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活到八十四岁,吴桂花含笑而逝。一口气没散尽,她借尸还魂了,据说她这个身体曾经是贵妃。没错,曾经。曾经的吴桂花,现在的吴贵妃一锄头砸开硬梆梆的地:贵妃怎么了?贵妃也要种田,贵妃也要吃饭啊!在冷宫种田应该不犯法吧?不犯吧?就是有点可惜,来都来了,还不知道东宫娘娘烙大饼,西宫娘娘剥大葱是啥样,还有早早去了的死鬼老头子,又要叫你多等几十年了。某人:不想说话。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种田文搜索关键字:主角:吴桂花 ┃ 配角:预收文《我在古代养熊猫》求收藏 ┃ 其它:一句话简介:性感贵妃,硬核种田第1章吴桂花睁开眼,发现喉咙口一阵火辣辣的疼,脑袋上好像蒙着块软绵绵的布,闷得人喘不上来气儿。她好不容易把那布拽开,发现自己竟是躺在地上,一条圆凳在她旁边骨噜噜地转。圆凳的正对面是一扇窗户,窗户破了个大洞,一阵狂风灌进来,吹得那挂在上面的破纸唰啦唰啦地响。不是……她的儿呢?她的孙呢?她鲜亮又软乎的鸭毛被呢?她漂亮又气派的二层小洋房呢?哪怕她死了,阴曹地府阎罗殿总不见得长得比她几十年前住的老房子还磕碜吧?吴桂花不是那没见过风浪的小老太太,怔半天回过神来,她抖着手先把自己摸了摸——活的,热的;又站起来转了两圈——腿脚灵便,行动自如!她都瘫床上大半年了,回光返照不至于连腿脚都一起照了吧?真是活见了鬼!吴桂花一扫盲班出身的农村小老太太,自然没读过后世已经滥大街了的网络小说。好在活这么些年,没长知识总长了见识,她很快镇定下来。这间房黑乎乎的,除了那条之前缠在她脖子上,亮得晃眼的白布,她看什么都朦朦胧胧,只依稀瞅得出个形状。而且屋里又阴又冷,还犯着股霉味。吴桂花不怕黑,眼睛老花十来年了,晚上摸黑起夜也没摔着。就是这白布条加上那倒得可疑的红凳子,这阎罗殿怎么看怎么像自杀现场。她平时没事看看电视,从里头学了不少新鲜词。心里犯着嘀咕,眼睛一顿,一点金光跃进她的视线。只是那金光并不刺眼,反而雾煞煞的像起了层毛边,看着有些怪。借着这点光,吴桂花的眼睛稍微适应了黑暗,发现金光上面是一张床。床上四根立柱断了一根,上面的纱帐塌下来,把那点金光埋在最里头。难怪刚刚看那金光不对劲,原来上面蒙着好几层纱。吴桂花急着用那金光照个亮,也没多想,蹲下身直接摸索过去。那床看着不大,却宽敞得很,那金光掉在里面一时还够不着。她索性两下把垂下来的纱薅到一边,整个人都钻了进去,划拉半天摸到一件凉冰冰的东西,喜得一个挺身:摸到了!就在这时,她的背好像硌到了什么东西,外面也传来说话的声音:“……您放心吧,奴婢亲自看着她上路的,尸首还在里面。”那声音刻意压得很低,但听得出来,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对味呢?吴桂花把身体往里缩了缩,伸出手将轻纱重新挡在面前。“嗯,你这次的事办得好,我会跟娘娘说,让她早点把你调过去。”这是个中气有些不足,稍显细弱的,男人的声音。“多谢公公,您放心,我到了娘娘那,一定会好好孝敬娘娘。”开门声之后,有人挑着灯笼走进来,吴桂花视线中涌入很多双黑色鞋子,一双粉色绣荷花的和一双青布鞋站在最前面,离她的眼睛最多只有一尺远。“人呢?!”那细弱的男声尖着嗓子叫,应该是那个穿青布鞋的。吴桂花皱眉:这声音咋听着娘娘的?“我,我不知道,刚才还在这!”粉荷花惊恐道:“公公,您看这白绫断了,会不会有人听见声音,把贵妃娘娘救了下来?”“你刚刚才说,你是看着她咽气的。”青布鞋阴森森道:“她现在已经不是贵妃了。你叫她贵妃,莫不是还在顾念旧主,所以舍不得她去死,偷偷把她藏了起来?”粉荷花吓哭了:“公公,我对天发誓,她真的死了!我一看见她咽气,就去娘娘那寻你去了。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青布鞋冷笑道:“那现在尸首不在,难道是诈尸了?”他话音刚落,灯火齐齐一暗。漆黑的夜里,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唳叫!屋里立刻一连串的吸气声,粉荷花最没用,她“啊”地大叫一声,整个人软倒下来,吴桂花看见,地上湿了一小块,一股难闻的尿骚味蹿进鼻子。“这声音咋听着这么渗人呢?”有人抖着嗓子说。青布鞋往旁边退了一步,厉声骂道:“一群没用的东西!夜枭的叫声都分不清!”“对对对,我怎么忘了?这里离兽苑不远,一定是夜枭在叫,一定是。”粉荷花连声说着,爬了起来:“我,我再去找找看。这里经常死人,说不定是有哪个粗使宫人看见,把她抬了出去。”青布鞋显然不再信任粉荷花:“等等,你跟他一块去!”吴桂花趴在床底下,看见粉荷花跟一双黑鞋子出了门。这时,屋里还剩下两双黑鞋子,青布鞋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听到这里,吴桂花已经把这几个人的话消化得差不多了。她现在应该是借尸还魂到了这个吴贵妃的身上,青布鞋王公公像是吴贵妃对头派来的人,来看她死没死透。要是发现她没死,听这公公的口气,只怕不介意再送她一程,反正东西都是现成的。琢磨着,吴桂花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些人说什么贵妃,什么公公的,怎么听着像电视里的宫斗戏似的?来不及多想,又一个人在问: “公公,现在我们怎么办?”青布鞋说:“你去把看殿的刘太监叫来。”那人离开后,他低声嘱咐另外一人:“你去,找个僻静地,跟小李子两个,把琉璃那丫头解决了。”那人讶道:“您刚刚不是说,要调她去娘娘身边吗?”青布鞋低骂道:“你傻了吗?吴氏对她不薄,结果吴氏一失宠,她转脸就给她下疯药,眼睁睁看她去死。娘娘何等人物,身边岂能容这背主的狠毒奴才?何况让她办点事,这么大个人她都看不住,这等蠢货,留着有什么用?”这话里的寒意,让吴桂花禁不住打了个哆嗦。“那……吴氏这里的东西……”“她手里的东西轮得着你惦记?看不出来你小子挺贪啊。”“公公,您别误会,我不是惦记她的宝贝。她一个疯妇,便是有什么好东西,只怕早就叫刘太监跟琉璃搬光了吧?我是想说,娘娘先不是交给我们的任务,让我们把她——”青布鞋一口截断:“这事用得着你操心?娘娘自有安排。”没一会儿,又一个谄媚的声音口称“王公公”,给青布鞋请着安进了屋,王公公问他:“之前叫你多留这儿,今天晚上,你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知道,知道。吴贵妃,瞧我这张嘴,我是说罪人吴氏今晚在这间屋里投缳自尽,怎么,有什么不对吗?”“你都看清楚了?”“看得清清楚楚!王公公您的话我什么时候怠慢过?琉璃那丫头跑出去后,我还特意进来亲自查过,看见罪人吴氏那舌头伸得那么那么长,脸上净是——”“行了行了,没让你说这些。你就说,吴氏死没死?”“死了!绝对死了!人挂在上面都不动了,怎么可能没死?对了,怎么没看见吴氏的尸首?难道是王公公你们已经先处置好了?”刘太监总算发现了不对。“什么叫我们处置好?我告诉你,吴氏的尸首不见了!我问你,我们来之前,还有没有别人来过?”刘太监失声道:“不见了?这怎么可能?王公公,我可是听您的吩咐,一直守在这没敢动过!”“你当真没动过?”“我,我真没动过……我就是中间去了趟茅房。总不能有人趁我去茅房的时候把这尸体偷走了吧?”王公公不知想到什么,脸色一变:“不好!”“怎么了?”其他人纷纷发问。“你记住,今晚我没来过这!”王公公急匆匆往外走:“有人知道吴氏今晚死……叫人看到我们在这儿,牵扯到娘娘身上就说不清了,快走!”刘太监跟上去:“那公公,您之前答应过我的,帮我活动个位置的事……”说话声渐去渐远:“你着急什么,我说过,给我办好了这事,少不了你的好处。等着罢,明天记得别说岔了……”片刻时间,吴桂花冷汗已经打湿几层衣裳,屋里早就恢复了黑暗,她趴在床底下,一动也不敢动。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地上透进来一小片不规则的亮光。吱呀一声,门又开了,一条细长的黑影子穿过亮光走了进来。进来的是刘太监,他嘴里叨叨着“有怪莫怪,有怪莫怪”开始在屋里翻箱倒柜。没一会儿,又是他的大骂声:“晦气!那女人把宝贝都藏哪去了?”吴桂花摒住呼吸,眼睛眨也不敢眨,看那条细长的影子往她的方向移动着,盖住了她面前唯一的光,不由攥紧手里的东西。这一晚上,死而复生,又听见这么多阴谋,亏得她老太太久经风雨稳得住,否则怕早叫那姓王的发现,再死一回了。好不容易又活过来第二回 ,甭管她是怎么活过来的,吴桂花她绝对不想再死第二回!想想那口没来得及吃上的鸡蛋糕,还是她小儿子大半夜的敲开人铺子的门,苦求人家卖了他一斤,结果她一口没吃着,就死到这儿来了!嫩黄的鸡蛋糕配着熬得稠稠的小米粥,得多香呢!不能想不能想了……要是谁不让她活,她就先送谁见阎王!吴桂花咬牙发着狠,感到头顶上的木板一沉,是刘太监爬上了床。床板一阵咯吱乱晃,忽然,刘太监不知道碰到了哪里,他大叫一声滚下床,颤声说着:“吴娘娘,我知道你有冤。可我也是受人指使,害你的是别人,你,你别来找我!别来找我!”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他在床上看见了什么?吴桂花忍住心里的好奇,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脑袋微侧,毫无准备地对上一双幽绿幽绿的眼睛!她心脏禁不住紧紧抽缩,整个人顿时弹了起来!“咚”!吴桂花的脑袋重重磕在床板上,也正好拦住了她差点喊出来的那声尖叫。就是这一下绝对磕得不轻,她只觉得脑袋里嗡嗡的,眼前一个劲发黑,差点疼抽过去。随即眼前一花,那双可怕的绿眼睛不见了。吴桂花这才发现,那双眼睛的主人只是整个身体隐没在黑暗中,才给人一种只有一双眼睛的感觉——好吧,即使是这样,也已经够吓人了。看刘太监那熊样,肯定是刚刚那家伙吓的。但以她模糊看见的影子体型判断,那应该只是一只黑色的动物,是什么她没看清。经过那一吓,估计刘太监今天也不敢再过来了。吴桂花在床底下趴了半夜,冷得实在是坚持不住,索性爬了出来。屋里经过刘太监刚刚的搜寻,已经乱得没地下脚。吴桂花踢开掉了一地的衣裳细软,走到窗边展开手掌,就着窗前的那点月光看被她抓了一晚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一看差点没喜歪了嘴:原来是根口衔明珠,金光灿烂的大金钗!吴桂花激动得一口咬下去:是真金子!她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亮这么大的金子!不对不对,这是上辈子的事了。想到不知猫到哪去了的刘太监,吴桂花捧着那根大金钗愣是捂着嘴,喜得蹦了好几个高:这辈子一来就捡着这么大的金子,老天爷你待我真不错!乐了大半天,她总算想起来件大事,把自己仔仔细细地,从脸摸到脚:皱纹没了,假牙没了,白头发没了,白内障没了,风湿骨痛老寒腿也没了!连满嘴的假牙全都换成了真的!哈哈哈哈,老天爷你真是我亲爷爷!第2章激动归激动,吴桂花也明白,金子再好,不当吃不当喝的,没法解决她现在的难题。她想了想,重新钻回床底下,捣鼓片刻,从床板下拖出一口小匣子——刚刚趴在那下面时,她就觉得后背那头硌着个东西,原来是它。不知道是吴贵妃还是那个叫琉璃的宫女干的,这只小匣子用几根丝缎缠起来,穿过床板正中的缝隙绑缚着,被牢牢固定在床板的下面。哪怕是钻进来检查,看得不仔细,也很容易漏过它。难怪刘太监第一回 进来没找到,毕竟床前还吊着个尸体,没点胆子,谁敢往床底下钻?这小匣子高不到两掌宽,宽不足三掌长,白铜包角,正当中挂着把同样材质的大锁,提上去沉甸甸的。这么沉,刘太监找的宝贝肯定在这箱子里!吴桂花拨弄两下那锁,锁头撞击着箱子,在静悄悄的夜里发出好大一声钝响。她登时就不敢动了。但把箱子放在这肯定不行,谁知道刘太监什么时候会返回来?他自个儿说的,他助纣为虐害死了原主,还想得原主的宝贝,想得美!那把它藏哪呢?吴桂花抱着箱子转悠两圈,来了主意。这间屋子开了两扇窗户,前窗开了个大洞,跟门在一个方向,后窗同前窗相对,用了个木插销销死。吴桂花拨开插销看了看,后面是一小块空地,不知道原来是干什么使的,现在长了一院子尺多长的蒿草。吴桂花不舍地摸摸这身正穿着的,勾金蹙银的好衣裳,把它脱下来,再拔下那插了一脑袋的首饰,换上那套被卷在铺盖卷里头的,松花绿滚卍字边的细布衣裳,这衣裳上半身齐臀,是件长马甲的样式,下半身是条同色的撒脚裤子,又轻便又耐磨。穿上它,吴桂花心里先有了一半的底。吴桂花握着那根大金钗,打开门悄悄找到刘太监的栖身处。地上湿漉漉的,显然是刚下过雨。姓刘的这家伙住的地方很好找,就在院子大门的耳房里,离吴贵妃死的房间隔着扇照壁。他屋里点着好几盏灯,正抱着被子瑟瑟发抖,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在背佛经哩。吴桂花忽然玩心大起,她嘬起嘴唇,从喉管中发出一长串“呃呃咯咯咯”的怪笑声。照壁那头的耳房“叮呤咣啷”地一阵乱响,刘太监呜呜几声,竟然被吓哭了!吴桂花肚皮都快笑破,她飞快回到之前的房间,从后窗翻出去,把那只箱子和脱下来的衣裳放在蒿草里藏好,呸呸往手上吐两口唾沫,瞅准靠院墙边的那棵大槐树,蹭蹭几下爬上去。她站在大槐树高处的枝桠上,将这一带的地势尽收入眼。朝南的那一面被一大片竹林挡着,西边是一片湖,朝北的那一面也是一大片房舍,除了多个照壁外,跟她这间挨着的院子相比还大些,也是荒草枯树,看着比吴贵妃住的院子荒凉多了,而朝东的那一面则是一条铺着花岗岩地砖的夹道,夹道两边竖着两面红墙,丈许高的红墙顶端,黑色的瓦片微微反光。吴桂花上辈子在首都的大闺女家住时,去过好几回故宫。看到这两面红墙,她对自己刚刚在床底下听到的话再无疑虑:这不是戏文,不是她临死前发梦,她怕真的是借尸还魂,还回到古代成了那个倒霉摧的吴贵妃。这时,夜风送来几声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的唳叫声。要是换个人在这,更黑人静的,听见这样的怪声,恐怕胆子都要吓破。但吴桂花是谁?年轻的时候,为了挣口饭养活几个孩子,她什么苦活没干过,什么夜路没走过?怪事么,自然也遇到了几桩,但她自认行得端坐得直,没干过亏心事,就是真有鬼她也不怕!由此,她看见头顶上那双绿油油的眼睛时,还笑着打了声招呼:“小东西,你也跑这来了?”“小东西”呲出两颗尖牙,对她“喵”地一声蹦上墙头,几个蹿跃之后,消失在茫茫黑暗之中。果然是只小黑猫。吴桂花羡慕地盯着小黑猫在黑夜里纵行远去的身影,她倒想跟着去,可这墙足有五六米高,不怕摔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她苦恼着,顺手从大槐树垂下的枝条上撸两把槐花,一把一把地往嘴里揉。皇宫这地方跟电视里演的一样,真是危险!要是有机会,能逃出去就好了。吴桂花估计现在应该是五六月份春夏之交之际,因而她撸下的槐花中夹着少许槐米,味道有些苦,她全不在乎。原主不知道多久没吃饭,之前趴在床底下的时候,吴桂花就生怕肚子叫起来后被那几个人发现。现在坐上了这大树杈,这里地势高,外面有什么动静,可将前后几个方向的动静尽收入眼,她才觉得有了一分安心。连这甜中带苦的槐花落进嘴里,吃起来也别有了一番风味。上辈子她的牙早掉光了,用假牙吃东西跟用真牙吃东西,那能一样吗?吴桂花享受着返老还童,身轻体健的快乐,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干劲。把枝桠上的槐花都捋得差不多,吴桂花又探索了一番这棵树,发现上面还藏着两个鸟窝,但都只剩下几根鸟毛几坨鸟屎。她想起刚刚从树上跳走的小黑猫,微微一笑,溜下树把藏在蒿草里的小箱子和衣裳分别转移到鸟巢中。期间,院墙外面走过了两队巡逻兵。随后,她窝在槐树上打了个盹儿,再醒来时,东边已乍起万道金光。太阳升起来了。这一整天,就刘太监上午出门后,趁他不在,吴桂花下了一回树,到吴贵妃死的那间房里翻出些有用又不打眼的东西带出来,还在院子里拔了一捆蒿草,此后,她就一直以那棵树龄足有百年的老槐树为据点,手里编着草绳,顺便观察着附近的情况。期间刘太监被人捆着带回来一次,来人把前后院仔细翻查了一遍,连隔壁院子都没放过,。要不是吴桂花穿的这件绿衣裳跟树叶颜色差不多,她又作过简单的伪装,早该被人发现了。快到太阳下山的时候,吴桂花用蒿草编的草绳总算大功告成,她把草绳一头系上槐树,另一头吊出墙外,呲溜溜滑了下去。经过一天的观察,吴桂花早发现她隔壁的院子没人住,不,应该说这一片院子,包括附近的湖和林子都几乎无人踏足,除了中午那会儿,有一队穿着红衣的侍卫巡逻走过,就没有其他人再朝这里来。她下了墙头,直奔南边那片湖——在树上晒着太阳蹲了一整天,她吃槐花是不太饿,但是再不喝水,她马上就要渴死了!这片湖应该另外连的有好几处活水,至少吴桂花看到的,湖水颜色并不浑浊,时有数尾红鱼在湖中嬉戏。可惜现在太阳沉了下去,不然她还能就着水波照照她现在长啥样。既然能当贵妃,应该长得不算差。吴桂花拿吴贵妃房里找到的水瓮灌满了水,小心滤掉上面漂浮的腐叶等杂质,看看湖里的鱼,吴桂花嘿嘿笑了两声,从怀中扯出一团丝线和一枚帐钩,将丝线打了个漂亮的结,把帐钩穿进结里,丝线的另一端系在一条细长的树枝上,一条简易的鱼竿就做成了。她又在湖边的湿土中找出几条蚯蚓穿在帐钩上,这样,鱼饵也有了。银色的帐钩在半空中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稳稳沉入水中。吴桂花满怀希望:喝水的时候她都看清楚了,湖里的鱼不少,她随便钓两条上来,今明两天的饭就有着落了。太阳快走到地平线下时,吴桂花有了收获,一条半尺来长的鱼甩着尾巴被她带出了水面。吴桂花喜笑颜开,拿出在吴贵妃房间找到的小刀,就手在湖边把鱼杀了,手脚麻利地将丝线穿进鱼嘴,拎起来往回走。这鲤鱼就算剖去内脏也有两三斤重,省着点吃,明天一天都不用为食物发愁了!从后院回去之前,吴桂花绕到正门看了眼。那里果然铁将军把门,还贴了封条。漆迹斑驳的朱色大门匾额上,从右往左,依次写着“重华宫”三个字。这地方破得四处漏风,也是一座宫殿?吴桂花觉得长了见识,捎带脚去隔壁院子看了看:那边的门开在另外一侧,比重华宫略小一些,门上没有匾额,有点像一个大院子隔成两片,而隔壁院子的门一样只是重华宫的侧门。不过那扇小门外面没上锁,吴桂花伸出手,想了想又缩回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那扇门里有点异味。虽然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但经验告诉她,最好不要贸然行动。看看月亮已经到了树梢,按照常理,夜晚的巡视比白天更紧,她得赶紧回去,要是被人捉到她在外面乱走,乐子就大了。她还是拽着草绳,通过大槐树回到了之前住的地方。刘太监不知道还回不回得来,就算宫里还会派其他人到这来守着,也不可能会是今天晚上。这一个晚上的安全应当可以保证。坐在小风炉前生火时,吴桂花还在想隔壁院子那关着门都盖不住的臭味。这风炉就摆在耳房外面,只够热热饭菜,煎个茶用,除此之外还堆着一小堆木炭。刘太监屋里应该还有米面锅碗,但吴桂花没钥匙,又不敢贸然砸锁,只能从窗洞里望了两眼作罢。因为没有锅,火生起来时,吴桂花在鱼肚子上用小刀划了两刀,将就着用一根树枝把鱼串上。鱼肚子里塞满了她在湖边采的薄荷和林子边上找到的两颗野葱,最后她拿几根树枝支起简易的烤架,把鱼架上风炉烤制。没过多久,鱼皮渐渐的焦黄卷曲,雪白的鱼肉藏在鱼皮之下若隐若现,吴桂花按住肚子里的馋虫,把鱼翻过两回,直到鱼皮两面都变成诱人的金黄色,她才将它取下来,闻着这诱人的味道,不顾烫地从最嫩的鱼肚子上撕下一块肉,放入口中。鲜!鲜掉眉毛!尽管条件有限,这条鱼没有放盐,但鱼肉本身就鲜甜嫩滑,用野葱去除腥味之后,味道更为鲜美。尤其炭火的烘烤将薄荷的清凉均匀地渗透进了鱼肉,令这火气极重的烤鱼多了一丝清爽。吴桂花从不知道,没有油没有盐的鱼尝起来也这么好吃!好吃得让她有点想掉眼泪:儿女总嫌她菜里爱搁盐,可老年人舌头钝,不搁多点盐,她吃不出味啊!多少年了,她的舌头又能尝着这么丰富的味道了!不成不成,这么高兴的时候,她可不能哭。吴桂花昂起头,想眨掉眼眶里那点湿意,忽然一愣:她对面的墙上,那只小黑猫正悄没声地蹲在墙头,一双绿莹莹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手上的鱼,时不时舔舔嘴巴。看见鱼肉在她嘴边不断消失,小黑猫竟然弓起身子,仿佛极为着急的样子。看见小家伙这么有灵性,吴桂花有些好笑地晃晃手里的鱼:“想吃吗?”小黑猫尾巴尖一颤,身子反而往后墩了一下。返老还童之后,吴桂花的童心好像也重新冒了头,她坏笑两声:“给你吃点也不是不行,你准备拿什么当报酬?”话音一落,小黑猫像是被她气着了一样,“喵”地一声扭着身子跃下了墙头。吴桂花不以为意,把吃剩的半条鱼放好,开始低头收拾鱼刺。不知道重华宫什么时候还会来人,她可不能留下这里有人来过的证据。将将把最后一枚鱼刺包好,“哐啷”一声,一块木头被摔在她面前。吴桂花被吓了一跳,小黑猫不知何时下了地,扬着脑袋,就在她身前一尺左右,见她盯着它发呆,上前一步,前爪搭上那块木头,不耐烦地又“喵”了一声,那小模样仿佛在说:报酬在这呢,拿鱼来!第3章很多人肯定会说,这猫成精了。活得长些就是这点好,不管啥怪事,就算没见过也听过。这么聪明的猫,吴桂花六十多岁那会儿也养过一只,跟它一样,是只黑猫。要不然昨天晚上那种情况,只凭一个照面,她心里咋就有了谱呢?想起那只在她前头都走了好几年的老伙计,吴桂花决定大方一点,估摸着它的食量,撕了小半块鱼肚子抛给它:“喏,吃吧。”黑猫跳起来,张嘴准确地咬住鱼肉,两只绿眼睛瞪着她看了一会儿,扭身蹿上墙头,又不见了。吴桂花不觉得有什么,她的小二黑也是这样,不爱吃她的剩饭,不爱在她面前吃饭,吃饭非得盛在盘子里,每天洗澡,洗澡还只用那一个牌子的沐浴露,活得比人都讲究。这小黑猫再讲究,能讲究得过她的小二黑?把厨余带到院子里挖个坑掩埋起来,吴桂花拍拍手站起身,忽然觉得不对劲,猛地扭回头,那小黑猫不知何时竟又蹿了回来,正伸出爪子,看姿势是想扒她剩下的那半条鱼。吴桂花“嗬”地怪喝一声,小黑猫耳朵一抖,头也不回,压着身子就要往草丛里逃!这熟悉的姿势,熟悉的动作……“小二黑,回来!”上辈子老伙计的名字冲口而出,吴桂花没好气喝斥:“瞧你这没出息的样。没吃饱吱个声,又不是不给你吃。”吴桂花不是那什么好东西都攒着舍不得用的小老太太,何况小黑猫昨晚无意中还救过她一次哩。对救命恩猫,当然更不能小气了。小黑猫一双绿眼眨了眨,仿佛极为羞惭的样子,倒是真停下来不逃了。她越发觉得好笑,提起那半条鱼,逗它道:“你一块木头换我半条鱼,这生意做得真不赖。”小黑猫“喵”地一声,扭过身子,两只爪子在那堆木柴里刨了刨,竟把那块木头又扒出来,又仰头冲她“喵喵”叫开了。吴桂花烤鱼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她只知道小黑猫给了她一块木头,却没有细看就把它扫进了柴禾堆。此时再看过一回,立刻发现了不对,急忙取过拿在手里,借着月光细细看过,那木头上了清漆,被磨得极为光滑,还真不是一块单纯的木头。把它翻过来看,上面横一竖四地刻着几行字,横着的是“尚宫局”这三个字,竖着的四行分别为“重华宫”,“一等宫女刘八珠”,“至丰三年生人”, “面白脸圆,左耳下有红痣”。“这难道是腰牌?你在哪弄来的?是要给我用吗?”吴桂花惊喜不已,恨不得抓着小黑猫让它马上交代个清清楚楚。她看过那么多宫斗电视剧,知道腰牌是出入禁宫最要紧的东西,有它在,自己就相当于有了个身份证。但喜过之后,即刻想到了最关键的问题:“可这上面出生年月和相貌刻得这么清楚,除非我也是圆脸还长得白,跟你这木牌上的人一个岁数,不然的话,你给了我,我也没用啊。还有这至丰三年是什么意思?今年又是哪一年?”吴桂花有一大堆问题,小黑猫哪里回答得了?趁她不备,它飞快叼起剩下的那半条鱼,蹿上墙头又消失了。反而是吴桂花,她抱着那块木牌瞎猜半天,到后半夜才勉强睡着。因为院子里没别人,这一晚她就放心地回到了吴贵妃的房间去住。她才不在乎这屋头天晚上死过人,人又不是她害死的,反正吴桂花睡得特别踏实。就是半梦半醒间,好像总听见有人在外头呜呜地哭,吴桂花烦得要命,闭着眼吼了声:“大半夜的,都瞎猫子鸡叫什么?”至于哭声停没停,她还真不知道,因为她在忙着骂梦里的女鬼:“有啥好哭的,谁害你你找谁去,跟我哭有什么用?你离我远点,你身上这么臭你自己不知道?”