑拨她动手对付忻嫔,她反应淡淡,“起来吧。祥贵人也在?”祥贵人柔声应是,正打算接受对方的问话,没想到云梧笑道:“天气转寒,祥贵人别着了凉,我就先回去了。”随即便走了,竟没有半点过问刚刚祥贵人说的那些话的意思。祥贵人反射性地行礼恭送,反应过来之后不由发愣,怎么回事?难不成皇后刚刚没听见?不可能啊,那么短的距离,皇后不可能没听见的……也许皇后是见地点不合适,打算回头私下召见自己?是了,祥贵人眼前一亮,定是如此,皇后行事果然谨慎。祥贵人觉得自己已经想通,信心满满地回去了。祥贵人不知道的是,云梧回到翊坤宫便对锦绣道:“去查,之前去御花园清场的都是谁,祥贵人怎么会在那个地方出现?是有人当差玩忽职守,还是有人特意给祥贵人行了方便?”锦绣脸色严肃应道:“是。”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久等了,这是昨天的,今天的更新我尽量早一点【鞠躬以后更新不在十二点前或者哪天没更新我都会在文案标注的,还是说请假条更明显一点?另外想说下,因为我没有亲身经验,文中关于养孩子的种种全靠脑补,如果有错误实在抱歉,欢迎指出,能改我就会改哈~62、第六十二章如今翊坤宫人手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杂,做粗活的宫人来来去去,免不了有一些素质不过关的。锦绣最后排查出了一个收了祥贵人贿赂的小太监,云梧将人交给慎刑司,罚过板子之后赶出了翊坤宫。转过头,云梧找机会将忻嫔叫了过来。忻嫔身材娇小,皮肤娇嫩得能掐出水来,她明年才及笄,真真花儿一样年纪的少女,云梧一想到乾隆的年纪,就不由对眼前的姑娘多了三分怜惜,声音也轻缓了下来,“入宫这几个月可还适应?”忻嫔细声细气答道:“谢娘娘挂心,娘娘对妾身再关怀不过,没有什么不适应的。”“那便好,”云梧笑了一下,随即将御花园听见的祥贵人与她宫女的话同她说了,“……我有些好奇,那宫女说你心生怨怼,私下里说出‘那种话’,也不知道是哪种话?”忻嫔听得惶恐无比,立即跪在地上对云梧磕头道:“娘娘恩德妾身万不敢忘,绝不敢有如此想法,还请娘娘明鉴!”两年前,她初初听闻消息之时,的确对皇后起了一丝怨念。被选入宫已是定局,她想早早为皇上诞下子嗣,也好尽快站稳脚跟,没想到皇后嫌她年纪小,那时候皇后还没有十二阿哥,焉知皇后不是为了避免有人进宫分宠,故意对她如此的呢?然而母亲接到消息之后确实连声念佛,看女儿不解,便跟女儿解释道:“你定要记得皇后娘娘的恩德!你年纪小,入宫也不一定会立刻侍寝,且额娘再也不能随意见你,如今留在家里,额娘还能多照顾你两年……”想到以后再难见女儿一面,她说着说着便红了眼圈,“就是能侍寝,你身子还未长成,若是有了子嗣,生子就是鬼门关,额娘更是要担心你出什么事……”忻嫔这才明白,皇后娘娘许是真正为她着想的。后来入了宫,忻嫔发现皇上那样重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地位稳固,根本不需要对什么人出手,更是处处都十分照顾刚刚入宫的她,她这才明白,原先额娘说的都是对的。忻嫔已经在为自己原先曾有的想法羞愧,又怎么会有半点怨怼?云梧瞧着忻嫔的样子,确认自己没在试图养熟一条白眼狼,便稍稍放下了心,意有所指道:“你说你无辜,那想来是祥贵人误会,才会误打误撞在我面前说出这种话?”忻嫔听出云梧的意思,心里顿时惊疑不定,她绝对没有在祥贵人面前表露过什么对皇后的不满,何来误会?姐姐是故意的?她有些恍惚,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难不成姐姐对她那样好都是假的吗?云梧意味深长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今日这样嘴皮子一张的事,我姑且可以信你,若是下次有人拿出人证物证,我便是想相信你也没用了。”她看着忻嫔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让忻嫔告退回去怀疑人生了。忻嫔浑浑噩噩地退下了,一整日都神思不属。晚上祥贵人来看她,见状担忧地道:“妹妹这是怎地了?可是身体不适?”忻嫔摇摇头,她看着祥贵人一脸关心的神色,想问什么,终究是没有问出口,“我无事。”祥贵人若无其事地问道:“早先皇后娘娘好似叫了妹妹去说话?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忻嫔刚要答,话到嘴边却一停。神差鬼使般,忻嫔低下头,一副沮丧的神色,“别说了,也不知我怎地惹了皇后娘娘,娘娘将我叫去好一顿训斥。”祥贵人心里一喜,她抑制住脸上的喜色,皱起眉道:“这……妹妹素来循规蹈矩,皇后娘娘因何训斥你?”她似是不平般道:“定是因为如今妹妹得宠了……早便听说当今的皇后娘娘不比早先的孝贤皇后,孝贤皇后最是温柔贤德,如今的皇后娘娘却是这般善妒……”说着像是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祥贵人住了口,“唉,让妹妹晚两年入宫竟还不够,这可怎生是好?”忻嫔一直低着头,心里却是发凉。当她心里有了怀疑的种子,再加上祥贵人不如以前小心,忻嫔很容易便看出了端倪——譬如祥贵人是不是收买她的身边人了,不然怎么会知道她去了翊坤宫,再譬如祥贵人听到自己被训斥时,脸上一闪而过的喜色,又譬如祥贵人说的关于皇后的话,都是貌似不经意却目的十足的挑拨……忻嫔脸上的沮丧成了真的,原来对方一开始接近自己就是心怀鬼胎……“姐姐先回去吧,“忻嫔低声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吧,那我明日再来看你。”祥贵人觉得问不出什么,宽慰了忻嫔两句便回了自己的屋子。她不知道自己早就暴露,暗下琢磨着事情发展。皇后没有召见自己询问详情,只暗中训斥了忻嫔,看来皇后比她想得还要胆小。眼见着一计不成,祥贵人开始考虑如何再添上一把火。她本想对十二阿哥或者皇后动手再嫁祸给忻嫔,但皇后身边防得太严,宫中又被管理得如同铁桶,想托小太监从宫外捎带一点东西进来都不行。正琢磨着下一步该如何办,这日晚间忻嫔来找她,还带了满满一匣子首饰,有发钗耳环镯子等等,都是珍品。祥贵人一见便是眼竟一亮,“妹妹这是……”忻嫔笑道:“过几日便是姐姐生辰了,我凑了这些东西,送给姐姐做生辰礼,姐姐不要嫌弃才是。”祥贵人表情十分感动,“妹妹太客气了,这让我怎么好意思?”忻嫔低头腼腆地笑了笑,轻声道:“就当是答谢入宫以来姐姐对我的照顾吧。”祥贵人欣喜不已,二人又说了会儿话,忻嫔才告辞。送走忻嫔,祥贵人迫不及待地坐在镜子前比划,挨个试了试这些首饰,直到宫女提醒,祥贵人才不舍地将所有东西装起来,洗漱就寝。前一天睡得晚,第二日一早便起得迟了。祥贵人催着宫女梳妆打扮,自己从匣子里掏出了一副珍珠耳环戴好,好悬没误了到翊坤宫请安的时辰。嫔妃们像往常一样,给皇后请安过后聚在一起聊天,祥贵人又是最活跃的那一个。纯贵妃眼尖,她眯着眼睛看着祥贵人,“祥贵人今日耳环上的珍珠成色有些好啊。”众人不由都往祥贵人的耳朵上看去,颖嫔有些不确定,“这是嫔以上的主位才能用的东珠吧?”庆嫔点头附和,“似乎正是嫔位才能用的四等东珠。”东珠珍贵不易得,清制,太后、皇后用一等东珠,皇贵妃、贵妃用二等,妃用三等,嫔用四等,贵人及以下不得用东珠,只能用普通珍珠。祥贵人一愣,她顾不得细想,连忙跪地请罪,“娘娘,奴才不知四等东珠与珍珠的区别,今日随手取用……”纯贵妃不怀好意地笑道:“随手取用?听起来你这四等东珠的耳饰是在你自己的房里?可我怎么不记得皇上和皇后娘娘有赏过你四等东珠?”有时候如果嫔妃得宠,可能会得到逾制的赏赐,比如嘉贵妃就曾得到一座饰有一颗一等大东珠的三凤朝冠,但即便得到了这种逾制的赏赐,嘉贵妃只能供起来,并不能穿戴在身上。祥贵人刚想要解释这对耳饰是忻嫔送过来的,却突然听忻嫔身边的宫女惊呼一声道:“主儿,您瞧祥贵人的这副耳饰,像不像您前日丢的那一对?”纯贵妃为首的老嫔妃们全都面露深意,各自对视一眼,端起茶盏看戏,跪在地上的祥贵人则是脑子一懵,忽得抬头向忻嫔看去。忻嫔看了一会儿祥贵人耳朵上的耳环,犹犹豫豫点了点头,“好像的确是……”祥贵人连忙对忻嫔道:“妹妹,这是你昨日送我的那一匣子首饰里的东西,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不小心将这幅耳饰混在匣子里了?”出乎祥贵人的意料,忻嫔竟是连连摇头,“姐姐这是什么话?这样重要的东西,我断断不会送人的。”她似是欲言又止想说什么,身边的宫女看了她一眼,声音清脆道:“祥贵人素来随意来我家主儿这里取用东西,别是您自个儿不小心拿错了吧?”忻嫔面露不忍之色,不过到底没有反驳。祥贵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忻嫔,像是根本没想到忻嫔会这么说,不过转瞬间她就明白了眼前的状况,忻嫔这是把她算计了!究竟哪里出了差错?忻嫔居然敢算计她?这副耳环明明就是混在那个匣子里的,但是她没办法反驳忻嫔宫女的话——因为她的确常常去忻嫔的梳妆台上借东西,忻嫔从来没有说过不字,却没想到忻嫔竟然给了她这样一刀!祥贵人恨恨咬牙,简直想掐死将眼前表情无辜的忻嫔,她迅速认清情况,只能先认栽,“许是我随手拿走忘记同妹妹说了,是我的不是……”云梧这才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问忻嫔道:“不问而取即为盗,这事你想怎么罚?”忻嫔犹豫了一会儿道:“只要祥贵人以后不要随意出入我的屋子,拿我的东西就好。”云梧暗自摇头,这姑娘性子还是太软了。“祥贵人佩戴逾制之物,哪怕是无心也是坏了规矩,降为常在,闭门思过三个月。锦绣,去将祥贵人的耳饰收回来送回给忻嫔吧。”祥贵人没有因为忻嫔网开一面而感恩,反而更恨忻嫔了,连带着云梧的面目也可憎起来。可她除了在心底记下这一笔毫无办法,还得磕头谢恩,“谢娘娘恩典。”云梧起身送客,“行了,今儿太后娘娘礼佛,叫咱们不必去请安,都散了吧。”众人看了一场戏,各自心满意足地告退离开。忻嫔留了下来,给云梧磕了个头,感激道:“还要多谢娘娘教我。”“不必。”云梧淡淡道,“以后记得防人之心不可无便是了。”“谨遵娘娘教诲。”忻嫔再次谢过。锦绣等忻嫔告退离开,担忧地对云梧道:“忻主儿性子也太和善了些,这样不痛不痒的警告算什么?打蛇不死随棍上,祥常在以后可是会对忻主儿不利?”云梧不置可否,“忻嫔只是天真,又不是傻,有了提防,祥常在翻不过天去。”“再说,若是忻嫔不长记性再次被骗,那就是她活该了。我帮得了她一次,帮不了第二回。”锦绣若有所思,“娘娘说的是。”作者有话要说:害,我文里的反派大概是所有后宫文里倒得最快的了63、第六十三章祥常在就这么被按了回去,再没掀起什么大的波澜。虽然降位后她不得不从宽敞的后殿搬到配殿,但忻嫔到底顾念了几分曾经的情分,作为主位,没有克扣为难祥常在的意思。云梧知道之后也没管,还是那句话,帮一次可以,但她没办法一直护着忻嫔。没了祥常在这样珍稀物种的热闹瞧,后宫的日子又回归了原先的无聊。冬天很快就到了,年底的时候,伴着一场雪,圣祖纯裕勤太妃走了。乾隆虽然没有下旨辍朝,但他亲诣灵前祭酒行了礼。早年勤太妃抚养过和敬,和敬入宫为勤太妃戴孝,除此之外,宫里并没有受太大影响,依旧如同往年一般过了个喜气年。新一年的二月里,乾隆果真没有失言,给云梧过了盛大的千秋节。云梧又长一岁,她对着水银镜摸摸眼角清晰的皱纹,不由感叹日子过得实在太快了。“看什么呢?”乾隆从净房回到屋里,便见云梧正在揽镜自顾。他凑了过去,云梧看着镜中他同样糙了不少的脸,不由轻声感慨道:“……时光如梭啊,自从我进宫,已经整二十年了呢。”乾隆听她这样一说,也有些恍惚,可不是,她嫁与他,竟然已经这样久了。想起往事,他不由嘴角露出点笑意,扭头看她,“你早年间可不如现在讨喜。”云梧也想起了当年为了避宠装木头的日子了,不由低头失笑,“皇上这是要翻旧账?”乾隆看着她,眼前人的确已经不是少女时候的娇嫩了,不过虽然她脸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但是举手投足更添风韵,显得更漂亮了。他一用力将人抱起放到床榻上,俯身压了下去,在她耳边低声笑道:“嗯,咱们好好算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