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渐渐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看见眼前的主子闭上眼睛,露出个自嘲的笑。令贵妃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皇上心中是有她,对她宠爱有加,可皇上也明晃晃地告诉她和众人,无论如何,她也越不过皇后去,若是想要圣宠,便不能亲自抚养子嗣,以防威胁皇后的地位。——子嗣和宠爱,她只能选其中一个。作者有话要说:一切都是乾隆大猪蹄子的错!----------抱歉这应该是昨天的更新,但是没码完就不小心睡着了_(:3」∠)_今晚12点前应该还有一更【尽量不鸽(……感谢么么=3=83、第八十三章乾隆二十七年正月,乾隆第三次下江南。依旧是六位后妃随驾,除了云梧,还有令贵妃、舒妃、庆妃、豫嫔和忻嫔。皇子里,四阿哥永珹、五阿哥永琪和八阿哥永璇一同南下,永瑆和永璂已经大了,这回南巡,乾隆也带上了他俩。两个小家伙兴奋了半宿,第二天出发时带了俩黑眼圈也还是精神奕奕。比起前两回,圣驾的排场更阔绰了。自平定西北以后,大清再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争,如今天下河清海晏,国库愈发充盈,乾隆做事不免更加大手笔。去年太后七旬圣寿,便比十年前的六十寿辰更为铺张,乾隆自前年便开始准备,从各处搜罗了诸如诗文书画、金玉古玩、如意佛像、西洋珍奇等等宝贝,连续八日,每日都送上最高规格的“九九寿礼”八十一件,更是特意在寿安宫添建了一座三层大戏台,只为太后的七旬圣寿庆典。如此排场搞得后宫所有嫔妃都如临大敌,生怕自己的寿礼上不得台面,云梧花了大半年绣了一副花开富贵,总算是没丢脸。至于为何不绣麻姑献寿、松龄鹤寿一类高大上的祝寿图,自然是因为太后老人家偏好花开富贵这种风格,云梧不止一次腹诽,乾隆的审美说不定就遗传自老母亲……江南秀丽景致依旧,小桥流水,青瓦粉墙,烟雨迷蒙之中,乌篷船悠悠划过,留下浅浅波纹,水乡独有的风情,让没见过世面的永瑆和永璂看得目不转睛。云梧看得好笑,想着两个孩子平日里拘得紧了,便跟乾隆商量,想叫人带永璟永璂“微服私访”一番,也好识得民间疾苦。乾隆最先不太同意,“不成!阿哥身份贵重,如何要以身犯险?”云梧便道:“哪里就算以身犯险了呢?那老百姓都不要出门算了。只要乔装打扮一番,行事不要太过张扬便是了,实在不行便多带一些护卫。”又劝了一会儿,乾隆想到什么若有所思,不再反对,点头允了。他沉吟片刻,叫来和嘉的额附福隆安。一晃,福隆安与和嘉成婚已经快两年了,和嘉性子温婉和顺,福隆安对她很是爱护,小夫妻感情十分不错。随着福隆安年纪渐长,乾隆对他也愈发器重,这次福隆安一受诏,很快便来了。云梧先是笑着寒暄了两句,问了近况,福隆安一一答了,而后恭敬问道:“不知汗阿玛与皇额娘召儿婿前来所谓何事?”乾隆叫来永瑆和永璂,等福隆安跟两个阿哥互相行过礼,乾隆便跟福隆安说了要他带两个阿哥出去逛逛的意思。福隆安乍一听,也同乾隆最开始的反应一样,“这……如何使得?”阿哥身份金贵,其中十二阿哥更是嫡长子,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福隆安想劝二人打消这个念头,云梧便又说了一番刚才的说辞。乾隆没说话,但看着像是有自己的考虑,福隆安觑着乾隆的反应,见自己劝不动二位,只得应了,“嗻。”永瑆和永璂一听能出去玩,互相对视一眼,眼睛都亮了。云梧挨个摸了摸脑瓜,“在外头要听你们四姐夫的话,知不知道?”二人乖乖点头,随即压抑着兴奋下去了。他俩取下了身上能证明身份的物件,又换了一身富贵却不打眼的衣裳,戴上瓜皮帽,兴冲冲地跟在福隆安后头往外走了。福隆安得了这么个差事,绷紧了弦,好在两个阿哥都十分听话,也不乱跑,叫他松了一口气。永瑆和永璂长在深宫,哪里见过民间小老百姓的生活,简直看什么都新鲜。走了一圈下来,二人真是长了见识。“外头的东西居然这样便宜!”永璂逛着铺子,问清价钱,顿觉自己身怀巨富,不由大手大脚买了一堆东西。他掰着手指数着,打算给所有人都带礼回去。店家迎来送往,眼神毒辣,一眼便知道这位小公子是个不谙世事的富家公子,简直是送上门的肥羊。得亏随行的有个永瑆,他倒是很快便适应了民间的物价,又兼嘴皮子利索,永璂看上什么,永瑆都要挑一挑毛病,砍价砍得店家都眼神抽搐,偏永璂还一副崇敬的表情看着他十一哥,后头跟着的福隆安都不免有扶额的冲动。最后二人抬了两大箱子东西回来,不止太后、乾隆和云梧,后宫嫔妃、兄弟姐妹、师傅朝臣,甚至永璂认得的宫女太监都有份,还都是不一样的礼,显然是照顾了个人的喜好,也不知道永璂是从何处知晓,脑袋瓜又是怎么记得这么多的。永瑆跟云梧邀功,“十二弟简直是个散财童子,都拿他当肥羊宰呢,若是没有儿子,要多花好多冤枉钱!”永璂笑着作势要踹永瑆,被他笑嘻嘻躲了。二人闹了一会儿,永璂转过头对云梧笑道:“十一哥的确是厉害!”云梧忍俊不禁,打趣永瑆道:“皇额娘平时是亏待你了,怎地如此小家子气?”永瑆还挺理直气壮,“儿子这是节俭!”云梧乐不可支,晚上吃饭的时候,便将这事当趣事跟乾隆说了。她随口一提,没注意乾隆听完之后挑了挑眉,若有所思。这日船队行至江宁,乾隆带人祭了明□□陵。江宁作为六朝古都,十里秦淮名扬天下,永瑆和永璂蠢蠢欲动,他俩说服了乾隆和云梧,乔庄打扮一番之后出现在了繁华的街道。有福隆安看着,两人自然不能往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去,逛的累了,福隆安便带着二人到一处茶楼歇一歇,吃点儿东西。这茶楼应是个有钱人的去处,装潢富贵之中不失高雅,进出之人看衣着打扮也都是有身份的。二人自然没有留在大厅,而是上了二楼雅间。招呼的伙计一眼便看出这一队人身份不凡,带他们去了最好的一间,又上了最好的茶水点心。永瑆喜他有眼力见儿,刚想赏他点什么,余光便见永璂要正要往怀里掏金叶子出来。永瑆抽抽眼角,连忙抛出一块碎银子扔了过去,“赏你了!”那伙计喜得见牙不见眼,“谢小爷赏!”永瑆道:“你先下去吧,有事再叫你。”伙计连连鞠躬退了下去,永瑆和永璂这才坐定,打量房间。雅间视野开阔,窗户正对楼下大堂的戏台子,上头正有人唱着昆曲。二人听得半懂不懂,但不妨碍他俩看得津津有味,一边吃茶一边讨论些什么。这时外头上来个侍卫,在福隆安耳边说了什么。福隆安脸色有些犹豫,永璂正好瞧见,便问他:“可是出了什么事?”“倒不是大事,”福隆安答道,“只是有一个随行的侍卫突然身子不适……”永璂摆了摆手,“那姐夫快去处理吧。”福隆安有些犹豫,永瑆见状便道:“姐夫放心,我跟十二弟就在这呆着,哪儿也不去,等你回来。”他指了指屋里的其他侍卫,“这些人都在呢,我与十二弟不会有事的。”福隆安纠结片刻,终是应了,“那我去去便回。”福隆安刚走一会儿,外头响起了敲门声。永璂应了一声,便见刚才的伙计并一个掌柜打扮的人推门而入,伙计手上拿着个托盘,上头摆着一个盒子,一只银制小锅,一盏小灯,两支银签子,另还有几只像带着长杆的烟斗。永瑆挑眉,“你们有什么事?”掌柜脸上挂着笑,他拱手一礼,“打扰两位小爷,两位小爷气度不凡,小人十分仰慕,便想请两位小爷试试小店的一点好东西。”永璂起了好奇心,“什么好东西?”掌柜使了个眼色,后头的伙计便将盒子和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放在桌上,又将盒子打开。这时候永瑆和永璂才看见,盒子里装着黑棕色的干膏状物。掌柜笑道:“此物名为阿芙蓉,又名□□,可解百忧、忘千愁。”永璂更好奇了,“这是什么说法?”“小爷请看。”掌柜一个示意,一旁的伙计便一番动作,取了一点生膏放进小锅,用温水化开后放在火上烘烤,再用银签子搅拌,不断加生膏、补水,让膏体结成球状,再将小球放入烟斗,再次用火烘烤。不一会儿,烟雾缭绕,伙计拿起烟斗吸了一口,随即脸上露出陶醉的神色。永璂觉得神奇,看得目不转睛,掌柜见状轻抚胡须,微微一笑。这两位小公子一看便是富贵人家出身,别看衣着似是普通,可依他的眼力,身边跟的护卫可都不是简单角色,定能花费得起这昂贵的阿芙蓉。可惜两人身边跟着一个不知是管家还是亲戚的大人,估计可以做两个孩子的主,掌柜的便没有轻举妄动。没想到刚刚那个人竟然下了楼,掌柜灵机一动,借此机会上楼给两个孩子介绍了一番这东西的妙处。永璂没见过这东西,永瑆却是经常出宫跟两个哥哥见面,狐朋狗友也更多一些,他觉得这玩意有点熟悉。永瑆仔细回忆,片刻后他隐约想起了一点什么,眉头微皱看向掌柜,“这是鸦片?”掌柜的有些惊讶,“小爷好见识!”永瑆没说话,永璂一听也反应了过来,微微睁大了眼。自雍正爷起,朝廷便有禁鸦片令,但是并没有严格执行,北京城的宗室王孙、八旗子弟也有沾这个东西的,没想到民间更是有鸦片流通。永璂永瑆对视一眼,他们虽然对这东西好奇,但考虑到那位没见过的皇法玛的禁令,便有点不愿意沾了。那厢掌柜还在推销这阿芙蓉的妙处,永璂不愿闹起来,问了价钱便递了两片金叶子过去,快得永瑆都没拦住,“多谢掌柜好意,东西留这,你们下去吧,我跟哥哥想听戏了。”不愧是富贵出身,果真是大方!掌柜美滋滋地接过金叶子,“多谢两位爷!”挣到了钱,掌柜也不多做纠缠,作揖之后便出去了,走前还关好了门。永璂问永瑆道:“十一哥,这些东西怎么办?”“当然是带回去,咱们花了钱买的!”永瑆痛心疾首,十分心疼给出去的两片金叶子,“你动作怎么就那么快!”永璂抿嘴一笑,“不然那位掌柜还不一定要纠缠多久,只当买个清净了。”永瑆长叹一口气,“也罢。”叫侍卫把东西装进箱子,这茬就这么过去了。福隆安很快回来,二人也没有跟他说起这回事,等休息好了,福隆安便带着永瑆永璂回到了江宁临时的行宫。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昨晚鸽了,卡文卡得吐血_(:3」∠)_晚点还有一章,这次绝对不鸽!84、第八十四章云梧已经在等着了,见众人回来,她扬起笑对福隆安谢道:“有劳你了。”福隆安连忙俯身,“皇额娘太客气了。”问清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云梧便叫福隆安下去歇息。等福隆安退下,云梧将两个孩子拉到身前看了看,忽然觉得闻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但那味道很快便消失了。云梧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两个小子在外头玩了一天,沾染了什么味道也不足为奇。确认两人没什么事,云梧笑着将二人赶了下去,“快下去换衣裳!”二人笑嘻嘻地告退,换了衣裳简单洗过才又回来,叽叽喳喳地说了各种见闻。云梧含笑听着,又留二人用了膳,便打发他们早些回去休息。永瑆永璂跑了一天,自然觉得疲累,时辰已经不早,便依言跪安了。云梧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往榻上一靠,脸上不自觉露出笑意。也不知道和寿跟永璟在京里怎么样了?龙凤胎也大了,都已经搬进了阿哥所。永璟去年入了上书房,瞬间便成为师傅们最喜爱的学生,可惜好景不长,永璟之懒怠也叫师傅们垂手顿足,有一位脾气直的大儒便没忍住跟乾隆告状,说永璟是在简直浪费他的天赋。乾隆转过头便跟云梧商量:“朕早便说不能太过溺爱孩子,以后可不能叫老十三再这么浪荡下去了!”“要那么累干什么?”云梧却是皱起了眉,“您又不是不知道,十三阿哥身子又不好,太过劳累也受不住啊。”她看向乾隆,“等等,十三阿哥是没有完成既定的功课?”乾隆噎了一下,“这倒没有,但是师傅们的意思是老十三没有尽力。以永璟的资质,哪怕再多一倍,永璟可以应付得来。”云梧放心了,她对乾隆道:“可皇上早先不是应了我?我这两个孩子,只要知是非、明道理,做个不鱼肉乡里的富贵亲王便是了。又不是要考状元,哪里需要那样用功呢?”乾隆再次被噎住,半晌才气呼呼地甩袖冒出一句,“妇人之见!”云梧才不理他,这时候就得让乾隆知道,自己也好,永璂永璟也好,都断断没有那个心思,撇的越清越安全。后来乾隆果真没有逼迫永璟,云梧也没再提起,反正永璟还小,不着急。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突然锦绣捧着一个盒子进来,脸色十分严肃,“娘娘,奴婢在十二阿哥今日带回来的东西发现了这个。”云梧看她语气郑重,不由好奇,“这是什么?”那头锦绣已经把盒子打开呈到云梧面前,她沉沉吐出两个字,“鸦片。”“什么?”云梧瞳孔一缩,她骤然坐起,面色难看地看向盒子里的东西黑棕色膏状物。果真是鸦片没错!清朝中叶,包括英国在内的欧洲国家需要中国的茶叶、丝绸、瓷器等物品,而大清因为闭关锁国,很少让海外的物品在国内进行贸易,如此一来便造成了数额巨大的贸易顺差,大量白银单向流入中国。这种情况下,英国想了一个办法,经由印度,向中国走私鸦片。自此,贸易顺差变成逆差,白银从流入便为流出。中国不是白银生产国,海量白银流向海外,结果就是国内的白银便一日比一日少。没有白银,国家发不出军饷,也就养不起军队,而民间因为白银稀缺而造成的银票诈骗案等等乱子屡见不鲜,这时候朝廷才惊觉,需要禁止鸦片。林则徐打响了第一枪,虎门销烟。然而这一举动大大影响了英国的利益,英国怎么可能坐视不理。一八四零年,第一次鸦片战争爆发,此后一百年,国家积弱,动乱不休,多少鲜血洒满在这片土地之上。一切的一切,在百年前清廷闭关锁国、不严禁烟土开始,便埋下了种子。云梧吐出一口气,突然想起早先在永瑆跟永璂身上闻到的味道,不由脸色一变。她压着心中惊怒,吩咐锦绣道:“去把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请来!”永瑆和永璂正在温习每日最后的功课,听闻皇额娘召唤,两人有些不解,但很快换了衣裳来到了云梧这儿。“见过皇额娘。”两人行礼,“不知道皇额娘叫儿子来有何事?”灯火明亮,可以清楚地云梧的面色十分难看,永瑆和永璂不由更为疑惑,心中也有些惴惴。云梧没叫两个孩子起身,她指着那装着鸦片的盒子厉声问二人道:“这鸦片是哪里来的?你们可有吸食?”她心里沉甸甸的,语气也失了分寸,与往日和风细雨的模样全然不同,以往哪怕犯了错,皇额娘也都大多是讲道理,并不会这样疾声厉色,永瑆永璂从没见过皇额娘发这样大的火,如今突然来这一遭,二人都吓得有些呆了。他们很快便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皇额娘并不是在开玩笑,连忙跪下解释道:“皇额娘息怒!儿子绝对没有碰这鸦片!”两个孩子赶紧将白天茶楼的事情跟云梧说了。云梧听到二人说他们没碰,只是沾了茶楼伙计做示范时的烟味,才稍微冷静下来,等二人说完,云梧沉声告诫道:“你们记住皇额娘的话,这是害人的东西,绝对不能碰,听到没有!”永瑆心有疑惑,可看着皇额娘的脸色却不敢问,云梧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问道:“你们可是觉得,吸食鸦片者自古已有,我是在小题大做、危言耸听?”永瑆赶紧摇头,“儿子不敢。”云梧却是想主动将事情解释清楚,她改变不了乾隆,但是几个儿子还小,早些灌输一些念头,说不定会给以后带来改变。“吸食鸦片,初时的确不会要人性命,但是每次吸食,都会损伤身体根基,直至不治。”云梧沉声说道,她看了锦绣一眼,给两个孩子讲了一个故事,“你们锦绣姑姑的阿玛,生前是个烂人,吃喝嫖赌不说,还对妻子儿女动辄打骂。后来他因为偷盗,将自己搞进了大牢,七八年之后才出狱。结果出来没过多久,他便故态重萌,甚至还吸食大烟成瘾,很快,他便形容枯槁,瘦骨嶙峋,跟一具骷髅无异,最后食不下咽,没过多久便一命呜呼。”云梧将锦绣父亲的下场说给两个孩子听,其中省略了一些细节,比如锦绣父亲出狱后,锦绣的弟弟已经长大,他是个狠角色,面对毫无悔改的父亲,锦绣弟弟面上隐忍不发,暗中却故意让他染上鸦片并成瘾,还在父亲来要钱时给钱供他吸食,如此一来,等锦绣父亲死的时候,街坊邻居不仅没人说他一句不孝,反而都说锦绣父亲是自作自受。这也是为什么锦绣第一时间便认出了鸦片,但是这些细节就不用跟永瑆永璂提起了。即便没有细节,听到“一命呜呼”四个字,永瑆和永璂同时打了一个冷颤,“儿子谨遵皇额娘教诲!”见两个孩子往心里去了,云梧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记得就好,好了,起来吧。”两个孩子都是孝顺的,不会阳奉阴违,这次她种下了一颗种子,希望这颗种子以后能有发芽长成的一天。那盒子阿芙蓉最后是叫永瑆永璂亲手扔的,被皇额娘一番恐吓,两个孩子心里已经对鸦片这东西有了阴影,等日后掌了权柄,回想往事,自然下令加大了禁烟力度不提。经过这件事,云梧闲着的时候就琢磨,还能怎么见缝插针的给孩子夹带私货。不过还没理出头绪,底下来报,令贵妃诊出有孕了。不愧是令贵妃,南巡路上都能怀孕……云梧怀着钦佩之情,仔细打点了接下来的行程,看望令贵妃时嘱咐道:“我已经同皇上商量过了,路上不便,赏赐先欠着,等回宫之后我再一并给你。只是行程虽是水路,到底不必家里,你定要保重身子,有什么事就来与我说。”令贵妃恭敬道谢,“多谢娘娘挂怀。”令贵妃有孕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随驾的嫔妃里头,豫嫔、舒妃、庆妃这三位已经分别有了七公主、九公主和十五阿哥,对令贵妃羡慕是有的,但羡慕之情也没太深,更说不上嫉妒,况且令贵妃又是她们养子养女的生母,三人承了令贵妃的情,听得喜讯,都真心实意上门恭贺。忻嫔却是止不住心中发酸,自八公主出生之后也有四年多了,期间她却是半点好消息也没有。论年纪她比令贵妃年轻这么多,怎么令贵妃能连年怀孕,自己就怀不上呢?更让忻嫔艳羡的是,太后得知消息,居然亲自召令贵妃说话,表达了赞赏之情,还细细叮嘱了令贵妃要注意身体。太后本来对包衣出身的令贵妃印象一般,可这些年令贵妃一再怀孕,为乾隆绵延皇嗣,太后对令贵妃也大有改观,甚至多了几分喜爱。令贵妃自己却不如外人想象中的欣喜。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脑中回想起皇后带着两个阿哥的情形,一双秋水般的美眸里不由流露出一丝渴望之情。她如今年纪已经不小,如今肚子里的孩儿有可能是最后一个,真的要将他交给其他人抚养吗?……皇上会愿意吗?作者有话要说:感谢=3=85、第八十五章五月初,南巡结束,圣驾回到了京城。每次初回京城,积压的事情太多,云梧都会忙上一段时间。先是几位嫔妃的册封礼,去年腊月,和贵人和伊贵人分别被诏封为容嫔和慎嫔,册封礼便在五月,同时还有一位恂嫔的追封礼——恂嫔霍硕特氏本为纯惠皇贵妃位下的学规矩女子,后被封为郭常在,又晋为郭贵人,去年八月,郭贵人在木兰急病去世,乾隆将其追封为恂嫔。六月,宫里又添了一位新嫔妃,这次是豫嫔位下的宫女,蒙古外藩出身,被乾隆封为新常在。新常在初时很是得了些宠,骑射功夫不错,七月热河围猎时,除了舒妃、颖妃和豫嫔、慎嫔、容嫔,新常在也一同去了,是唯一伴驾的低位嫔妃。这次秋狝也是这么多年以来,令贵妃没有伴驾的唯一一次。许是怀孕初期在外颠簸的缘故,令贵妃这胎怀相比前几胎更差,太医建议避免舟车劳顿,故而令贵妃留在了京师。虽然令贵妃没有伴驾,但乾隆显然惦记着她,九月,圣驾返还京师,还没到圆明园,经过南石槽行宫时,令贵妃就被乾隆接到身边一起用膳。入夜,烛火跳动,给屋中精致贵重的摆设镀上了一层浅浅暖光。令贵妃换下衣裳洗漱就寝,宫女替令贵妃解开发髻,一边为她梳理鸦羽一样的青丝,一边在她头上按揉解乏。宫女心中喜悦,“皇上果然记挂娘娘,等不及回京,便将娘娘接到身边,这份宠爱,当真是后宫里头一份,那些后来的,哪里及得上娘娘!”她话里指的是容嫔,这位回疆来的异域美人晋位同样神速,可在宫女眼里,谁也比不过自家主子。令贵妃看着宫女发亮的眼睛弯起嘴角,不过随即,她的眼底微微黯淡,眉间漫上轻愁,双手不自觉抚摸日渐隆起的小腹。皇上予她的盛宠,的确是前所未有,可也正是这番盛宠,才让她陷入两难。将子嗣交予其他嫔妃养育,她依旧是孩子的生母,又能与这些嫔妃结下人情,可衡器上另一端的砝码,是与亲生骨肉分离。令贵妃轻轻咬唇,她不能坐以待毙,得想个法子才是。外人不知令贵妃的纠结,只顾着羡慕令贵妃所得的圣宠。颖妃更是期盼着自己也能有好消息,然而哪怕多么不愿,月信依旧一次不缺的到来,每每换下衣裙见到上头的红色,颖妃心下愈发丧气黯然。按说这一年南巡也好秋狝也罢,自己都得了侍寝的机会,怎地肚子就是不争气?瞧瞧令贵妃,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请安时再看见令贵妃,颖妃不由觉得刺眼,也失了平常心。胸中的郁结和嫉妒浸出了酸苦的汁液,颖妃做出笑脸,艳羡地对令贵妃道:“主子爷对姐姐的宠爱真是后宫里独一份了,真叫咱们羡慕!”这话一出,在座的许多人都不由暗自瞥向端坐在上首品茶的皇后。令贵妃更是心中警惕,颖妃说这种话,无外乎是想挑起皇后对自己的不满,思及此,令贵妃便对颖妃摇头道:“妹妹这便是言过其实了,若论主子爷的重视,谁又能比过皇后娘娘去呢?”她看向皇后,只见云梧嘴角含笑,似是没有听懂二人的交锋,对令贵妃道:“妹妹怀有身孕,主子爷上心,也是应该的。”见皇后不像生气的样子,令贵妃不由稍稍松了一口气,“是。”令贵妃如此小心谨慎,颖妃不由失望,却也没有机会再挑拨了,云梧放下了茶盏,“过些日子是皇祖温惠皇贵太妃的八旬寿辰,妹妹们不要忘了贺礼。今日我还有事,先散了吧。”说完她便转身去往内间,嫔妃们起身行礼告退,“恭送娘娘。”温惠皇贵太妃辈分比太后还要高,可以说是宫里实打实的老祖宗,八旬寿辰这样的喜事,乾隆自然要大办。布置上头,有几样云梧拿不定主意,便换了衣裳来到宁寿宫,顺便给老太妃请个安。宁寿宫的佛香依旧,秋风扫落枯枝上的最后几片残叶,显得院中更寂寥了些。云梧搀着锦绣的手迈进宁寿宫,温惠太妃已经前来迎接了。她头发已经全部染上霜白,个头愈发矮小,精神却依旧矍铄,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意。见到云梧,温惠太妃便要行礼,云梧连忙快步上前扶起对方,“太妃使不得。”温惠太妃笑意更深,轻轻拍了拍云梧的手,容云梧搀着一起进了屋,“快坐。”眼前闪过一个矫捷的小小身影,见到温惠太妃进来,小东西凑到老人身边,原来是一直娇小的狸花猫。温惠太妃弯腰将它抱起,瘦弱的手抚摸过它的脑袋,惹得它发出一阵舒服的咕噜声。它的身形和花色看着有些陌生,云梧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不是原先那一只了啊。温惠太妃注意到她的眼神,也想起了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的老朋友,眼中浮现出一丝暖意。那只肥圆的狸花已经到了年岁,突然有一天便消失在宁寿宫。与它关系甚好的永璂来宁寿宫给老太妃请安,找不见它还伤心了好久。温惠太妃摸着永璂的头,苍老和蔼的声音悠悠响起,永璂伴着故事和温暖的夕阳,趴在温惠太妃膝头睡着了。忆起往事,温惠太妃嘴角扬起,脸上的皱纹也多了几条,“十二阿哥可还好?”“如今大了,功课也紧了,”云梧柔声答道,“劳您挂念,回头我便叫他来给您请安。”温惠太妃摆手,“不必,叫他好好读书,以后有出息就好了。”云梧道:“孝道也是功课的一种。他在您膝下承欢的时间虽然不长,却也受了您养育之恩,当然要来多多探望。”温惠太妃闻言心中又是熨帖又是欢喜,也就不隐藏自己的笑意,“好好好,你跟他都是好孩子。”云梧一笑,二人又寒暄了几句,云梧叫锦绣拿出册子,一项一项跟温惠太妃对着,务必合了她老人家的喜好。温惠太妃却是不太在意的模样,“我如今老婆子一个,不必铺张大办了。”“那可不成,”云梧劝道,“人生七十古来稀,何况您这已经是八旬寿辰。这样大的喜事,怎么能不好好庆祝一番呢?”温惠太妃没有立刻说话。这些年圣祖遗妃一个接一个的薨逝,当年交好的朋友也好,互相看不顺眼的仇敌也好,哪怕是不太熟悉的陌生人,都已经不在了,只最后剩她孤零零的一个。不过她转念一想,小辈们的一番心意不好辜负,便打起精神,跟云梧定下了种种事宜。到了寿辰当天,排场意料之中铺得极大,宫里久违的热闹。除了太后云梧、嫔妃命妇、皇子皇孙,乾隆自然也亲临宁寿宫贺寿,送的礼物更是花样繁多,贵重至极,光布料就有锦、缎、绒、纱、绫、绸等等近百匹。看着后辈们围在自己身边,真心实意为自己高兴,温惠太妃心中久违地涌上一股暖意。晚年安度,如此也好。*刚进冬月,云梧走了一趟裕陵,纯惠皇贵妃奉安,云梧来送她最后一程。圣水峪是个景色不错的地方,只是冬日里万物收藏,难免萧瑟。不过皇家陵寝里自然不会如此,妃园里种植了四季常青的劲松寒柏,这两年间的添建使得妃园看上去更为大气宏伟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